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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旧事》 作者:燕言(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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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7:23: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卷首语《上海旧事》这部小说初初的设定是由《大亨篇》和《名伶篇》组成,因为对民国那个时代名伶的命运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窥视。

        但是随着故事的推进,让我感觉到“名伶”只是占了一个表象,而在内里我所想表达的已经远不是这些了,无论是大亨的光环还是名伶的举步维艰,于镇海都有他无法推卸的担当。这个角色的人物已经设定到如此,有的时候就是作者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我只能顺应他的性格和故事合理的风格往下走。由此《上海旧事》就定位成卷一、卷二,而不再明确界定为“大亨和名伶”的两个篇章。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小说所背负的历史背景,虽然是在一个存在的历史环境里发展推进,但是里面的人物和事件,还是根据自己小说的需要虚拟构设的。比如将军周择润,他伟岸的气度风范以及抗击外寇的超凡气势,自然是依据小说的要求营造出来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民国这个历史背景里,国家只有屈辱和挨打的份,那时山河破碎,国家纷乱,民无安居之所。

        那是一个破碎的河山,是脊梁都被打断的最压抑的年代。虽然我们很喜欢民国风,喜欢那时的长袍儒雅,旗袍典雅。但是,却没法回避国破山河碎的严酷事实。

        所以我写这部小说,从开始的纯粹花痴状态,到最后时不时的被自己莫名激发出的一种情怀所感染。

        当然,也有网友看出了我里面的这份感触。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就当借这部小说聊表一下自己的一些情绪吧。

         

        这部小说有近五十万字,基本符合我一开始的预估。

         

        故事大纲我略略写一下:

        为了给许文强铺平扶持振兴民族资本产业的道路,于镇海以血作为交换的代价。火拼上海大鳄冯敬尧刺杀独断专横的军管处头目曹雄,打碎了上海滩依仗培植外贸的利益关系网。令上海整个资本业商业格局碎裂成冰。

        由此,许文强在这碎裂的格局里拉起了一股属于民族产业的国货风潮,进而带出一个全新的正气的时局。

        而,当年在所有人都认为一代大亨已经殒命百乐门的时候,在所有民众倾城而出十里桃林送大亨的时候。这位低调清贵的大亨却被他的部下泼了命的救了出来。至此以后放下于镇海这个名字,在杨迪的陪同下回到北平隐姓埋名不为人所知。

         

        许文强继承于镇海的信念,以他绝对的个人魅力把民族工业和商业提升到一个很高的台阶,周边县市都受到波及。在他的引领下民族产业蓬勃发展。而他俨然已经成为上海滩最鲜明有力的旗帜。

        树大招风,人高招嫉。

        在军阀割据纷争的年代,上海滩自然也是一块不能放弃的肥肉。皖西军阀段光烈的进驻,丁力的野心最终导致许文强被暗杀在百乐门。

        接下来丁力为了坐稳许文强接班人的交椅。对许文强最看重的萧荣和穆虎进行了冷酷的血杀。

        丁力俨然以上海滩老大自居,但是因为气势不够身手过短。他的行事作风甚至连冯敬尧都不如。

        闸北堂口被血洗,阿勇和阿强逃出。穆虎临死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诅咒:杀丁力者:于镇海。

        就这一句话,立时让丁力坐卧不安。而江湖的传闻也随之而起,似乎大家都看到白衫的于镇海御风而来手刃丁力。

        但是,事实最终该是如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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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楔子民国13年,袁大督在北平任上病逝,经过三年的实力拉锯战,最后直系军阀冯殿章坐上新总统宝座,属于皖系军的段林祥任国务总理,随即又是一翻人事洗牌。但是那时国内已经四分五裂,各路军阀都急于划地而治。南北势力依然加剧分化。大军阀开始逐步蚕食小股军事力量。

         

        民国16年,军阀段光烈吞并浙江进驻上海。

        段光烈的力量在安徽一带,他是皖系军阀的老大,说道时任的国务总理就是他的叔叔,所以他属于比较亲近中央势力的,这次驻军上海滩这座最重要的国际大都会,或者也是出于经济和外交上的需要,或者北方想借助外交力量让自己的势力能进一步掌控整个国家。

         

        段光烈何许人也。出生安徽六安县。少时在叔叔段林祥的指导下学文习武。

        有一日段林祥邀远道而来的友人踏青访春,一路各人都诗词应答,当时少年的段光烈随在身旁。应大人的要求也随口吟咏:百卉争春太不平,梨花浓重柳花轻。大公最是雪天寒,点缀乾坤一样清。当时那诗吟咏而出的时候立时获得他叔父的赞赏,之后段林祥刻意栽培他,族中优秀弟子不下数十人,独独段光烈获得叔父的青眼。而那时内忧外患,外国列强不停的瓜分着神州大地。令这位少年一直心血澎拜恨不得有一番作为。

        青年时期的段光烈就随叔父指剑天下,数十年间开疆裂土战绩傲人。三十八岁俨然已经是割据一方的大军阀。那时他的叔父已经把所有大权放给了他,自己在北平主持政务。

        可是,二十年的戎马生涯,在权利的顶峰争斗的他似乎渐渐背离了他的初衷,战火的硝烟把一位血勇的青年洗磨成权谋利益控于手掌的一代大军阀。

         

        十里洋场花花世界,这位穷兵黩武的军阀在踏上这最繁华的世界大都会,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名字:许文强。

        无品无官,但是许文强在整个上海滩无疑是无冕之王。他的势力和威望已经到达了政府令出不如许文强一句话的地步。

        三年前的国货运动奠定了他在国人中的威望。而在他一手掌控下的上海滩,国民经济迅速的增长。民主资本发展的急速而迅猛,国货行业出现空前的繁荣,原本掌控上海滩的洋货只能在零星几家洋行里才有。而且萎缩到就一些法兰西香水和高档的照相机和法兰西的葡萄酒。其余基本都已经由国货补充。再加上政府官员不作为,政令出来都没法实施,所以,百姓最信任的只有许文强。

         

        这令一脚踏上上海滩这片繁华之地的段光烈感觉莫名的冷了一下。一个无官无品的人居然可以掌控这座全国最大最繁华的都会,那令政府的脸面何存?

        所以他在上海的军政府一成立,立时把原政府衙门的官僚尽数扫地出门,那汹汹的惊雷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拉开。

         

        其实,

        半年前许文强已经把一些重要的事务下放到他的几位最得力的助手。其中萧荣穆虎和丁力是最获得他信任的。

        就在数月前他卸下了连任两届的华董之职,由丁力担当了这个职务。

        各个堂口,都由穆虎负责,因为一切已经上了轨道,当时萧荣就要求穆虎做到萧规曹随,所以各堂口次序井然。三年来各个领域都进展的十分顺畅,国货已经占据市场的主要份额。这一切让许文强稍稍松了口气,在一切越来越进入顺畅的轨道之后,他开始减少应酬。

         

        而此时,许文强已经深居简出,似云汉神龙,能见到他的也就他的几位得力的手下。

         

        在城郊有十里桃林繁华,一到春天桃花夭夭如霞,嫣红了天色暖了江水,除了部分开放给游人,还有部分就是许文强的活动区域。在那里他会邀请一些年轻学子开茶会谈古论今纵论时势。这也成了上海各大高校一些优秀学子所期待的一次次交流和畅谈。所以为此许文强在上海青年学子中的声望与日俱增。他还拨款成立了青年时报社,由那些学子来撰文。所以在上海欣起了一股充满活力、动力、自由言论的思潮。

        这股自由的带着励志的思潮也同时波及到江浙一带。

        上海的各大院校成了外地学子朝圣之地,各处有志向理想的青年纷涌而来探讨对未来对理想的审视和追求。

        而桃林更是学子们最向往的地方,带着对春的美好向往,对灿烂的未来的憧憬……

         

        春日花、夏季桃,秋的风骨和冬的雪色……桃林四境下各高校的学子都会受邀。年轻学子们和许文强无拘无束的,在一弯清浅溪水的奔流中,在野外的风无拘无束的飞扬中,各个忘情的畅谈着未来和对时势的评点。

        许文强成了他们最大的依靠和信任,任何疑惑或者困难他都乐意和他们一起探讨解答。

        在这三年中,有许多学子被他送出了国门,也有很多学子在他的资助下进行各自的创业。

        青年学子们往着认为需要去求知的地方深造,其中有学医及土木工程,学科技及军事高端领域的各项技术。

        他在和学子们的接触中发现挖掘着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到各处去吸收更大的营养。

         

        许文强告诉他们:报国可以是各种方式,投入战场不是唯一的报国途径。

        他的话让那些年轻人眼前一亮,也由衷的喝彩。他如阳光般的笑意常常令很多学生为之陶醉,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带着优雅的力量就像正午的阳光,晃眼又迷人。

        所以,

        在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入血雨腥风的战争风暴的此刻,上海依然如春风一般的绚暖。

         

        段光烈进驻上海滩之后,开始着手制定税务政策。他的此举很快引起街道工商协会的抗议。

        许文强在桃园接受青年报采访的时候,提出:上海的税务制度十分正常,如果继续加征各项名目的税赋只有阻碍才刚刚起步的民族工业。他希望军政府怀着滋养民族工商业的保护心态,让民族资本有一片沃土。

        许文强的那篇采访一经刊载立时获得各界的声援。

         

        段光烈在他军政府的办公楼把那份报纸扔到青年报的社长唐玉坤的脚下,这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威猛中不失冷酷的男人,那双犀利的眸子逼视着那位社长。那社长年纪还很轻,看上去虽然斯文英俊,但是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段光烈的气势压倒。只是那样站着,也没对这份报纸表示自责。

        这令段光烈十分的光火,刚要叫锁人。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段光烈看到进来的人,冰点的脸才缓和了一下。

        “二哥,他只是一个报社记者。”进来的女子和段光烈一样身材高大结实,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眉眼里和段光烈有点像,但是不同的是她的右脸上有一条伤疤。她是段光烈的堂妹段良玉,别看是个女的,却是一个可以让男人胆战心惊的女人,段光烈手下第三野战军就是她统领的。

        段光烈冷冷挥挥手,那唐社长不由松了口气,随即转身而去。

        段良玉看着那年轻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一丝赞赏的目光,她的眼光令段光烈很不舒服。

        段良玉却笑:“二哥,就是你手下的军官,看到你这样的脾气都大气不敢喘,他只是一个拿笔杆子的人,试想,这份胆量是不是已经很少见了。可见上海和我们原先的地方不一样。”她认真的看着段光烈。

        要说,段良玉除了性别是女的,其他和男人都基本没什么两样,上阵厮杀,斗酒千杯凡是男人能干的她基本都能干,所以她是段林祥最喜欢的一个段家的孩子,那喜爱程度绝对高过段光烈。因为段林祥认为段家能出段光烈这样的孩子是可以理解的,更难得的还能出虎女。事实上,段良玉是跟随叔父一起打江山的,十几年戎马生涯把这位虎女更是磨砺成一道刚猛的风采。就是孤高出群的周择润大将军也对段良玉表示欣赏。

        她与段光烈帮着叔父马上马下拼下川、鄂、皖。手下掌控6个野战军风头十分的强劲,在袁大督病逝之后,在野的段林祥凭着自己的实力成功进入中央集团,一番权力角逐最后虽没有夺得大总统位,但是却坐实了国务总理,一时大权在手,令很有抱负的段林祥蓄足劲的想有一番作为。

        三年来,段林祥的确也做了很多实事。但是各方军阀的划地自治越来越棘手,想有作为必须整体的控制。一时令老段颇伤脑筋,最后他的两头虎仔在他的指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了浙江,最后进驻上海,这座全国最繁华最富庶的大都市。老段的初衷是想籍上海这座国际大都会来提高自己的国际影响力,从而更加改善在国内的手腕力度,一切似乎都按他的计算走的滴水不漏。

         

        段光烈来了,到达上海之后他颇费一番心思的周旋于各国的领事之间,渐渐的感觉外国人各个是血红眼的鬼子,如果想他帮到你必须给出很多好处。

        天下是靠枪炮打出来的,二十年的戎马令段光烈渐渐忘记了他当时报国爱民的初衷,越来越大的权利和疆土欲望已经整个的把他吞噬了。

        现在到达上海之后他更是感觉他需要金山银山。金山银山可以养活他手下三十万大军,也可以从洋人手里获得最先进的洋枪洋炮,有了这些先进的武器,他更是无往不摧。

        所以除了在他占据的领地里收缴钱粮,在上海他依法炮制的开始制定新税制。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遭到很强大的反抗,特别是那个许文强,完全把他的制度当成一纸空文,还在报纸上评击,这是他从掌大权之后从来没有过的,一时气的杀气尽现。

        段良玉自然知道他那位堂哥的心思,虽然她是一员战将,但却是一位可以排兵布阵的战将,对于段光烈的雷霆之怒她只是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她认为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比如在川、鄂可以爽利的收钱粮,而到了上海不一定也是这样的。上海这样繁华的大都会,人的思想必定不一样,所以段良玉的态度是去和许文强坐下来谈。

        段光烈认为自己堂堂坐镇四方的将军居然去和一个草根坐一起谈话,不是太可笑了。所以断然回绝。并说许文强如果再有什么言论就让他死。

        作为一代女将军,段良玉似乎比自己的堂兄看得更细致些,这和她的长相样貌似乎有点不一样。段良玉当时提醒段光烈的是,许文强既然被民间尊为上海皇帝,如果我们杀了他!无疑自绝于民。似乎段良玉这句话很有用,把段光烈想立刻杀了许文强的念头给阻断了一下。

        ……

         

         

        在许文强接受青年报采访之后不久,他在桃林的竹榭和来自崇德女中、大同学院、上海政法学院、上海新中国学院等各大院校的学生会主席见面交流。

        那些学生似乎都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风暴即将会打碎大上海的平静。

         

        茶炉冒着烟气,茶杯里的叶片舒展着翠绿的身姿,而竹榭外,是如云似霞的桃花,让人望而忘俗。

        一阵各自交流议论之后。

        女学生迪新认真的取出自己的笔记本,她是崇德女中的学生会主席,微微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许文强:“许先生,你觉得段将军进驻上海滩会不会破坏上海目前的环境和氛围。”

        许文强一直在听他们讨论,这会缓缓的燃起一支雪茄,三年的时光令他更增了一份成熟稳重,一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凝练和淡淡的沧桑。

        而就他的这份气质气韵令那些年轻的学子更向往无限。

        ……

        他的眼睛微微的含着笑意:“现在外面的时局很乱,所以上海不能抽身在外。”

        迪新紧紧的抓住手里的笔记本,情绪间有点莫名的激动:“为什么当权者都不为百姓着想,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强大,现在外国人虎视眈眈,为什么我们还要自己人打自己人,自己人盘剥自己人。”

        许文强轻弹着烟灰,唇角是一抹嘲弄,他的那一抹嘲弄十分吸引这些学子,那一份举手投足的傲气和冷淡令那些学子感觉是一种气势一种属于许文强的魅力。

        他抬眼看着眼前烟霞似的桃林:“因为他们还没达到那个高度,现在很多军阀都是在这乱世突然揭竿而起的,有的都还没来得及认清看清自己有多少斤两已经手握重兵,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就不停的扩张厮杀,盲目和权欲迷失了他们。”许文强取过茶杯饮了口水:“看不清局势的有,看清局势想有一番作为的也有。大家都各怀心事和目的。就这样为了各自的目的不得不火拼。为了火拼就只有不停的增加自己的军备人员,然后就拼命的盘剥百姓。所以就这样残酷的恶性循环着……接下来将是个大乱局。你们看历史书都会知道,我们现在这个国家必须经历这大乱的阵痛才或者能获得大治的安宁。”

        在坐的七八位年轻学子不由面色都是一整,随即一阵的黯然。

        许文强微微点着头,轻轻吐出口烟……掐灭着烟头,微微侧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也必须是。有了学识就有了思想有了辨识和冷静。”

        那些学子听到许文强这句话不由的连连点头。

        “爱国,首先要爱护自己,把自己的能力放在最可以做到大的地方,年轻人会冲动,冲动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这也是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的。”他的神思突然的一阵辽远,眼神又望向那桃花夭夭的深处……

         

        边上有一个男孩一张漂亮青春的脸容一直透着愉快的笑意。他是大同学院的学生徐新,看到许文强有点出神,不由笑着说:“许先生,你很喜欢这里,我们以前不喜欢桃花,认为太俗气了,没有梅花来的高洁,但是现在给你感染了。”

        边上立时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许文强不由的也笑了:“桃花是大俗大雅的。”

        那徐新点头:“听说为了推动国货运动以身而殉的那十七位义士就是埋葬在这桃林中的是吧。”

        许文强的眼神一阵深深的暗沉,半响才缓缓的点头。

        “这也是您一直以来比较喜欢这里是不是。”迪新认真的。

        许文强微微一怔随即笑。他看着迪新突然想起什么的:“你是崇德女中的,你认识谢灵韵吗?”

        “她是我的学姐。”迪新马上愉快的说。

        “她现在还在学校吗?”

        “没有,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和陆诗琪学姐去日本学医了。”

        “哦。”许文强缓缓点点头。一时一股没来由的痛突然莫名的袭来,似乎看到那个清秀的女孩不顾一切的扑向那汹汹的火堆……而现在,似乎已经物是人非了……

        迪新突然的想起的:“今年清明她还特意从日本赶回来到这里祭扫,上周才匆忙又去日本了。”

        许文强一时突然的有点恍惚……

        迪新似乎感觉许文强有点疑惑忙着解释:“听说一代大亨十分喜欢灵韵学姐,学姐每年清明都会来这里祭扫于镇海先生的。”

        许文强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突然轻轻揉了下眉心,随即站起来:“走,我们一起去桃林走走。”

        那些年轻的学子,似乎感觉他突然想甩开什么。但是对这个提议很是乐意,一时都愉快的站了起来。

        许文强挥了下手,率先走出竹榭踩过溪水冲激的青石,大步往绚烂的桃林走去。身后七八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紧紧跟随。

        守在竹榭附近许文强的手下都散到桃林四处,或紧或远的跟着许文强。

        ……

         

        今日因为不是假日,所以桃林显的很安静,就在这份安静里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兴奋的叫了起来:“师兄,你看你看你看,许先生。”

        正抓着相机在桃林采风的晓白闻言怔了下。眼睛不由离开那朵正在抓特写的桃花,转眼时就看到桃林深处,许文强和七八名穿着学生装的青年一路谈笑着走了过来。一时他抓着相机不知抓拍还是不拍的……但是那画面温暖轻松到实在诱惑到他,一时忘了顾忌的快门已经按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睛远远而来,他接触到了许文强的眼神。那看他的眼睛在突然间有一点吃惊随即又有一丝恍惚。

         

        就那时周围的随从已经冲了过来,还没劈手来夺晓白手里的相机。许文强已经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四名体格坚挺的随从随即散去。

        那些学生也被这突然紧张的气氛吓了一跳。在那些样貌硬冷的男人走出视线才松了口气。

        晓白定了下神,才迎了上去有点歉意的:“许先生。”

        许文强看了他良久,突然的:“四年前你也是在这里偷拍我的。”

        晓白的心思一转很快机灵的反映过来:“那次谢谢许先生和于老板,让我给你们做了一次专辑。”

        那些学生都围了过来。

        “时间真的很快……”许文强的神色一阵的沉哀。

        空气突然的莫名的有点低沉,半晌,许文强才打开话题的:“你师父好吧。”

        晓白怔了一下,突然才醒过神的:“师父不知去哪里了,已经三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许文强原本不经意的一问,在听到回答的时候怔了一下,再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莫名的,心奇异的一跳:“你师父不在上海了?”

        晓白的情绪似乎也不是很好:“三年前突然留了张条,要我不要记挂他,说他想云游天下,这一走就黄鹤了。”

        许文强的眉突如的一锁:“三年前……”他的脸色莫名的一变,声音也有了微微的沙哑:“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晓白有点奇怪的看着许文强突然有点急促的语气,怔了良久突然吃惊的看着许文强:“对了,就是那天,那天于老板火拼冯敬尧的那天。第二天我去找师父的时候就见桌上留了张纸条说去云游天下了,让我不要想他,帮他好好打扫他的屋子等他回来住。”

         

         

        这里是北平郊区的一个小集镇,四月初的天气 还是很冷很冷的。

        横贯南北的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几乎没几个路人,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小商铺,因为天气比较的冷,加上生意清淡,所以有的商铺很早的已经打烊。那条石板铺成的街道就越发显得冷清了。

        ……

        疏淡的阳光洒在那条石板路上,历史的年轮和雨水冲洗下的石板路,透出凝练的亮色……

        在一家门墙红漆剥落的老旧的书局不远处有一个书画摊子,是专门给人写字画画的。守着书画摊的男子约有四十岁左右修长身材,一身洗的很旧的青灰色长衫让他透着一股旧旧的似从古书中走出来的清标淡冷气韵……

        或者感觉天色暗了下来,他抬头望了下天尽头被云层遮蔽即将西坠的太阳,

        那双眼睛就像早晨的晨岚一样让人感觉不真实中又透着干净舒适。就见他开始收拾那个书画摊。轻便的面板整合起来正好是个长形的箱子,然后把那些卷轴全部放进箱口里双肩背起书画箱。原本是打算往西去的,但是踌躇了一下还是往不远处的书局子走去。

         

        悄悄从西北云层里透出的日光照在那个人身上如雪般寒冽……那人原来却是如此的长身玉立的气度卓绝,眉目在淡的阳光里显出一份少见的清俊气质。

        他似乎对这书局已经很熟了,抬步就走了进去。里面的伙计迎了声:“苏先生,买书啊。”

        那人含笑点点头,尽直去了一个书架边取出一本线装的厚厚集子就去了账房那边。他把那卷集子放帐台上,从衣袋里取出一块银元,然后又点了几个小铜子放帐台上。

        那账房刚要收取,边上突然过来一个面貌红润的中年人:“不好意思,苏先生,这集子现在需二块银元才能买。”

        那人怔了一下,一时有点诧然。

        中年男子笑:“你付的钱银是年前的价。现在到处打仗,什么都飞速的涨,钱已经没有以前值钱了。”

        那男子顿了下,缓缓的从帐台上收起那块银元和铜子。

        掌柜的从帐台上取过那卷集子:“这卷集子非常的好,里面很详细记录了各个地方剧种的源流发展以及地域特点、流派、行当剧目、帮规等内容十分丰富的。”掌柜顿了一下看着那长衫清俊的男子:“苏先生留意这本书已经很久了,这样,这些钱留下你再给我们书局写块字幅,我们门上的字幅旧了想换一下,这样这卷书就归你了。”

        那长衫男子闻言唇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意,于是在掌柜的指引下,走到店里的一张八仙桌边。放下书箱,从里面取了笔墨和一张够半张八仙桌大的纸,当时往门口处左右顾望了下,便落笔如行云流水,只一刻间,一幅门联就墨迹淋漓的写好了。

        掌柜当下很豪爽的把那卷书就递了过来。男子收拾了笔墨收了书,背起书箱就出了书局子。

        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在西坠的日影里走远。从帐台后面出来的账房先生嘀咕着:“我听说南巷子的成衣店老板娘死了汉子叫人说媒,那人没答应,结果惹毛了老板娘的表亲差点把他的书摊子给砸了。”

        面色红润的掌柜鼻子里转了下气:“就那娘们也想招赘他,这不是笑话嘛。别看他很穷,就靠卖字画谋生,人家好歹也是前朝御史大人的孙子,早年门庭可大着呢。”说着往店里走去。

        那账房不由吃了一惊,跟了进来。

        店里一个老学究一样的管事走了过来:“御史府家的事我听说过,早年闹的很凶。听说他是被开宗祠逐出门墙的,还说当时御史老爷为了他的事情几乎想绝食,真的造孽啊。”

        掌柜的跟着叹了口气:“这就是家门不幸出了逆子,听说他的母亲是个戏子,他年少的时候就混迹八大胡同和戏子为伍。”

        那老学究捻着几根山羊胡须:“要说我看过他演的一出戏,在戏台上一站!那一种风范可以说玉树临风、风姿如仙。就是现在也找不到这样漂亮的角。”似乎有点可惜的摇了下头:“那时候他才登台就和红遍京城第一人的伶王慕容云逸搭档,当时在大栅栏广德楼那里演的,可谓轰动一时。可惜没多久那位红极一时的伶王就死了,后来那个苏文海也不知下落了。”

        掌柜的点点头:“人红遭人妒嘛,伶王太红了,再加上这个苏文海搭档,以当时的气势其他红伶都要没饭吃了。”

        边上的小伙计凑了过来:“掌柜的,那个苏先生真的会唱戏啊。”

        “自然会,如果不是当时出了那件事,做伶王是不二人选。”

        “什么事,什么事啊。”小伙计好奇的。

        掌柜的透了口气:“现在说不要紧了,袁大督想做皇帝,那个慕容云逸居然领头反对,他在八大胡同是最大的角,他一摆明立场其他人自然都不买老袁的帐,捧他场子的戏迷也不答应老袁做皇帝,要说当时这戏子做到这样有骨气也是不容易的。当时谁不削尖脑袋捧老袁的场子啊!!。”说着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戏子自然斗不过掌控半壁江山的老袁,后来那个伶王就被抓进牢里,没多久就死了。据说苏文海接手他的戏班子之后,就被吓破胆的八大胡同踢出伶人界。后来不久又莫名其妙的遭到一群不明事理的学生冲击,说他是传播糟粕的领头羊什么的,戏子嘛列朝列代都是最低贱的。当时老袁为了讨好那些学生就把苏文海抓了牢里说要斩首示众什么的。”

        那小伙计紧张的:“后来呢。”

        老学究轻轻叹了口气:“老御史为了救自己的孙子屈节答应出来辅佐袁大督登基,袁大督就放了那个苏文海,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苏文海失踪之后老御史为了保住自己的晚节自杀而死。”

        那小伙计听的一怔怔的:“你们都知道。”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那桩事件当时在北平传疯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好好的一个御史府一下子灭顶而亡,苏家家祠急着和御史府划清关系,御史老爷还有两个儿子一下子就从豪门望族落难成平民,那两个儿子原本是侍妾生的又是不学好的,苏老爷唯一器重的嫡出长子为了一个女人自杀,而唯一喜欢的这个孙子又和戏子为伍断送一生。所以这个老爷子真的让人想想就心酸。剩下那两个儿子在老爷子死后不到两年就把家产败光不知流落到了哪里,连祖坟也没人扫。”

        那个老学究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出这样的逆子啊。”

        “那,那个苏文海现在怎么一直在这里啊。”那伙计奇怪的。

        “三里外就是他们苏家的祖坟,他就住在那里,估计是给他祖父守孝。这对祖孙从来就像仇人一样,这回老爷子死了总算换回叛逆子的心了。”掌柜的感叹着……:“一晃的已经十几年了,这也是苏家的悲剧啊。”

       

        夭夭的桃林中,晓白和许文强的对话还没结束,突然插进来一个比较响亮的声音,或者那把声太爽朗了把晓白吓了一跳。回转头时看到一队人,不下十人,走在前面穿着中山装的是一男一女,都是身材高大英挺,浓眉大眼气势十分的强大,虽然穿着中山装但是不能掩去一股属于军人的英武之气。特别是那个女的虽然年轻,但是气势和高度一点都输于男人。他们一路指点着说着话走来,而在看到眼前一堆人站在那里聊天也不由注目了过来。

        照面之下,那个女的到是和气的和这边点了下头,那个男的一副冷傲的气势。

        那是拉段光烈出来踏青的段良玉。她看到许文强边上围着的都是年轻的学生,不由好奇的打了个招呼:“你们都是哪里念书的啊。”

        徐新看着那个女的长的也实在有点高大威猛了些,脸上的一道疤痕让人感觉一种莫名的震动,却也没有难看的感觉。只是感觉一种很厚重的气势和力量吧,不过那女子看上去很明朗豪爽一时心里有点震慑感,便已经抢先说话:“我们是上海各大学的学生。”

        段良玉笑着点点头,因为看到那些学生都围着一位挺拔英俊的青年,那青年有一股坚如花岗岩般的锐冷,然而又有一股阳光一样明朗的气势,一时十分有好感的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段良玉。”

        许文强莫名一怔,但唇角已经勾起他极富魅力的笑:“许文强。”

        他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令走过来的一队人都震了一下。段良玉的眼睛更是明亮的闪了一下:“原来你就是许文强先生!幸会幸会,这位是我二哥段光烈。”

        周围的学生全惊住了。这种巧遇也实在让人吃惊了,不知可不可以说是狭路相逢。

        许文强似已经有所感觉。他礼貌的走了过来,伸出手:“段将军您好。”

        段光烈冷冷的打量着眼前比自己年轻的这位青年,在那个青年的身上有一股耀人的光芒,不由他冷漠的没有伸出手:“试问许先生,历朝列代都有向民间征税的先例,民间有纳税的义务,这可是事实。”

        许文强微微一笑:“民间有纳税义务,但是历朝历代都没有逃脱税赋猛于虎,所以,现在已经是民族时代,我们该有更人性的税赋。”

        段光烈不由冷笑:“何谓人性。”

        许文强微微一笑:“就如此刻上海,现在百姓安居,民族资本都能健康的发展,我们轻赋税给予他们更大的空间发展,也可以给更多的民众提供工作的渠道。这就是人性,我不压榨他们,他们更有余力善待工人。”

        段良玉微微吃惊的看了许文强一眼,心里似乎被突然拉开什么的,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新奇的思路和无法反驳的感受。

        段光烈不由冷哼了一声:“国家税赋为了建国养兵给百姓更多的保障,如果都如你轻赋税,那国家用什么来调度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

        许文强抬头望着那夭夭如霞的桃花:“云南蔡将军为了养兵护国开禁鸦片,令云贵一代民众再次沦落鸦片的荼毒中……河南孙殿英为了筹集军饷保家卫国,盗墓挖陵,无所不用其极。”说着眼神冷冷的瞟向段光烈:“他们可有一发子弹射向侵略我们国土的洋鬼子,他们所谓的护国运动还不是为了自己开疆裂土!何来怀仁慈悲之心。现在国内各路将军英武,但是可见到百姓衣食无忧,可见到四野无饿殍冻尸?”

        段光烈震惊的看住许文强,脸一阵清一阵白的,猛的转身而去。

        段良玉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情绪看着许文强,那位英挺如旭日般明亮的青年,莫名她情绪复杂的注目着许文强,顿了片刻才带队跟着段光烈而去。

        一队人很快走出了许文强的视线,边上那些学子各个激动的脸涨的通红,他们没有料到这样大的一个军阀在许文强的一句话里狼狈而去,一时各个眼里更是无比的信赖和神往!!!

        许文强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远去的段光烈,而是望着夭夭的桃林,那眼神深邃到没有人可以看明白……

       

        是夜……

        萧荣披着月色推开竹屋的门,迎头是浓浓的烟雾。不由他皱了下眉。

        “杨迪已经失踪三年了。”在他才进入屋子,一个声音从黑暗中沉沉的传来。

        萧荣沉稳的点头:“我见过李玉函了,他说就在于老板火拼冯敬尧和曹雄的第二天他们发觉他们的师傅走了,就留了张纸条什么都没有说,而且几乎什么都没带走,是轻身而走的。”

        室内突然静的近乎窒息……

        萧荣摇摇头,取过火柴燃了写字台上的烛台。光线一下亮了。许文强就靠在书桌边的藤椅里,不停的抽着雪茄……

        良久……

        良久……一声暗哑的声音近乎战栗的:“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

        “文哥。”

        “李健他们一定泼了命的要让他活下去的。”许文强缓缓的揉着眉心:“是那场火,那场火蒙蔽了我。”

        “文哥,如果于老板还活着你应该高兴。”萧荣低低的。

        缓缓的掐灭烟头:“杨迪是道外人,和他交情却不一般。李健他们想得很周到啊。想杀他的人很多很多,冯敬尧的手下,军政府里的人,如果知道他还活着,他一定没法活下去,所以必须和以前彻底斩断。”

        萧荣顿了下:“听说,今日你见到那个段将军了。”

        “是的,这个人不会安稳的,告诉穆虎他们要小心军队管制各处帮会,不能有差错给他们抓到。”

        “知道,我听说,这半个月他一直和外国人在周旋,似乎外贸局有点想抬头,也有外贸局的人接触丁先生。”

        许文强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阿力的权力欲望很重,他一直想做万人敬仰的大亨。但是唯一遗憾的是,他毕竟没念过什么书,除了够聪明有点手腕就是够狠。我原本很想他能接我的,可惜,我看了他三年了,他还是欠火候。”

        萧荣微微一怔:“文哥,你,你和丁先生就差四五岁啊。”

        许文强点点头让萧荣在边上的椅子里坐下:“上海滩龙潭虎穴,我不能保证我能活多久,现在这个局面很多当权者都恨不得我死,但是他们一时都不敢下手,但这个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文哥。”

        许文强突然的:“我想去找他。”

        “不行文哥,你离开上海目标太大了,而且外面都在打仗,再说中国这样大,你去哪里找他啊。”

        一抹笑轻轻的浮起于唇角:“我想我应该可以猜到的。”

        “文哥?”

        “他这一生还有一份心愿没法了,那就是他的祖父,我知道他必定在那里。”

        “文哥,现在段光烈才到上海,外面都是一片风声鹤唳的,而且有很多事你必须拿主意。你走不能速去速回还要隐秘行踪,所以不能一时半伙回来。这样吧,我先让阿勇和阿强去踩下,这两个人绝对可以信任的。”

        轻轻透了口气,随即淡淡的摇摇头:“我是不能见他了,只是说说罢了。”

        萧荣微微怔了一下。

        “十七条命压在他身上,就是他想见我也不行了。那十七条命是他的兄弟,他们用命完成他想做的事,用命换了他出来,他没法来见我,我知道的。”

        竹屋内突然的沉寂了下去……

        只有微微晕红的烛光,闪烁在深深的夜色里……

       

        果然如外界预测一般,段光烈在上海成立军政府,无形中已经把矛头指向上海第一人许文强。

        之后段光烈组织了数次中外贸易交流会,他的一系列努力动作获得了来之美法英日的欢迎,似乎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已经出现了裂痕。

        日美英的贸易集团开始频频想渗透上海,日本的日用品又开始流入。

        各大院校接受到许文强的劝告并没有到街头抗议,但是这些学生每周拉队走街串巷的时间在增大。

        日美第一次贸易战在外贸局和外商鼓足劲的期待中毫无水花的飘过,日货英法美的日常货物堆积在各个贸易商行没有人问津。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口令,就是没有许文强出声,是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商品。

        这样的局面就似乎在段光烈脸上抽了一巴掌。

       

        那是一个晴好的天,许文强在桃园的竹榭意外的接待了突然而来的段良玉。

        两个人寒暄过后似乎语言上并没有什么障碍,所以话题很快切入到段良玉此行的目的。

        段良玉似乎希望许文强能做稍许退让,因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她承认各方军阀的确都存了私心在争夺天下,但是现在这世界若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她说段光烈也是希望能早日完成全国的统一,这样就会有以后的抱负。

        许文强只淡淡的笑笑:“任何事情只有靠自己才能做好,如果想依仗洋人,其最终结果就是把自己和国家全部卖了,洋人有良心的话不会来侵略我们奴役我们,这种与虎谋皮的相信段将军不会看不明白。”

        这样一针见血的话听得段良玉心惊不已,这似乎是她从前基本没有深入思考过的事情。

        ……

        就这样,他们坐在竹榭,茶炉煮着茶水,把各自的观点都说了出来。虽然许文强对段氏的军政府很是冷漠,但是一席谈话之后却莫名的对这位女将军心生好感。

        ……

       

        谈话一直到日落,女将军才告辞离去。

       

        之后的半月里,女将军数次来桃林和许文强讨论,对于自己的国家对于国内外的局势……对于如何救国的理解……

       

        后来,有一天,许文强带段良玉去了一片荒草凄冷的废墟,那巨大的废墟有十几公顷,虽然春日的阳光是明媚的,但是照在那巨大的废墟上依然令人感觉寒冽和决绝。

        “这里似乎是发生过一场巨大的火灾。这些建筑十分的恢弘,以前这里是什么?”段良玉极目而望,感觉这废墟实在有点震撼到她。

        许文强慢慢的往废墟深处走去:“这里曾经是亚洲最大的赌场,是日进万金的销金窝。是金山银山转眼就堆砌成的仙乐都。”

        “仙乐都。”段良玉念了一下,眼神突地醒起:“我曾听叔叔说过,上海有座亚洲最大的赌场仙乐都!非常的豪华,极其的富贵,那富贵就像古书上说的东海龙宫一样。”

        许文强微微感觉有趣的看了那女将军一眼,随即眼神莫名的一暗。

        “那它是怎样被烧毁的。”段良玉似乎感觉有点震惊。

        “是它的主人把它付之一炬!”

        “为什么?”段良玉吃惊的。

        许文强淡淡的:“你在竹榭时说,这世道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是没有私心。为了推动国货周他筹谋了七年,国货周推动之后政府承受不住洋人的各方压力就对他进行迫害,希望他回心转意。”许文强缓缓的抬起头,望着阳光绚暖的天空深深的透了口气:“于镇海,上海一代大亨!手下是富可敌国的庞大资产,但是他想给后人铺一条开启国货的路。所以压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乃至生命,为国货运动开辟出了一条血路,我就是踩着他这条血路走过来的。他为了怕自己死后仙乐都被列强控制以钱造权,鱼肉百姓。所以一场大火终是把仙乐都烧成灰烬。”

        段良玉听的莫名的震撼,虽是在春日的和煦下,但是极目处却是一片森冷的萧瑟。

        许文强缓缓走进那暗影重重的废墟:“这个世界没有不能做的事情,只有自己不真心去做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大亨尚且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火拼强权给后人打开一条大道。那么手握百万雄兵的军阀为何除了盘剥百姓扩充军队抢夺地盘就不想到我们国家在被奴役,我们的祖国已经千仓百孔……”

        段良玉默默的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坚挺的背影,一时思绪如潮。似乎所有她以前理所当然的理解,在这样正气的精神和力量之下都变成了一种卑微的托词。

        ……

        正午的阳光下,她静静的看着带着无尽思绪走在巨大废墟里的许文强,那个背影被日光耀的光芒万丈!!





       

        时间飞速流过。

        军政府和许文强的关系若即若离,但是最终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破裂局面。

        萧荣和丁力穆虎分担着许文强手下的事务,在上海滩有三大龙头的称号。

        ……

        但是,

        也不知从何时起,外界开始传闻着丁力最得许文强的信任,他们是一起出来打江山的。

       

        对于这样的传闻,穆虎会在闸北堂拍桌子说:凭是什么说丁力是文哥最看重的。这位江湖老大是从血水里打出来的。根本不屑丁力看风云的做派。他是直肠子进出的汉子。

        但是从那传言开始风传的时候,明眼人都感觉,许文强的天平在倾向萧荣。

       

        民国17年年末,那一天雪飞的像一片片大大的棉絮。就在那天深夜,上海的各大报纸连夜加印一张晚报发布了一条惊天的新闻:【大亨许文强在百乐门遭遇枪杀,身中几十颗子弹】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大公报记者晓白抓到第一现场:一身白色西服的许文强倒在血泊里,他的眼睛是张开的,似乎看到遥远处的什么……充满念想……

        那张惨烈凄冷的相片当时被各报社转载,也同时转载到江浙各个地方报上。

       

        事后有知情人说在许文强的身上发现了一张去北平的火车票,车票是第二天清晨的。

       

        许文强百乐门遇刺身亡的消息像一道令人胆寒的飓风一下刮遍了江浙等地……

        江浙一带的民族资本家还没来得及醒过神的时候,上海的民众还来不及恸哭和悼念的时候,许文强手下最得力的部下萧荣在第二天清晨被枪杀在海天会馆的门口,还有管理上海各堂口的穆虎被发现暗杀在闸北堂口。一时各界震惊莫名。

       

        在许文强遇刺的第二天,段光烈的办公室,段良玉摔了军帽怒虎一样的离开,当天拉上她的亲兵团离开上海尽直去了松江县驻军基地。

       

        整个上海滩很快跌进一个黑暗的世界。连着几天市民听到最多的就是枪声。这凄厉的枪声持续了半个多月才渐渐的平息,之后丁力顺利的接收了许文强手下的所有势力,但是他的笑还没展开很快遭到内部很多老大的反对,一场火拼又次展开,最后段光烈的军队渗透进来以军权把反对丁力的人压了下去。

       

        连着一个月,上海都在下雪,雪下的很厚很厚……

        似乎在把一个时代的繁华和喧嚣掩埋……由于镇海许文强倡导出来的一股风潮,随着许文强星陨上海滩而划上了一个悲冷的句号。

       

       

        北平的雪下的更大,飞扬成癫狂……

        连着一周苏文海都没办法走出他的茅屋,外面的雪实在太大,把路面覆盖,河床覆盖,桥梁覆盖。

        还好同喜班的几个学生都是有心的,一早就把茅屋加固的严严实实的,不然就这场大雪整个的可以把茅屋压塌。

        在苏文海渐渐有点不安定的神色里,杨迪最是惬意的。抓着一壶酒,从窗户望出去都是飘蓬般的飞雪……一时他又是诗兴大发,一首首诗热乎乎的随口蹦出来。青年阿龙抓着狼毫不停的把杨迪嘴巴里蹦出来的诗给誊写到纸上。

        屋子里有七八个人,有看书的有吃花生米的,所以倒是一点都不冷清。

        除却静静望着窗外有点心神不定的苏文海,还有拿着酒壶摇头晃脑的杨迪。还有五个年轻人。阿龙、小虎、大黑、贞贞、老幺。他们是同喜班的领班艺人。阿龙是唱文武生的,小虎是唱小生的,大黑是花脸武行,贞贞是青衣,老幺是丑行的。就如他们的行当一样,阿龙一头长发帅气英气,小虎清秀文雅,大黑豪迈粗犷,贞贞美丽秀气,老幺精悍灵活。这几位是杨迪没事泡八大胡同给泡回来的。

        他们这几个原本有位师傅的。但是师傅死的早,几个人撑着同喜班的名号因为年龄小没人照顾所以处处受气被挟制。伶人界是斗争最激烈的,谁都想红,红了才有名有利,所以这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有的时候比真刀实枪还险恶。

        戏子原本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只有熬到名伶的地位才可以扬眉吐气,因此戏子是一个最复杂的群体。”

        所以以阿龙为首带着他的师弟们跑码头找饭吃生活十分的艰苦。三年前无意中遇到杨迪,是他们在一个戏台上演出,结果出了状况,戏台的老板当时就扣下了他们的人工,最后吵了起来,后来在那老板的嘲笑声中年轻的他们激动的就和这个势利的戏院老板打赌,说:如果演不出让观众鼓掌的戏不要说工钱,他们立刻离开北平。

        当时杨迪正好路过那里,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很大的争执声。杨迪看那些孩子各个穿的破旧很不容易,一时义气就给他们写剧本还指导他们怎样演怎样表现。如果他不明白参不透的就去问于镇海,从于镇海那里听了学了,就马上去教那些弟子。他原本就是骨灰级戏迷,加上他非凡的才气结果他一手策划导演的一出《霸王别姬》让大黑几乎要成红人了,这个令唱花脸的大黑自己都吓了一跳。顿时这群年轻人似乎看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希望一样,对杨迪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就黏上了他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无奈之下的杨迪就开始指挥他们干些体力活帮助买米买面买煤买柴什么的。

        因为那时刚到北平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于镇海一身伤病需要调理治疗。

       

        就是那个最血冷的夜晚他们出了上海,黄包车到达郊外有一辆车等在那里,受伤很重的于镇海还是硬撑着开着车出了上海地界。到了这地步他只能往前走,车轮飞速的碾碎了他的前尘往事……

        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里,于镇海在那里修养了半个多月。也不敢多逗留太久,在杨迪的陪同下起身往北平去。

        到了北平,杨迪出去打听才知道御史府已经没了,家产被败尽。

        他们于是就在客栈里住了将近半年。

        之后,于镇海的身体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这半年杨迪一边照顾于镇海一边指挥同喜班这些徒弟,所以他倒是忙的一点都不寂寞。

        等于镇海身体基本恢复,他们带出的来的钱基本也花的差不多了,主要是用在杨迪莫名其妙接到手里的戏班上的。那戏班的孩子吃喝和行头什么的都要花钱。杨迪人又豪爽眼睛一眨不眨的钱就不停的出去了。

        后来没法子,实在没钱了于镇海只能出去找活干。看杨迪热火朝天的忙着带戏班,也不忍打击他。但是找了近一周都没找到工作。后来没有办法只能效法人家去买字画,好在他的一手字清俊漂亮,画画也拿得出手,那个是小的时候他的爷爷严格要求下的成果。但是靠买字画的收入实在太微薄了。正在他发愁的时候,杨迪带的戏班就紧锣密鼓的登台演戏了。于镇海也被杨迪拉着去看了几场戏,总体效果还可以。演出的人气也不错,因为都是青少年,所以充满活力和朝气很有观众缘。于是衣食住行好像又不愁了。

        杨迪也很快在八大胡同混的风生水起,大家都知道他的一支笔厉害,写出来的剧本观众就是爱看,然后求托什么的从四面八方而来,把他老人家忙的经常人影不见。

        那时于镇海就说他要去给祖父守灵三年。杨迪也没反对,就拉着一帮弟子去老御史的墓前盖了三间结实厚实的茅庐。然后于镇海就搬了过去。之后于镇海就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他该叫苏文海了。

        杨迪基本是两边住的,在前门胡同附近买了栋小宅子作为同喜班的住处,有很大的庭院就给阿龙他们练功用。他一周有二天是赶到郊外陪苏文海住,顺便带些吃用的。

        苏文海因为不想花杨迪的钱,一周里会有三天去买字画。积攒的钱,小部分买些书籍,大部分留着,到时杨迪的那帮徒子徒孙来拜年什么的是要封礼包,这方面他不想太寒碜,总得给杨迪撑场面吧。

       

        半年之后,他在杨迪不停的劝说下开始汇编国剧戏考。主要他曾经跟杨迪说过,慕容云逸有感于戏班的黑暗,很想编辑一本国剧戏考,一方面能让中国戏剧发扬光大,另一方面可以让有戏剧天赋的孩子在没有师傅的前提下也能入门。杨迪一直说他该帮助慕容云逸完成这未尽的遗愿,这对于慕容云逸来说泉下有知也安慰了。杨迪就凭他那张嘴巴硬是把原本没有念头的苏文海给说动了。

        但,这是一项工程浩大的工作,要把伶人史完整的整理出来,然后各个朝代的门派主流,还有各种演艺方式能还原的尽量还原。从这项工作开始,他就开始一边卖字画一边做编按,几乎脑子里没有办法去想别的东西。

        似乎后来他隐隐有点明白杨迪的用意,杨迪是不想他一直回忆,因为他的回忆只有血冷。心里知道也就没说。为了编写这部国剧戏考,他本身也自然而然的重新贴近戏剧这个行当,原本是想彻底放下的,谁知还是捡了起来。在祖父墓前晨起晚练的练功终也是没人看到的,一边帮助自己体验、浸入那戏剧世界,对编写国剧戏考很有帮助。一边用杨迪的话也是强身健体。慢慢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到可以如云如风般的收放自如。他的体力和精力自然不能和年轻人相比,但那成熟中的清透文雅,潇洒中的沧桑,清标孤高中的繁华绝对是可以让人怦然心动,至少杨迪会在边上看到发痴,以杨迪那把眼光,他知道他的技艺依然在。

        他想着,到现在这时候祖父必定也放下了,他其实是用另外一种态度在接触伶人这个世界。不似以前的执着和目标。

       

        他精湛的戏剧文武生的底子终是被阿龙发现了,苏文海知道这里一定有杨迪的鬼主意。随后阿龙整日黏着他,要拜师。最后拗不过只能收了这个徒弟。要说阿龙这小伙子人聪明诚恳,英气中带着孩子气。在他接收教他之后进步神速。然后同喜班就形成这样的人物关系网:杨迪是班主是那些孩子的师傅,但是阿龙叫他师伯。因为阿龙叫他师傅之后,其他比如大黑小虎贞贞老幺都叫他师叔。所以这样杨迪无形中就成了他的师兄了。杨迪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一会叫阿海一会叫师弟忙的不知该如何了。总之杨迪是老大,这个是铁的事实了!以杨迪的左右逢源,其实他不会实在的戏剧做念唱打,但是他帮他徒弟找来的老师都是北平叫的响的角。所以同喜班整体的水准出现了一个质的的飞跃。

       

        阿龙在苏文海的传授中进步很快,渐渐的在北平伶人界已经崭露头角,颇有红伶的锋芒。同喜班也越发的风生水起的。杨迪被各处戏院老板奉承着,到处踩饭局。

        一切似乎过的平静又热闹,大家都感觉这样真的很好。

       

        但是一切的融合和快乐似乎结束在除夕那天的早晨。

       

        苏文海记得杨迪昨晚叮嘱叫今日一定回城里的宅子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除夕年。杨迪为了这个除夕年特意推掉了同喜班的所有演出。

        所以一大早苏文海就穿戴好了,取了昨天准备好的要派给那些孩子的红包。

        才走出茅庐没多远,迎面见两个人左右而顾的似在寻找什么的走过来。

        当时他的眼就一紧,薄冷的阳光底,那两个人神色凝重衣衫不整,一入他的眼,他整个人就怔在那里几乎一步都迈不出。

       

        阿勇和阿强很快就看到荒凉的野地……一位干净素雅的人,在冬日寒冷的晨光下……眼神恍惚又吃惊的看着他们……

        ……

        风吹着他风袍的下摆缓缓的飞拂着,飞拂着……一切静的,静的,似乎有一个不能见的异变即将摧毁此刻的宁静……

         

        “于老板!!!”阿勇和阿强惊绝的呼叫,野地边的灌木丛中硬是惊出了尚在晨曦里安睡的飞鸟。两个人一瞬间已经泪雨滂沱,隔了许久才痛哭着奔向那个清俊的男子,一下扑跪到他的脚边拉住他的衣襟,那一刻已经哭的天昏地暗……血迹斑斑的血书带着绝望不甘的控诉高高的被阿勇颤抖的手缓缓的托起……于镇海整个人似坠入冰河一般的冷了下去……

         

         

        在上海,

        凄风苦雨中静静的流传着一句话:杀丁力者,于镇海!

        据说,这句话是穆虎临死的时候说的,带着诅咒的怒意!!

         

        在人们发现穆虎被暗杀的时候看到他的中指被咬破了,还有就是他的左膀右臂阿勇和阿强神秘失踪。

         

        警察局没有具体说出许文强是怎样死的,只是说,可能是一次国际暗杀行动。

        但是从许文强被暗杀之后他的得力助手萧荣和穆虎相继被杀死,只有丁力没死还做了许文强的接班人。所以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的。

         

        所以坊间流传着的:杀丁力者,于镇海!

        一时传的疯狂。

         

        可是于镇海不是已经死于四年前那次和冯敬尧的大火拼?

        一时各种消息尘嚣般而起,似乎于镇海一袭白衫可以御剑而来,带着雪的冷意手刃丁力……

        就在坊间似乎都感觉于镇海已经回来,他没有死,一代大亨还活着的时候……

        在某一天的深夜,城郊外的十里桃林突然的起火了,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天,等人们觉察想去救火的时候,十里桃林已经在疯狂的火势里无法挽留。

        当时坊间有传,据说有人看到桃林里有白衫人影,于是桃林就突然的起火了。

        于是,坊间都说那把火是想烧死藏匿在桃林里的于镇海。

        于是,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天,疯狂的火势就像一道逆龙在宣告一个黑暗时代的到临。

        伴着坊间惊恐的议论,一种再也掀不开的阴霾已经深深的笼罩着整个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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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一章:故地第一章:故地

         

        民国18年初。

        因为时任的冯大总统和段总理总是有些纠集疙瘩,他们原本都是护国运动打出来的哥们,但是到了一起治理天下之后就开始别扭了。不是冯大总统感觉段总理权利欲望过重,就是段总理感觉冯大总统对于治理国家太过脓包。所以一来一去二个人的别扭就越闹越激烈,最后搞到段总理挂冠而去,甩甩衣袖就开始袖手天下去天津的别墅度假了。

        这原本是一件令冯大总统感觉非常意外而惊喜的事情,平时干啥都受到那个总理管头管脚,有的时候自己都感觉自己只不过是老段的一支签字笔。所以大喜过望的冯大总统开始挽袖子干活了。但是没三天冯大总统突然就感觉这活真的不是打仗那样容易摆平。不到一个月,整个总理府就乱套了。在冯大总统忙了爪子的时候四方诸侯都齐齐奔京城来拜会冯大总统了。说是春节的拜会倒不如说他们对于冯大总统各种浆糊指令已经深受其害,所以趁着春节这喜庆日子来做和事老了。

        那这一去就大大小小的去了十来个有来头的,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东三省的棒子张,山西的阎罗阎,山东的陈炯炯,还有就是九江的周择润。这些人上京打着的旗号是来做和事老的,其实各怀目的也未必可知。不管怎样这些都是护国运动一起打出来的弟兄,所以凑一起表面上还是热闹了一阵。一同说些往日打仗的事情,一起去看几场大戏,半个月热闹下来之后老段也回来。老冯也就松了口气,然后那些和事老各个完成任务就打道回府。

         

        离开北平周择润却放弃了专列,让刘得翼先回,自己只带上孙济生还有十名随从,秘密取道上海,准备经过上海之后再回九江。

        当时刘得翼虽然十分反对,但是对于这位将军的决定是没有谁可以扭转的。将军为人严峻,不拘言笑。基本你无法从他那双深如渊海的眸子中读到什么。半身戎马。从护国运动一路踩着血水杀出一道雄烈的罡风,之后那一双明亮如烈日的眸子,慢慢的逐渐褪尽光芒,沉淀出幽邃如万古坚冰的冷漠。

        护国运动成功之后,这位将军的热血突然间似被严封在远古的蛮荒中。

         

        从那日开始没有人知道他,也没有人明白他。他在北平的花街柳巷沉沦了近十年,之后回到九江只是平静的处理江西的政务。平静的练兵秣马。在外面已经打的烽烟飘摇,他依然安坐江西,或者骑马飞驰向庐山千米的高峰,或者静心的接受各方飞来的讯息。

        但是无论从他的囚旅还是回到江西,他的部队以陆海空完备的装备迅猛隐秘的发展着,却是国内所有军阀所不知的。

        所以,他手下的各路军旅都各个横眉立目的渴望能在顷刻间杀入乱世为将军挣回一个名号。但是他却淡然着部下汹涌的气势,依然保持静默。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甚至有些军旅的高级将领在怀疑,是不是十年的囚旅磨了将军的雄心,一时大家心里都是郁愤的。

         

        周择润的专列直接取道九江。

         

        民国18年三月初周择润到达上海。离他第一次经过上海已经过去五个年头。虽然只是五个年头。但上海滩曾经的汹涌热潮在那五个年头里是怎样的高标热血,几乎都在他的关注里。

        下榻旅馆之后已经接近黄昏,他简单的用了晚餐就穿了一袭灰色长衫步出了客栈。他和孙济生分成二路。孙济生去上海各大街小巷寻常人家去走走。他带上六名随从在城里转了一圈就尽直出了城。

        他知道城外有一处十里桃林,夭夭桃花曾经是上海滩最灿烂的景致。那景致在桃花,也在桃花溪水边一壶清茶中的对局势的畅谈和讨论。

        虽然他身在九江,可是全国各地有他的眼线。

         

        世事轮回,他自然知道如今虽是三月初春,但是那十里桃林已然随风飘逝。

        一路走的十分快疾,军人的动作都是非常快速的。

        其实他去那片桃林的初衷十分的简单,就是去凭吊一下桃林中的那一份潇洒坦率没有自我的最明亮的心怀。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单纯到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对于做任何事情必定有一个很高的理由的他,这次却纯粹由着自己的心意有了这次行动。他知道从护国运动开始,他从来没有做过一次随心的事情。今晚应该是第一次!

        一抹深长的遗憾缓缓的流动而过……。

         

        冷月当空,他身边的随从轻轻的提醒:“将军,桃林就在眼前。”

        ……

        一股深重的阴冷迎头扑面而来。

        突然撞入周择润眼前的是大片大片暗沉沉的焦木枯林……他们顿然似置身在一片莽莽苍苍的原始蛮荒之地。

        他的随从都是凛然了一下。

        推开斜横的枯树,拉开沉重的枯木……

        他在随从开道中踩着横卧在地枯焦的桃木一路往焦黑的林深中走去。

        这一路颇不好走,几处都被折断的大棵大棵的枯枝压得没地方可插足。那六个随从一路费力的搬着枯木断枝,好不容易才扫出一条路来。

         

        自一场大火之后这里似乎成了禁区,再加上烧成十里焦林看着让人心颤,也就没人来了。久而久之这里就没人敢来了,特别是一到夜里,林风呼啸宛如鬼魂的啼嚎,所以就愈发没人敢来了。这似乎也是段光烈希望的。断了许文强在上海民众心里最后的一份寄托。

         

        林风呜咽,焦林深邃,周择润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在一簇焦木怀抱中找到了二个焦黑的坟头,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借着冷冷的月色,那个大的墓碑上题字:十七义士墓。落款是:许文强。那个小的墓碑上赫然写着:许文强先生之墓。落款处却被人用刀子刮了去。周择润努力辨认了下来似乎该是:“丁力”二个字,一时心里颇有一丝了然。

         

        荒野、焦林、孤坟。四下静的只有野风低啸……曾经的桃林夭夭,十里桃花繁华灿烂,而此刻便是野鬼萧瑟之地。

        ……

        他冷冷的蹙着眉峰,伸出粗糙的手掌缓缓的拂去十七义士墓碑上的黑灰。唇角莫名的噙起一抹淡淡的笑。他也不知他在笑什么,是笑这颠倒了的乾坤还是笑天公的无眼……

        身后的随从见将军这样的动作,急忙开始清理狼藉的坟墓周围。

         

        在周择润用自己的袍袖擦拭干净许文强的墓碑的时候,蓦地,似有一缕声音……沉郁哀伤而来……

        声音不远不近,在风声中渐渐的断续着,也清晰着……

        周择润已然站直了身子。他听出了那是埙的声音,一时惊讶万分的循声而去……

         

        那埙声低沉、沉郁、徘徊……似有叙说不出的冷和痛……

        周择润只听得心头惆怅无限,一时加速了脚步……

         

        渐渐的他听到了水声滔滔……

        借着冷的月色,眼前是一条白浪滔天的大河……周遭是大片的芦苇在水浪里飘摇……

         

        沉郁的夜色苍茫底,天风飞舞、水浪翻卷……一袭白衫似与这天地融为一体的坐在水流边的青石之上。除此之外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色彩,也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飘摇的芦苇,冷在月色里的白衫,和修长指节间那旧旧的石埙,及那散落在天地间埙的苍凉……

         

        周择润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说是被那埙的音律震动了,抑或也可以说是被这与苍灰色天幕融为一体的吹埙之人……

         

        周择润一身戎马宦海沉浮,见惯的是血杀战火,和声色沉迷,却从未见过如此清标如孤鹜般只属于天属于水色的人……那抹绝决的清标浸的周择润铁血的心扉一阵清明纯净。

         

        似乎感觉有人过来。埙声停在了唇边,略带惊疑的抬头,就那淡淡的惊疑,和淡然的望过来的眼神,在掠及来人的面貌时突然变成一抹无法叙说的惊动。

        周择润见到那吹埙的男子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及至那双清透如山涧清泉般清洌的眼眸望住他时突然转成不能置信的震惊,以至于握在指间的埙突忽的就失手滑入了水中。而他的人几乎有瞬间的失去平衡。这令周择润自己也吓了一跳。

        就这时那男子已然一步踩入水中,衣袍飞扬着水花急步就奔向了他。右手带着一种无法明说的情绪在向他伸出。但是那瞬息的惊动、震动、急走及那双纯净如九天月色的眸子已然盈满水色的一刻,在走近周择润的同时却很快的凝固住了,那瞬息闪出灿烂光芒的眸子似如流星般顿然间熄去所有光泽,暗沉如无底深渊般的近乎止水如渊。

        就见他恍惚的看着他许久,似有点难以支撑般的转头走回水岸边。

         

        或者男人这一瞬间中的情绪变动反差非常的强烈,令到周择润的心莫名的跟着一阵的起伏激动急跳。直至男人失神的返身而去,他才醒过神。微微顿了一下便跟到那水岸边,穿着皮鞋就踩进了水里,身上的灰色长袍下摆立时湿透。他浑没在意的涉水走到那个埙掉落的浅水沙石中,把那埙拾了起来,用水清洗了流进去的沙石。然后走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把埙递了过去:“你吹的真的非常好,我念书那阵,私塾里的一位先生也会吹,不过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这回听到感觉很亲切。”他微笑的看着他。

        感觉到他有点机械的接了过去。

        周择润笑:“我是做生意路过上海,听说这里十里桃林里安葬着十七义士和许文强先生的墓,便过来凭吊一下。是兄台的埙声,把我吸引了过来。”

        男子略微迷茫的眼神再次有点恍惚的从周择润的脸上掠过,似有一种透骨的痛,令他无法直视的又怅惘的远眺了出去:“荒草埋义士,难得这乱世还有先生这样有心之人。”唇角不由勾起一抹淡涩的笑意。

        看着他的凄凉,周择润的心微微的也有一丝怅然。冷月野风底,眼前的男人如墨的眉,秀挺的鼻梁薄凉的唇,下颌弧线美好到透着一股无法表述的清标孤高。是怎样一个男人,即便是周择润也不由从心里透出一丝欣赏和心动。他不由微微一笑:“忠诚义士总会有人记住的。”

        他淡淡的转眸看了周择润一眼,眼神突然又是一阵的恍惚,随即似是强自克制住那如潮的心绪大步的往水边走去。

        这时,芦苇深处驶出了一叶扁舟,舟停到男子刚才吹埙的青石边。男子踩上青石,便上了轻舟。摇橹的是一位体格健壮结实的青年。还有一位青年站在船头接了白衫男子。舟立时划人江心……

        很快没入烟波浩渺苍灰色的天幕底……

        周择润在水岸边站了许久才离去。

         

        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可是周择润才进客栈就感觉里面一团乱哄哄的嘈杂。他踩进客栈时就看到里面横眉立目的几个似乎是江湖混混的靠在帐台上翻着客人登记住店的花名册。过了一阵不耐烦的抬了下头,这时楼梯上下来四五个也是这样样貌的人。

        “有可疑的人吗。”靠在帐台上叼着烟的朝楼梯上吼了一嗓门。

        下来的人耸耸肩:“都是良民的干活。”

        靠帐台上的哈哈一阵大笑:“臭小子有你的,好吧,换一家。”说着一挥手。立时六七个人呼啦的全出去了。因为周择润站在暗影里所以那几个人没看清他就已经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店里的伙计见那些人走了,紧忙过来关了门,放才透了口气。

        周择润见那摇头叹气的掌柜不由的:“掌柜的,这是查什么?”

        关紧了门的伙计叹了口气:“还不是查于老板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到上海来。”

        周择润怔了一下。突然发觉掌柜目光怪异又吃惊的在看他,过了良久才似乎确定不是的忍不住嘀咕:“客官,要说你的面相可真是有点象我们的许文强先生啊。”

        老板那一句话把周择润震了一下。

        那伙计听到了紧忙凑过来。周择润边上的保镖刚要出手被周择润制止。紧着是伙计的一声惊叹:“啊,客官你你真的真的太像我们的上海皇帝许文强了,太像了。”伙计瞪大着眼睛一脸的惊叹。

        周择润的眼底突然闪出水岸边白衫人那惊绝的眼神……

        那老板见门已经封好了,一时定了心,把声音压往低处:“我说这位客官,你真的很像我们的上海皇帝,你明日出门可要小心了,这张脸现在容易惹祸的。”老板很是认真的:“因为我们很爱我们的上海皇帝所以提醒你一下,自从许文强先生被刺杀在百乐门之后,上海就没安稳过,到处是枪声和杀人,这世道越来越黑暗了,也不会有头了。”说着叹了口气。

        “你刚才说那些人来查什么。”周择润若有所思的。

        “都快半年了,每天都有来查房的。”老板不无烦躁的:“许文强先生遇难之后他手下的一些干将相继被杀死,那个叫穆虎的老大,非常厉害的人啊,他也被杀死了,据说临死的时候说了句话:杀丁力者,于镇海。”老板说完还是很小心的四处游顾了一下,虽然他知道目前这屋子里就他们这几个人,门窗关的很好没人可以听到,但是还是十分的小心。

        周择润的眉不由轻轻的锁了起来:“杀丁力者,于镇海?”

        “是啊,是啊!”那小伙计胆子大些,凑了上来:“谁都知道丁力是猫哭耗子,许先生根本就是他害死的,不然穆虎大哥也不会说这句话的。所以丁力就害怕了,害怕于老板真来找他报仇了,所以不仅烧了那十里桃林,就是我们这些客栈也是每天查每天查,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还有听说什么跑江湖卖艺的也都不放过的查,新来这里做生意的也要查,反正是一个查。”小伙计说完无力的靠在帐台上:“所以现在搞到草木皆兵人心惶惶啊。”

        “于镇海不是已经死了吗。”周择润紧跟了一句,他也不知今晚他几乎说了一天的话。战火和宦海的险恶已经令他变得沉凝到似一潭古水。

        老板摇着脑袋:“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想想当初十七义士都烧成骷髅了,谁认得出哪个是哪个?而且于老板手下那么多悍将,要说我也感觉他应该没死,不然穆虎这样说一是一的铁血男人不会说那句话的是吧。所以丁力就紧张了。”

        周择润的心莫名的一紧:“于老板是怎样一个人。”

        那老板不由摇了下脑袋:“于老板为人低调的很,见到他的人很少,他不像大枭雄冯敬尧经常出现在新闻纸上,他几乎是不露面的隐身大亨。不过听见到过他的人说是一位丰神绝佳的人物,许文强先生我们都见过,非常有气势又帅气又有气度的大亨,听人说于老板的风采不输许先生,都说是一时瑜亮。”

        周择润默默的点着头往楼梯上走去。

        背后依然传来老板和伙计低低的声音,军人的耳朵是非常的灵敏的,估计那二位以为他听不到。

        老板:“我感觉这位大爷的气派也大的很,好像不输我们的上海皇帝啊,真的奇怪了。”

        伙计:“哪有,我们的上海皇帝又帅又英挺,他比我们的上海皇帝老成很多了,老气横秋没我们上海皇帝有派头。”

        老板:“也是哦,我们的上海皇帝是一轮明亮的太阳呢,没有人可以比的。”

        伙计:“那是自然了。”

        ……

        周择润的嘴角挂起一抹笑,随即已经到了楼上,老板和伙计的声音也终于消失在身后。

        客房里,孙济生已经等在那里,见周择润进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等周择润坐定,孙济生倒了杯水递了过来。周择润慢慢的喝了:“你转了一圈可听到什么。”

        “段光烈据说和日本人的关系很铁,我刚才看到他和日本领事一起用餐。”

        周择润不由笑笑:“你真的是机灵,才登陆就让你踩到他的饭局了。”

        孙济生笑笑:“将军,我一路扎在人堆了,似乎听说段光烈有意增加租借的地界。”

        喝着水的周择润眉眼冷了一下。

        “还有也听说一些丁力的事情,他有过几次被袭击,不过都是有惊无险,丁力身边的保镖如林,想刺杀他是如登天。”

        “是谁刺杀的?”周择润神情微微一动。

        “听说是几个忠于许文强的铁汉子。”

        “不是于镇海?”

        孙济生微微怔了一下:“于镇海不是死了?那些都是忠于许文强的铁汉子,但是几次刺杀都失败了,而且那些人也都被杀死了。”

        周择润搁下了茶杯,缓缓的踱到窗边。那高大英挺的背影深深的压着,似一头沉睡的神兽般冷凝,幽深。

        孙济生每次看到将军这沉冷幽深如千年冰川的背影,心口总似被压的透不过气。

        ……

        “你留在上海。”良久,这位将军的嘴里突然说出这句话。

        孙济生吃了一惊:“将军。”

        “段林祥的主意是好的,就怕段光烈办砸了。”他的唇角闪过一丝冷意:“你留在上海,找个医院栖身。估计不出二年我会用兵,你给我在这里筹集药品。打起仗来这个很紧要,把急需的常用的药筹集起来秘密运来九江,我明日就回九江,这里留下六个人给你做帮手,有什么要求及时让上海的联络员告诉我。”

        孙济生急忙肃立领命。

        “你做事我一贯放心,但是这里是上海不同于别处,目前段光烈是横亘在我身前的一道山峦。只有突破他我才能放开手,这些年他的锐气十分的强,我避了他的锋芒就在等他载跟斗,你给我在这里看好,及时给我消息。这是我这次带你来这里留你在这里的原因,记住。”

        孙济生终于明白将军为什么会绕道来上海,一时不敢懈怠用力的点点头:“将军放心。”

        周择润似悄悄透了口气……窗外一天的月色,冷如寒冰……蓦地,他突然似又听到那近乎沉沦的埙的低啸……一时莫名的情绪幽暗。

        “关于丁力的一些事情,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些事情也及时报我。”安静的室内突然又有了声音,但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莫名感觉意外,这似乎不是他该关注的,可是似乎今天他做了很多几十年都没有做过说过的事情,那坚硬如磐石的心似乎被轻轻碾了一下……或者是那埙悠沉的音律……也或者……也或者……

        莫名的,眼底飞拂过一抹清逸的白衫……冷寂、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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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25: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二章 惊艳        第二章 惊艳

         

        丁力自从接班许文强,却因为没有许文强的个人魅力,所以手下有些堂口都独立了出去。虽然他在上海依然是雄霸一方风云,但是和许文强那时的气概风范是无法比拟的,就是相交冯敬尧和于镇海时代的气势也及不上一半。所以坊间都说,大亨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大佬和商业资本家时代了。

       

        由于镇海许文强引领出的国货风潮,在这三四年间给了国货很大的平台。令很多民族资本家迅速的产生,也由此创造出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商业工业王国,这该是这片神州大陆上的第一次资本革命,褪下千年的农耕小作坊时代,进入一个崭新的商业工业时代。上海和周边的江浙地带无疑跑了头马。

        光上海滩的皇牌资本家就不下十位。康震霆就是其中一位。

       

        康震霆,上海商界财阀。以经营珍贵药材和皮草在上海滩站稳脚跟,最后凭借他稳健雷厉风行的手段一步步的拓展开自己的商业网。

        他登陆上海滩的时候,时值上海滩最年轻的龙头老大许文强执掌风云,所以给了他很好的大气候。康震霆及时抓住商机,凭他精准的商业头脑在商业界做的风生水起。就在他的事业进入鼎盛时期的时候许文强突然遇刺身亡,当时在整个上海滩造成了空前的震荡,这大震荡或者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过的,经济滞停,财政萎缩。

        许文强就像上海滩黑色夜空里最耀目的流星,虽然流星转眼而逝,但是流星过处却是爆出精彩绝伦的光芒,他的民族热情,他的扶植民族产业。短短的三年多时间却给了国人无限的希望!在一个被列强瓜分的艰难年代里,无疑他是点燃每个国民对家国希望的一盏心灵的明灯!!所以在那颗明亮的星瞬息陨落的时候,整个大上海的格局一下震的失去了方向和目标。原本凝成一股力量向着光明奔走的潮水突然的散失了力度,变成各股各种守望和退宿的力量瓦解在那奋起的强健的音符里。

        康震霆目睹了这段时间的混乱和困顿。几乎他是鉴证了一个短暂的最辉煌的势力放开身手搏击的崛起,也同时看到他的陨落。那一种陨落居然是带着民族的悲哀,绝望的坠落、沉沦……

       

         许文强的遇刺而亡,时针从那一刻起,上海经历了混乱的争斗格局。康震霆就进入了韬光养晦,积极和各方政要打好关系,同时也积极和丁力培养感情,他知道一个明亮的正直时期已经消失了,所以他需要另外一种手段。

       

        丁力以许文强的继承人自居而获得了许文强名下的最大利益。

        丁力走的还是黑道的买卖也做白道的生意,有人说丁力就似当年的冯敬尧。

        丁力似乎很愿意有这样的比喻,但是事实上就是康震霆都认为丁力根本不能和当年的冯敬尧比,一代枭雄的冠冕不是人人能带上的,冯敬尧的煞气霸气就是许文强也无法抗衡。要不是于镇海用自毁的方式捆绑住冯敬尧一起陨落,许文强那颗上海滩最耀目的明星是不能这样轻易升起的。在那最后一段时间里的几乎是凤凰涅槃一样的置死地而获得一种新的格局和力量及希望!!或者是于镇海和许文强对于这个已经沉沦的社会所想给出的最大的渴望吧。

       

        但是,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在这个社会已经被奴役和沉沦的时候。两位大亨想用自己的力量和财力来改变一下这个不堪的现状,其结局就是造成二个人的最大悲剧,在这个破败沉沦的年代你想奋起,最终的结局就是粉身碎骨。

        但是更悲哀的是,许文强的死却还只是因为丁力的一点点私心,段光烈不想有一个比他厉害的对手,只想有一个肯听他话的老大。所以,对于最大嫌疑人丁力自然有很多明眼人心照不宣的明白。只是对于已经抓住黑道龙斗大佬以许文强接班人自居的丁力自然没有人愿意或者敢去冒犯,而许文强那段公案就是百年后也无人会为他站出来说出实情吧。

        所以唯一让康震霆不得不佩服的是于镇海和许文强可以为了一个理想而不计个人得失乃至于生死!这个是他做商人自认无法做到的。

       

        所以他曾去许文强的墓前凭吊,许文强的墓就在那片被烧毁的桃林,墓就在那十七义士的墓边。但是,就在许文强被安葬没多久,那片桃林就毁于一场大火。

        因为他的社会地位,所以一次无意中居然听闻丁力出一千金追杀于镇海。这一意外的发现令丁力对于许文强的死因更是再明了不过的。但是于镇海到底是死是活始终是一个谜,但也或者因为是谜!所以令丁力总感觉到一股袭身的冷意吧。

        闸北堂口穆虎临死的诅咒,对于任何一个念想着二代大亨的人,都渴望这个是真的。

        事实上自从许文强死后丁力多次遭到刺客袭击,只是那些刺客最后都被杀死,当中也没有发现于镇海。不管怎样,康震霆也有点希望于镇海还活着,无论如何他觉得这个人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如果真的能刺杀丁力,那好像也再好不过了,出于商人的角度上,丁力对他的钳制很厉害,出于正义那是血债还需血还。

        但是,上海滩也是一个最冷酷无情的地方,一旦你失去权力和财力就很快会被人遗忘,一如曾经的大枭雄冯敬尧,现在已经成为一个过去式,只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现实和权谋令大家关注的是新一代的掌权人和霸权者。所以即便于镇海依然活着,等待他的是重重风险,丁力不会放过他,政府权贵不会放过他,自然段光烈也不会放过他。

       

         康震霆除了一心扑在他的事业上,唯一的爱好就是看戏。在东北如此,到了上海滩也是如此。出入戏院是他闲暇时最醉心的。全上海滩各大戏院和戏班都知道康震霆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戏迷,对于表演俱佳的艺人他会给很丰厚的打赏。

        康震霆有个好朋友陈哲如,是一位对戏剧极有研究的人士,他的研究领域甚至包容了西洋的歌舞剧,

        这个陈哲如出生旧式官宦世家。青年时期留学海外。本人酷爱戏剧,在留洋的那段时间里接受了西方歌剧的熏陶,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国剧产生怀疑,感觉法国歌剧院给他的氛围高雅而干净为世界所推崇。而国剧相对简陋又充满着神怪迷信的思想。所以留学回来后他萌生了要让国剧走出简陋,要让国剧也为时代所接受。

        他一方面开始创作剧本,寻求革新之路,另一方面在上海滩斥巨资筹建一座大戏院。为了让国剧走出简陋所以他对这座戏院提出了很多要求,这庞大的工程当时令很多财阀却步,而康震霆却鼎力相助,由此俩人结下了友谊。

        为了这座大戏院,他数次带工人往返北平参考了皇家戏楼戏台,然后再去参考一些国外剧院的格局。最后大戏院落成之后几乎震动了全国戏剧界。

        这座大戏院不仅宏伟宽广还极具中国元素的浓郁和繁华。

       

        大戏院在大上海落成,在中国戏剧界一度引为佳话,都说是为国剧提供一个很高很好的平台。在当前什么都是“洋”字当头的年代,这是很豪迈的一步。国剧让人联想到的不再是狭小的茶楼酒肆里面的简陋舞台。特别是现在,无论青年学生还是上流社会,还有很多知识文人对西方文明的向往趋于热情高涨,很多国剧多被批为糟糠,说它们只是歌颂封建帝制才子佳人的糟糠要抵制。所以在这个风云莫测时局变化的年代,有这样一座全面提升国剧档次的大戏院本身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陈哲如其实是开一代戏剧新格局风潮的潮流人物。同样他也是一个极注重戏剧提携人才的人。

        全国各地的艺人都争相在这繁华的大舞台演艺着中国的戏剧文化。

        康震霆是大光明戏院唯一的大股东。

       

        除了这些,康震霆的家庭关系倒是比较的简单。

        康震霆有五房妻室,五房给他生了六个女儿。所以整个大家庭就他一个男人。所以他空的时候宁愿和陈泽如讨论一下戏剧也不愿在家里被女人烦。。

        所以……

        康震霆除了对自己的事业依然有很大的野心。其他,他都感觉很满意,虽然膝下少个儿子,他感觉这也是强求不来的。

       

        要说康震霆结缘同喜班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那次他去十六铺码头办事,突然看到那里有个戏班在演戏,感觉很惊讶就去看了,后来就被这生龙活虎充满青春气息的戏班给吸引了。那时记得是许文强被刺的四个月后,在上海当时很多戏院都停止营业了,因为没人敢开,谁开谁倒霉,会被愤怒的学生或者工人砸烂。就是康震霆的大光明戏院也关门了两个月,现在开了也没什么戏班进场。

        而这一段时间的上海,一边是学生工人的义愤填膺,一边是各个客栈会莫名其妙的被一批批凶狠的地痞光顾查抄。几乎每天都有一些黑道人物对各个客栈入住的客人盘查。还有各火车站轮船码头也遍布一些行迹怪异的人……

        于是街头巷尾也有流传那是在搜查那个生死不明的大亨于镇海。不过四个月下来了,似乎没有什么收获。

        康震霆都感觉厌烦了。就感觉无论走到哪里,到处有各种地痞流氓肆无忌惮的到处打量着行人。

        所以憋了很久的康震霆在看到这里在演戏的时候立时戏瘾就上了,当时就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后来连着几天他都会抽空过来,基本都是接近傍晚的时候戏班开始紧锣密鼓的上戏。看的也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康震霆这一身体面的衣服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但是他是戏迷对这些一时也没在意到。

        从那天偶然的发现之后,康震霆隔三差五的都会去那里消遣一下听听戏。

       

        那天看戏到中场的时候突然出状况了,里面的一个康震霆很看好的文武生突然在一个空翻的时候被边上的小师弟不小心撞倒了,当时就出了状况。估计撞的是十分严重,因为那文武生连站都站不起来。那文武生是唱主角的,所以他一出状况这戏就演不下去了,这出戏是三英战吕布,是最有看头的武戏,最英俊的吕布没了,那这戏就没法演了。

        在台上有点乱的时候,台下就开始大声吆喝嚷嚷了,原本看戏的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所以一有事就有人开始起哄,这一起哄就越跟人越多,一边吆喝快上戏一边又大声吆喝要退钱。这声浪一下就高了起来就有点不可收拾。

        舞台上的文武生被背了下去,进了边上的一个临时搭起的布棚子,而那一阵,那布棚子进进出出的显出一丝忙乱。

        外面吵吵的声浪越来越厉害了,康震霆感叹出来讨生活的确不容易,特别戏班不能砸场子,一砸了以后就没法立起来。康震霆刚想站起来,他想去说句话打个圆场。就这时看到舞台边上的那个简易的布棚子里,摇着头,似有点无奈的走出了一位戴着宽边镜框眼睛的中年男人。一副学者气派,有着让人不能靠近的威严。这令康震霆很是惊讶了一下,戏班的班主他看到很多,但这样有风范气度的可以说没有。

       

        就见那人走上了临时搭建的戏台,抬起手往下压了一下。这人天生有一股亲和的威慑力,一派儒雅学者风范站到舞台上,周围居然都静了下来。

        见他对着台下那些观众抱了下拳:“各位朋友你们好,我们是走江湖讨生活的,也才刚刚到达上海,这些天蒙各位天天来捧场,在下十分的感谢。刚才我的师侄不小心扭伤了腿。我们绝对不会让你们的钱白花的,一会我的师弟就会过来,他会把下半场的戏给演完,希望你们稍等片刻。”

       

        康震霆知道这个是救场,不管如何场子不能砸,戏班最忌讳砸场子,所以出现问题都是紧急的补救无论如何也要让戏演完。

       

        反正闲着也没事,他就想不如等等,最近好久没看戏,这个戏班的戏充满青春活力很少脂粉的矫情,所以他本人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其实没有等很久,拉下的帷幕突然起了锣鼓声。本来嘈杂的戏台前很快的安静了下来。因为是换人了,所以好奇心胜过看戏的欲望了。听那个班主的声音,这个救场的人应该是那个小伙的师傅,那个小伙的戏已经非常的好了,如果是师傅那不是更好嘛,一时场子里有点莫名的期待,连康震霆也期待了起来了。

       

        帷幕拉开,鼓声越发的激烈,一身银色战袍战甲,飞扬的野鸡翎子在一个腾空顺翻中又飘又轻的落定舞台上……

        立时场下一片“轰”的喝彩声。

        那样漂亮利落潇洒的亮相,把康震霆看的突然忘了喝彩!!

        戏台上那位角长身玉立、潇洒俊逸到让人心跳!康震霆想那个小伙子已经够英俊挺拔了,没想到他的师傅居然这样的丰神出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一种甚至可以傲视伶坛的绝代风姿。当时他几乎连呼吸都不敢透的重,眼睛紧紧的盯着舞台上……

        潇洒的银色战袍飞扬出的一份绝代风采,三英战吕布,那位在历史年轮里的温侯吕布估计就是那样的风采,清标独立的战神就该是这样的吧……

        ……

        场子下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就听到舞台上鼓点激烈,白色的身影舞的如乘风白驹。看得人一阵心惊神驰……大家都怕出声坏了眼前的好戏,就听到鼓点看着满台银色亮成最耀目的风采!!。

        ……

        或者唱戏唱的好的有很多,但是那个人浑然天成的溶入角色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或者武打好的也有很多,但是身段和打出的招式绝对没有他好看。从来没有看到这样清逸和庄肃可以并存的气韵,看到兵刃飞舞中的灵动,身段的飘逸就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洒脱流畅。那是一份怎样让人着迷的魅力,那是天然和后天绝佳的糅合而成的。

        一场三英战吕布的武戏在鸦雀无声中结束,场下在静了半刻之后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好好好……”的吆喝时起彼伏……

        康震霆看的自认有点忘情忘我的跟着人群一起用力的鼓掌,因为他知道他的确是一位最内行的戏迷。

       

        那夜,戏结束之后康震霆飞速的去了搭建在那舞台边一个简易的化妆棚。但是却被几位弟子拦住在了外面,他们很是礼貌的:“先生,我们师叔在卸妆,他不喜欢别人打扰,对不起。”

        康震霆想了想,还是微笑的点头离开。他想这样冒昧的闯进去是有点唐突了。

        不过,他还是有点失落的在随从的护拥下离去。

       

        就这时,一位学者样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子从边上走了过来,看着气概不凡的康震霆被人护拥着离去,略带思索的问化妆棚外的弟子:“他们是什么人。”。

        大黑摇摇头:“不知道,他说想见我们师叔,我给挡了回去。”

        杨迪点点头:“凡是戏班外的人都不能见你的师叔。”

        “知道。”大黑笑:“我看他是被师叔的戏给迷住了。”

        杨迪淡淡的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十六铺码头的戏班的确是从北平一路赶来的同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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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28: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三章 祭扫第三章 祭扫

       

        当阿勇,阿强在北平找到于镇海的时候,于镇海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许文强复仇。

       

        除夕那晚于镇海去了杨迪在前门大街巷子里的宅子。

        那晚大家很热闹很愉快,苏文海还即兴给那些孩子表演了一段文武戏。当时那些弟子都看呆了,大黑更是嚷嚷着若师叔上台的话绝对把北平城的名角都比下去。杨迪当时拍着手哈哈哈大笑说那是绝对的!

       

        那晚他们说笑到第二天清晨,守了一晚的岁,到大家都歪扭扭的靠在着烧得暖暖的大炕上睡着的时候,苏文海悄悄的走了。

       

        他没有回茅庐直接就去了火车站。

        已经买好票的阿勇和阿强一早就在那里等着。

       

        三个人还没有进检票口的时候杨迪竟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神色凝重的杨迪沉默的看着苏文海,那一份凝重压迫得苏文海几乎透不过气。

       

        苏文海最后表态,他这一生的确欠付了很多,但是若让他下半生平静的走到生命终点,他是无法做到的。如果不去为许文强讨一个说法,这一世他不会安宁。

        杨迪知道自己最终是说服不了他。他能在北平不去上海已经顾及到李建他们为他而死。现在许文强被暗杀,他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最后杨迪取了折中的办法,就是带上戏班一起去上海。

        苏文海起初不同意,但是杨迪表示,李建把他交托给他,他不能有负朋友的信任,还有苏文海只身去上海实在非常的危险,有一个戏班可以作为很好的掩护,再说现在虽然大家衣食无忧,但是身边都所余不多,有了戏班既可以隐藏身份,也可以支撑开销。

        最后在僵持中,苏文海只能妥协。

        随即,杨迪开始着手打点一切,之后就南下上海。

       

       

        自从那次去十六铺码头看到那惊采绝艳的演出,康震霆后来连续去了几次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位令他心醉神迷的伶人了。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那位伶人却是这个戏班班主的师弟,但是不会登台的,除了像上次的意外状况。这令康震霆感觉十分的可惜,这样的风采不站在舞台上实在是梨园界的一大损失。

        还有一点令康震霆不得不佩服的是,无论他怎样诱之以利,想请那个戏班去大光明戏院登台表演,那个班主只是笑着拒绝,说他的孩子们还都年轻,需要磨砺,不能让他们过早接触繁华,这里虽然简陋清苦,但是大家很愉快。并且一针见血的:大光明戏院为了争头牌,和好的场次多多少少也是用尽了伶人们的心机。无论大虚荣和小虚荣都是累人的,不如这里清风明月来的愉快。

        这些话令康震霆不得不对这位班主刮目相看,也难怪他那位身负惊采绝艳技艺的师弟可以安于平静。

        于是,到了后来有目的慢慢的变成了没有目的的闲聊。康震霆对戏剧的专业程度令那个班主也渐渐的另眼相看,最后两个人居然能相谈甚欢。然后那位班主也对大光明戏院给予了肯定。说这是给国剧一个很好的展现,至少规模上已经上了一个层次。

        对此康震霆问那班主为何不让孩子们去试试,虽然也有勾心斗角,但是那里有好多大家,给孩子们也是一种挑战和历练。

        最后康震霆却看到那班主默默的叹了口气,随即说了句让康震霆感觉很不搭的话:“要说到戏剧氛围自然是北平好过这里,上海是个名利的大染缸,只是一个获得名声的最快的登天梯。

       

        康震霆后来成了同喜班的常客,他得空就会去十六铺那个破旧的院落找杨迪聊天,他感觉和杨迪聊天比和陈哲如更有趣味,陈哲如是当今的才子留过洋,见识很广。但是杨迪给他的感觉就是一种大才子的气质,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说到你服到骨子里,有的时候即便知道他在瞎掰,但是信手拈来的风趣洒脱令康震霆每每感觉如饮醇酒。而且杨迪不拘言笑,嬉笑怒骂尽在他的任情任意里,令到一种真性情跃然而出,非常有魅力。

        这个是康震霆的由衷感觉。

       

        同喜班租用的那个院子虽然破旧但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在那里练功的弟子看到康震霆都会礼貌的朝他笑笑,而他会带些上海的小吃给他们吃吃,这些因为也不用多少钱,杨迪知道康震霆只是看这些弟子练功辛苦的一点心意,所以就没有阻拦。

        从多次的交往中,杨迪感觉到康震霆虽然是个城府极深老谋深算的有钱大佬,但是他对戏剧的喜爱的确是近乎执着,所以也是这一点杨迪没有抗拒他。而且还有一点,他来上海的目的是什么,他很清楚,康震霆的身份他已经打探到一清二楚。无论怎样,刺杀丁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江湖上疯传丁力出一千金追杀于镇海。丁力是宁信于镇海还活着也不想当他已经死了。由此听闻冯敬尧的旧部也在到处搜寻于镇海的下落,包括那个现在盘踞在上海滩的段光烈自然也不会喜欢于镇海来添麻烦。所以于镇海虽然还在暗处,但是已经被卷进一股巨大的暗流里。这次刺杀在杨迪的心里能成功已经不错了,休想全身而退。

       

        而现在于镇海的一些旧部散的散走的走,基本已经洗尽铅华不知去向。原本于镇海手下的三百死士,现在那些人已经全部遣散,再说四年光阴在上海滩已经是另一番天地。于镇海对于上海来说已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还能做什么呢。所以每每想到这里杨迪总是寝食难安。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帮他筹谋。

       

        来上海已经快两个月了,事实上丁力几乎都无法接近。丁力每次出来都会有十几名保镖簇拥,而且时间极短,很快会上车飞速离开。他每次的活动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地点,而且警备森严。

        所以一到上海滩就出去踩点的苏文海,始终没有获得进展。

        阿勇和阿强原本想去联系江湖上的人,他们知道于镇海在上海还是很有威望的。但是明显苏文海不想把不相干的人牵涉进来,因为搞不好会害到他们。

        阿强本来还想去请已经退隐镇江的雷万钧,还有亨利孙。都被于镇海挡住了。他只说,刺杀丁力是他的事情,不想因为自己想复仇而令自己的原部下再受伤害。

        最后这些其实都是杨迪想出来的主意全部被挡了回来。

       

        所以接触康震霆是否有用,现在是不知道,但总也是无害的,这个是杨迪的长远打算,自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天康震霆是接近午饭时间过来的,因为他特意让家里人准备了些小菜做好了带来。

        大大的食盒放在天井里的一块水泥台板上,满满大碗的红烧鲫鱼、清蒸狮子头、清水煮河虾、香芹炒香干、青菜炒素面筋、栗子鸡块。热腾腾的从食盒里拿出来。在院子里练功吊嗓子的弟子们一下都围了过来。

        康震霆一边笑一边说:“快去洗把脸趁热吃。”

        十几个弟子欢快的奔院落边上的一个井水台边去洗脸洗手。

        杨迪从屋子里出来:“你又来张罗了。”

        康震霆笑笑:“等这些孩子都成名角了就不愁吃喝了,现在够清苦的,我家里也不缺这些,让厨房里添些就可以了。”他指了下这破旧的院落:“要说我家里养着的人个个锦衣玉食,什么事情都不干还一直感觉自己委屈,所以我想想这些个孩子就更委屈了。”

        杨迪哈哈的笑:“有你这样的说话,你府上都是贵人啊。”

        康震霆自嘲着:“那还不是我背着箩筐在长白山冰天雪地里爬出来的富贵,所以富贵也是从草根做起的,我这个人是从来不忘本的,虽然为商人的不免有心计。”

        杨迪愉快的拍着他的肩膀:“我最喜欢你这种有心计但也够坦率的。”

       

        四月初的阳光,已经很有暖意了,二人正笑着往屋子里去时,院门口进来两个人。康震霆就听到有弟子在叫:“师叔,”一怔之下急忙的回头。就那一回头有一瞬间的晃眼。从外面进来的人,取下压得很低的礼帽和外头的灰色风衣,在正午的日头下一袭白衫清扬。挺拔修长的身形,淡淡清寒的冷峻,那清俊的脸上居然带着蚕丝织成的一张薄薄的黑色燕尾面具,把右脸几乎都遮住了,面具下薄凉的唇角微微的抿着,就是半张脸容也是一种袭人的清华俊冷。怎样一个惊采绝艳的人,就是遮住半张脸那一种风骨也是常人所难以拥有的。康震霆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一边的杨迪已经开口了:“文海啊,这位是康震霆老板。”

        康震霆看到来人对他颔首点头后尽直进了屋子,上了楼。

        跟在他身后一起进来的是一位英气勃勃的青年,浓眉大眼有一股虎豹的气势。他却是一脸阳光的笑看着康震霆:“一直听大黑小虎说康先生是位热情的先生,今日终于见了。”

        康震霆突然感觉很愉快的点着头。

        “阿勇。我们戏班里孩子,也是保镖吧,出来走江湖必须有能打的孩子哈哈。”杨迪笑着介绍。

        康震霆也是拱手的笑:“是个虎崽子。”

       

        那边水泥台边大黑已经在叫阿勇过去吃饭。

        水泥台边一位长发飘逸的青年,也是康震霆看好的文武生取了碗,一个盛了碗饭,一个夹了些河虾和青菜就端楼上去了。

       

        康震霆和杨迪进了客堂,外面的弟子已经分了一半的菜进来,杨迪只让留了小部分,其余让他们都拿出去吃了,自己和康震霆取了壶绍兴老黄酒,和康震霆边喝边吃。吃喝中康震霆终于知道那位阿龙的师傅就是杨迪的师弟叫苏文海。曾经十多年前是北平的名角后来被陷害抓进牢里受尽折磨之后就绝迹舞台。

        康震霆听了,终于对那位绝代名伶有了些了解,但是杨迪没有说为什么他的脸上戴了那薄薄的面罩,康震霆也没有问,想着可能是在牢里留了疤痕的缘故。

       

        时间很快,

        转眼已经到了清明。

        在上海滩又发生了一起流血事件。就是学生们自发结队纪念许文强的游行,结果与军政府发生了冲突,最后寄托哀思的这条道路终于又铺上了鲜血……

       

        那一天康震霆来看杨迪的时候明显感觉杨迪的气色很不好。

        后来杨迪拍桌子对段光烈一阵的痛骂,并说段光烈和丁力会有人收拾的。然后泄气的坐进了椅子里。

        康震霆知道杨迪是个有风骨的人,虽然吃的是梨园一行饭。

        那天杨迪意外的和康震霆讨论了一些许文强的事情,康震霆表示对许文强他很佩服。并说于镇海和许文强可以不计个人的生死逆流而上推动国货运动。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他坦言自己就做不到。但是又说自己却是国货运动的受益者。

        杨迪似乎比较满意康震霆的表态。

        康震霆说,国货运动虽然由于许文强的死而夭折了,但是它却还是成功了,因为现在国货的比重明显已经上到一个很高的层次,已经不是靠打压就能令他萎缩的,相反却是一直在持续发展,只是进度缓慢而已。

        杨迪听着突然话锋一转:“现在上海到处风声鹤唳,我这戏班虽然才来没多久,也没少被骚扰,一直有一些奇怪的人来盘查。”

        康震霆很快恍然:“听说是在搜捕于镇海。”

        “于镇海不是已经死了嘛。”杨迪冷冷的。

        康震霆点点头:“要说没死也有可能,当初十七义士都烧成黑炭了,难保于镇海真的是没死。”

        “照这样掘地三尺的搜,要是活着也该搜到了。”杨迪笑笑。

        康震霆突然的叹了口气:“曾经的一代大亨,现在居然会落到无安生之处,我是说如果他活着,其实我倒是希望他不要活着,万一活着以他的风骨和气概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是上海滩一朝风云啊,今日不同往昔,我怕他会死的很惨的。”

        不知为何杨迪的脸莫名的十分的苍白,康震霆困惑的看着杨迪突然变的很坏的脸色,屋子里就这样沉默了。之后康震霆告辞的时候感觉杨迪还是有点神不守舍的。

       

        清明过了数天的一个傍晚,康震霆让管家康安备好了祭奠的菜和香烛,去了那片烧成焦林的十里桃林,他是去祭奠许文强的。

        他一直认为自己有现在这一天是许文强给出的大气候,做人不能忘本,所以清明祭扫他感觉理所当然。

        ……

        一叶小舟,康震霆走的是一条寂静的水道,由那条荒芜的水路直接进入十里桃林的深处,他们是在昏黄的夕阳底上了岸。

        很快,眼前收尽的是一片狼藉的焦黑,让康震霆也不由叹息了。二位大亨身后尽然是这样的凄冷。

       

        一场大火彻底毁灭了这里的浓霞叠翠,毁灭了属于这里的盎然生机……康震霆叹了口气往烧焦的林木深处走去。三个随从带了祭奠的器物紧紧跟随。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枯败,他知道这里的方位,之前许文强在的时候他曾经来祭奠过这里的十七义士墓。那时这里安静又肃穆,有很多学生都是一边踏青一边来这里缅怀。

       

        他一路穿过密林直到南面接近水岸处有桃树环抱中的二座坟墓,一座规模比较大,是埋葬十七义士的,边上就是许文强的墓。厚沉的墓碑无言的矗立在那里,周围是被大火焚烧成焦黑的桃树,

       

        在康震霆走进桃林的时候就感觉天在变,野风呜咽着低啸……卷动着枯枝乱草搅昏着原本还明亮的天幕……令他不由打了个冷战。身后的管家康安急忙走上来:“老爷,天变了,我们得快点。”

        康震霆点点头,才要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发觉边上一棵枯焦的桃树下站着一个人影,昏暗的光线里那个人的眼神惊厥的望着前面。康安急忙的走上来护在康震霆的边上,因为那个站在桃树暗影里的居然是一个穿着日本和服的日本人。

        康震霆惊了一跳之余顺着那日本人的视线往前看去……

        ……

        远远的,那两座孤坟立在昏晦的日影里,在四下一片黑沉沉的骤变的气流中,却见一袭白衫孤冷的立于这荒冷的墓前……

        康震霆的心莫名的汹汹一跳。

        天上的云时厚时薄,风呼啸的很紧,卷的四下的枯枝到处飞旋……

        就见那白衫被风卷的撕裂一般的飞舞,如折翅之翼……

        ……

        那个人就这样的静静的站在墓前,任风怎样的癫狂,他恍若未知的冷然而立,

        时间似乎就凝固在他冷若冰岩的背影里……

       

        康震霆犹疑了一下终是没有上去,目光不期然的看到隐在那棵枯焦桃树下的日本人,一个中年日本人,偏瘦偏高的个子,看样子也很有气势的。但是那个日本人因为被墓前的那个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所以居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康震霆。他的眼睛远远盯着那冷如冰岩的背影,眼神里居然是说不出的惊动,抑或说是激动。就听他不停的喃喃低语:“还活着,还活着……”

        那一叠声国语的的喃喃低语让康震霆不由大吃一惊……。

        就这时天际突然撕开一道闪电……白衫在惊雷和电闪中度上了一层冷然的金色。风狂啸着,卷的四野冷森森似有冤魂涕泣……

        康震霆不由感觉背脊一阵的发寒,边上的康安突然用力的把他往回拽。

        他迟疑了一下,看着那墓前冷然沉浸在一份追不回思绪中的白衫男子,还有那焦黑桃树下震惊异常的日本人,突然感觉这里一定有一些他不能知道的故事,所以想到这一层感觉还是先离开的好。当时思绪及此急忙带上随从匆忙而去。

        风声越来越劲力……

        雷声在半天空汹汹的滚动着……

        康震霆感觉一个巨雷要下来了,当时被康安拉着一路飞奔而去……

       

        ……

        一个巨大的雷在二座坟墓西边数十米外劈入一株粗壮被熏黑的桃树,在春意中原本这株桃树已经抽出了绿芽。这回一个惊雷劈入一时火光腾的而起。

        白衫人莫名震动的望向突然腾起的火光。

        在墓前,两个健壮的年轻人飞速的奔到白衫人的身边……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日本人也惊动的冲到墓前白衫人的身边。

         “清明我来祭扫你,是你的怒意吗文强,我想为你讨这笔血债……”风声里缓缓透过一丝低低的自语,凉如秋水。

        ……

        四周都是呜咽的风声……

        ……

        “于老板,您果真还活着。”那个长久沉默的日本人终于说话了。他的神色暗红而激荡。

        阿勇和阿强警惕的看着那个日本人。

        苏文海缓缓的回转头,清俊的脸容冷然若冰。那双透亮的眸子在看到眼前那个日本人时,眼神微微的一闪。

        “加藤,您还记得吗?元勋是我的大哥。”

        ……

        就这时一个闷雷又在半空中爆开……风癫狂的吹的人都几乎站不稳……

       

       

        那晚康震霆先行离开。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白衫人就是同喜班见到的苏文海。

        他也是悄悄过来扫墓的吧,他思量着和自己的心意是一样的。原本自己是可以过去见个礼,但是那个奇怪的日本人令他感觉如果他的出现会很唐突。

        因为从那个日本人的眼神可以感觉他对苏文海极为的关注,而且嘴巴里喃喃的念着:他“还活着”的说话。那就是他们一定是认识很久了,其中一方误会另一方已经死了。从那个日本人流利的国语估计他们是相交的朋友也未必可知。但是一个日本人到这墓前这令康震霆百思不得其解。会不会跟踪而来呢。如果是这样,那他是更不应该出现了。

       

        不过说实话,那个苏文海给他的感觉就是有点神秘,虽然是一个戏子,但是那份气度和气概实在不是常人该拥有的。但是他是实实在在的一个戏子。因为他看到过他演的戏。举手投足醇厚的戏味可以让他着迷,没有十年苦练是不会有这份硬底子的。

        那,是不是他就是在一次惨变中有了一些人生裂变呢。康震霆在自己的家里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最后想或者会从杨迪那里打听一下看是不是能听到些什么。

        再想想,那些有隐秘的人,通常都是有不可告人的过去,不去问似乎是最好的。这样一下反而感觉心里舒坦了,也就不再去纠结这件事了。

        其实他有一瞬间怀疑会不会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大亨于镇海来着,但是苏文海的戏子身份令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所以老康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好,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再最后就不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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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51: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四章 暗杀第四章 暗杀

       

        一晃的许文强去世已经半年多,一些戏院陆续开始上演各种戏目。康震霆空的时候依然会去同喜班坐坐,不过最近他总感觉杨迪有点心神不定。

       

        那一天,报上突然爆出了丁力遇到刺杀袭击。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关于那个诅咒之说一时间又在坊间兴奋的到处传说着。

        据说这次的刺客非常的凶狠,刺杀中当场就杀死了丁力三名保镖,另两名保镖血博中受伤。由于保镖搏命的保护所以丁力只受了轻伤。

        而意外的是那晚丁力所带的保镖极少就六名保镖,和平时前呼后拥不同。

        报刊飞速的争相报道唯恐落后。套上了一丝神秘的诅咒说法更是令坊间有点兴奋。据说这次刺杀非常的惨烈,搏杀的现场到处是血水,场面十分的惨烈,拼死了丁力三保镖,伤了两,而且丁力也受伤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丁力被袭击的地方是在卢湾区的一个小花园别墅外面,一个似乎和丁力搭不到边的小花园别墅。之后很快有人爆料:那晚丁力是和他的一个情人约会,那个情人居然是外贸局局长的女儿,而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丈夫。这个隐秘的秘闻因为丁力遇袭被抖落出来,立时令那个外贸局长狼狈不堪。

        而且突然有好事者发觉,那个外贸局长的女儿居然有三分有点像当初上海滩第一名媛冯程程。恼羞成怒的丁力当时就派打手砸了那家爆料的报社。

        这次袭击对丁力来说很受打击,死了三个他手下最强悍的保镖。

        而且,最让丁力气急败坏的是袭击的三个人虽然两个人受了重伤,但是还是给逃走了,这次袭击居然连退路都布置的十分周密。

       

        一时坊间开始臆测了,说会不会于镇海的报复行动开始了。因为这次的刺客非常厉害,和之前的刺杀有明显区别的是刺客的力量和刺杀的地点明显是踩了很久的点了,而且刺杀之后的撤走都经过精密的布置。本来是想一击而成的,但是最后却是二败俱伤。

       

        也就隔了一天,那天是日本领事山田一郎在百乐门举办舞会,连段光烈都被请去了,所以丁力自然不能不到场,因为他只是受了点轻伤。

        就在丁力到达百乐门,刚从车上下来突然就遭到枪击。任谁都没有想到刺客会顶风而上,而且在这样大的场合,有这样多的名流聚会。

        丁力当场被击倒。

        丁力身边七八名保镖惊恐的向持枪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疯狂的扫射,那刺客中枪之后挣扎着反身往身后暗处的街巷里逃去,现场顿然一片混乱,丁力手下八名保镖飞速的追了下去。段光烈颇受惊吓的站在百乐门门口一身的冷汗,身边重重包围着警卫部队。

        很多人看到刺客闪进一条深巷。丁力的保镖也随即追了进去。

        但是那八名强悍的保镖才奔进巷子没多远,里面突然滚出了十几个燃油桶,油桶着地飞滚而来的时候突然窜出了火苗,立时那火苗汹汹的就烧了起来,那些保镖一时惊恐的急速的躲闪后退。

        巷子里,隐在夜色里,受了杨迪的命令暗暗尾随的大黑和阿龙紧张的背起已经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急速的消失在深港的尽头。

       

        燃油桶在巷子口发出剧烈的爆炸,一时火光四起封锁住了巷子口,巷子口的保镖有被炸伤的,有想追,但见还有燃油桶依然在飞速滚来一时往后急退而逃……

        燃油桶呼啸啸的就冲出深巷……。

        深巷中滚出的燃油桶在滚到百乐门前那条街上就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一时把那些个名流淑女吓得四下逃窜,也没了绅士和淑女的风度和闲静了。现场一片惊恐的叫声,段光烈被惊恐的人流冲击的军帽都撞歪了。气的他摔了军帽,一边命人快速送看样子好像活不了的丁力赶忙去医院,一边叫救火车。

        半刻钟时间,在一片浓烟烈火中,消防车和警车声远远而来。很快全城戒严的命令传了下去。

       

        第二天,关于百乐门前的刺杀事件几乎轰动了整个上海滩。

        丁力胸口连中二抢,刺客是突然出现,又飞速的闪入街旁的一条深巷。等警察灭了火奔进那街道,只在一块青石上看到一滩血迹,之后便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当时现场有很多人都看到刺客了:黑色的风衣礼帽,突然在夜色的人群里拔枪。那刺客身材修颀动作敏捷。几乎在人们感觉到他是刺客的当口他已经击倒丁力,随即丁力的保镖向他开火,在密集的扫射中,他明显的已经受了重伤,但依然奔进一条深巷。随即就是突然醒悟过来的人们记忆最深刻的从深巷里滚出了十几个燃油桶,燃油桶封锁了深巷又滚到大街上随即爆炸,到处是汹汹的火光。由于是夜晚除了去百乐门逍遥的绅士名媛贵妇人几乎没有平头百姓,因为人少所以场面没有太大混乱,除了丁力的保镖几乎没什么人受伤。

        但很有意味的是:

        丁力是在百乐门遭枪击的,似乎更印证了这个是复仇行动。

        一时坊间几乎传疯了,似乎对那条诅咒之言有着深切的盼望。

        而且传闻刺客黑色的风衣礼帽是平时许文强最爱的装饰,而且刺客身材修长风度绝佳,更有一名目击的政府官僚直接说:就身形来看神似于镇海。一时在坊间更是引起很大的震动。

       

        连续两次暗杀事件令整个上海滩都震动了起来。

        第二次暗杀,丁力胸口中了两颗子弹,不过,因为抢救及时,又撞上一个到中国来交流的英国最厉害的胸外科医师,所以原本以为没有救的丁力,居然没有死成。一时上海各大报纸似乎都有点的泄气的报道了这则消息。这种等待丁力死亡最终没有成功的愿望似乎有点怪异,但是,在当时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人是自己立起来做出来的。许文强强大的个人魅力已经深深印入民众的心里,他是那样阳光那样实实在在的存在过。所以几乎每个人都对他有一份哀思。丁力是被许文强一手带出来的,虽然强悍勇猛,但是他没有许文强明星样的光环。而且他是靠打杀争出来的名头,在人的心里就是一个黑色的老大。所以在民众心里没有共鸣,没有共鸣就是不招人待见,不待见的人再是刺杀他们偶像般人物的最大嫌疑人,所以就是你再强悍,我依然希望你早死早超生,似乎就是这样的含义。

       

        这样凶险的刺杀,而且刺客靠燃烧的燃油桶成功脱身,这一手几乎安排的紧密又冷静,不过,最后那个应该救不活的人居然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所以那些报章很怪异的有点遗憾的提不起笔。

        不过舆论归舆论,当时在现场的段光烈非常的震怒,一则是感觉在外国友人面前丢光了脸面,再则也有点心虚,所以立刻下令全城搜捕刺客。因为那刺客明显已经身中数枪,所以各大医院很快被封锁搜查。不仅仅是医院,就是居民住宅都受到冲击,凡是家里在用药的或者被察觉身上有子弹留下的伤痕,不用解释,立马都被拉进警察局。

        一时间整个上海滩突然就陷入一种极度紧张恐怖的气氛。

        段光烈发了狠的,似乎有点杀鸡儆猴一样的,感觉这连续的事情就是在挑战他的尊严,所以他发布了地毯式的搜捕。

       

        整个上海的空气很快笼罩在恐怖的阴影中。

        段光烈亲自探望了丁力,一边发布全城通缉于镇海。

        因为居然有在现场的名流在第一时间目击之后对刺客可能是于镇海保留了意见。他们没有矢口否定,也没有完全认可。他们在警察局谨慎的回答却更让段光烈相信于镇海,的确是那位死去已经四年多的上海大亨于镇海。

        于镇海的画影图形第一次出现在大街小巷。但是因为那位大亨在世时非常低调,上新闻版面的概率屈指可数,而且当初于镇海火拼冯敬尧杀死军管处的大佬,这件事激怒了军方,当时把所有和于镇海有关的的资料文件包括于镇海身前所用之物都尽数的给毁灭了,他们不想让这个大亨有一丝一毫的记录留下来,要让他永远的灰飞烟灭,所以关于于镇海的档案根本无从可寻。当时气的段光烈破口大骂。

        所以段光烈没有找到什么与于镇海相关的资料。后来,听说大公报新青年杂志曾经出过一本于镇海的专访期刊。但是大公报表示四年前的期刊已经没有保留了。

        于是段光烈下令重金收购那本四年前的期刊。

        几乎同时,各大院校倾城而出,大街小巷大声宣传:保护期刊就是保护正义。段光烈大为光火中居然没有收获,他们转向大公报搜查也没获得。

        于是,有点下不了台的段光烈找来很多画师来画图像,他没见过于镇海。不过丁力和几位上层政要见过。由丁力和那几个政要叙说,那些画师在那里画。虽然各个都是名画师,但是画了几天似乎丁力都没有满意的,最后段光烈有点不耐烦了,就把自己感觉比较像的命人印了发放出去。

        在画影图像四处张贴的同时,各大高校学生又激动的奔走到大街小巷声援这位生死未知的大亨,希望市民知道这是一位极富正义感的大亨。

       

        在此同时,大公报突然发布了一篇社评:【通缉逝者的通缉令】指出:政府在毫无证据毫无逻辑的情况下,凭空臆测对一位已过世的大亨发起全城通缉,这个真的是史无前例的大笑话。

        这篇社评一出版段光烈的脸上也有点抹不过去了。

        立刻有军队冲击了大公报。直到把那些报纸和印刷的底版尽数毁去才不解恨的撤走。

       

        大公报的报社因为被军方冲击而搞到一片狼藉,报社社长为了避过这风险命令员工放假三天。

        所以,今日大公报社里静悄悄的。

        而在大公报的主编社里,一位年轻的女记者手里抓着从街上得来的于镇海的图像不停的吐槽:“我们一代大亨难道是长的这样的吗,这群混蛋画出这样的图像,找八辈子也休想找到,不过也好,省的本姑娘每天提心吊胆的。”说着把图像放在主编的办公桌上:“你看看玉函哥。”

        李玉函,这位年轻的主编,斯文俊秀的脸上浮起一丝忧色:“也可以说是那些画师故意这样画的。还好,他们没有搜到那本《新青年》的期刊。”

        晓白坐在边上,一边玩着一支圆珠笔,一边耸着肩:“当初发行的就非常少,底版当时就毁了。估计得到的人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有的早进废纸堆又进造纸厂了。”

        “对了,你们说于镇海真的还活着吗?”女记者突然的眼神里有一丝期待,眼睛忽闪闪的亮的像水晶。

        李玉函轻轻扶了下镜框:“晴晴。”他说了句,突然住口了。

        原来那位是已经进入报社工作的吕晴晴,当下她就到门口看了下,外面的大办公室一片凌乱,再外面大门紧闭,这会没人会在,除了他们。

        李玉函默默的看了晓白一眼,声音压到很低很低:“还记得一年前许文强来找过我们问师傅的事情!”

        晓白点点头:“记得啊,他问了很多 ,很细,连师傅什么时候走的,走的时候有没有留言带走了什么东西都问了,我后来把师傅走的时候留下的条子都给他看了。”

        李玉函深深的点点头头:“许文强不会无缘无故来关心师傅的,他和师傅根本没有什么交情。”

        晓白的心莫名的一跳。

        “所以,穆虎的话一定是真的。”李玉函静静的。

        吕晴晴几乎要惊呼了,一时脸涨的通红。

        “我们的师傅这么懒,放着上海这样舒服的日子不过,突然要去云游天下,试想现在兵荒马乱的,有什么可以玩的,而且一玩就是四年,连一封信都没有。如果他老人家不是感觉他的行踪需要高度保密的话,我想以他那闲不住的性子早就会给我们来信了。”

        晓白一时突然似被点醒一般的:“师兄你说的很有可能啊,那这样说就是于镇海在哪里师傅就是在哪里,如果于镇海真的去刺杀丁力,那师傅一定也要去刺杀丁力。”晓白突然呻吟的倒进椅子里:“师兄啊,师傅这人平时吹牛可以,一百个人也斗不过他那张嘴,但是打架可不行啊。”

        李玉函的脸上不由浮起一丝阴霾:“其他不知道,现在段光烈在地毯式搜捕,全城已经戒严。他已经疯狂到挨家挨户搜查了,他手下军队有三十多万,在上海的也有十多万吧,现在很多军队被调动进入搜捕,我看他是想彻底挖出这次刺杀丁力的是什么人。他们现在都怀疑于镇海还活着。因为这次的刺杀非常周密,几乎快要成功了。踩点到这样准,这样沉得住气估计也只有于镇海了。或者段光烈自己也有点害怕,丁力之后会不会是他,总归他是和丁力合谋杀害许文强的,他害怕许文强所以杀了许文强,但是穆虎说于镇海会回来复仇的,所以他心里一定不安稳。”

        吕晴晴的脸色一时黯然到眼睛又红红的,突然狠狠的咬着牙:“于老板一定活着,他一定会为许文强讨回公道的。”

       

        段光烈在自己的办公室见到了半年未见的段良玉。女将军的神色冷漠又严肃。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段良玉终于打破了沉寂:“你为了丁力一个黑道老大,去抓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是三军最高统帅,这事如果让叔叔知道,你让他怎样想,如果让外头的各路督军知道,他们会怎样笑话我们。我们驻军在上海滩就是为了来抓一个死人,为了这个死人出动军队,全城戒严?”

        “你不懂。”段光烈突然有点烦躁的。

        “我不懂,是你心虚,你拉拢了丁力 ,他受不住你的诱惑出卖了许文强。所以你有了心病。”

        “你都在说些什么?”段光烈霍的从座椅里站了起来。

        “叔叔要我们稳着的走,许文强不一定要杀,可以怀柔。但是你性气高容不得人,但是杀了他却尾大不掉,突然冒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来复仇,而且搞到满城风雨,你又有点心虚,就出此下策,所以处处被动,这个是令我军蒙尘的动作。”

        段光烈看着段良玉,良久:“我只知道,挡我道者死。这个信念跟了我几十年,我也一直是这样走下来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从来没有输过。”

        “但是这个手段不是适用每一个地方,我感觉你是在回避,也在给自己找理由。说最真实的,我感觉你有点变了,不再是那个‘雄心起舞刘琨剑,誓代天公削不平’的二哥了。”说着似有着说不出的寥落看着段光烈:“你是信了那个诅咒,坐拥数几十万雄兵的将军居然会不安于一个魂魄。”说着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冷然大步而去。

        她的身后,段光烈的眼神有一时的莫名震动。

         

        外面是晴朗的阳光,这位英气豪迈的女将军仰头看着一天的阳光,眼神莫名有点迷茫。曾经和她这位二哥一起并肩作战,马上马下浴血天下,那时的二哥豪情万丈,那些激昂的诗词就是现在依然能激励到自己,那朗朗的带着青年的豪情似乎依然在自己的眼前:“世态炎凉恨不平,苍生多少竟忧贫。雄心起舞刘琨剑,誓代天公削不平……”莫名的,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

        沉默的,站了很久,一直守在远处的她的部下梁红见到将军的情绪在慢慢缓过来,才走了过来:“将军,我们是不是马上返回松江县。”

        顿了良久的她眼眸一阵的明锐:“命令参加搜城行动的第八师师长马上来见我。”

        “是将军。”

         

       

        九江,

        在一个隐秘的群山环抱中,有一片非常空阔的开阔之地,

        明亮的阳光和周围黛绿色的群山衬托的这里空阔又安静。

        就这时,一架雄鹰披着明亮的阳光从天而降,降落在这片广阔的大地上。

        这里,还停着近百架战机。

        很快,

        地面有十几个地勤人员和几位高级将领奔向那架才降落的战机。

        从驾驶舱站起来的,是穿着飞行服的周择润大将军。在万里晴空的衬托下,严峻的脸上有一抹不可见的愉悦。

        副驾驶席上是全程陪伴的技术最优秀的飞行员林翔宇。

        周择润在大家关注的眼神中走下了战机。

        刘得翼和五位空军高级军官都站在旋梯边上。

        “将军,没想到半年时间,将军已经完全可以掌控飞机的驾驶了。”刘得翼不得不佩服。

        周择润下了战机,脱下飞行服,警卫过来接了去。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群山,深深的吸了口气:“亲身体验之后我更有信心,未来的战争,航空兵将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

        几位空军高级军官十分的认同。

        “我们现在一共有多少架战机。”

        航空兵总司令关振峰跟在边上:“目前轰炸机有一百架,歼击机五十架。”

        周择润点点头:“继续向俄国订购三百架轰炸机还有一百架歼击机。”

        “是。”

        “俄国已经不能容忍日本人在中国越吃越大的胃口了。”刘得翼说。

        周择润冷然的笑:“这些人都是强盗,没一个好的,只是现在他们辅助支持我,主要目的就是想获得东三省的利益。他们以为我是段祥林或者袁大督,真的到了我可以做主的时候还由得他们在那里撒野,日本人不可以,俄国人同样不可以。”

        边上的人都是欣慰的一阵笑。

        周择润转头看着紧跟在后面的林翔宇:“飞行员的训练要抓紧,我会把一些身体素质好的军人从陆军方面调拨给你。”

        “是,将军。”林翔宇用力的行了个军礼。

        周择润点点头:“你们忙去吧,我在这里随便走走看看。”

        关振峰点头,就带着部下先行离去。

        周择润看了下周围青葱的山色,转头看刘得翼:“一起走走。”

        这时,一直跟在身后的警卫员走了过来:“将军,上海有信件。”

        周择润点点头。

        警卫员急忙从公事包里取了出来递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信封。

        “是济生的吧。”刘得翼在边上说。

        周择润点点头,眼睛细细的看完之后递给了刘得翼:“他果然是个细心的人。”

        刘得翼一边看一边笑:“他把帮会暗杀都向你汇报了。”

        周择润默默的一笑,漫步着往前走:“信上说,丁力连续遭遇两次袭击性暗杀行动。第二次几乎要了他的命,不过他命大,遇上外国胸外科名医把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刘得翼笑着说:“济生写的够细的,连坊间猜测是上海大亨于镇海为许文强复仇的消息都全写上了。”

        “那你是怎么看的?”周择润突然站定身体。

        刘得翼似乎怔了一下,随即:“于镇海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一丝轻轻的叹息缓缓的透出胸臆:“一代大亨,就这样葬身火海似乎有点不可思议。好歹他手下有那么多干练的战将。”

        刘得翼微微一怔:“将军,你的意思是于镇海没死。”

        周择润缓缓的走进一条山路:“从上海回来之后我调阅了四年前的那次大火拼的所有官方和民间报到。我当时想既然冯敬尧都能逃出来,没理由于镇海不能逃出来。冯敬尧是在逃出来的时候被枪杀的。我怀疑他是被之后赶到的许文强杀了。因为冯敬尧死亡地点不在事发的第一现场。”

        刘得翼困惑的:“将军为什么突然对这事情这样关注,这说白了不过是江湖争斗。”

        “你错了,这不是江湖争斗,是于镇海用自己的命给许文强打开一条推广国货运动的路。所以,我越来越感觉于镇海是个人物,十里洋场声色世界,他可以抛弃一身繁华推动国货运动,为此不计生死。不惜以死为许文强开辟出一条大道。之前我只是在表面欣赏他,而现在我越往深处想,越感觉他不简单,这个人几乎是没有自我的。”

        刘得翼的脸色莫名的整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能让将军放在心上的,放眼出去,除了那位段良玉女将军似乎再没有别人了。

        “我这次取道上海,原本是想去摸一下段光烈的底,同时也想去祭奠一下于镇海。传说中他所最爱的十里桃林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但是或者你不会想到,我可能是真的见到了他,还活着的他。”

        刘得翼猛的一惊:“将军。”

        他们已经蹬上了一座小山头,极目出去,数架云鹰正悍然而起。周择润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当时我还未感觉到,他就可能是于镇海。但是后来我回客栈之后,客栈的老板差点把我误认作许文强。我才想起在水岸边那个白衫人看到我时候的激动和震惊莫名的情绪,那种无法控制的感情不是真实的情义在里面纠缠是不会有的。以于镇海和许文强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可托付生死的人,更何况他们之间。所以就在那一刻我认定了那个人一定是于镇海,他还活着。”眼神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坚毅和不容否定。

       

       

        夜已经很深了,

        十六铺码头那栋简易的二层带院子的民居里,二楼西面的屋子还亮着灯。

        杨迪把清水、毛巾、开水、酒精等一应物件都准备妥当,屋子里还摆了些菊花,窗户稍稍透开一丝,让里面浓厚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尽量散去。

        他看了眼昏睡在床上的苏文海,不过今天的气色比两天前好很多了,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坐在床边那个穿日本和服的日本人回头低低的:“于老板的伤口基本愈合,我那个特效的伤药还是可以的,能在两天时间里令伤口结疤。”他轻轻透了口气:“但是肩膀处的弹痕太明显了,我必须要做一下纹色。”

        杨迪没有办法反对,外面已经全城戒严,阿勇和阿强幸亏他转移的早,但是苏文海却来不及转移了,万一真的搜查过来只有死路一条。

        那日本人沉吟着:“请先生到门外把着,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杨迪沉吟了一下还是出了屋子把门虚掩上。

       

        窗外不时透进的是秋的凉意,昏睡在软榻上的男人清贵又冷漠……

        加藤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心跳,曾经他看到过那个男人不经意的一笑,唇角微微勾起的弧,眼底清透如水的明亮,淡静而疏离。那时他是刚到中国游历学习交流医道的医者,当然他也是一位剑客,不过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

        烛影灯光中,加藤缓缓的俯下身拉开那件中衣,右肩处因为中了三颗子弹留下了难以修复的创口……

        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终是狠下了心,取过托盘里浸了温水绞干的毛巾一下就勒在苏文海的嘴中,随即从一个托盘里取了白色的绸带把苏文海绑定在床上。

        昏睡中的苏文海突然的惊起,迷茫的张开清透的眸子,一时惊怒交加,企图挣扎。加藤低低的安慰:“我不会伤害您的,请您忍耐一下。

        莫名羞愤的苏文海冷冷的盯视着眼前那个日本男人,因为不能说话,眼神里都是疑问。

        加藤低低的:“你刺杀丁力那天我就在百老汇的门口,我全看到了,是我帮你动的手术取了弹头。请您放心,你是我最仰慕的人。而且,因为元勋大哥。”加藤说着心里却是寂寞的笑。

        苏文海用力的想从床上撑起来,但是猛的牵扯到伤口,立时痛的整个人颓然的又躺倒,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加藤痛惜的:“你不要乱动,现在全城戒严,段光烈在地摊搜捕,看到身上有弹痕的就会被抓走,所以你的那个伤口我要处理一下,我怕你吃不了痛挣扎会影响我的纹色的,所以请原谅。”

        苏文海默然的,一时松了警惕,人立时疲惫的一丝劲力都没有。他知道他倾注全力的一击丁力还是没有死,一时一种说不出的灰冷,似乎陷入一种无可名状低沉的深渊。

        加藤默默的看着他突然暗沉的眸子,心里默然的叹了口气。随即去消毒过的盘子里取过细长的针……

       

        寂静的夜色里,风中有阵阵的凉意袭来。杨迪不安的在门口站着,他看到阿龙和大黑也悄悄的缩在楼梯口不能放心的守着,一时也没心情理会。

       

        夜风中,屋子里透出了隐忍的痛苦的呻吟,杨迪感觉浑身一阵阵的发寒……

       

        加藤低低的:“很快就好。”手下却一点也不迟疑。他用细细的针在那光洁的肌肤上绣出了一枝清雅的桃花绣纹,花瓣的勾勒花蕾的清妍的阴影正好掩盖了那刺目的伤口。”感觉手下的身体不停的战栗着,冷汗细密的从白皙如瓷的肌肤里渗透出来……

        加藤不时腾出手用温水浸过的毛巾给苏文海拭去额上身上的冷汗。他尽量的令自己的动作能快些,在勾勒到自己感觉已经没有瑕疵的时候,小心的取过早前已经调好的颜料再细细调制了一下,直到那颜料调到透出水色的润,才缓缓点到那桃花绣纹上。

        阵阵的痛楚令苏文海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看着那张苍白如雪的脸容,加藤心痛的:“马上就好。”

        似乎的确没有用多长时间,加藤的心微微动着,手带着感触轻轻的抚摸着那光洁却如冷玉般清冷的肌肤。肩胛处那枝清雅艳丽的桃花绣纹在男人深深的昏迷中显得那样的清妍寂冷……

         

        他随即解下绑在他口中的毛巾,又松了那些绑绳。帮他把衣服拉好,随即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

        杨迪似乎没有防备的吓了一跳,随即马上紧张的:“加藤君,怎样了。”

        “我已经给于老板纹了色,你去帮他擦一下身体,他的衣服都湿透了。还有你们两位兄弟的伤势恢复的比较稳定,不过因为伤很重,需要休息一个月左右,就让他们在我那边,等伤好了,过了这阵风,就让他们回来。”

        杨迪由衷的松了口气:“这次真的多亏加藤君了。”

        “于老板是我所仰慕的,虽然我的身份令他憎恶,但是我仰慕他推动国货不计个人的风范和气魄。此生还能为他做一件事是我终生的幸运。”说着深深一鞠躬:“于老板要用的药我都放在桌上了,你们小心照顾。”说完向杨迪告辞离去。

       

        苏文海昏睡了一天一夜,杨迪一刻都不敢离开。

        这几天戏班也都没有出去演戏,外面一片风声鹤唳的搜捕。

       

        又熬过一夜之后,眼睛有点红肿的杨迪看到苏文海在晨色里缓缓苏醒了过来,一时那颗心才落下。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手却被苏文海轻轻的拉住。只这一拉杨迪已经知道他的心意了,当下轻轻拍拍他的手:“你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我都照看好了,阿勇和阿强都好好的没事。就是外面现在搜捕的风声很紧,所以你还是要警惕一些。”

        苏文海勉强的点点头,这时阿龙已经把贞贞熬的稠稠的粥端了上来。

        杨迪小心的把苏文海扶了起来,给他靠好被子。趁阿龙过来喂粥的时候,杨迪忙忙的又收拾了一下屋子,把他感觉有点碍眼的都收藏妥当,药物全部收到他的东房里藏妥。随即又照料一下那些菊花,笔墨和纸在桌上重新铺排一下。

        才收拾完,楼下突然有了声响,他一阵惊异,急忙的就匆匆下了楼。

        这时候,

        院门外悄悄闪进来几个周围的邻居。一见杨迪从屋子里出来,急忙忙的迎过来:“杨班主,杨班主,我们看到有一队军人往这边搜查过来了,你们要小心些啊,家里有什么药什么的藏藏好,这里如果有孩子练功受伤的得想想好话再回答。”那几个男人女人急急忙忙说完,然后飞快的慌慌张张闪了出去。

        杨迪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当下急忙往楼上奔去。

        苏文海也才喝完那碗粥。

        杨迪低低的:“有军队在过来,你能支持住吗?”

        阿龙的脸色就变了。

        苏文海的脸色也紧了一下:“让阿龙他们避一下可以吗。”

        “不行,出去反而招怀疑。”说着他想了下:“你能起床吗。”

        苏文海勉强点头,杨迪已经找来一件水色的长衫给他披上,阿龙几乎半拥半扶着把师傅抱进书桌前的藤椅里,杨迪很快给苏文海收拾妥了衣服,随即让他稳一下心神:“阿海,有我在,孩子们不会有事的。”说着用力的握了下苏文海的手,当下拉着阿龙就飞速下了楼。

       

        远处已经有军队的声音在过来。

        院子里的弟子都拉开了练武架势。

        杨迪就站立在廊下。

       

        这时外面已经有人在说了:“这里有个戏班是半年前从外地来的。”估计说话的是这里的里长之类的。

        很快有脚步就飞速奔了过来。杨迪令那几个不甚稳定的弟子把脸转向里面,让大黑阿龙面向着外练功。

        就这时院子的门被推开。

        进来一队军衣鲜亮利落冷漠的军人,一下就把院子里的人围堵到一边。这疾风闪电的架势立时把几个年幼的弟子都吓哭了。很快有两个女军官进来逐个的看了下那些弟子的气色。

        其中一个年龄大些约莫三十左右的军人看着杨迪:“你是戏班的老大。”

        杨迪点点头:“我们是走江湖讨饭吃的,才来上海不久,这些孩子还小,希望军爷不要吓了他们。”

        那女军官扫了杨迪一眼,一挥手对手下:“你们去楼上搜一下。”

        杨迪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稳重的阿龙和大黑毕竟也没见过这刀枪架脖子上的阵仗,看到那些军人各个手里都是步枪刺刀,一时脸就白了。那女军官的警惕的脸色微微的一变,随即就想往楼上冲去。杨迪感觉有点不妙。这时外面大步进来一位身材勇武挺拔的军官,那一身英武的气概硬是把杨迪震了一下,定睛之下发觉竟然是位女的!令他诧异的紧,这女人也太威猛了吧,不由悄悄出了身冷汗。

        女军官急忙止步过来行了个军礼:“将军。”

        “你们在下面守着,楼上我去。”说着淡淡扫了眼整个院子,英挺的背影已经大步上了楼梯。杨迪急忙的紧随而来。很快有军士举枪拦住了他,杨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已经上楼的女军人回头摆了下手。军士很快撤了枪,杨迪也顾不得什么的跟了上去。

        女将军沉冷的气势,那股子似有所感的架势……杨迪的心都快窜出来,他恨不得背后给那个魁梧的女人一闷棍,可惜他不敢。就是敢,估计也打不过那个女人。

        上了楼,就东西二间房。那魁梧的女将军在东房巡视了一下之后往西房去。

        她随手推开虚掩的西房的门时……迎面是一股清凉爽利的气息。入眼的是一室淡淡的秋阳,和淡雅的菊花透着清香。她的眉眼有一阵说不出的舒畅。

        放眼中,整个屋子故旧朴实,书籍整齐的堆的到处都是,窗户敞开着,风缓缓的掠入,一切安逸得让人心跳……窗前一袭水色长衫的人正提笔写着什么。

        杨迪刚要叫,段良玉挥手制止,边走了进去。

       

        不知为何,在打开门的一刻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明澈一下就浸透了她的心。常年的戎马铁血和军旅生涯,她几乎没有触摸过这一份安静和明澈,所以有一瞬间她居然不想进去破坏这一份静和安适。

        不过她还是朝窗前书桌边走了去。

        修长的指节狼毫小楷只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戏剧人物。稿纸上是整洁的行文配以图案说明,就见那狼毫小楷笔走龙蛇,点划中那些戏剧小人物就呼啸而出,而简练的文字如细水般的绵长……那个专注的男人看得出是在汇编一卷文集。

        关注中,在不知不觉中段良玉和那个男人已经挨的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细细的呼吸,和男人衣袂间的一抹淡淡如菊的清香……但是,但是除了这菊的熏香,似乎……似乎……她的脸随即一阵的凝重。

        ……

        狼毫已经搁在笔架上,男子已经转首望向她,似乎是未想到的意外。那意外段良玉心里是明白的,但凡初初见到她的人必然会显出一份惊疑,若非常淡定了,那这个人必定心有所图故作镇定了。

        其实她知道自己长的毕竟不甚好看,而且右脸上因为征战沙场的缘故还留了一道疤痕,再衬上自己这副身架是该够人惊疑了。不过段良玉也在看眼面前的那个男人。居然是非常英俊文雅,眉如墨染,眼如清泉,薄薄的唇角似有似无的勾着一抹浅淡的笑。所以她却也是意外的怔了片刻。但是毕竟是久经沙场,她还是镇定了下来。

        杨迪见二人无言的对望着,急忙走了过来:“师弟,这位是女将军。”

        “你会唱戏。”段良玉说了进屋的第一句话。

        苏文海微微颔首:“我们是以戏文谋生的。”

        段良玉微微一笑,抬首打量着朴实干净的屋子:“你的身体不大好,我看你似大病未愈。”

        杨迪似被当头敲了一闷棍。却听苏文海淡淡的应声:“几日前着了寒,不过是小伤寒之类的。”

        段良玉漫不经心的扫着那敞开的窗户:“你这身体已经很弱了,秋天气候寒凉,还把这窗户开的这样大,实在不是道理。”

        杨迪的脑袋“嗡”了一下,突然感觉眼面前那个粗壮的女人实在不能小看,当时就恶狠狠的瞪了眼苏文海:“你看,你看,叫你关窗关窗,你就说关着窗胸闷,想透透气。你不知秋天寒凉最伤身的,这会你看女将军都说了。”

        段良玉看着杨迪指手划脚的对着那男人一顿的批评,不由心底感觉那颇有学者风范的人倒是镇定,楼下都是实打实的枪壳子,而自己这副气概不说别的,就是军营里的军官看到她都是大气不敢喘,不由她的心思还是沉了一下,寻常的戏班人物怎会有这样的气度。心里似乎已经了然:“其实屋子里也不能放很多花,人病了,身体原本就虚,花香反而会伤神。”

        杨迪不由有点傻眼,一时气急的看了苏文海一眼:“就是你一天到晚的附庸风雅,说屋子里四季的花卉梅兰竹菊是不能少的,不然就是俗人了。你这都病成那样还……”杨迪挠着头:“不行,我等会让阿龙还是搬走,你看女将军都说了。”

        段良玉看着表情丰富的杨迪,突然感觉有点有趣,当下故意肃然的:“我半身戎马,所经历的战事不下百场,身上所受的各种伤不下数百次之多,所用的伤药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我对伤药通透到只要稍稍闻到一些气味就可以明白那是治什么伤的。”说着眼睛缓缓的落到了苏文海的身上。

        杨迪已经是一头热汗了,他懊恼的是怎摊上个精明如母老虎一般的女将军来查房,如果是小喽啰即便让苏文海脱光了让他们看也是无事的。现在摊了个女将军看那气场和架势不是寻常女将,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就这时却听到苏文海带着淡淡的笑意在接口说话:“将军身经百战只令我等佩服,我们只是微末的戏子,除了为生机奔波就是希望家国可以安宁,这样我们也可少受风雨飘摇被外国强盗如蝼蚁般的摧残贱杀,身体自然会更健朗了。”

        杨迪的脑袋猛的抽搐了一下,他不知为啥苏文海会说这句话,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但是看到苏文海的嘴角已经噙着冷意。杨迪估摸是苏文海感觉瞒不过了,才说的狠话过过嘴瘾。

        一时感觉心已经乱的没了章程了。他不由察言观色的望向那女将军,脑子像风车样的飞转着,想着该用什么话才能圆住。

        就在杨迪飞速思考的当口,却见段良玉走到那敞开的窗前把窗子拉上:“你的身体虚的紧,根本连坐着都艰难还硬挺着,这窗外的风更是可以伤身的。”说着看了眼杨迪:“我来过之后自然不会再有人来查了,把花都搬出去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杨迪一头莫名的雾水,一时傻了半晌,等听到楼梯声往下而去,才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紧跟着那位女将军下了楼。

       

        段良玉径直下了楼,很快吩咐下去这里没什么往后不要过来打扰这里做功课。

        院子里的军人听到女将军发话了,立时不敢怠慢,立刻传令下去,随后梁红带着军人很快出了那个简易破旧的院子。

        杨迪怔怔的看着那些军人飞速离去,看到段良玉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张不甚好看的黑脸膛,不知为啥在比较好色的杨迪的眼里居然感觉有点绝色!!

        段良玉只看了杨迪一眼,眼神有一丝莫名的看不出的光芒,随即转身离去,直到她魁梧的身躯出了院门,杨迪突然浑身乏力的几乎站不稳。

        边上的小虎急忙来扶住他有点虚脱的身体。

        杨迪自己知道刚才其实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只不过也不知为什么那个女将军会放他们一马。一时想着,让小虎扶着便回身往楼上去。

       

        楼上,苏文海已经支持不住由阿龙和大黑扶到床上睡下了。

        见杨迪进来,才勉强张开眼,刚才是勉励撑着,这回只虚的不停的喘气。

        杨迪到床边坐下:“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来搜了。”

        苏文海缓过一口气:“那位女将军明明已经察觉了。”

        “或者她比较同情刺杀丁力的人吧,目前只能这样理解。”

        苏文海已经没有精神再说话了,当时只点点头就沉沉的睡了。

        杨迪帮他把被子拉好,随即让大黑和阿龙把屋子里的菊花搬走就留一盆,随后关了门退了出去。

       

        这一早晨那么一折腾,人人都感觉很累很累,杨迪觉得有些事情还需等苏文海稍稍恢复一点精力好好议议。

        反正这阵戒严也无法演出,见大家累了,就让大家先休息去。

        等小的都去房间休息看书之后就留下阿龙小虎贞贞大黑老幺这几个大的没有离去。

        杨迪在那张旧旧的八仙桌边坐下,这些个弟子也都围聚过来坐下。

        这几个徒弟是他看上眼的,他杨迪的眼睛向来是没有看错的,他调整了下情绪,然后严肃的:“师叔的事情你们都知道的,现在看来暂时是平静下来。总之就是离开北平那句话,万一将来有什么,你们不要管师傅和师叔,带着师弟们马上离开上海。你们人在江湖反而是给师傅和师叔的安慰知道吗。我今日再说这一遍,因为师叔一直感觉他带累了你们,所以你们记住,我今日的话就是对你们师叔最大的安慰。”说着转头看着阿龙:“就是你的师傅,他现在把他的技艺都七七八八的教了你,你的外形什么的都非常的好,所以不要意气用事,万事都要沉住气……”

        大家都沉默的点头。

       

        全城地毯式搜捕仅仅持续了七天就结束,当时警察局有消息出来是三名刺客因为伤势过重已经死亡。就这样含含糊糊的一个表态,被拉进城里的军队依然开拔出城往松江县驻扎。

       

        这次疯狂的搜城行动突然的结束,说白了是北平的段林祥来了电报,命令马上停止搜城行动。虽然段光烈十分的不情愿,但还是不敢违拗叔叔的指令。

        段林祥突然来电报是这里的消息传到了北平。

        之后北平来了加急信件,是段祥林写给段光烈的。信上劈头的就是一顿言辞训斥。主要是怒段光烈太过骄傲,不能有容忍之量,许文强的死是一次失败的动作。及至尾大不掉为了一次江湖刺杀不惜动用十万军队,令上海这座国际大都会近乎瘫痪。他怒段光烈太义气用事,虽然皖系军已经占据大片地盘但是越是这样就越不能做出一些让人笑话或者抓把柄的事情,现在各方军阀虎视眈眈,皖系军的战绩已经成为一座危险的高峰,在还没有彻底登顶的时候什么都是假的。

        段光烈对于叔叔的小心谨慎很是冷淡,现在大片的地域在他的掌控之间,他的锋芒几乎没人可抗。区区一个许文强只是一个草根居然和他对着干,他不拿掉他不是让他翻天了。他此次的搜捕就是想杀一儆百,这回却搞到不了了之,一时感觉脸上十分无光。

        段光烈为了这事把手下那些头头脑脑骂到各个狗血淋头。明明是有刺客的,刺客据掌握的可靠情报就有三名,但是地毯搜捕居然一个都没有抓到,反而抓了数百个没有关系的人。

        当时有人提出可能刺客受伤很重,已经不治身亡。因为整个上海的医院都被封锁了,所以失去医疗的抢救,死是很有可能的。

        原本那个人准备接受一顿臭骂,但是最后居然有很多人都表示这个可能很大,没想到段光烈也认了,于是他们给刺客下了已经死亡的定论。

       

        段良玉在整个搜捕工作结束之后留在了段光烈身边依然开始帮助他处理日常的事务。段光烈当时感觉到的是段良玉必定是性子过了,然后还是想着和自己一同打天下的情谊,最后放不下和自己的亲情留下来帮自己,所以见段良玉回来帮他一起处理事务自然是非常的高兴。

       

        其实段良玉回来是有原因。一个是:的确感觉她还是应该在段光烈的身边帮着他。还有就是自那次搜捕那个戏班之后,她的心绪居然有了一丝自己都感觉奇怪的起伏。也不是因为她看到那个男人非常的英俊不凡,其实她看到的英俊英武的男人不在少数。只是当时她以将军的气势进入那里搜捕刺客,在第一眼捕到的却是一种朴实干净,盈室的书卷气息和秋日初晨的安宁,还有一袭水色长衫给出的静。之后,那个男人的行迹在她一句一句话的抽丝剥茧中已经完全的暴露。可是他还是那样的镇定,似乎死也不过是如此。

        或者,当时她的确有点动容了。一个戏子,只不过是一个在最底层谋生的,却可以为了一个信念而不顾生死。

        她承认,自己被许文强吸引过,许文强有一份强大的吸引人的魅力,无论他的人还是他身体力行的事情,所以可以理解当一个人被人仰望时,会有很多义士前赴后继的为他流血,而那天她去搜捕那个戏班,那个人就是吧。

        其实她从来不相信那句诅咒之语,如果于镇海还活着,许文强和她聊起那个男人的时候,眼底深处不会有那丝永不能见的惆怅。

        或者是为了许文强就这样像流星一样陨落令她心里一直耿耿,所以,当这诅咒疯传的时候,她隐隐的感觉,她是不是该成全一下那一份赤烈的心。

        或者,也是那一份想法,最终她没有揭穿他,或者也是那个人超凡的冷静令她感动。

        十几年的征战杀伐,她想的最多的是排兵布阵。认识许文强之后才意识到战争的含义,杀伐的目的,还有家国的更深的意义。以及个人的信仰和追求。和许文强交流的时间不多,但是她明白,许文强已经为她打开了另一扇窗户,那里有很多更深的思想,不是杀戮和力量可以解决的。

        所以最终,她放过了那个男人。

       

       

        在霞飞路那栋三间平房里,那原本是杨迪的居所,现在自然是他的爱徒晓白睡觉的地方。自然为了方便交流和办公李玉函也坐在了那里。

        今日是周末,晓白无力的趴在师傅的书桌上十分的沉闷,原因是外面盛传那三个刺客因为伤势严重,所以死了。

        吕晴晴也是沉着心靠在书桌上,无意识的拨着笔架上的一支大羊毫。

        阳光很是无力的从窗子里透进来。李玉函心不在焉的靠在椅子里翻着一本书,但什么也都没看进去。

        良久,晓白十分伤心的抬起头看着师兄:“师兄,我们是不是该给师傅搞个衣冠冢啊。”

        李玉函还是比较的沉得住气的。他微微扬了下眉:“我已经通知各部门下去,有听闻哪里有没人认领的尸首立刻通知我。”

        晓白突然的浑身打了个冷战。

        吕晴晴突然很是义气的一拍胸:“你们的师傅就是我的师傅,更况且我也见过他的,算上我一份。”

        晓白哀伤的又次趴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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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53: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戏子

       

        杨迪这几天总感觉眼皮一直在跳,也不知谁在骂他说他,不过好歹苏文海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渐渐的可以下床走动了。

        外面的戒严已经结束了。

        后来挨不过苏文海一再的要求,杨迪只能外面租了黄包车和苏文海出城去郊外加藤的通幽山庄探视阿强和阿勇。

       

        通幽山庄不是很远,出城不过一里地就到了。其实是一个颇具古意的酒楼。杨迪清楚的记得自己那时侯没少和那些狐朋狗党来喝过酒。因为这里坏境雅致很符合他们的心意,却没有想到开这个充满中国古风的酒店的居然是个日本人。所以看来这个日本人对中国文化的确非常的着迷。

       

        下了黄包车,杨迪先去递了拜帖让去通报一下,只一会会加藤就飞速的赶了出来。之后就引着苏文海和杨迪七弯八拐的,穿过酒店直往后面的庭院去。

        这一路穿径过廊的,颇有一种幽雅的景致。杨迪左右张望着,少不得对这庭院的布局赞赏一番。

        过了二进庭院就是最后面的院子。入眼的是一池碧水。环水的居然都是桃树,延伸到一片稍稍大点的空地上便已经成就了一片小的桃林,此刻每株桃树上都结了桃子令杨迪的心有点蠢蠢欲动。

        加藤一边引路一边笑:“这里的水土好,这些桃基本都长好了,等会我让工人们摘些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加藤那一口流利的国语就是杨迪听着也感觉舒服。当时他笑着:“那我就不客气啦。”

        穿过桃林便是一排厢房,应该已经有工人通报过了,所以阿强和阿勇居然都已经站在滴水长廊里等着。在看到苏文海走过来时都眉目一阵轻松的奔了出来。

        苏文海见他们已经能这样的奔过来,一时心就放了下来。对加藤也是比较感谢的点点头。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东厢房。工人进来送了茶点就尽数退了出去。

        点心都十分的精美小巧而且花样繁多,因为原本就是酒楼,所以这些点心也是举手之劳。茶水都倒好了,五个人就围聚在一张圆桌上坐下说了会话。

        先是苏文海问了阿勇和阿强的身体恢复状况,然后就是杨迪说了些琐碎的话题,之后杨迪就开始挑精致的点心吃了,阿强和阿勇也十分好奇的挑着那些糕点吃。

        加藤看着苏文海:“于老板,我想以后我不能这样称呼你了,不知我可不可以叫一声阿海呢。”他的神色很诚恳。

        苏文海慢慢的喝了口茶:“你对我和阿强阿勇都有救命之恩,这次不是你,我们真的都死了,所以你想怎样叫都可以。”

        加藤点点头:“这两次刺杀,其实你们已经踩点几个月,都精密计算过了。这样最终都没有成功,我看以后的把握更不大。如果近不了身,估计都杀不了丁力。”

        苏文海淡涩的笑笑,缓缓放下水杯:“我现在就是在想这个事情,昨天我已经和杨迪议过,看来我必须走唱戏这条路,或者可以找到机会,听说丁力的母亲很爱看戏,家里一直有请戏班唱堂会。”

        加藤的神情莫名的一凛,顿了下:“阿海,你是一位上海大亨,是抬手风云的大亨,是万人敬仰的,你……”

        苏文海微微的摇头,眼睛转向敞开的木格子门,就看到缕缕碎裂的阳光从桃林密集的枝叶间透出来,晃眼又明亮。不由微微闭了下眼:“于镇海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是苏文海,想为许文强讨回一个公道的苏文海。”

        加藤想了下,小声的:“我听闻,当初你赴死那刻,曾经留下一封信,就是要你手下各个堂口老大扶助许文强半载时间,之后他们就自行收山归隐。所以我想,如果你以于镇海的身份召唤他们,他们必定会聚拢到你的身边,这样杀丁力就会有希望了。”

        苏文海默然,手轻轻的拍着桌沿:“当初让雷万钧他们扶助文强半年,半年之后退隐,是为了方便文强做事,他们毕竟是我的人,一直让文强管都会不舒服,这样文强做事也会拘谨。他们是听了我的意愿归隐了,我不能再叫他们出来。不能为了完成我的心愿而再令他们进入血杀,毕竟他们也是我的弟兄。我刺杀丁力是因为我和文强的情义。我不能因为这份情义而毁了对他们的情义,这个我还不起。”

        加藤不由的肃然,良久:“但是一入伶界就终身为伶人,那是一个微贱的行业,是娱乐人的行业,阿海,你的性气是受不了的。”

        “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给文强讨回一个公道。要说段光烈也难以脱开干系,只是丁力是文强的兄弟,段光烈是一代军阀,这意义是不一样的,所以丁力尤为该杀。”眼里的冷意突然如霜寒一般。

        一时气氛有点阴沉悲冷。

        杨迪挑了块小酥饼放到苏文海手里:“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他为了驱散什么的:“对了加藤君,你是怎么认识阿海的。”

        加藤看了苏文海一眼:“我其实在日本是个剑道高手也是一名医者。在中国是以学医行医为名。”

        “有没有再兼职做间谍啊”杨迪把半个蛋挞塞嘴巴里,却看到加藤硬是给他噎了一下,不由哈哈一笑。

        加藤“呵呵”的干笑了一下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失态接着口:“于老板推动国货运动的时候我就在上海。虽然我是日本人,但是中国的国情我真的很清楚,当时推动国货运动真的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所以我十分的仰慕一直想拜见,但是一直没有获得成功,后来我实在无奈了,就下战书挑战于老板身边的一员猛将。”

        杨迪吃了一惊:“谁?”

        “元勋。”苏文海静静的,眼神有点远。

        “当时我们比枪法,我输了,于是比剑道。我是剑道高手自然是我厉害,但是元勋大哥不服气,就说对砍,然后他用刀我用剑,最后他的刀砍断了我的剑,我终于感受到他那像狮子一般的力量,所以非常的折服。我们经过比试,元勋大哥对我也有好感就帮我引见了于老板。托元勋大哥的福我终于见到了于老板。当时我非常兴奋。”他说着看了眼沉默的抚摸着手腕上那翠色平安符的苏文海:“后来我和大哥情投意合就义结金兰了。那年我有事回日本,没想到等我再回到中国的时候什么都变了,大哥居然去世了,十里桃林也烧毁了。不过没想到还能让我见到于老板。所以今日我做这些其实也是代替元勋大哥做的,因为我不是中国人,所以我能做的很有限,但是,为了于老板我加藤可以说一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杨迪大声吆喝了一声,把一个生煎包吞进肚子里。“我记住了你今日的话了。

        苏文海无奈的看了杨迪一眼,感觉他像八爪鱼一样到处想抓援军一般的见缝插针。

        杨迪很淡定的又抓过一个蟹壳王继续吃了起来……:“加藤啊,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人生在世嘛,就是情义二字是不是。”

        加藤很是认同:“这个加藤知道,杨兄已经知道我住这里,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阿强和阿勇过来对我说,能办的我绝对不会推脱。”

        杨迪听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我看阿海最近一直困在病床上闷坏了,不如我们一起去摘桃如何。”

        阿勇和阿强毕竟年轻,已经坐不住的站了起来:“好啊,我们也去。”

        加藤笑笑便站起身,先自出了屋子,招呼远处的工人取篮子过来。

        杨迪拉着苏文海一起出了屋子。苏文海虽然不大愿意,但是知道杨迪是想让每个人的神情都轻松一下,所以也就没有拒绝。

        篮子很快取了过来,一行人说着话仰着头,端详着桃树上哪颗桃最好,就这样一边看一边挑慢慢的都有了兴致的,桃树下开始有点笑声……

        自然,杨迪的嗓门响的是最无拘无束……

       

       

        连着一个多月,晓白和吕晴晴还有玉函悄悄查看了不下几十具尸体,最后吕晴晴终于倒下了。

        主要是惊恐加紧张再加点疲劳最后就支持不住的倒下了。

        因为李玉函报社的事务比较的繁忙,所以最后由晓白陪着吕晴晴去医院看病。

        晓白看着一贯活泼好动的吕晴晴此刻脸色苍白,一副恐惧未退忧思尚在的抑郁神情,在她来说真的是比较少见的。所以居然心里一丝同情味道都没有,所以直到挂了号见到医生吕晴晴一直以怒眼瞪着晓白。

        不过还好,看病的那位医生不仅年轻而且长的也英俊让吕晴晴十分的病情硬是去了三分。

        其实她自己明白,自己有个毛病就是以貌取人。往常规点说就是有点小色心。那位医生看上去不过三十三四岁,温颜良语的像春风一般的很快就抚平了吕晴晴心里的恐惧。

        今日医院真好没啥病人,所以吕晴晴后面就已经没有病人了,以吕晴晴的话唠性格自然最后很快和那位温和的医生演变成朋友的聊天状态。其实她原本也没什么病,主要是看尸体看的吓出来的。这回对着英俊的医生就把恐怖这档子事情给忘了。

        谁知这一聊天顿然令吕晴晴感觉的确不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那位医生姓孙,叫济生,要说这名字就和医生很近了,普济众生嘛。随后吕晴晴很快知道那位年轻的医生刚从日本学医归国。而且所在的那个日本医学院,东京医学院居然就是谢灵韵和陆诗琪去的那所,立时令吕晴晴大感振奋,感觉八竿子原来是打得着的。

        临了拿药方子走的时候已经像熟透的朋友一般,约了下次一起喝茶。整个半个时辰看病,晓白居然没能插上一句话,不由十分的郁愤。当下也只能陪着精神大好的吕晴晴去取药,其实他感觉这药不取也没什么了。

       

        一路上吕晴开始然眉飞色舞的说这个是缘分,因为那个医生原本是外科主治医生,但是今日内科那些医生出诊到外头去了,所以他暂代了一下,这暂代一下就和吕晴晴她交了朋友了。

        晓白素然无味的:“能和你说上话的哪个不是有缘分的,你初初认识我师兄的时候不是也抱了一堆缘分嘛。”

        吕晴晴很是认同的:“那是自然,有缘才能相聚嘛。”

        晓白无语……

       

        不过一周的时间,在晓白的活动圈子里就多了一个人:孙济生。

        这个倒是晓白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于是原本的三人组开始演变成四人行了。

        孙济生给晓白的印象是:为人比较开朗亲切。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有一份坚毅的感觉。所以之后晓白开始想,师兄玉函比较文雅,孙济生比较英武,而吕晴晴是个爱热闹的人。估计孙济生比较和她的意吧。虽是这样想的,但是四个人在一起喝茶聊天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隔阂,相反因为思想比较的近居然都十分的谈得来。

        因为孙济生是初到上海的,所以吕晴晴像一本上海八卦百科全书一样,带着他开始到处游走介绍一些所谓的风土人情。临了也没忘记带他去了一次烧焦的桃林,毕竟在吕晴晴的心目里许文强是最要紧的,这个就是连玉函和晓白都知道的。

        那次桃林行她向孙济生说了很多国货运动的事件,说到后来居然泪流满面。这对于一个开朗的女孩实在是很少的,也足可见那段岁月对她的影响是如何的强烈,所以孙济生全程都很耐心的听着她的叙述。

        到后来的后来吕晴晴扶着许文强的墓已经哭到不能自己。一种说不出的悲愤和述说无门的痛苦令她整个人突然似换了一个人的哭的伤心欲绝。

        陪在她身边的孙济生似乎很能理解这个女孩的心思,毕竟他是从救国运动一路走到现在的。

        最后是孙济生背着她离开了桃林。

       

        从那日开始,她对孙济生的感情更是进了一层,因为她那天在许文强的墓前哭的有点昏天黑地,他只是默默的陪着她,最后背她回去时告诉她:许文强的血不会白流的。

        他的那句话冲击的这位女孩的心激荡不已……

       

        后来一来一往的他们的相识从枫叶红透的中秋到大雪飞扬的隆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开始多了,但是四个人在一起谈论时事的时间也很多。在玉函和晓白的心里,那位年轻但是明显比他们年龄要大数岁而且更成熟的医生有一种很亲切的好感。或者他们都年轻,也或者他们都是对这个国家充满忧患……

       

        那天周日,四个人又聚在一起,玉函照例以自己的新闻触角分析了最近上海的一些敏感事件,比如段光烈的几个政府方案又可能隐藏了什么后着。他的抽丝剥茧很是令孙济生佩服,而孙济生也很愿意听他的分析。通常玉函的观察度都是比较到位的,这个是跟了师傅那些年,从师傅歪来横去和告诉他中国上下五千年的演变你读透了就会有感觉,万变不离其中。

       

        二人说的很投机的时候晓白和吕晴晴开始感觉很无聊了,最后玉函只能收口提议去听场音乐会。

        吕晴晴原本想说“好”,晓白突然说他很想师傅,所以想去看一场戏。

        当时吕晴晴就很是惊讶的,说晓白太古老了。谁知晓白立刻反驳说那是国粹,洋人唱歌就穿了一件衣服在那里唱有什么嘛,而且票价死贵。哪像我们的戏服精彩绝伦美轮美奂的,而且价廉物美。不喜欢国剧的就是崇洋媚外。

        晓白这一句话把另外三个说得一阵心虚,当下三个人决定一起去看一场戏。

        就这样四个人裹着大衣冲进了寒风凛冽中。

       

        华灯初上,

        上海大光明戏院外面此刻聚集着百多个人吵吵嚷嚷着要买票。

        那位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气派十足的经理陈哲如在亮堂的进口处被几位熟人缠住也是要票,就见那个陈哲如不停的用衣袖擦着脑门上被逼出来的热汗,场面十分的热闹。

        同样没有票的晓白和玉函孙济生吕晴晴有点奇怪的晃在戏院的门口:“奇怪,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居然这样热闹,看戏还有买不到票的。”晓白的手插在衣袖里十分的惊讶。

        陆陆续续的,黄包车停了一片,香气袭人的太太夫人一个个侧身下了黄包车往着戏院进去。汽车的喇叭也开始凑热闹一般的闹腾了过来。晓白不由惊讶的:“呦,还有高官啊。”说话间车门开了,从车子里出来的居然是穿着军服,面貌严峻的军人。身后随了几名亲兵,孙济生看了不由缩了下头。吕晴晴忍不住嘀咕:“这人气派真大啊。”

        戏院门口人流开始不停的汇集过来,依次凭票入场,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进了场子,那些认识那个戏院经理的也被通融了进去。剩下的就是没人管的了,当然晓白他们也属于那一批。

        晓白在寒风里抖了一下:“要命,看来今天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居然难得一片孝心想帮师傅来看场戏,进不了场,有这么火爆吗!”

        他蹦蹦跳的踱着脚。

        不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在往戏院后面的门走去,眼角不其然的发现了跳脚的晓白,也听到了他嘟嘟嚷嚷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那人居然开始心痛晓白了。嘴巴里喃喃有词的:“要命,是我那乖徒弟来了啊。”嘀咕着也没有停留,飞速的进入了戏院。

        正这时,又开来了一辆车,下车的是一位很有气派的中年人。玉函认得,正好打上了照面所以也不得不打了个招呼:“康老板。”

        康震霆闪目看到李玉函不由惊讶了一下:“是李先生啊,你是来看戏的吗?”

        晓白泄气的:“是啊,可惜买不到票。”

        康震霆微微一笑:“来跟我一起进去。”

        在外面吹冷风吹得快吃不消的四个人闻言非常的欣喜,立时一行四人随着康震霆,在门外一些进不去的观众羡慕的眼睛里进了戏院。

        里面烧了暖气,所以一进去就感觉扑面的暖意,四个人精神一阵的抖擞。

        康震霆很周到的给四个人安排了比较靠前的位置,然后才告辞。

        坐定之后吕晴晴不由很佩服的看了玉函一眼,毕竟上海最大最豪华的戏院,那规模居然不输于歌剧院,一时吕晴晴感觉原来一直在她心里不屑一顾的国剧也不是那样简陋。居然是气派的紧,那舞台更是十分的宽大,而且布置的繁华而充满浓郁的古风,一时令这四个年轻人倍感好奇和亲切。

        因为戏还没上演,所以戏院里细细的低语时起彼伏。

        “听说那戏班才来上海不久,是从北平来的。”前面几个官太太摸样的女人在嘀咕。

        “怪不得戏那样的好,北平来的都是名角啊。”

        “是啊,看那唱小生的真的非常年轻而且很俊。”

        那话音落下之后是夫人们的一阵低低的笑声,然后另一个声音接了口去:“不过那个唱花脸的小伙也很豪迈啊,这戏班都是年轻的,看着精神利落。我看那唱花脸的要不了几年可以直追盖老板了。”

        边上很快又一个夫人低低附和:“那个唱花脸的小伙是很厉害,那口气真的长,不过追盖老板不是那样容易的。”

        “现在上海滩的红角最响当当的就是武行唱老生的盖老板,还有就是那个花旦惠红莺惠老板,今次又来了个苏老板,可谓三足鼎立有看头了。”

        那些夫人的精神又是振奋了一下,声音不自觉的有点高:“苏老板那个周瑜真的俊的不是这世上该有的。”

        边上一个夫人掩嘴笑:“瞧你都说了什么话啊,不是这世上该有的,难道是神仙吗。”

        随着是一阵的笑声……

        真说笑间……

        这时,舞台上的啰点已经敲响了。

        原本嘈杂的戏院顿然的就静了下去。

       

        晓白他们也听到了这些女人还有前后左右的一番议论声,最后总结出来的是:这次这样火是因为北平新来一个戏班,戏班里的人都很俊,把上海的男人女人都迷住了。吕晴晴立时精神抖擞的注视着即将开演的舞台,晓白知道她一听说谁英俊就会花痴,所以当时很是鄙视了一下,同时也为师兄和孙济生默哀一下……

       

        舞台的幕布已经拉开。

        第一场是群武行戏,就见舞台上翻腾跳跃,非常的热闹,一时把还没进戏的观众的情绪立刻给吊了进去。

        四个人因为这次能进来颇费一番周折,而且门外还有很多进不来的人,所以到是很认真的看戏了。

        眼花缭乱的群武行下去之后,进入正式演出。原本以为是每段精彩的折子戏汇演。但是最终却是一部大戏,但是每幕戏都有一个主角。所以这出戏共五幕出了五位主角,这个是寻常戏里所没有的,几乎每个主角就负责一幕戏。这编剧的功底让不喜欢看戏的吕晴晴都是一路专注的看了下去。

        这故事取了三国演义,贯穿了貂蝉拜月、三英战吕布、舌战群儒、横槊赋诗、羽扇纶巾五幕戏,这五幕戏似是独立但是却整个的娴熟的串联在一起。所以就是一直有点不待见国剧的玉函也看到心惊动魄。

        青衣貂蝉的婉约决绝,宛然是倾国倾城之容之态度。及到三英战吕布时那位英俊勇猛的吕布,那文武生一套利落的拳脚获得了满堂彩。

        吕晴晴才喝完彩。接下来是一位俊雅的小生唱了一出舌战群儒,那幕戏里居然有两位角。一位是唱孔明的小生,一位是唱丑行的,那位丑行别说,一个眉毛一个声调令原本剑拔弩张的舌战戏唱出剑气里的诙谐,计谋里的众生洋相搞到台下笑声一片。吕晴晴回头看晓白他们也看的着迷一时紧忙又盯住了舞台。

        之后便是大黑挑起的《横槊赋诗》。那浑厚苍劲的唱腔,和曹孟德的豪情全部在他的气概里用心的传达了出来。

        一直静静看戏的玉函冷不丁的低低的:“师傅若看到这幕戏必然开心了,他最欣赏的是曹孟德,没想到这个戏班这样大胆给曹操这样高的定位。

        边上的孙济生思索着:“一代奸雄权相似乎在这里看不到。英雄气概过高了,这个对吗?”

        玉函静静的:“他是权相,那孔明也可以是权相啊。”

        孙济生突然的一阵愕然……

        ……

        最后一幕戏,自然是全本戏的压台戏,前面四幕戏已经非常的精彩,所以最后一幕戏怎样压住阵脚,一瞬间玉函感觉边上的孙济生都显得十分的好奇。

        ……

        惊涛拍岸,羽扇纶巾,只一个淡然的亮相,整个戏场里就突然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白衫飘飞,长剑当空,飘逸的剑花带出如行云流水而来的人影,背景里是苏轼的赤壁赋配了乐。持剑傲物飘逸的人影清冷冷的长吟而歌,伴着剑势的飞扬: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整个舞台,有浪涛的呼啸,惊涛的拍岸,伴着舞台上吹出的风带出的飘飞的衣袂和凌然的剑势……看到舞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

        渐渐的……风静……浪平。飞扬的血浪背景换出了清冷玄月,吟唱由长歌进入低吟,似回想似遥想……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

        帷幕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怔了很久的玉函被热烈的掌声惊醒,一时不知为何眼眶尽有点热,回首时看到孙济生整个的愕然的怔在了那里。

        掌声经久不息,观众似乎都不想离开,吕晴晴更是热烈的鼓掌,嘴巴里还不挺的吆喝:“真俊真俊,估计只有我文哥可以和他比了。”边上的晓白忍不住斜了她一眼,随即看着玉函:“师兄,我感觉这幕戏师傅在一定会迷死他老人家的。”

        玉函突然的感叹:“整个的一出悲情英雄的戏目。”随即回头,这一回头突然吃了一惊,孙济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一时惊讶的:“济生呢?”

        晓白也愣了一下。

        这时观众开始在退场。

        踮着脚张望的吕晴晴突然的:“会不会去方便了。”

        她这一说晓白立马点头。于是三个人准备先在这里等一会。

       

        整出戏结束之后,后台有点热闹。

        大伙都在整理道具器物的时候,老幺抓了个袋子走了进来,袋子里都是他刚从舞台上拣回来的那些激动的太太小姐扔上舞台的金戒指金手镯等一类饰品。他挑了几样细巧的分给几位小师弟,又找了个玉手镯给贞贞玩,其他随手扔给阿龙:“阿龙你收好,到时给师傅,这些太太小姐太有趣了,看戏看的兴奋什么都往台上扔,师叔那场扔的最多。”说着呵呵的在那里笑。

        阿龙接了,看在镜子前卸妆的苏文海:“师傅,上周我们去那个贫民村就是苏州湖边上的,都是棚户搭成的,很多孤寡老人有的棚子都破的随处透风随处漏雨很可怜。”

        苏文海卸了妆,用水泼洗了脸,接过小虎拧干的热毛巾擦过脸:“我们这几场下来也有些包银了,明天你和大黑老幺小虎去买些遮风雨的雨布,还有再置办些冬衣送过去吧。”

        杨迪走了进来:“那些贫民村政府现在是已经不管了。”

        阿龙冷冷的:“是的,师伯,我们上次去给那些孤寡老人送米面的时候,听那里的人说,以前于镇海先生和许文强先生在的时候每半年都有安排工程队去整修,扶助一些极困难户,现在都没有了。说丁力是从那里出来的,居然也从来没有给他们做过什么。”

        杨迪鄙视了一下:“当官只知自己享乐,心里哪有百姓,现在是军政府,他们感觉自己都穷死了,恨不得从老百姓口袋里抢,哪里还有援助。丁力原本就是豺狼性格谁能指望他。”说着吩咐阿龙:“你把那些舞台上收来的首饰也去当了吧,换了钱多加些棉被什么的,我看这几天会有大雪了。那地方不知又该添多少饿殍冻殍了。”说着叹了口气,看了苏文海一眼:“可惜于镇海早走了几年,不然他那个修缮贫民村的计划也可以在国货运动上了轨道之后推出来了。”

        苏文海把毛巾递给小虎:“那里不是那样容易整治的,主要是国弱民贫,在当前这样的气候里也都只能制标制不了本。”正说话间突然见化妆镜里映出门口一个军人的影子,一时心里一阵的冷,随手扔了刚取下的素色的头巾。

        杨迪无言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让阿龙过来帮苏文海取了头套换了戏服,穿上那袭白衫。

        苏文海复对着镜子,在右脸处戴了张黑色燕尾蚕丝面具,阿龙把那袭厚厚的大衣给他刚披好,门口的军人似等不及的已经走了进来,看了眼神色淡漠的苏文海颇恭谨的:“苏老板,我们军座在外面等候苏老板。”

        阿龙的眉“呼”的一下就冷了,刚想挡过来,被杨迪硬生生的拉开。

        “你们先回去吧,我不会很长的。”苏文海对杨迪说着,便跟着那副官走了出去。

        看着师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阿龙恨恨的一拳捶在桌上。

        杨迪低低的:“这些事难免的。唱戏的是没有办法和手握重兵的军官斗的。你师傅有主意的,上次贞贞被那个金师长硬请了去,要不是这个冷军长真的会很麻烦的。”

        阿龙愤愤的转身开始收拾道具。

        一时大家都心情有点烦躁的。杨迪不由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自顾的往外去,突然,他看到一条陌生的背影追着苏文海出去,一时很吃惊的,突然感觉有点不妥的也追了出去。

       

        孙济生已经悄悄的潜到了前面。

        今夜很冷,已经是腊月三九隆冬。不过意外的是,今晚的月光很亮。

        ……

        大戏院外高高的台阶上白衫男子神情淡冷,在冷冷的风中而来。白衫飞拂,风衣冷漠……那一份风度神采,终是那般的卓而不群。

        孙济生的心一阵的狂跳,眼在那一刻莫名的一热……十六年……十六年了……他的心跳的快承受不住了,十六年居然令他更是沉淀出一份超拔的俊逸……一时他感觉眼睛都湿润了。

        却见他眼睛略微恍惚的掠过天空中那轮弯月,风吹着他风袍的下摆缓缓的飞拂着,却真不似在这红尘里沉沦的人……

        孙济生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台阶下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里出来一位面貌严峻的军人。见苏文海下了台阶便愉快的迎了过来。

        跟上来的副官已经拉开车门。苏文海坐进车,那冷军长也坐了进去。

        车子很快的开了出去。

         

        怔了半刻的孙济生急速叫了辆三轮车,一番说话之后,似乎那踏三轮的还认识他,当时就把三轮车让给了他,他踩了三轮车就追了下去。

        恰巧跟出来的杨迪一时疑惑重重。脑门上莫名的冒出一丝冷汗:那个人不会认出镇海的吧,一时心里突然的有点恐慌,想着急忙转身回去叫阿勇。

         

        “啊,济生,他怎么一个人去踩三轮车啦,喂济生……”刚刚从戏院出来的吕晴晴吃惊的大叫着追下了台阶,

        玉函和晓白也从戏院里出来,听到吕晴晴的嚷嚷,看到孙济生远远的踩着三轮车飞速而去的背影。一时都感觉十分的奇怪,困惑的怔了良久见吕晴晴追了过去,二人才自行离去。

         

         

        因为道路不是很宽敞,前面是散了戏的人流在走,所以孙济生一路跟下去没有走丢。此刻他的头涨得热热的。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一场戏居然会看到故人。那个在他心里惦记了十六年的少爷苏文海。

        那一时的震惊他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十六年,他没有忘记分手那年他十八岁。背着包裹毅然而去的时候,少爷在身后叫住了他。当时他取出了一块随身佩戴的怀表递给了他,说留个纪念。

        那天,记得北京的秋叶铺黄了整整一条街。秋叶从枝头飘落,他一袭白衫在他走到路的尽处回转头时,那一袭白衫依然在那片秋色的浓郁里目送他……

         

        孙济生停好了三轮车,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这间皇后夜总会的外面。

        他深深吸了口气就走了进去。

         

        他一身西服挺拔,所以一路进去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豪华包间里,有四位军官已经侯在那里,他们各自都带了相好的,那都是上海滩头牌交际花。这回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这里说笑,偶尔调笑一下,气氛甚是浓情。

        冷铁山和苏文海进来的时候,一众人急忙的站起来迎接:“军座,军座……”之声立时不绝于耳。

        冷铁山笑笑招呼大家不要客气。

        都入了座,

        他点点头:“已经岁末,大家幸苦了一年,所以今日请大家一起尽情吃喝一次,军营里的规矩可以暂时放下。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点。”

        众人一时都散了拘谨的笑着:“军座关心我们了。”

        他们见苏文海是冷军长带来的,立刻也颇识趣的给苏文海斟酒。

        苏文海刚想阻挡,被冷铁山拉住了手:“今晚难得,你就喝两杯吧。”

        苏文海一时不能拒绝,只得作罢。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经过几次重创已经很难喝酒,一时有点沉默。

        冷铁山见他的脸色颇是淡冷,当时让侍从叫了杯热茶过来给他先暖暖胃。

         

        一时大家都落了座,开始叫杯换盏说笑开了。

        经过冷铁山的介绍,那些个军官听说苏文海就是那个《羽扇纶巾》的周瑜,一时都兴致十分高涨的夸奖苏文海在舞台上一站简直是惊采绝艳,就是在上海滩最红的盖啸天和惠红莺都不及一二。

        那位军长冷铁山听着不时的哈哈大笑,神情十分的愉快。

        军官们见军座开心,更是着力的讨好苏文海,更热情的给苏文海敬酒。

        苏文海推不过,不得不勉强的喝了。

        包房里起了火炉。

        一时谈话的内容从战场说到政坛,那几位军官各个都是豪气千云。那些个人一边奉承着这位绰号冷面虎的军长。一边不忘了给苏文海斟酒。苏文海原就冷淡这种场面,但是碍于那都是掌控兵权的高级军官,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能拂了他的脸,便硬撑着喝了几杯。

        几轮劝酒之后,开始感觉头涨涨的脸上也有点发热。他随即便想起身告退。但是却被冷铁山拉住不让走,一时又发作不得。

        那些军官见他不胜酒力,更是益发的不放过他。他躲不过又给强灌了几杯。一时感觉头沉的厉害……桌上那些军人的谈笑感觉时远时近……

         

         

        走进段良玉书房的梁红看将军还在看文件:“将军,你刚从合肥赶回来,今日还不早点睡。”

        段良玉眼神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你陪我姨妈嫂子她们看戏去了?”

        梁红看着在灯下忙碌的段良玉便走过去坐到边上:“今天那场戏,效果还是那样好,都连演二十场了。老夫人和夫人们都看上瘾了,都说演得好。”

        “什么戏。”段良玉合上手里的文件。

        梁红看她手里停了下来,忙去倒杯水过来。

        段良玉接了喝了:“我看了这些文件,最近二哥和日本人来往的很密切。拨了很大一笔款,要向日本人购置军备,但是按款项数额与所购军备似乎有很大的差距。”

        梁红一时怔怔的坐到将军的身边:“不会吧,段将军是这样厉害的人。”

        段良玉的手在书案上沉默的拍着:“或者,他想以此联络一下感情,或者他觉得可以和日本人搞好关系对自身有益。”

        梁红是段良玉最贴身的侍卫长,她想了下:“其实,这个应该也正常,其他军阀也有和英国法国人搞好好关系的。”

        段良玉淡淡的笑笑:“那就需要付出的,外国人不是那样好搞的。我们自己内里的事情去借助外国人,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直分裂,然后外国人就一直可以压在我们头上任意的提出各种苛刻的条件。”

        梁红莫名的心一紧:“将军!那怎么办。”

        段良玉突然似想驱散什么的扬了扬眉,随着拍了下桌子:“说,今天都演了什么戏。”

        “三国群英传。”

        “这个好似没听说过。”

        “是的,新戏来着。对了将军,你知道那个戏班就是上次我们去搜查的那个戏班啊,没想到戏真的精彩。”

        段良玉不由闪过一丝惊讶。

        梁红想了下:“我一直听人说曹操是大奸贼,但是昨看戏,为什么我感觉那个曹操很有气概。”

        段良玉有点奇怪的:“你看到这样的感觉?”

        “是的,以前的戏文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戏文曹操都是坏蛋,可是这次不一样,曹操看上去非常有气概有抱负的感觉。”

        段良玉感觉意外的:“我翻过一些书,发觉曹操写了很多非常有气概的诗文,我想曹操应该不是那样坏。他有他的志向,刘备想匡扶汉室,那是想夺取天下,那曹操虽然不想匡扶汉室,但是他也有一份雄心壮志啊。我记得小的时候叔叔跟说过一句话:将相宁有种乎!那就是天下是靠本事去夺的。所以这样想想曹操自然也没有错。”

        梁红听了不由连连点头:“怪不得,那,这个戏班也太厉害了,敢把曹操写成英雄。”

        段良玉微微沉思着:“就凭这段戏,这个戏班的确有不凡的地方。”

        梁红突然记起什么的:“将军,演那个拜月貂蝉的姑娘,真的非常的清丽非常的美,那个青衣被第一野战军的金师长看上了,死活要拉去做姨太太。”

        段良玉的脸色莫名的一沉。

        梁红接着说:“后来那个戏班里的苏文海就是那个演周瑜的,人都说他演的绝好,他去求了冷军长才把那演貂蝉的放了。听说冷军长曾经要那姓苏的陪宴,被那个苏老板拒绝了。后来出了那档子事情,那个苏老板大概感觉冷军长可以压住金师长,所以托人引见就去求了冷军长。冷军长因为恼怒他前面的傲气,所以一开始没答应,要他在雪地里站了一天一夜,到整个人都变成雪人了,昏倒在雪地里了,冷军长才罢休。”梁红有点愤愤不平的神态。

        “有这事?”

         “当时将军正好回安徽去处理一些军务不在上海。”

        段良玉沉吟良久,才默然的叹了口气:“这个也是寻常的,谁让他们是戏子,戏子自然是被轻贱的。再说金师长也是头面人物。冷军长就更不要说了,谁如果拂了他们的意思就是寻常的政府官员都不敢的,那戏子不是自讨苦吃。”

         

         

        包厢里的调笑声越发的刺烈,那冷铁山喝的兴头,又在那些女人和手下的挑唆下,一时情绪十分的浓厚,不管苏文海如何的抗拒,硬是把他按在椅子里。一边饶有兴味的捏住他下颌,似欣赏一件最美的珍物……

         

        孙济生几乎不顾一切的要冲进去,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靠在走廊的阴暗处,他的手战栗的压着冰冷冷的墙。那刺烈的调笑声更是张狂的刺入他的几乎要炸裂的胸。

         

        血红的眼里,还是落入,那个军人含了口酒就这样覆了下去……

        似乎有种暖玉温香的感觉,苏文海整个人已经失去反抗的力量由着冷铁山含住了他的唇硬是把那口酒渡进了他口里……勉强抗拒的挣扎了一下,那冷铁山突然暗红着眼盯着被他扯的有点拉开的衣襟处,一时忍不住的,突然的一使力,那袭白衫就被他扯开了……,一时间就见那冷铁山的眼莫名的一震,灯光的映照下,苏文海裸露的右肩处那支明艳清雅的桃花绣纹,在如瓷般光洁细致的肌肤上衬的艳色动人……看得冷铁山一阵的心跳。嘴不由的冲动的就顺着被拉开衣襟露出的光洁的锁骨轻轻的咬了上去……一路轻咬到右肩处那桃花绣纹,或者咬的用力处,被酒折磨的昏沉沉的人不由轻轻的蹙着眉低低的呻吟。

        那微微的蹙眉令冷铁山整颗心几乎跳出,再听到那几不可闻的呻吟,冷铁山感觉自己的血脉都要爆裂了……

        那几个军官识趣的紧忙拉着那几个女人急忙的退了出去。

        冷铁山迟疑良久,终于动手慢慢的……取了苏文海覆在右脸上的黑色蚕丝面具……原本心战战的怕见到可怖的疤痕之类的。但随即,眼里突然闪出一抹莫名惊喜的笑意……黑色燕尾面罩下那张俊逸的脸容哪有什么疤痕破相,在灯光中显出少见的清华俊逸,一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狂喜,当时扔了那面具就埋首下去……

        ……

        阿勇阿强奉了杨迪的命令,一路追到皇冠夜总会打探到冷军长是在上面,正踌躇着是不是要摸上去看看。不知谁突然惊恐的大叫:“着火啦。”声音紧张又惊惧……顿时,整个夜总会炸了锅的乱成一团。

        二人凛了一下,当时就发足往夜总会楼上冲。才到楼梯口,就看到上面都是浓烟。

         

        不知哪里突然着火,但是火势直扑冷铁山那个包间,在外面的几个军官感觉不对急忙冲进包间,发觉左边包厢的火势已经烧透那临时拉出的屏风,极其迅猛的汹汹的烧了过来。当时吓的不顾一切的扑进来拉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那里的冷铁山就往外面逃。

        火势浓烟中,他们才奔出门没几步,一个人影迅速的闪进包厢。抱起衣衫凌乱神智昏沉的男子,迅速帮他把衣服整了下,背起他就奔出了包间,那时后面“轰”的一声,一股巨大的火焰腾的冲起,整个包间就烧了起来……孙济生背着苏文海急速的从浓烈的烟雾里冲了出来……

         

        冷铁山被军官护拥着从浓烟里奔出来,神态十分的狼狈。

        楼上已经乱成一团,女人的尖叫和哭声伴着奔逃的脚步声。

        阿勇和阿强的心都悬了起来。才奔上一层楼梯却看到一个年轻人背着苏文海从浓烟里奔了下来……一时松了口气,急忙护着那个青年三个人飞速的奔下楼……

        整个皇后夜总会已经乱成一团,有逃命的有救火的……场面混乱不堪

         

        孙济生背着苏文海在两个突然迎过来的青年开路下,推开嘈杂的人流,往外飞速的奔了出去……

        ……

        第二天,

        有报纸报道了皇冠夜总会一间包厢突然起火,险些把隔壁包厢的一位军长和几位师旅长给烧伤。为此那个皇冠夜总会的老板吓得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警察去现场看了,也没看到纵火痕迹,最后判为意外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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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55: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六章 义举第六章  义举

         

        吕晴晴已经连着快一周都没有约到孙济生,后来她主动找到孙济生租的房子才算见到他。

         

        当开门看到吕晴晴站在那里不由惊讶了一下。

        屋子打扫的干净明亮,这令吕晴晴略微心虚了一下,主要是她感觉自己虽然姑娘家,但是自己的宿舍真的衣服鞋子到处飞。心念动中觉得自己似乎以后也要养成干净的习惯。

        孙济生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水。

        吕晴晴接了,顿了下开口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见你,玉函和晓白都担心你,怕你病了让我来看看你。”其实吕晴晴知道主要是自己想来看看他,但是一个姑娘家直说了总少了些矜持是吧,所以就顺手带上了玉函和晓白。

        孙济生似乎也才突然感觉无意中的确冷淡了这几位朋友,一时只说因为最近医院忙了些,所以没有能抽出时间。

        吕晴晴顿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看孙济生似乎很疲倦。她坐了一会就先告辞,临走了,约这个周日一起喝茶。

        孙济生当下就应了下来。

        吕晴晴耸耸肩又叮咛了一句就先走了。

         

        那个明朗欢快的女孩走了之后,孙济生坐进椅子里又陷入思绪。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上海遇到分别十六年的少爷。

        十六年了,少爷终还是做了一名戏子。

        那天的不堪尽数落入他的眼里,他不知该用怎样的情绪来表达当时的震怒和难受。如果那个是其他人,他不会有丝毫的感觉。戏子原本就是被人玩弄的,可是那个却是他唯一记挂的人,一直放在心里十六年的人。

         

        这些日子,他的情绪很不平静。那天冒险放了一把火,把少爷背了出来。他不知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幼稚,他这样做于少爷来说是不是必要?但是少爷在他的心里就是干净的玉石,无论如何是不容玷污的。一时他感觉心里战栗的厉害。

        那天背着少爷奔出那夜总会,背上的人一直在沉沉的酒意里,到后来他把他交付给了那两个戏班里的人。

        之后,他独自去了一家小酒馆,就一个人在那里喝了很多酒。

        他喝的很多很多,似乎不汹汹的灌下去,心里的寒意会令自己支撑不住……

        后来撑着一身酒气回到住处,似乎有个人在那里等他,他没有看清楚依稀是个女孩。她似很意外又吃惊的过来扶他。他推不掉那只手只好由着她扶着。

        进了屋子他倒头就睡到了床上……

         

        曾经叫人去北平打探过少爷的消息,回来的人说,苏家败了,少爷不知所踪。那时他不知该如何叙说自己的心情。

        没想到少爷已经沦落在红尘最底层,今日之事可能只是自己见到的一角。想着,他整颗心几乎呻吟着痛到不能承受……

        他难受的突然奋力的拍打着床挣扎着起来,凭着一股酒气想冲出去,在一阵剧烈的响声中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知道那个女孩必然是吕晴晴,他的失态她全数看到了,只是没有说。不过这个女孩他还是可以信任的。

        今天来,自然是不放心他才过来探望的。

        他轻轻透了口气,手里又抓过那只怀表,一时看的有点出神……

        ……

        门被轻轻的敲响,

        顿了片刻,他有点奇怪的起身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青年,五官端正颇有英气。

        他当时精神硬是振了下,忙让来人进来。

        那人进来关好门:“军需药品进展的如何。”

        济生强打起精神:“还算顺利,已经陆续购进批量的抗生素和消炎药酒精,及部分手术器具,还有一批中药材,明天就可以先发一批往九江,船都准备好了吧。”

        来人是一早就潜伏在上海的叫何中华,周择润指令他作为济生及另外一位安插在段光烈身边的特工的助手。不过济生不知道段光烈身边的特工是谁。

        “船就靠在南门外,那条偏僻的野河,专门有几个人守在那里。”何中华说。

        “好,那明天就可以把货先运走。”

        何中华点点头,刚想离去,突然沉思了片刻转头凑了过来低低的:“最近听说日本将有一批军火运来上海,估计是段光烈向日本买的。”

        孙济生的眼睛莫名的一闪。

        “是那位“上海”的同仁给我的密报,我已经电文给了九江。你看我们可以做吗?济生?”

        孙济生的眉重重的拧了起来:“将军没有指令?”

        “是的。”何中华点头:“但是据说这批军火是目前最先进的,那些大炮的射程非常的远攻击力很强劲。如果段光烈得到这匹军火对将军也是很大的威胁,所以……”

        孙济生沉吟着:“但是,如果万一,后果会十分严重。而且我们的人手会不够,”

        “这样,济生,我先去布置,至于最后是不是下手看情况而定如何。”

        济生想了下,终于还是不甘心段光烈得了这批军火去,迟疑了片刻还是咬牙点头:“好吧,中华,你小心点。”

        “好,我走了。”那青年说完便很快离去……

         

         

        在大公报近处有一家小餐馆,就在报社右边二十米外右拐的一个小巷子里。这家小餐馆窗明几净的既小却安静,平时晓白他们的午饭都是在那里解决的。今日午饭的时候晓白和玉函都被吕晴晴抓来。对于平时喜欢吃西式面包当中饭的这个女孩难得也端起了饭碗,晓白感觉今天必然会有事。

        果然吃饭的时候吕晴晴不无忧色的:“你们有没有感觉我们很久没见到济生了。”

        晓白夹了一筷子大蒜炒肉丝,香香的猛的扒了几口饭:“很久了快一个月了吧,是不是很忙。”

        吕晴晴轻轻的敲着饭碗:“还记得那次去看戏他突然失踪了,后来我们看到他抢了辆三轮车不知追什么的先走了。”

        晓白满满的塞了一嘴的菜和饭:“对,那晚好像有点反常。”

        吕晴晴叹了口气:“我后来不放心去了他的住处,结果发现他喝了很多酒回来。”

        晓白知道大蒜炒肉丝必须趁热吃,所以一边用白饭拌着吃一边含混的点头。

        “他喝了很多的酒,都不认得我了,我扶他进屋。他就躺床上了,后来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就往外冲,结果撞一张椅子上摔地上就摔晕了。”吕晴晴无奈的耸耸肩。

        晓白惊了一跳,一口饭差点呛出来。

        玉函微微皱了下眉:“济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是啊,所以我感觉这事绝对不简单,我们是不是该帮帮他,我看他很憔悴。”

        晓白抱着饭碗:“如果是感情方面的就很难帮了。”

        吕晴晴突然似挨了一闷棍,虽然她脑路比较宽对于谁都很好,但是似乎济生更能引起她多点关注。

        晓白不由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吕晴晴很是悲愤的瞪了晓白一眼。

        玉函却摇摇头:“不会是感情上的事情,济生这个人非常稳的住,估计这事有点严重。”

        吕晴晴一时突然的十分不安……

        真这当口,突然有人在叫学姐。

        吕晴晴急忙回了下头,看到几个青年买了很多白馒头,整整用二个装米的蛇皮袋装,一时非常惊讶的站了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她认出来是崇德女中的学妹,其中一位是现在学生会的主席迪新。

        “我们自己凑了些钱出来买些馒头去苏州河边那贫民村去,给那里的老人送些吃的,天很冷了,真让人担心啊,听说最近那边饿死冻死的人很多。”

        晴晴立马的站了起来:“是这样啊,算我一份。”她紧忙的从口袋里掏钱出来。

        迪新也没有推脱接了过去:“我们凑到的钱也是有限的,学姐的留着我们下次再去还要用的。”

        吕晴晴想了下急忙的拉起晓白:“我们一起去,你带好相机。”

        玉函沉吟着:“也好,你们拍些新闻图片回来,我们在报纸上呼吁一下。”

        那些女学生听到玉函的说话,一时神情都是亢奋了一下。吕晴晴急忙介绍:“这位是大公报的主编。”

        那些女学生更是眼前一亮,立时大家都过来介绍。

         

         

         

        苏文海看着阿龙他们用一辆大车装了满满的冬衣和棉被还有油布出院子之后才反身回到屋里。

        杨迪把门关好,屋子里烧着火炉所以比较的暖。他随手给苏文海倒了杯热茶递过来让他捂捂手:“这么冷的天,让阿龙他们办就可以了,还在冷风里站了那么久。”

        “他们年轻,我怕他们拉下什么,这几天实在太冷了,屋檐都垂了冰凌,昨还下了不大不小的雪,这些冬衣棉被但愿能帮到一些人,还好这会没下雪就阴着天,不然这几个孩子还不能去修那几个孤寡老人的棚子了。”他叹了口气想往楼上去。

        外面的院门似被人推开,他顿了下,杨迪从格子窗望出去,却是康震霆在管家康安的陪同下一身黑色大衣冷帽走了进来。

        杨迪忙过去开了门,一股冷风中二人走了进来。

        康安随手把门给关好,康震霆脱了大衣放一边的椅子上就去火炉边暖了下手:“这天太冷了,比去年还冷。”

        杨迪帮他倒了杯热茶:“一个大男人说什么冷。”

        康震霆笑,过来接了热茶看着苏文海:“丁力叫堂会的事,我应承了下来,文海你看需要些什么要添置的。”

        因为他和杨迪已经是无所不谈的戏迷朋友,加上他很佩服杨迪的才气,感觉和杨迪已经是铁哥们了,所以杨迪叫苏文海:文海,他也马上从苏老板改口叫文海。原本他就非常着迷苏文海的戏,这会更近了一层心里感觉很愉快。

        杨迪拉他坐下:“还添置什么,你在他身上添置的行头还还少吗都是一等一的苏绣,贵啊!现在很多红伶都在嫉妒他了,想我们这跑江湖的戏班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怀疑来路不正啦。我看以后要让他穿破烂点。”

        苏文海斜了他一眼在边上坐下。

        康震霆笑:“他们哪个往那里一站,只要有文海的一半风采我就给添置行头。”

        杨迪拍打着茶壶:“丁老太太最喜欢什么戏文啊。”

        “老人家喜欢喜气的高兴的。其实自从许文强去世之后老太太和丁力的关系就很差,几乎在一个屋檐不照面的。也是几个月前丁力连招刺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关系才有了改善。这次老太太过寿,丁力更是想着意讨好她母亲,所以上海三大名伶都是请齐全了。我原本以为文海不会去的,既这样,那戏文上得好好想想,三大名伶,嗯好像也是一场比斗啊。我们不能输了”他把自己也划进杨迪的阵营了。

        杨迪抱着茶壶:“比斗到是不必了,丁力家你去过吗?”

        “去过,静安区那边,造的像苏州园林一样的,他对他母亲是没得说的,造那栋大宅就是为了她母亲的。”

        杨迪不由摸了下头:“那该有好几进了吧。”

        “是的,竖里三进,横里也有三进,造的很考究,我去喝过酒,他带我们都转过,非常大非常气派。”

        “那给画个地图吧。”杨迪一摊手。

        康震霆怔了一下:“文海是去唱堂会的,你要地图干嘛。”

        杨迪很理所当然的:“你知道文海是路盲,出门就迷路,所以每次出去阿勇阿强必定要跟着。这会去唱堂会,丁力那个人被刺客吓坏了,除了唱戏的就是贵宾我估计别人是进不了的。“

        康震霆不由点头:“这倒是,听说外面都加派了人手,而且没有名帖是进不去的。”

        杨迪一敲桌子:“是啊,我一早就听盖啸天老板说过了,敲锣打鼓的拉弦的那套人马丁力他都预备着的,不要戏班里的跟去。到时我们也进不去,所以想想他现在是名角我怕他到时被人拉了到处走,之后就找不到来路了,那到处乱闯一则闹笑话,二则万一跑到女眷房里怎办。”

        康震霆不由摸了下头,一时有点发呆:“会这样吗?”

        “会啊,有次在北平,当时袁大督手下一个督军叫堂会,他原本不想去,后来没法子去了,最后唱完戏文给人拉到一边说了会话,后来就不认路了,一路走到后花园,遇到那督军的一个闺女,结果在问讯说话中被人撞上了,然后就出问题了,说他在勾搭督军的闺女,为此差点坐牢。”

        苏文海狠狠瞪了杨迪一眼,有这样信口开河的吗!!!

        但是他的瞪眼在康震霆的眼睛里就落实了这件事的正确性,再说苏文海除了唱戏就足不出户,应酬方面也都是杨迪给挡着,想想也不无可能。于是康震霆要来了笔,大致画了个地图。对一些主人居住的房子大致做了标记,哪些不能去的地方特意提醒着,也是他比较欣赏苏文海,所以盲目中就会忘了一些不合理性。

        杨迪仔细看了,又细问了一遍才收好。

        然后康震霆问杨迪准备出什么戏,因为时间实在紧,好像没时间彩排了。

        杨迪抬头想了一阵:“那个老太太喜欢喜气一点的,说着……他开始用笔在一张纸上划拉划拉划拉的,最后一幅水墨田园风光的画就出现了。江南女儿摇曳在水墨的田田莲叶间青葱灵动……

        康震霆惊讶的看着。

        杨迪边画边说:“祝寿贵在简洁明快,点到祝寿这层意思就可以了。所以画面要明亮轻快,我用水色和翠粉色搭,文海不用什么戏装就天然白衫,自然超拔。到时准备一篮子用糯米做的鲜桃就可以了。

        康震霆惊讶的听着。杨迪已经落笔开始写歌词了: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

        庆贺你生辰永快乐

        年年体魄康健

        岁岁都有欢欣

        恭喜你 恭喜你!!

         

        康震霆看着杨迪放下笔,不由的:“就唱这几句?”

        “是啊,就这几句重复唱两遍保证满堂彩。”杨迪淡定的取过茶壶喝了口水。

        康震霆不由摇了下头:“好吧,我相信你,砸了反正也是砸文海的招牌。”

        “你得帮我去准备二十件荷叶裙的衣服,借二十位会跳舞的女孩。

        康震霆不由鄙视了杨迪一眼。

        杨迪淡淡的:“我才来上海不久,人生地不熟,你不帮我也该帮文海嘛。”

        康震霆愤愤的看了他一眼:“好,我就去置办,后天就要去了,你才定下这戏,也就你遇上我了。”说着就站了起来。

        苏文海一直在边上看他们老哥们似的嚼舌,一时居然感觉莫名的温暖。见康震霆站起来也起身想送。

        康震霆突然想起什么的:“对了文海,那天那个冷军长请饭局,听说那里着火了,你没事吧,我正好回了趟东北,回来才听说,今天过来也是想问这事的,结果一说别的事差点忘了。”

        苏文海的脸色微微淡冷的。

        杨迪在一边摇摇头:“有惊无险,那个军长自己先逃出来了,阿海酒喝多了,幸亏有个年轻人把他从火里背出来,正好阿勇阿强也赶到了,所以有惊无险。”

        康震霆额上的青筋一阵的抽动:“这就是兵痞,这就是兵痞子。”

        杨迪摇摇头:“这事是很头疼,我现在还想不到什么法子,这个冷军长这几天一直差人叫文海去陪宴,总归他碍着自己是军长位高权重不好太撕破脸,阿海好歹也有点名声了,不过也不是长久的事情,我怕他会失去耐心。”

        康震霆的脸色莫名的一紧。

        苏文海淡淡的:“这事我有分寸的,目前先把丁力的堂会做好。”

        康震霆一时也没主意,就只能点头。

        苏文海又忍不住说了句:“不要让外人感觉你近了我们,这个要紧。“

        康震霆笑笑:“这个我知道,平常戏院里都是陈哲如找你多过我找你,反而我和盖老板他们聊的更多,我不会让他们感觉我近了你们而令他们嫉妒的。”康震霆很愉快的保证。

        苏文海知道康震霆会错意了,但也无法解释。

        事实是外人的确也不知道康震霆和杨迪的关系很铁。因为杨迪时不时会对康震霆进行一番挑衅,无非是重了别的戏班轻了我杨迪这里的。自然这些都是他无中生有的,但事实也是,明面上康震霆没给过同喜班什么好处。而挑衅康震霆,大伙都知道康震霆为了赚钱才忍了杨迪的怪脾气。事实也是因为杨迪感觉康震霆对他们是一心一意的,这个人鬼点子都,一方面是出于保护康震霆另一方面是保护他自己也未尝不是了。想到这层苏文海唯有摇头笑笑。

        康震霆对苏文海说:“外面冷,你坐着。”随即看了眼杨迪:“来吧想要二十条荷叶裙和二十个女孩的,送我一程。”

        杨迪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重色轻友。”

        康震霆一把拉住他,这边康安已经取过风衣,二人手拉手就出了门……

        看着他们愉快的背影,苏文海突然的一阵的出神……

        他知道杨迪是大才子性情,本身有很大的吸引力,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或者可以更逍遥吧……

        一时莫名的有点沉落……

        ……

        窗户外看着院门口的康震霆告辞而去……

        ……

        “阿海,你在想什么。”送了康震霆回进屋的杨迪看到神色沉落的苏文海。

        “让你跟我受了很多罪很多辛苦……”他轻轻透了口气。

        杨迪按住了他搁在桌上的手:“你又说什么了,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我是你师兄,就等同我是你家里的亲人。我不管你谁管你。而且你做的事情原本就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有的时候虽然螳臂当车,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你不做你下半辈子是没法过的。总之我答应你不会让孩子们牵涉进去的。”

        顿了下:“这件事还是很麻烦的,”杨迪摸了下头故意轻松的:“人家母亲寿诞,你不会挑这个日子去杀人家的儿子吧,这也太残酷了吧。”

        苏文海没说怎么,只站起来往楼上去了。

        ……

        那背影里有着说不出的冷漠……

        ……

        杨迪轻轻叹了口气,拿了那张地图也跟了上去……

         

        污浊的河流边,低矮拥挤的是一片黑色的巨物,定睛之下才能看清那是用芦席土坯搭起的低低矮矮的棚屋。这一大片似一个村落一般的以一种极贫困潦倒的姿态扎根在这个国际大都会,这个繁华高贵的大都市。

         

        昨日的雪不大,远远的就看到有的棚屋的屋顶居然已经塌了,几个神色呆滞的人穿着破旧的不堪的衣服茫然的站在被压塌的棚屋下。

        有几个顽劣的孩子穿着破烂的棉衣在那一条条狭窄的胡同里奔走……

        晓白已经取出了相机,吕晴晴急忙跟了过去。

        迪新她们手里的两大袋馒头立时吸引一些孩子,那些孩子都是瘦的嶙峋,一时都奔了过来。

        很快有女学生解开一个袋子给那些孩子分发馒头。只一会会这里就有很多孩子聚了过来,有胆怯的,有顽劣的,有因为饥饿折磨的有点呆滞的。

        那些女学生一个个的公平的分给那些孩子。

         

        迪新和另外两位同学跟着晓白往里去,走进贫民村里头,发觉前面有些人围聚在那里。很快他们看到有两个青年爬在破旧的棚户顶上在铺一张厚厚的油布。棚屋下一个白发苍苍瘦弱的老人紧张的往上看,一脸感激和担忧。

        晓白悄悄按下快门的时候看到,边上还有两个青年抱着一床冬被送进了那个破旧的棚屋,有一个颇清丽秀气的女孩把一件厚厚的棉衣披在那老人的身上。边上还围聚了几个同样穿着新的冬衣的老人。眼里都是激动的不能言说的感激。他们裹着厚厚的冬衣感觉着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衣香。

        边上围聚了几个住在这里的中年妇人都在指点着议论纷纷:“这些孩子好人啊,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是啊,每次来都是给孤寡老人家送吃的,这次还送了这么多的棉被和冬衣。”

        “真的是一群难得的好孩子啊,如果不是他们不知还有多少人老人孤儿会饿死冻死呢。”

        感叹声时起彼伏。

         

        用粗铁丝把棚顶绑的紧紧的,阿龙审视了之后和老幺点点头。二人一个漂亮的空翻,十分轻松的落定到地下。立时传来一阵惊叹。

        吕晴晴冻的直跺脚。用力的哈了下气:“太冷太冷了,他们真厉害,还能爬到棚顶上。”

        迪新的眼睛亮亮的激动又忍不住感动的拉了下晴晴:“学姐,我看到过他们,他们来过很多次了。没想这次又送冬衣来。”

         

        一个英武的身影站在人堆里。看着那几个青年推着那板车,车上装的都是冬衣棉被和厚厚的油布继续往前走去。只一会会又在一处几乎快倒塌的棚户边停下。

        小虎和贞贞抱着冬衣和棉被才要进去,一个衣衫褴褛白发凌乱的老妇人艰难的摸索着走了出来。

        阿龙看她如一截枯木,边上跟了一个小小孩,同样衣服破烂到整张小脸冻得都是冻疮。贞贞惊呼一声急忙走过去,把那件大大的棉衣裹住了那个小小孩。

        迪新当时的鼻子莫名的一酸急忙抓了个还有点热气的馒头奔了过去,塞到那个小小孩的手里。

        那老妇人,见到阿龙想过来扶她,急忙的就跪了下去。

        阿龙一惊急忙过来扶她。

        那老妇人苍老不堪的脸上突然留下了血泪,是泪几乎流尽所以眼里都是血水,她紧张战栗着:“小兄弟,求求你,求求你把我的小孙子带走好吗。求求你,我老婆子快不行了,我就这一个孙子,我不舍得他啊,他的爸妈都死了姐姐被人拐走了,我再也照顾不到他了,我死了他就会饿死,求求你小兄弟,你们是好人,把我的孙子带去好吗,只要给他一口饭吃就可以了,求求你,说着扑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周围突然一片唏嘘的叹息……

        “这老婆子也可怜,儿子媳妇都死了,原本一个孙女可以帮她干些活结果给人拐走了,就剩这个三岁不到的小孙子,这日子可真的没法过……”

        抱着那孩子的贞贞突然有点控制不住的,泪立时就流了下来:“师兄。”她突然渴切的看着阿龙。

        阿龙急忙来扶老妇人。可是那老妇人就是不肯起来,哀哭着恳求阿龙:“小兄弟,我真的已经没有法子了,我不想我的孙子饿死没人管啊,他还小,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啊!你们是好人,就收他去给他一口饭吃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小兄弟,求求你了!!”扑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求你们好心人了,这孩子太小了,我怎忍心我死了让他没人照看饿死啊,我死也不瞑目啊!”老妇人不停战栗着紧张的哭泣着……

        老幺神色沉重的把一件棉衣裹到老人发抖的身上,望住阿龙:“师兄,我们就把这孩子带回去吧,师傅和师叔既然让我们来这里,这位老人家实在太可怜了,我们不管这孩子真的会死的,虽然我们的确能力有限,但是既然遇到了真的不能袖手。我想师傅和师叔不会袖手不管的!”

        阿龙默默的咬了下唇,随即用力点头:“好吧,收下这孩子。”

        贞贞不由低低的欢呼一声。

        那老妇人一时激动的,伸出枯瘦的手想拉她的小孙子来拜谢恩人,突然,身体猛的一阵的抽搐,随即无力的趴到了地上。

        边上一阵的惊叫。

        老幺急忙把她抱起来,老人却已经气息全无了……

        一时边上一片哀叹声……

        那小孩怔怔的抱着那个馒头,走到老人边上不停的叫着:“奶奶奶奶……”

        贞贞终于忍不住失声而哭。

        小虎急忙过来安慰他。

        阿龙俯下身拉过那孩子:“来,小弟弟给奶奶磕个头。”

        小小孩冻的红红的脸,黑亮的像杏仁一样的眼睛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他的奶奶。不过他很听话的趴在地上给奶奶磕了三个头。

        “老人家,你放心,有我阿龙一天便有您的小孙孙一天的快乐。”说着抱起了那个懵懂的孩子。

        边上有人过来把老人裹卷着拉走了……

        小孩突然感觉不对的哭着想挣出阿龙的手臂。被阿龙抱了起来。他一时急的哭着直叫:“奶奶……”

        边上一片唏嘘声……

        “她撑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这小孙子,现在小孙子有好去处了,她就再也撑不下去了。”一个衣着破旧的中年妇人忍不住抹了下眼睛。

        “也算瞑目了,可怜啊……”边上有人接了一声……

        ……

        天上又开始稀稀落落的飘起了雪。

        阿龙默默的哄了下怀里那又想哭又不敢哭的孩子,然后把孩子交到贞贞的手里,随即回头叫老幺:“五师弟,快,趁雪不大马上把那些棚子都修好。”

        “好!”老幺大声的,似乎心里有满满的怒意和不平,两个年轻人很快又爬上了破旧的棚户顶,小虎在下面用力的传着油布。

        迪新带着几个女学生都奔过来一起帮忙……

        一时这里有一股年轻的力量似乎想宣泄什么的,迎着飘飞的雪凌然而上……

        晓白难得严肃的,用相机记载了这里的贫瘠困苦,还有年轻人的热情和火热的心……

         

         

        “我似乎看到我十八岁的时候和二哥举兵起事时的理想和激情。”那英武的人影退出人群往棚户外走去。

        梁红跟了上去,感觉段良玉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寂寥。

        “爬上棚子顶的那两个年轻人你应该记得。”段良玉沉沉的。

        “是的,将军,就是那次我们去搜查的那个戏班。”军人的触角一贯是十分敏锐的。

         

        走出贫民村就是繁华的街道。

        洋人溜着狗趾高气昂的上了一辆等在马路边的车上。边上一排都是华丽的西洋建筑群。巨大圆形的穹顶像古堡一样的水泥石砌带着强悍的霸气,镇在这东方的大都市。

        梁红看到段良玉的眼神一种说不出的冷,不由心也是一阵的低沉。

        “新青年报自从许文强死后就关闭了,昨日唐玉坤费了很大的周折才见到我。他告诉我:说这里的棚户区饿死冻死了很多人。这样多死去的人居然没有上报上来,抑或是上报上来给压了下去。那些当官的每日歌舞宴席,我们当军人的手下统领数十万大军,到最后,这里靠着的居然是根本没有生活来源的学生和被人轻贱的戏子来救济”!段良玉的步伐非常的快,似乎有一股汹汹的怒意必须从这快速的步伐里宣泄出去。

         

        梁红默默的跟在后面,一时心里也颇多感触,刚才那幕人生惨剧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一个垂死的老人挣扎着支撑着最后一口气息就是为了她的小孙子能有口饭吃。如果她死了,那个小小孩必然就这样默默的饿死,那是怎样的凄冷残酷,对于那个孩子未免太残酷了……想到梁红的心头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一时心里非常的感触,还好有那几个年轻人,那个戏班把那孩子给收了回去。

        胡思乱想的梁玉一路快走着几乎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段良玉身上,当时吓了一跳。就这时一辆军用吉普呼啸的从眼前张扬的开过。

        “谁的军车,这样在街上乱开。”依然在怒意里的段良玉冷冷的回头:“去给我盯上,看都去做什么了。”

        梁玉立马领命,很快跳上边上尾随的车就追了下去。

         

        段良玉的眼冷冷的一沉,心里似乎希望梁红能寻到些事情让她抓住把柄后好好整治一下。

        进入上海之后有部分军官的行为举止已经丧失了一个军人的严肃和严谨。喝花酒泡妓院的都是,而那些位高权重的军官也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袒护部下。而他的二哥忙于周旋在外国人身边,似乎想获得国际的各方援助帮他成就大业。

        为这些事她没少和二哥发生争执,但是最后依然各行各的。事实是现在各路军阀都存在和英法美日讨好的关系网,似乎也怪不得二哥。可是她心里明白,那个是沼泽地,进去了是没有活路的。可是权力和欲望已经让人不能或者也不敢真正的去认识吧!!!

        默然的她突然四顾而望……

        天上的雪已经飘的很密了,而她却一无所觉,这天地苍茫中似乎唯余她一个人。她是谁,她该做什么,她手握重兵十万,可是十万兵又能做什么?从来的豪情壮志此刻突然感觉深深的无力……

         

         

        杨迪知道阿龙他们回来必定不会早,外面的雪飘的很密集了,想到后天的堂会心里沉得像冰,阿强悄悄潜入丁力家希望能找到可短时间藏身或者逃生之路,阿勇去准备他们暂时躲避的地方。

        后天苏文海一去,他就得带着那些孩子暂避离开这里,不管刺杀成功与否,同喜班必定要悄悄离开上海。

        他才想上楼,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杨迪惊讶的,无奈只好走出屋子,去到院门口。

        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军官,后面两个军人扛了担子,里面装了鸡蛋鱼肉。

        杨迪一时心里了然。

        那军官已经在说话了:“苏老板在吗,快过年了,军座让送些吃的。”

        杨迪一阵的头痛:“文海他刚出去,这会还没回来。”

        “苏先生的身体是不是好些了。”

        杨迪讪讪的一笑:“是去城外一家大夫家里去复诊了。”

        那军官点点头:“军座最近事忙,不过他已经请了一位很有名的名医,改天会来接苏老板过去会诊的。”

        杨迪的头很涨的急忙摇头:“不劳烦军长大人了,文海最近已经好多了,再吃几副药就可以了。”

        那军官笑笑:“那不打扰。”说着也不管杨迪的拒绝,就让那几个军人把那些吃的扛进院子。随即转身就走了。

        这时阿勇从外面走了进来;“班主,刚才那些人?”

        杨迪头痛的甩甩手:“还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冷军长。

        这时阿龙大黑他们也回来了。

        杨迪看着阿龙手里抱着一个满脸冻疮,眼睛黑黑亮亮的小小孩一时似乎有点了然的看了眼阿龙:“是你收养回来的?”

        贞贞急忙走过来:“师傅,他奶奶去世了,临死前拼了一口气把小弟弟托付给我们,因为她死了小弟弟真的也会饿死的。”说着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杨迪看了她一眼,不由叹了口气:“这世上像这样的孩子何止几万十几万,你同情得过来吗。”

        苏文海不知何时下楼走了出来。

        他沉默的看了眼阿龙,随即伸手接过那衣衫褴褛的孩子抱在怀里,很认真的:“你答应那阿婆收养了她的小孙子,你以后必须要对这孩子多一份关心,你能担这个责任吗。”

        “我能,师傅。”

        “这是长久的事情,不是你一时的义气。”

        “我知道师傅,我从小没有父母,和师弟师妹们也是苦挨过来的,我一定会对这小弟弟多一份关心的。”

        苏文海转头看杨迪:“我看这孩子,眼睛很有神,似乎可以唱戏的。”

        杨迪轻轻透了口气,无奈的看了苏文海一眼:“就你心软,自顾还不及呢。”随着叹了口气看着那紧张的呆呆看着他的小小孩不由的:“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抱过孩子,让他跪到阿龙身前:“乖宝宝,来叫一声哥哥,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会一直看护你的。”

        三岁的孩子懵懵懂懂的在杨迪的要求下给阿龙磕了个头。

        一时贞贞他们都松了口气,屋子里的小师弟们都奔了出来,看这个新收回来的小小孩。

        杨迪转头吩咐老幺:“那箩筐里你切一块肉拿几个鸡蛋去隔壁李婶家讨二件小孩的棉袄。”

        老幺是个机灵的人,当时就提了那脚猪腿去了厨房。

        贞贞从箩筐里拿了几个鸡蛋,小虎拎了条鱼二个人奔奔跳跳去厨房做饭了。

        杨迪不由苦笑的转头看着苏文海。

        苏文海默然,只回身往屋里去。

        杨迪看大黑抱起那孩子去屋里取暖。

        自己便和苏文海先上楼去。

        ……

        身后传来大黑大叫着要小虎给孩子烧些水洗澡。

        杨迪不由一阵的黯然,如果能一直这样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有多好。

         

        杨迪的心很沉很沉,沉默的和苏文海一起上楼。

        他还是要和苏文海继续讨论一下那个计划,让里面的环节不能脱节,前面虽然都有说过,但是……这像一块巨石压得他有点透不过气。计划不外乎两个,就是当节目进行到收尾部分苏文海会提着那蓝寿桃下舞台,以献桃的名义目标只有两个桌面,一个是寿星桌,如果丁力在那桌就那桌下手,如果不在那桌自然继续献桃到下一桌丁力坐的桌,只要一近身就下手。阿勇和阿强就伏在这周围,一旦丁力中枪灯光会尽数灭掉,这个是他让阿强这几天去丁力府邸踩点的主要原因之一,灯源必须查清楚。因为苏文海的戏他让康震霆去疏通排到下半场的稍前,也不要唱压台,压台戏排给盖啸天,反正事情发生就没法唱了,还有压台戏观众的精神会特别集中。所以只要天黑就行,他们可以更有余地。到时,一旦灯火尽灭阿强会对天开出数枪让场面更混乱,苏文海就要趁这混乱逃出,当然阿勇是负责协助苏文海撤逃的,但是能不能逃出这谁都不能肯定。

        再有一个就是如果丁力不在桌,因各种应酬走开,那就是戏完了之后苏文海就要悄悄出来,在阿强和阿勇的协助下找机会下手,最好是在人少的地方,一旦下手那如果逃不出来最好避在丁府。丁力一死整个大宅子必然乱,找一个最稳的时间逃出来。但是想是想,想象中感觉很合理,一旦做起来就另外一回事了。杨迪烦恼的进了苏文海的房间。

        苏文海正在收拾他的书桌,把文稿都堆放在一边,屋子里的火炉一直烧着,因为他是极怕冷的身体。

        关了门,杨迪才进来就被苏文海拉到书桌前坐了。

        他自己没坐到书桌前,让杨迪坐,说今日的雪又下的很大,窗外都飘成鹅毛状了,远处的屋脊都是白白的,窗子里望出去,街头的树也都披上了雪色。他要杨迪给他画一幅画提一首诗,他说他其实非常喜欢杨迪的画和诗的,意境超拔辽远。

        杨迪看了他一眼,看他容色温润充满渴望。不由莫名的心苦,他是想让自己暂时放下烦忧吧,他知道自己一作画写诗就会豪情万丈的忘忧,可是这个忧能忘得了吗?一时用力的摔了下头:“这是最后的晚餐吗。”

        苏文海突然很安适的拉张椅子坐到他身边:“不到最后你焉知是最后,你不是一直想令我愉快吗,即便是最后一程,你也该让我愉快的。”

        杨迪抱了下头:“我感觉你很残忍。”

        苏文海轻轻拉住他的手:“你是我的师兄,即便我对你残忍,也是你愿意纵容的是不是。”

        “没想到一代大亨也愿意做小。”杨迪感觉自己的眼里湿湿的,紧忙仰头长长的吸了口气,良久才令自己平稳下来,随即大声而笑:“好吧,是我上辈子欠你的。”说着用力铺开宣纸,苏文海起身在边上磨墨……

        窗外雪飞雪舞……

        清冷的颜色,素了眼前大千繁华……

        狼毫已经渲染开来……那是一片雪原,远远的,飘渺而清冷,只有中天一轮月,更透出空远的苍茫……笔走龙蛇……雪峰叠起,直拉到近处,飞起的殿阁的一角。笔顺势而下:静静敞开的木格子门凉凉的泻了一地的月光进来,似洗了那块块青砖干净到晃出雪青色的光影。笔醮墨染……莲花台、青烟缈香炉……放眼出去是汉白玉台阶往一片雪色下延伸直入不可见的幽谷……左手一丛林木深处是一石亭,亭中悬着轻鸣的铜钟……杨迪突然看了眼苏文海,随即笔势不弱,轻勾慢描中:一袭白衫,拾阶而来,立于殿阁外的平台上,四周渺绕着空寂的梵音……

        微微顿了下,杨迪换了支大狼毫,在右上角题款,笔走游龙:【疏钟清月殿,幽梵静花台。香随青霭散,钟过白云来。】提完,笔往笔架上一搁转头望住苏文海:“如果我真的见不到你了,你必是去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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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57: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七章 大义
第七章 大义

         

        民国19年。

        棒子张在东三省十分不买日本人的帐,很霸气的对日本人说“不”。令一直想在那里站稳脚跟培植伪政权的日本人十分的恼怒。

        于此同时,日本人对段林祥表示出比较高度的友好,在上海的段光烈也与日本领事接触频繁。

        段良玉获悉日本卖给他们的军火数量有增,但是价钱并没有提高,对于这样的示好段光烈显出十分的愉快。而段良玉却告诉段光烈,日本人只是现在需要段氏支持他们的野心。对于段良玉断然的泼冷水,段光烈似乎并不以为意,兄妹间的隔阂越发的不能说到一起。

         

        接近岁末,在这被战乱贫困,沉沦的年代里。也只有达官贵人家才会有即将过年的氛围。

         

        离过年还有半月多的时间。各大报社也进行了一系列的关于年的传说的古今文案编排,所以显得尤为繁忙。

        今日晓白和吕晴晴终于从忙碌中逃脱出来,他们是去丁力府上做采风。

         

        丁力因为母亲的寿诞,这个人最是喜欢别人对他敬慕仰望,一路血杀拼出现在的地位着实也不容易。所以今日特意邀请了大公报来做一篇专访想增加一份喜气以及自己龙头老大的气势。

         

        晓白和吕晴晴是在五点左右过来的,经过门前,警卫严格的看过名帖,才放他们进入的那栋大宅。

        一进入这有着苏州园林特色的大宅院,迎头就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气氛,因为今日天气很不好,天色一早就阴晦的紧,所以已经是一片豪华盛大的灯光。

        大厅里暖暖的,三十多桌寿宴上已经宾朋满座,热闹的气氛一时尽显主人的地位。繁华的席宴上都是西装革履华服盛装的各方有名头的来宾。

        在宴席前有一个临时搭起的戏台,戏台已经拉开了幕布,开场戏已经开始。所以整个大厅的气氛十分的浓烈。

         

        晓白先去各处转了一圈,顺便拍了几张相片。

        吕晴晴似乎更在乎满桌的美味。而那些贵妇人官太太似乎对于丁力能一下邀请到上海滩三大名伶来祝寿唱堂会更是非常的期待。

        她们一边看着节目单一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寿宴在第一幕武打群戏结束之后开始。

        丁力先起身致词,表示欢迎各方贵宾能赏脸到场为自己的母亲贺寿。随即很恭敬的介绍这次到场的一位绝对大人物段良玉女将军。

        段良玉是替兄长段光烈出席宴会的,当时也就站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女将军的声音明亮,站在那里那一份凛然的气概,令原本那些没个眼色的贵妇名媛颇有点震慑感。心里想着这个长的黝黑结实的女人,脸上还有一道疤痕要难看也够难看了,居然那份气概让人看着心惊,一时都不敢心存轻视。

        段良玉致辞完毕,立时是一片掌声。

        坐在旁边桌上的军长冷铁山一身冷酷的制服也站起来说了几句话。

        之后,其他名流也说了些祝贺的话。随即宴会开始。

        舞台上正式进入表演。

         

        宾客们边吃边聊边看临时搭出的舞台上,生旦净末丑的生动表演,场面十分的火爆生动。

        不知不觉中酒过三巡。

        ……

        谈笑风生中,酒已经尽情饮了一半,戏目也过了一半。一代名伶惠红莺的西厢听琴也在一片叫好中落幕。宾客都忙着看下面的节目单,一轮武行打斗在中场算是一个间隙,给宾客提个劲头,舞台上热闹非凡,舞台下也是叫好吆喝连天。

        ……

        老寿星,丁力的母亲在一群贵妇的陪伴下坐在右边一个桌位上认真的看着戏。她衣着简朴,头发花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很多的印记,慈祥中不失一份辛劳的印记。

        晓白几乎一直在场子里转,这回悄悄的拍了一张这位老寿星的相片,正准备回到自己那桌上。突然看到一个紫脸膛英气勃勃的人大步往丁力那桌上走去。丁力那一桌晓白只瞄一眼就感觉在座的都是达官贵人,而且还有二位英气勃勃的军服女人:女将军段良玉和她的侍卫长梁红。

        这会晓白看到那位紫脸膛的男人大步而来,记者的敏锐令他感觉到似乎有事要发生,在紫脸膛身后是大光明戏院的老板陈哲如,此刻脸色明显的有点不安。

        晓白悄悄的跟了上去。

        紫脸膛的汉子走到丁力那桌上,冲着丁力一抱拳:“丁先生,刚才开场时您叫您的管家请了苏老板去,说是您有事和苏老板商量,但是现在中场都过了苏老板还没有回来,我去找也没找到,所以盖某冒昧来请问丁先生。”

        他这话一出,桌上的宾客莫名的一阵惊疑。连边上桌位上的一些宾客都是非常意外的吃了一惊。

        丁力这一桌原本都是一些重要的宾客,主席上是段良玉女将军,因为丁力和段光烈有一段说不清的关系,此次他很郑重的请段光烈。段光烈原本是不会来的,但是考虑到丁力是黑道的龙头老大,所以还是让段良玉替自己来。段良玉原本是不会来的,但是听梁红告诉她,冷军长多次请苏文海陪宴苏文海都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拒绝了,气的冷军长在军部拍桌子骂,说一个戏子也敢拿架,早晚一定收拾了他。而这次丁力为他的母亲祝寿苏文海却来了。这事令段良玉莫名的心里有了丝警觉。因为她已经知道苏文海其实是刺杀丁力的一个杀手,他拒绝冷军长却来赴丁力的宴,其中问题很大。所以思虑再三最后她还是带着侍卫长良玉一起来了。此刻听盖啸天的话,她的眉峰警觉的一凝。

        桌上还有一位宾客坐不住的站起来看着盖啸天:“盖老板,你说苏老板他……”

        盖啸天目光严肃:“是的康先生,开场时苏老板被丁先生请走了,现在已经到了中场,马上就是他的节目,可是他至今还没回来,所以我来请问丁先生。”

        丁力不由打着哈哈的笑:“我刚才和苏老板说了阵话就分手的,他没回来会不会因为别的原因回去了。”

        盖啸天在梨园还有一个绰号就是“义伶”!在梨园能有这样一号人是不多见的,大家为了爬上名伶名角的位置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不必说,难得的是盖啸天从来一副古道热肠子,在伶人界谁有困难找到他,他必尽力帮忙。今日之事原本是很寻常的,但是苏文海一去之后就再没有回到后台,盖啸天让自己的弟子出去找了,后来回来说丁力在主桌上喝酒就是不见苏文海,而接下来一个节目就是他了,盖啸天感觉里面有点蹊跷。当下和同时来参加宴会的陈哲如商量之后,盖啸天毅然就直接来找丁力。对于丁力的回答盖啸天立刻义正言辞的:“丁先生,苏老板从来是做事认真的,如果他人不回来必会有个交代,不会这样一声不响的走了。”

        丁力回了下身,招呼了一下,立时有两个他的随从和一个管家走了过来:“丁先生,刚才苏老板突然身体不适,对小的说先走了。”

        丁力回头看了盖啸天一眼:“你看,我没有骗盖老板吧。”

        康震霆的心已经说不出的有点紧张了。

        盖啸天的紫脸膛猛的变得极为严厉:“丁先生,我们虽然是低下的戏子,但是我们绝对是最讲信用的人,台上有戏即便是腿断了也会交代清楚才会走的,所以我不能相信你管家的话。”

        丁力的脸色顿时有点难看,刚想发作。

        “啪。”的一声桌子响,一身军装的梁红突然的站了起来:“丁先生,您的说话似乎的确有点站不住脚。苏文海是您邀请来给您母亲祝寿的,现在他人不见了,你该给这位盖先生一个明确的交代。”

        丁力没有想到那位女侍卫长居然会帮一个戏子说话,一时有点愕然。

        边上丁力的管家插了上来:“这位长官,我家老爷说的是实话。”

        “是吗?”一声冷冷如铁的声音突然响起,震的在场的人耳膜一阵的震痛。

        周围立时一片寂静。舞台上本来在演戏的伶人也感觉到了非常的气氛,一时都停住了。

        丁力的心猛的一紧。

        盖啸天见一直坐在那里的一位军服英挺黑脸膛的女人缓缓的站了起来:“梁红,你数十,你数到十丁先生如果还说不出苏文海在哪里,那丁府里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到明天。”

        这句话字字如铁,听得原本安静下来的厅堂“轰的”一惊,在猛然的哗然之后很快是紧张的肃静,更是静的连呼吸声都被强压住,所有的人都是恐惧的瞪大眼。

        丁力的脸一下变煞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女将军会向着戏子。但是看着她冷如寒冰的眼神,意识到自己若再有推托,那个人一定会做出想不到的恐怖事情,而且他突然想到,这个女将军曾经因为文哥的死和段光烈闹翻。想到这一层,心里的恐惧徒然加深。他紫涨着脸,半晌才从嗓子里逼了出来:“是冷军长,冷军长要见苏老板。我,我违抗不了其实我都没有和苏老板照过面。”

        周围顿然一阵的哗然,有人急速往冷军长刚才坐的位置看过去,果然不见冷军长的人影。一时窃窃私语声不断。

        段良玉的脸色一阵的冷,随即更是寒如冰铁:“人在哪里?”

        “在后院。”

        “给我带路。”段良玉断然怒喝。

        丁力很久就闻得段光烈的妹妹,这位女将军是一位极厉害的女魔头,十分厉害而不能得罪的。今日似乎真的见识了,一时擦了下额头的冷汗急忙离开酒席往内庭走去。段良玉甩手紧跟过去,盖啸天急忙跟了去,梁红看了眼跌跌撞撞想跟上来的康震霆等一行人举手拦了一下。

        大家一时没敢往前。

        只等到梁红的背影消失,康震霆眉毛抖了一下回转头:“各位,各位在这里不要动,那里都是军长和将军说不准会擦枪走火的,所以。”他眉毛抖了下突然看到紧挨在身边的晓白:“你。就你和我一起悄悄去看看。”他认得晓白是记者。

        晓白听了急忙的点头。

        其他人听康震霆的话的确感觉这个不是好挤热闹的,而且康震霆在这里的确也是身份比较高的人,就让他去看看,这样险恶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为好。

        戏台上的戏此刻都停了下来。气氛被一种莫名的紧张给扼住。

        丁力的母亲,目光里有说不出的黯淡和消沉,她沉默的坐着,默默的转着手里的佛珠……

         

        康震霆拉着晓白一路悄悄的往后院奔去,在他们身后突然快捷的追来两条影子,虽然也有宾客看到那两条敏捷的影子,但是也没心情去顾及了。有胆小的已经悄悄的开始往外溜了。一个军长一个将军,都是顶级的的人物。传闻中那位女将军十分公正严明的,当初许文强被暗杀还和段光烈闹翻,所以对丁力一定不待见。在座那些宾客都悄悄的低低在议论,感觉这回突然为盖啸天出头有两种可能:一可能出于公正,二可能出于想摆丁力一刀。但是没想到最后这矛头指到自己的同僚身上。所以这段戏文真的是意外而让大家都难堪。

        原本军长玩一个戏子还不是寻常的事情,但是盖啸天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下叫板要人,就是想袒护,当然也可以,但是落个实名袒护好像谁都不甘。

        所以……宴席上的宾客乱哄哄的议论成一堆。

         

        吕晴晴见晓白跟了去,她原本吃的起劲,突然这事件也十分的意外,一时没来得及跟过去。

         

        后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冷铁山手下的亲兵卫队。在看到段良玉突然的出现都是吃了一惊。硬着头皮拦了过来,却在段良玉冷如镔铁的眼神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机灵的偷偷往里奔了进去。

        段良玉看着硬着头皮挡过来的军人,突然冷冷的:“为了一个戏子,你们愿意你们的军座在这里出丑,愿意我对你们兵戎相见。”

        那些个亲兵卫队在段良玉的气势里不停的后退,不停的后退,一时慌乱的跌撞拥挤,狼狈不堪。

        丁力趁段良玉没留意他,急速的往后退飞速的离开。

         

        康震霆手心都是汗,看着段良玉大步逼退那些亲兵,直奔那紧闭的厢房,一下撞开紧闭的门。

        康震霆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紧张的一时再也走不动的,一下靠在小径边的树根边动不了了,就看边上的晓白摘下相机递给他:“我去看看。”

        说着还没夸出一步,就看紧紧跟在段良玉和梁红身后的两个人突然超越梁红直扑那厢房。

         

        段良玉撞门进入屋子,迎头的是一片浓浓的血腥味。整个屋子似刚刚经历一场剧烈的打斗,打翻的桌子菜肴水果摔了一地,地上还有斑斑血迹。

         

        就这时冷铁山从里面的内室急冲冲的奔出来,在看到段良玉的时候惊在了那里。

        段良玉看到冷铁山破了的额头和还没完全整理好的军服,手上都是血痕。当下没说什么就往里面冲。

        冷铁山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段良玉怎会突然闯进来。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奔进室内,里面两个亲兵正把一个人死死的按在床上用绳捆绑住手脚,那个人无疑就是苏文海。当时段良玉的心就一冷,看到他衣衫凌乱到几乎遮不住身子,脸色苍白,唇角尽是血渍,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力,眼神灰暗又冷漠。

        段良玉突然进来,那两个随从一时惊了一跳急忙从床上跳起闪到边上。

        震怒不已的段良玉拔刀切断捆绑住苏文海的绳索。

        苏文海突然见段良玉冲进来,并割断了绑住自己的绑绳一时脸上莫名的欣慰和羞色。想挣扎而起,却牵动过猛,急促的又喷出了一口血,人伏在床沿上,动都动不了。

        二条突然冲进来的人影急扑而来,紧张的扑到床前:“海哥,海哥。”

        冷铁山奔进来的时候段良玉正冷冷的站在床边。

        阿强急忙抱起床上的苏文海,

        “你们背他回去。”段良玉目光扫在阿勇阿强的身上。

        阿勇俯下身,阿强才把苏文海放阿勇的背上,猛然醒过神的冷铁山猛的举着军刀拦了过来,带着恼羞成怒的咆哮:“我今日就要玩这戏子,就是闹到段大将军那里我也要玩他。”

        段良玉脱下身上的军大衣披在苏文海身上,盖住他破碎不堪几乎不能遮住身体的衣服,随即回头,眼睛说不出的沉:“良玉从来没有觉得冷将军不可以玩一个戏子,只是今日是丁力给母祝寿,这是他请来表演的嘉宾。外面满堂宾客都知道苏文海是丁力请来的表演嘉宾却被冷军长为了满足个人喜好而挟持了,这样的场面他们都向良玉要人,良玉不得不给人。”说到最后一句,眼神说不出的严厉:“再说,在良玉的心里,戏子也是人,和我们等同也有尊严,所以请冷军长成全。”

        冷铁山的脸涨的青紫,咬牙:“好,要管可以,你先赢了我手中刀再说。”说话中“呼”的一下劈头一刀就砍向阿勇。

        段良玉飞速的抽出军刀,火星迸裂中二把刀砍在了一起。立时屋子里都是虎虎雷霆的刀光和刺烈的声音。

        才奔到门边的盖啸天和晓白紧张的往外退。

        屋子里橱柜雕栏屏风一阵阵巨响的倒塌声中,两条劲烈的影子扑到院子里。在冷冷的月色里和挂在屋檐的灯笼的光影里,就见两把军刀闪着逼人的寒芒如龙虎咆哮。这一番打斗,直拼杀到院子里的树木花卉尽数灭在冷的刀影里。

        周围的人都被这冷肃的刀风刺的肌肤生寒,飞速的向边上躲闪。

        冷铁山因为气恼,没想到就一个戏子不仅搞到自己身上受了伤还没到手,半路还杀出自己的同僚来管自己的闲事,一时气的双眼赤红,刀更是发了狠的招招没有余地。

        晓白紧张的摸索到看得胆战心惊的康震霆身边,抓回了相机,悄悄的想抓几张,但是那锐冷疯狂的刀风根本没法抓,人急速躲闪还来不及。

         

        昏迷在阿勇背上的苏文海猛的又吐出一口血。段良玉的刀光突然的大盛,在连番迅雷般的砍杀下,冷铁山突然煞白着脸往后倒退数尺,段良玉没有追上去。

        冷铁山冷冷的看了段良玉一眼:“好,我认输,这戏子以后和我冷某没有半分关系。”说着一挥手带着亲兵迅速离去。

        段良玉转身把军大衣兜头都给苏文海披的严严的:“快找大夫去。”

        阿勇急速的:“多谢将军搭救之恩,容小的来日报答。”说完背着苏文海,在阿强的保护中迅速离去。

         

        外面的大院里。

        此刻宾客已经散了很多。这会看到冷铁山一干人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离去。紧着是一个青年背着给军大衣包的严严的人奔了出来,边上还有一个青年,两个人实在奔的快,就感觉人影一闪已经奔了出去。之后是冷着脸的段良玉还有她的侍卫长,接着是一脸严肃的盖啸天还有康震霆还有就是晓白。

        那些识趣的宾客已经纷纷离席往外散去。晓白随着人流和吕晴晴也一起出了丁府……

         

        康震霆离开丁力的大宅没有回去和盖啸天陈哲如直奔住在十六铺的同喜班。但是三个人来到那里发现那个院子黑漆漆的大门紧锁,一时奇怪的在外面徘徊了一阵想到可能是去医院了吧。但是感觉如果去医院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吧。三个人踌躇了一阵决定分头各家医院去看看,然后明早到大光明戏院会和,商议完了就分手。

        不管怎样这件事情对于伶人界有点恶劣,因为苏文海毕竟是名伶,作为权阀可以不顾到伶人的脸面公然想玩就玩的这样随心所欲,所以这对于盖啸天这位有义伶美誉的名伶尤为不能忍受。他心里也是放不下所以见到康震霆和陈哲如都热心,心里有点感动就想这事他必须好好想想,但是他必须先见到苏文海。这回三个人分头散去,去各处医院寻找。

         

         

        一路晓白送吕晴晴回家,吕晴晴不停的询问那后院发生了什么。

        晓白大致给她描述了一下。当听到一位将军和一个军长在后院那惊天动地的拼杀时,吕晴晴后悔到肠子都要青了,这样厉害的厮杀她居然错过了。一时扼腕不已。

        晓白无语的看她十分激动感慨的样子,不由:“这人命关天的,冷军长是恼羞成怒才发了狠,段将军不接招就要放下那个苏文海。如果放下那个苏文海,那苏文海必死无疑了。”

        吕晴晴不由点头:“那个苏文海要说真的惊采绝艳。其实他的风采气度倒和一个人有点像,不过他是个戏子不能比。”

        “你又想到谁了。”

        吕晴晴叹了口气:“大亨于镇海啊。”

        晓白的心莫名的一跳。

        “文哥去世了,大亨于镇海也去世了,怎世上就不能留下这样子惊采绝艳的人呢”

        晓白不由回想曾经和吕晴晴师兄一起去看的那场戏,横塑赋诗,羽扇纶巾……一时突然的有点奇怪的心跳……

        吕晴晴低着头往前走。

        晓白一路脑子有点乱乱的……

        空气一下有点低沉,吕晴晴每次一想到许文强就会情绪低落……

         

        冷冷的夜色里,晓白直到送她回家都没再说上一句话。

        送了吕晴晴,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所以他急急的就往回赶。

        一路急走中,迎头突然一辆疾驰的三轮车险些把他给撞到,他一个踉跄,辛亏年轻机灵闪的快,但就是这样也吓的不轻,那三轮车赶的真不要命一样的,但是那个三轮车夫在车里人的催促下居然没下车依然踩着车轮飞速往前去。一时晓白气的就追了上去:“撞了人你们连个道歉都没有啊。”

        他大声的吆喝似乎被车里人听到,立时是一声不耐烦的回敬:“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吗?道什么歉。”

        晓白不由噎了一下,但是猛然间脑袋“轰的”一下。那声音实在太熟了,熟到他听到那个声音几乎要哭了。片刻的呆怔之后他发狂的追了下去。但是两只脚怎追得上滚动的轮子,很快的三轮车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一时他十分沮丧的直跺脚,最后无奈中急忙往回赶,必须去快快告诉师兄。一路上的心快蹦出来了:“绝对是师傅,师傅的声音他怎会听错。那,那就是师傅他的确在上海,师傅真的在上海,但是师傅在上海为什么不来看他。那就是说师傅他……他头热的都要炸了……

         

         

        杨迪赶到通幽山庄已经是深夜。

        回去给他报信的阿勇头前引路,一路直进入通幽山庄的深处。

        曲尽通幽的深处,那覆着积雪的桃树在冷的月华下透着冷香。

        ……

        小桃林的尽头是滴水长廊,东西两间厢房,东厢房里有烛火亮着。

        杨迪和阿勇进去的时候阿强迎了上来,他让杨迪换过一件干净的棉袍进去,自己和阿勇守在外间。

        杨迪走进去就是一股浓浓的草药味,看到内室沿壁处六七个红泥炉子在煎着草药。

        窗下那张床榻边,点着数盏油灯罩着细沙灯罩。所以床榻边的光线柔和又明亮。杨迪急忙走了过去。

        加藤一身和服神色凝重在下针灸。一支支银针几乎插便苏文海周身穴位。就下体处裹着薄薄柔软的毛毯,修长的身体那如瓷苍白的肌肤上到处是淤血和伤痕,杨迪看到心都有点发颤。

        加藤又连下了三针,就发觉卧在塌上的人一阵抽搐猛的吐出口黑血。第二口血中血里已经透出鲜红色。加藤轻轻透了口气,用手巾拭去他唇角的血渍,取走那器皿。随即很快的取下他周身穴位的银针。然后取过边上一碗药水用毛巾浸了,从背脊部往下全部擦拭过,之后让杨迪过来帮忙抱起苏文海翻转过来,让他仰睡下。杨迪就看他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眼睛深深的合着,眉微微蹙着似乎很痛楚。因为太苍白了,显得眉和眼睫点漆般的黑,那份绝代的风骨看到加藤险些走神,随即已经冷定下来全身给他擦拭一遍。然后取过边上已经调制好的药膏在伤口处淤血处涂好,绑上纱布。加藤的手脚极利落迅快。这时擦遍全身的药水已经干了,他示意杨迪取过边上已经准备好的一套白色干净的中衣,和杨迪一起帮昏迷中的苏文海穿好,扶他睡下取过棉被给他盖上。

        就那一些简单的动作居然把杨迪累的直喘气,最后他顺势坐在了床边。

        加藤一边收拾苏文海吐出来的黑血的器皿,一边用干净的手巾,把床榻边沿擦拭干净,微微锁着眉:“那些个军人出手很猛,没有余地,他内里都被打伤了,刚才我已经让他把淤血吐出来,现在不会有事。不过他刚才来之前有吐过血,这个有点麻烦需要好好调理,等会我先让他服汤药,他需在我这里住一段日子。”加藤收拾干净顺手扯了下一根绳,很快有女佣进来把那些东西拿出去消毒。

        这回才坐定的加藤长出了口气,揉着疲惫不堪的额角:“阿勇阿强他们很机灵,如果晚些送来会很麻烦真的伤的很重,看上去是几个人打他一个人。文海多少有点身手的,所以可能激怒了他们下手就很重了。”说着让门口的阿勇和阿强先去隔壁休息。

        二人感觉海哥应该没有大问题了,才出了屋子。

        杨迪看着沉沉昏睡的苏文海呼吸渐渐的比较平稳,心才稍稍的放下。

        加藤走到那红泥炉子边上看着那煎药:“阿勇应该都对你说了吧,文海做伶人其实风险真的很大的。他想刺杀丁力难度很高。我虽然手下有八名影者,但是我知道文海不屑假我的手。”

        杨迪回转头看着昏睡的人似乎微微蹙了下眉。不由伸出手掖了下被子:“这是他和许文强之间的事情,他不会假借旁人的手。就是我,也不行。他和文强掀起国货运动,原本就是带着祭献的心。文强死也是他的预料之中,但是没有预料到的是死在丁力的私心里,这个好像是一个笑话。没有人能理解他心里的痛。他虽然知道他和文强都会死,但是最终他却活了而文强却死了。这是他不能原谅自己的。和文强亦师亦友又是这暗世里的志同道合者,又是一起推行创造一个义举的知己,那份感情没有血是洗不清的。”

        ……

        加藤缓缓叹了口气。取过一个瓷碗,又在那六个药煲里加药材:“不过我不会让他出事的,虽然我是个日本人或者也不是一个好人,但是我很欣赏他,也为了我的结义大哥冷元勋。”

        杨迪看着加藤蹲在红泥炉子边的背影,默然出神……

        ……

         

        梁红看着将军书房的灯依然亮着。

        从丁力住处返回之后,将军一直十分的沉默,梁红知道今日这事实在是没有想到的,为了一个戏子和第一野战军的军长发生冲突,梁红知道这是将军所不愿意接受的。虽然冷军长有持强凌弱,。但是毕竟是一同冲锋战场的同僚,出现这样的事情于将军是很难受的。

        梁红在外面徘徊了很久,最后想到去厨房煮了些宵夜,端着煮好的汤圆她悄悄的进了书房。

        段良玉独自出神的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冷冷的月色……

        梁红把汤圆搁桌上:“将军,时间不早了,是不是吃些再睡。”

        段良玉眼神遥远,缓缓的:“你还没睡?”

        “将军,事情已经发生了,请将军不要过多的忧虑,冷军长冷静下来会明白的。”

        站在窗边的人回头看了眼梁红:“他的确有点过分,而当时当景我也无可奈何。那位盖啸天在这样大庭广众下叫板,我原是想震慑一下丁力的,没想到冷将军却踩了进去,我自然不能护短。再说于心我也不想苏文海有事。他可以推拒冷军长,却来赴丁力的堂会自然有他的目的,他为了许文强只想拼却一条命,想到这里我感觉惭愧。”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很欣赏许文强,但是我却无法为他讨回公道,许文强是二哥和丁力合伙害死的。段家的前程和未来令我必须做一个冷血的军人,我拥兵数十万却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将军。”梁红不由心痛的走了过来。

        “上海的确与别的地方不同,我来上海两年多,许文强开拓了我的视野,让我的眼睛从局部看到整个中国乃至中国之外的世界。他告诉我民族的苦难和外国强盗的狼子野心,这些都是我以前没有认真去想的。当然,还有他的气魄和无我的魅力。他的人格魅力令中国的民族资本起步发展了,虽然他死了,但是他留下的精神财富和现实意义是不容忽视的。当然还有于镇海。”她莫名的出了会神:“他用他的血为许文强砍出一条荆棘之路。对于镇海我没什么印象,但是许文强带我去过仙乐都的遗址。我真的震惊于它的恢宏和豪华。但它可以被一个人为了家国的信念毫不犹豫的付之与一场大火。他倾尽全部身价和许文强只是为后人做一个通向富国爱国的阶梯之路。而我们这些年血战沙场都做了些什么,我自问我都说不出来。记得许文强对我说过,春秋无义战,而我们此刻就是在重演春秋战国,我们的抢夺厮杀就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更大利益,百姓从来没有获得一丝一毫的眷顾,但是我们却执掌着生杀大权,许文强就是在我们贪婪的欲望里死去的。”她的声音突然有着一种极度无力感。

        “将军!!”梁红的眼睛不由一红已经盈满泪痕:“我知道将军放不下许先生,所以此次不顾一切的要救那个苏文海。”

        一声沧然的叹息从段良玉的胸臆间溢出:“也不是全是为了许文强,我虽然放不下许文强,但对于苏文海,他真的是一个让人吃惊的人,不畏权贵,愿意义助穷人。还可以不顾生死的去刺杀,所以,我就不能让他死,就像当初我护不了许文强,而这次我却想护住他。”说完这话,眼睛里是一种决然的态度。

        ……

        梁红默默的看着将军落寂的背影,是的,将军不说,但是她心里十分明白,许文强的死完全剥夺的将军的笑容。也令她时时刻刻的在反省自己,自己十六年的戎马生涯,和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战。

        越是这样,这位年轻的将军越是痛苦,因为梁红也知道,虽然将军有百战的雄风,但是她居然不能为自己的心而战!!

         

         

        何中华再次见到孙济生的时候带来的消息是:日本人那批军火将在一周之后抵达吴淞口。

        何中华怕孙济生犹豫,表示他手下有一百人,可以干一场,因为这批军火实在都是最先进的装备,如果落入段光烈的手里将会对将军造成很大的威胁。

        孙济生感觉风险实在太大了,而且九江那边还没有回复。

        最后决定和何中华去见一下那一百个人,看看他们的实力如何。

         

        在他们刚刚走出住处的时候恰巧看到吕晴晴和晓白正走过来。

        吕晴晴看到孙济生立时欢然的迎了过来,在见到边上有一位青年不由迟疑了一下,而且两个人都是神色严肃的走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打了招呼:“济生。”

        孙济生闻声见是吕晴晴不由一怔,当时迎了过来:“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啦,最近一直都不见你,晓白和玉函有点不放心,所以今天我们正好出来采风新闻,顺道就来看看你。”

        晓白在边上不由皱了下眉,明明是她哀求自己一起来看看的,居然把自己和师兄给分配上了任务。

        孙济生笑笑:“最近比较的忙,你刚出去采访了,没有什么事吧。”

        吕晴晴轻轻耸了下肩:“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军长看上一个戏子,差点闹出事情,今天去同喜班想踩踩点子随便看看,没想那边大门紧闭一个人都没有,所以这就回去,顺道过来看看你。”

        孙济生闻言脸莫名的就白了,就是脑路很宽的吕晴晴也发觉了,还没等她说话,孙济生已经问了:“是什么事情,那个戏子是谁?”

        吕晴晴困惑的看着他:“说起来你应该也有印象,就是那次我们一起去看戏,演周瑜的那个,不知怎地被那个军长看上了,都是男人啊。”吕晴晴不由吐了下舌头,因为她看到晓白在向她瞪眼睛。

        “那个戏子现在怎样了?”孙济生的声音都变了,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居然冲动的一下就抓住了吕晴晴的手急促的:“他没事吧?!”

        那突然的动作和用力的手劲着实吓到了吕晴晴,一时急叫:“哇,好痛好痛……”

        晓白急忙奔过来拉开孙济生的手,惊疑的看着济生:“具体我们不是太清楚。只是听闻那个戏子苏文海一直拒绝冷军长的邀请,结果昨天他在去给丁力母亲祝寿的时候,据说是被那军长叫去后院喝茶,后来人一直不出来,盖啸天盖老板向丁力要人之后惊动了同去祝寿的段良玉女将军,然后把苏文海救了出来,那个苏文海受了很重的伤好像吐了很多的血。应该被同喜班接走了,但是目前不知他在哪里。

        孙济生只感觉全身一阵冰冷。

        晓白困惑的看着他,突然的:“你认识苏文海。”

        突见他猛的回身,一拳重重的擂在坚硬的砖墙上,立时手背血肉迸裂。

        边上的何中华急忙奔过来拉住他:“济生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

        吕晴晴吓的忍不住的抖了一下,惊惧的“济生,你你……”

        孙济生脸涨的通红,人不停的战栗着:“禽兽、禽兽……”

        晓白急忙的安慰:“虽然,虽然吐血是很棘手的,但是,但是,如果及时找医生,应该问题不大。你认识他啊。”

        浑身战栗着的孙济生勉强才平静下来。何中华才松开手。却看他慢慢转过身,神色已经回复了平稳,对着晓白:“谢谢,我会找时间去看他的。”他想走,却又顿了一下,看着晓白和吕晴晴:“其实严格来说他是我失去音讯有十六年的少爷,我从小在他家里长大,他教我写字念书对我亲如兄弟,他是北平御史府的少爷,可是命运令他沦为伶人,这个一时我也说不明白,改天再说吧,我今日还有事先告辞了。”

        晓白和吕晴晴怔怔的听着,直到孙济生他们走远吕晴晴才突然的惊叫:“怪不得那天看完戏他疯了一样的不知追谁去了,那天不是发生一桩事情就是冷军长去的那家夜总会突然着火了,那个冷军长自己逃了出来,还有一个就是那个戏子苏文海险些被烧死。”

        晓白急的急忙要她收声:“我们回去说,这里别嚷嚷了。”

        吕晴晴不由轻轻的感叹着:“失散了十六年的少爷,哇够一本小说了。”

        晓白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走吧,先回报社。”

        “我说那个冷将军真的奇怪居然喜欢男人。”吕晴晴不由感叹。

        “断袖之事古来有之。”晓白很淡定的。

        “不过那个苏文海的确风华绝代,如果不是文哥,我或者会迷上他的。”吕晴晴点点头:“也难怪还会冒出一位女将军,那位女将军一定也是被他迷上了吧。”

        “你少说几句可以吧。”

        “唉,风华绝代的人通常都是短命的。”

        晓白不由转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不能少说几句吗?”

        “我说的有错吗,听闻那个苏文海吐了很多的血,吐血可是大事啊,唉,这事破朔迷离看看到时济生会不会打探到什么?”

        “你也够八卦的。”晓白再也不想理她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知道不,但是我感觉你今天好像一直有点精神不振。”吕晴晴突然的说。

        晓白不由的心一跳。

        “整整一个上午你都心不在焉的,还有玉函也是,感觉你们似乎突然有心事似的。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吕晴晴很快正色的,声音很低。

        晓白知道她遇上到正经事情脑子一直很清醒的,不要看她平时脑路宽阔。当下迟疑了一阵:“你听了不能往外说。”

        吕晴晴很是认真的急忙点头,那心不由也砰砰跳了起来。

        “昨晚我送了你之后,几乎被一辆三轮车撞伤。那三轮车很不讲理没道个歉就往前去了。我气不过就奔上去骂他们太无礼了。结果车上有个人甩了我一句:说我活的好好的,有什么可道歉的。”

        吕晴晴听的不由差点笑出来,但是她知道这个是正经事不能笑:“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突然傻了,因为那声音居然就是我师父的声音。”

        吕晴晴的嘴巴一下张的好大,良久才缓过神:“你 ,你师傅还活着。”

        “我师傅自然是一定要活着的啊,他机灵的像狐狸不会死的。”晓白慎重的用力的握了下拳。

        吕晴晴知道晓白对他师傅极为的依恋,当时也不说别的:“那车往什么方向去了。”

        晓白怔了下:“往西……”

        “好,往西,我们从你昨天出事地方到你看不到他消失的地方开始往西,挨个客栈悄悄的找,”

        “可是那地方太大太广了啊,我看昨天那车心急火燎的似乎遇到什么大事一样的,也不能说往那个方向就是住在那里的啊。”

        吕晴晴一时也发愁了。

        “先回报社吧,到时和师兄再核计核计。”

        吕晴晴感觉也只有那样了:“往西最尽头就是出城,桃林也是在西面的啊……”

        晓白的心突的一跳。

        吕晴晴随即马上提议:“这样,我们找个空闲的时间去桃林各处转转,指不定你师傅就藏在那里是不是。”

        晓白一时来了劲头。

        那我们先回去吧……

         

         

        第四天康震霆终于见到了杨迪,几乎像见到绝世珍宝一样的一把拉住他:“你都去了哪里了,让我急死了。”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同喜班的阿龙带着弟子们在院子里扫雪,整理盖满雪的兵器架。那个小小孩杨迪给取了个名:小福,穿了件厚厚的比较新的小棉袄在走廊边一个人抓雪玩。

        康震霆随着杨迪进了厅房把门关好之后,脱了大衣坐到火炉边。

        杨迪倒了杯热茶过来:“阿海伤势很重,前天才苏醒过来,我一直守着他,所以你自然见不到我了。”

        康震霆接了茶水没来得及喝:“阿海不要紧吧,我和盖老板陈经理找遍了上海各大医院都没有找到。”

        “谢谢盖老板的那份侠肝义胆了,这次阿海真的多亏他了。”

        康震霆喝了口茶:“盖老板说,丁府管家来请文海的时候,文海本不想去的,后来实在推不过就去了,当时盖老板正好和文海在说话。文海只说去去就回的。”

        杨迪微微点点头:“他不想去是那不在他的计划里,原本我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谁知被那姓冷的给搞砸了,以后想找这样的机会就很难了。”

        杨迪坐在康震霆的对面:“想问你借一笔钱,其实说借估计还你是无期了。他拍了下有点发涨的头。”

        康震霆感觉杨迪似乎心事很重的样子,而且他的话居然自己一句都没有听懂。一时迷糊的:“你向我要钱只要开口就可以了。”

        杨迪突然十分认真的看着他:“阿海让我问你借钱,他说你是可以信任的人。我也感觉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但是从今日之后你不要来这里,不能让人感觉你和我们近,我怕有意外会连累到你。”

        康震霆被杨迪的神色有点惊住了,因为杨迪一贯是吊儿郎当的人。

        杨迪抓了下头:“告诉你吧,不想让别人感觉你近了我们,是因为我们就是一直在刺杀丁力的人,原本那天晚上的计划是十分周密的,谁知出了这样要命的事情。”

        康震霆的人整个的傻住了,良久良久才缓过神:“你说的,是……真的。”说话间突然,他脑子里一道光影撕裂而过,那个狂风呼啸的傍晚,立于许文强墓前清华高贵的白衫男子,不由他的心一阵的震颤。

        杨迪看着他缓缓清明的眼神:“你相信了!我在今天告诉你是不想瞒你了,你如果可以给我一笔钱那是最好不过了,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之后我们就当是普通的认识。”

        康震霆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不停的走着。

        杨迪慢慢的喝着茶再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

        也不知过了多久,康震霆突然哑声的:“你要这笔钱做什么。”

        杨迪依然慢慢的喝着茶:“我可以随意找一个理由搪塞你,但是我不想骗你,所以我无法告诉你。”

        康震霆目光深深的看着杨迪,但是他还是从这个洒脱的男人身上看到一种深切的不安。

        “当然,没有人会知道你给我这笔钱,但是我急需马上想要。”

        ……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康震霆用力的:“我知道,我信你。”他烦躁的在屋子里踱了一圈,最后抓起风衣:“我想想,我会给你答复的。”说着推门而去。

        一股冷风呼啸而入……卷着院子里扫起的飞雪……蹲在走廊上玩雪的小福似乎被突然出来的康震霆吓了一跳,黑黑的眼睛愣愣的呆了片刻之后依然开始玩了起来。

        看着康震霆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杨迪的目光一阵的出神,握在手里的茶盏沉沉的放在桌上。

         

        眼神一阵的恍惚……

        ……

        “去找康震霆吧,他是大财阀,这样万一有伤亡可以给出一笔抚恤金,毕竟是人命求心安吧。”靠在床上的苏文海神色间是不能掩饰的疲倦,缓缓的接过杨迪端过去的汤药碗慢慢的喝了几口:“阿勇和阿强可以联系到的二百名弟兄不够,人手太少了。”

        “加藤没有发觉你跟踪他进了那个院子。”杨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这后院原本就没人,除了我。而我这一身病加藤以为我下不了床所以根本没有防备我,我只是见到那个人突然出现,神态似不是这里的人而且神色间透出的很隐秘的感觉,所以才悄悄跟了去。没想在右墙角的花坛处有个隐秘的门。加藤果然是间谍,你当初打哈哈的话其实我却是上了心,一个日本人在这里开一个酒馆身份神秘啊。”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看我们不能在这里说话,我什么时候接你回去。”

        “半个时辰前他和那个人一起出去,我看他换了和服出去的,应该不会很快回来。你马上回去,让阿勇阿强把目前上海滩所有帮会里人员的名字给我迅速收集来,晚上我就要。”

        “阿海……”杨迪感觉头皮一阵发炸

        “我需要700个可以用的人,这次日本人卖给段光烈的军火不仅数量多设备先进,但更主要的是有三分之二是含了细菌的弹药。听那个人黑衣日本人说:段光烈已经有意向用兵,日本人想把他们研制的细菌弹药在中国战场上做实验。”苏文海的脸蓦的一阵血气不调的潮红,急得杨迪急忙给他扶着胸口顺气,一边接过他手里的碗搁茶几上:“阿海,要怪就怪我们那些掌兵权的人都是短视的人。”

        一阵轻微的喘息勉强平复之后:“这些细菌或者会给军队造成瘟疫,不管如何是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给人家做实验。这事估计段光烈也绝对不知道。你这就去,记住天黑前要把所有名单给我,我需要找出700个可用的人。”

         

         “师傅。”老幺从外面进来。一下把杨迪飘飞的思绪给抓了回来。

        杨迪搁下茶盏抬头时门口怔怔的站着二人,其中一个人突然呜咽着就往杨迪的怀里扑了进来,一下钻入杨迪的怀里“呜呜……”的就哭开了。

        杨迪轻轻的拍着他的肩不停的安慰:“是师傅不好,让我的宝贝徒弟担心了。”

        扑在他怀里的晓白更是哭的有点伤心欲绝……

        玉函走了进来,外面打扫完毕的阿龙和大黑让贞贞把小师弟带去休息,也走了进来关好门。

        晓白扒在杨迪的怀里哭够了才慢慢直起身,杨迪拉着他在边上的凳子里坐下。

        玉函也是激动不已,但是他还是能很好的控制住情绪的。

        杨迪看着他满是赞许:“你这两年做的很好。”

        玉函心跳的点头:“师傅,晓白一直担心你。”

        杨迪把晓白拥在手臂里:“是师傅不好,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件极危险的事情,原本师傅也不忍晓白和你去担这个风险,但是这事关系重大,考虑再三还是让老幺来找你们过来。”

        晓白看着站在边上那个精神又机灵的小伙不由还是有点激动的:“其实我见过他们。”晓白指着阿龙大黑和老幺:“我们曾经在棚户区见过,我没想到他们的师父就是我的师父。不然早点结交他们就可以早点见到师父了。”说着颇赌气的看着杨迪:“他来到报社说要见师兄和我,他对我说他的师傅是杨迪,当时我就快走不动了。”

        杨迪哈哈笑着拥着晓白的肩:“我的宝贝徒弟这样就容易相信人了啊。”

        晓白突然很是愤愤的:“那天晚上你差点撞了我,还说我没死为啥要道歉。”

        杨迪突然的大吃一惊,连忙拉住晓白:“那天,那天晚上是你是你啊,哎呀乖徒弟你撞伤了没有,”说着急忙拉起晓白想检查伤势。把个晓白闹了个大红脸:“没有没有啊,师傅快说是什么事情要我做?”

        就这时贞贞推开门进来,杨迪一眼就看到康安从外面进来,后面跟了两个随从扛了个红木箱子进来放下就先退了出去。

        康安行了个礼:“杨先生,我家老爷说这些银元你拿去用,这里还有两块金砖不够的话就去兑换了用。老爷他说他不会来了,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可以捎信过来。”

        杨迪舒心的一笑:“他是我最好的知己。”

        康安笑着点头,告辞离去。

         

        通幽山庄,裹在一片银装素服中。

        后院的桃林被雪披的剔透晶莹……在单薄的阳光里闪着晃眼的明亮。

        苏文海静静的睡在床上,清湛若水的眸子恍惚的望着屋顶的房梁。雪色的光线让房梁上的桃花雕刻更显的生动轻盈,千姿百态,十分的明妍。

        他听到门被轻轻的拉开,却没有在意,眼睛依然默默的看着屋顶。

        加藤走过来,坐到床边握住苏文海的手给他细细把了下脉,良久凝重的神色似乎稍稍轻松了一下:“恢复的很好,多睡睡最好不要起床。”

        苏文海转头看着加藤,一日不见那个人似乎憔悴了很多,不由眼神微微一闪。

         

        那日他半靠在床上,看着窗外桃树被雪覆盖的一片银色的素白,眼神一时有点恍惚,似乎有种隔世的恍惚……那个桃园清流边那时依然在筹谋的他,在构想着一步步的计划和目标……

        就这恍惚间,突然看到加藤带着一个黑衣男人在远处的拐角消失,那个男人神色冷漠,目光阴沉神秘。经历大风浪的苏文海已然看出那个神秘人的不寻常,在犹疑中他已经披上一件加藤遗留在室内的黑色大衣不管外面刺骨的冷就钻进了寒风凛冽中。

        严冬的酷冷着实不是他此刻的身体可以承受的,幸好加藤这件是裘皮大衣,很御寒。穿过一丛桃树在一个花坛角落处居然有一间隐秘的门。当时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里面是一个极僻静的院落,很小。所以,他几乎很快已经听到一间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因为隐秘所以说话的人虽然不是大声,但是平常的声音略低些还是尽数收入苏文海的耳中。

        他听到是加藤有点激动的声音:“怎么能这样,军火交易虽然不能光明正大,但是哪个国家没有暗地私下里的黑暗交易,但是为什么要在军火中加入细菌武器,我国也是崇尚武道的,有道的怎能做这阴暗无德的事情。”

        “这是东条将军的指令,也是为了我国能尽快征服这个国家,只有统御了这个国家,我们才有资本向世界开战。所以这种武器如果杀伤力厉害,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拥有了无往不摧的大杀器。”

        隐在暗处的苏文海听的整个人一阵的战栗,心里有一股无法叙说的火气不停的往上翻涌,但是还是努力克制了。

        “这种武器不仅令人痛苦而死,而且可以令几万人的军队染上不可治的瘟疫。”加藤强调着。

        那个神秘的日本男人十分认同:“也是这样他们的军队就会失去战斗的能力,对于我们来说是大好事,所以这次军火极为重要,四天后的零点会到达吴淞口。你通知我们的人还有段光烈那边的人。”说着顿了下:“还有,军方要的中国境内各大军阀的特征爱好还有笔迹都收集了吗。”

        听到一阵抽屉声,之后似乎是那人满意的声音,随即换了一种音调十分平常而温和的:“我过阵子要回国,你有什么需要我捎带回去的吗。”

        接着是加藤淡淡的声音:“没有。”

        “好,那就告辞了,对了,你和我一起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

        苏文海急忙深深的藏在暗影里,看到加藤和那个神秘男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屋子,很快消失在院门口,听着脚步远去。他横了下心支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入那间屋子。

        那是一件布置的极雅致考究的屋子,看样式是书房,一张大大的书桌笔墨纸砚放的十分规整,他走过去,一看到那方砚台就感觉是珍品。当时无暇细看,就打开抽屉,仔细的翻看。在边上第二个抽屉翻出一张小纸条,遒劲有力的笔意透着强大的力量,文字聊聊似临时发出的军用批复,落笔的是:周择润。不知为何苏文海的心轻轻一跳,一手好字一个熟悉的名字,在他还没有沉沦的时候。悄悄的,纸条已经被他收于袖间。

        在仔细的翻找中翻到几页,居然是这次军火的详细目录,以及押解的人员。他不敢带走,飞速的扫描过,里面有加标记的他尤为在意的记了一下,当时也不敢久留,悄悄抽上抽屉出了屋子。

        直到奔回自己的房间,那颗快跳出来的心才平复了下来,一时人乏的,上了床就沉沉睡了去。

         

        加藤看着苏文海默然看着他,之后似乎很疲倦的想睡觉。

        他刚想起身走。苏文海突然拉住了他的手:“我明日要回去了,”

        加藤怔了一下,复又坐下:“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询问我的去处,我想先回去一阵,免得惹麻烦出来。”

        加藤想想却也是:“好吧,回去住两日,如果感觉累的话马上回来。”

        苏文海点点头。

        加藤看他疲倦就先退了出去。

         

        待脚步去远,苏文海才缓缓透了口气,一时有点出神。这两天他感觉想的太厉害,精力都有点够不到。

        ……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阿勇悄悄进来了。

        “加藤在哪里?”

        “似乎有事出去了。”

        苏文海轻轻松了口气,让阿勇扶他坐起来。随即从衣袖里抽出一份名单递到阿勇的手上,十分慎重:“这里有700个人,你从穆虎留下的二百人里挑50人出来。其余一百五十人必须保持隐蔽状态。那五十人和阿强一起去联系这700人,就说于镇海想见他们,明天傍晚在文强的墓前等他们。”

        阿勇的心猛的一跳,几乎失声的:“海哥,不,这风险太大了。”

        “不冒险我怎能让这事情做完满。”苏文海冷着眼:“这次不同于刺杀丁力,刺杀丁力是我的事情。这次是非同小可的事情。那批军火共由六艘大渔船运载,其中三分之二是有毒枪火,不仅是军队也可能给一个地区造成瘟疫。这700人我知道,虽然有很多没见过,但是他们都是颇有身手也有些肝胆血气的人,我这个是在下赌注,押错了也就死我一个人。要他们在文强墓前见我,即便他们出卖我不过是替文强报仇的话题。如果他们都来了而我依然安全那么他们绝对可信。这样打劫这批军火就有了九成的把握。700个人在三分钟里完全可以控制住六艘货轮,三分钟把枪炮截到我们船上,就留六艘空船和押船的日本人的死尸。”

        看着苏文海冰冷的眼。“海哥。”阿勇一时血气莫名的飞腾。

        “这个是第一计划,所以我不要你出面。如果我被出卖了,你就带上150人带上武器强行去控制6艘大渔船。因为日本人这次每艘船都布置了二三十人的兵力,所以将是一次血战,不过我们150个人的实力是可以强夺下来,但因为动静太大会惊动巡航的舰艇根本无法劫走。我已经要求杨迪找到大公报的负责人协助,拉上法国领事美国领事还有就是通知段良玉,基本你们在争夺的时候他们就会到达,到时这批军火就由国际社会去检验。这一步非常的凶险,估计伤亡会很大,之后受到牵连的人也会很多。最后日本人和段光烈都不会很好过,所以连杨迪和大公报的李玉函之后都会很危险。”

        阿勇突然紧张的四处顾望。

        苏文海疲倦的靠在床上:“这里你不用担心,加藤为了让我安静养病,而且他知我底细所以这院子里除了我就没有别人,除了三餐定时有人送来。”他稍稍顿了下:“万一杨迪不能联系到别国领事,那第二步计划也会失败,你们如果不能把船劫到公海爆炸,就只能在入海口爆炸。即便都死了也是必须的。”

        阿勇用力的点头,把那卷纸藏妥:“海哥,我就去找阿强办这件事。”

        “记住。明日黄昏时分。”

        阿勇用力的点头,随即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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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4 08:58: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军火

         

        腊月二十三那天,在上海各帮会似乎出现一些不平静的骚动。那骚动很隐秘,但是震动的波浪击得很深,所以连高高在上的丁力也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是他说不出什么不对,因为看出去依然十分的寻常没有异样。心神不宁的他派人出去打听,几波出去的人马巡视遍了各大堂口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同样也有几个帮会的人带着这样的疑惑,在四处巡查,他们总感觉有一波很深的激浪汹涌在他们不可知的地方,所以居然一些比较小的帮会开始喘喘的以百倍的警惕注意事态的发展。因为感觉到有股汹涌的暗潮但测不出具体情况,所以各方暗地里的踹测最终警惕的是大帮会的侵吞。所以一时矛头都暗暗的紧盯着丁力,因为自从段光烈进驻上海滩之后,丁力一直是这位大军阀身边的红人,如果他有什么意图真的对于小帮会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

         

        那天,天依然在飘雪,不是很绵密,只是疏离的飞扬着。

        杨迪让苏文海内里穿了件极柔软的小貂皮做的内衣。

        苏文海一穿上就感觉说不出的柔软温和,竟一点都不怕寒了。

        杨迪一边给他穿着白袍一边唠叨着:“那件小貂皮的内衣是极珍贵的一种小貂的皮毛做的,康震霆在长白山滚爬了十几年就得了这件最好的。”

        苏文海不由怔了一下:“是你问他要的。”

        杨迪帮他把领口上的扣子扣好之后,走到一边收拾加藤给的自制药丸:“我说你身子骨寒,他就颠颠的打发康安送了来。要说这样冷的天你还去那荒冷的桃林,没这件内衣你真的会吃不消,我为了你完美的形象可是费尽心思啊。”他哀叹了一声。

        苏文海差点要笑出来,但是因为眼面前的事情非常严峻所以终是换成轻轻逸出心口的轻叹。

        这时,阿强从外面进来:“海哥,车准备好了。”他微微踌躇着:“海哥,我们是不是去的太早了,其实我们去晚一点,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也可以及时撤。”

        杨迪淡淡的:“你海哥要的就是给那些人看到一份坦荡的气魄和诚意。约好黄昏时分,他必要早到才显出里面的不凡啊,这就叫死要面子,拿命撑场面。”

        苏文海看着杨迪无奈的笑笑,一行人出了东厢房,杨迪还是拉住苏文海的手怕他身体没有恢复好,但是苏文海今日的精神却是非常的清朗,杨迪思忖着估计他多吃了加藤给的药了,所以硬是把精神头给提了起来。一时也无奈,他爷爷对他那民族大义的思想刻得很深啊,遇上这种事是只能顺着他了。

         

        一路出了通幽山庄,杨迪和苏文海阿强分别上了两辆车,临别时杨迪重重的握了下苏文海的手。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苏文海先上车离去。

         

         

        十里桃林不见花,一天雪色网苍茫……

        飞雪掩盖了桃林的荒凉和颓败,给出了素色的空远清寂……

        苏文海在阿强的陪伴下,白衫猎猎踩着雪色而来。他神色沉凝,眼睛幽沉在剔透的雪花间……收入眼的是满心满眼的空阔、清冷……

         

        他一路往桃林深处而去……

         

        在桃树相连的阴影里,一双双似乎早就守候的眸子震惊的看着踏雪而来清标高华的人。那清逸出世的风采如果不是你真正的见到他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

         

        茫茫飞雪清扬,那个人的身边就一个随从坦荡而无畏。他的神色眉梢间却覆着一份不能释怀的伤。

        ……

        那些人的眼眶不知为何有点温热:那个血雨飞扬的冷夜,闸北堂口的穆虎被突然破门冲入的蒙面黑衣人用枪扫射而死,挺立在飞溅血水中的穆虎面目狰狞狂笑而吼:“丁力,是你绝对是你,你会不得好死的。杀丁力者:于镇海!”那愤怒凄厉的吼声有部分人是听到的,所以才流传而出……

         

        一直沸沸扬扬的一代大亨还活着的传言,在今日终于有了验证。

         

        今日真的是要来验证穆虎的遗言。那一袭白衫轻简的人宛如天人。是哦,这样的人怎会被烧死在那场火拼的大火里。许文强和他共筑的大道他怎会甘心不看着就撒手尘世。所以,他来了。即便不能拾起往日的风云,他必也要为许文强要一个说法。

        林中热烈的眸子越聚越多……

         

        雪下的很轻,但拂不去那份苍凉,只是素了桃林十里,痛了他收不回的思绪,浓了一片肝胆侠义。因为林子里的眸子在追随那清扬的背影时那原本等待观望的神色渐渐转为浓烈的激情。

         

        林中人影开始涌动,四方围聚而来……

        雪依然在飘,风依然凌厉……

         

        白衫轻简迎风而动,清湛如水的眸子默默的注视那迎入眼帘的墓碑,他就这样站着,如冰玉般的修竹默然的站着,天地间在此刻静到只有冷肃的风在迂回……

         

        渐渐的……

        踩着雪地的脚步声,开始越来越繁密,越来越密集。人的呼吸之声越来越浓厚越来越真切……

        阿强忍不住的回转身,不由深深的吃了一惊,就在他们的身后,密密的人流围聚而来,不下千人。他们神色激动,带着不能信的感动和激动以及佩服望着那默然立在坟前冰玉般的男子。

         

        阿强明白杨迪说的没错,海哥无惧无畏而来,带着一份坦然已经深深的震动了这些人,其实有一批人已经很早就守在了这里。他们看到了海哥的风采看到了他的气度和风范,也由观望等待而转成敬意!!

        事实上,

        大亨时代已经过去,他们再也没有看到一位可以为之赴汤蹈火的人了。而今日,令他们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凭着一股子血气的忠肝义胆的时代!!

         

         

        腊月二十四,按照我们的习俗已经进入年的日子。

        祥生船行的老板一早就醒来,准备今天让伙计们好好打扫一下整个船厂之后就放假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窗边的桌子上黄橙橙一大块的什么东西,在晨光里闪着耀人的光芒。一时急忙披了衣服下了床。及至走过去不由吓了一大跳,居然是一块大金砖!!祥生船行的老板一下心脏几乎都要跳不动了,急忙用手去抓,真材实料的金砖他没想明白,才抓起来沉的“呦呦呦”一阵怪叫金砖“啪”就掉地上,一下砸烂了二块方砖。把他心疼的急忙趴地上小心翼翼的把金砖给抱了起来,他心疼的是金砖而不是被砸烂的方砖。

        好歹他也是见过金子的,所以立马判定这个是真材实料的金子,一时那心脏跳的几乎吃不消,怎一夜间家里突然出现一块大金砖,要说财神老爷还没拜过啊。累的不行的他急忙一屁股坐桌旁的椅子里。也就这时他发现桌上还有一张纸,很显然那块金砖是压在那张纸上的。他急忙抓过那纸。俊逸的笔锋就寥寥几个字:

        暂借贵船行十条大船,明日子时归还。请勿伸张!不然你我都会麻烦。附上金砖一块作为酬谢之资!

       

                                 于镇海上

        祥生船行的老板在看到最后那个签名的时候,整个人从脚心处就凉了起来。那原本激荡不宁的心一下子吓的几乎不跳了。他战栗着刚想站起来突然发觉就是站不起来,一低头才发觉金砖压着膝盖了。急忙抱起金砖,然后飞速站起来奔到内屋的神龛前,把金砖放上面,然后自己飞速的上了支香喃喃的念叨了几句,无非是:南无阿弥陀佛,于老板我是好人,我以后一定每年去祭扫给你上香烧银子花……叽叽咕咕念了有半刻钟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在抬眼看到眼前的金砖的时候,突然又感觉有点不对,立时把内屋的门锁了,奔了出来,收好桌上的纸条,然后开了门直往外头奔去。

        一路奔到大拐角处一个很大的码头,那一片很大的河流泊着他船行里制造出的最坚挺结实的大木船。等他奔到那码头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船只,空荡荡的只有水波轻轻的荡漾着……

        他傻了半晌,刚要跺脚捶心,突然想到那条子。急忙取出来展开来看:纸条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明日子时归还。但要求他不许伸张,不然他和他都会很麻烦的。一时他紧张的四顾无人,急忙藏妥了条子,若无其事的离开这块大船坞,随即直奔制造大船的大厂房。

        刚走进空阔的厂房看到工人们都已经来了。当下他就宣布放假,也不要他们打扫了,说天寒地冻的就快回去休息吧,一边让他们去账房取红包。

        那些工人没想到老板这样的大方,一时开心的呼啦啦全部奔账房去领钱回家。

        见工人全部走完了,祥生船行老板突然感觉有点虚脱的几乎摔倒,随即他急忙忙的赶回自己的房间,直接进了内屋,把衣袖里的那张条子小心的供在神龛上。又鞠了几个躬,然后锁了内屋的门出来,一时人乏的四肢疲软,想想今天也没什么事了,反正也不大扫除,所以就爬到床上去休息了,虽然从看到金砖到回到床上也不过半个时辰,但是他像拉了一天的风箱,一到床上就动都动不了了。

         

        等他睡醒之后,从床上起来,太阳似要落山了。心里思索了一阵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进入内屋,看到那金砖依然安然的躺在那里。一时沉默着锁了门出来就往那码头走去。来到那片水域边,宽大的河面上空荡荡的只有冷风呼啸。

        他在码头边徘徊了很久……慢慢的突然湖面起了层层雾气,渐渐的雾气越来越大层层叠叠,很快就笼罩住整个湖面。神思有点恍惚的他突然感觉到层层叠叠的雾气不由惊了一跳,抬头时天上哪里还有什么日头。迷雾重重的,他整个人都陷身在里面。一时他惊吓不小,刚刚明明还看到太阳快落山的景致怎突然迷雾重重?!心里寻思着已经有点毛骨悚然,立时迈开腿往回跑。好在这条路他经常走没有迷路,而此刻一米之外都不能视物。他好不容易摸到住的屋子开了门进去急速关好门。看看没什么异样才方松了口气。寻思今日从早晨开始就透着诡异,想来想去又是把自己吓的不轻。心里寻思那于镇海虽是一代大亨但却已经死去,这会突然留条借船,要说那些船没有百八十个人是根本开不出去的,居然就这样神鬼不知的失踪了,这回他又去看的时候居然迷雾层层,想着想着就有点后怕。一时急忙奔到内屋继续上香。

        ……

        这位掌柜姓刘,是个比较厚道中庸的人物,平时对鬼神一说很是深信。今年五十,妻子早二年已经去世,膝下二子,大儿子数月前出去商讨一桩生意谁知一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至今他的心里都颇为忐忑。小儿子十八岁就离家出走,说是要去寻找救国真理,这一去已经十八年,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他这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他白手做起的这家船行,虽然这船行在上海滩不是最大的,但这里制造出来的大木船却是有口碑的,坚固而耐用。

        这回对着金砖和那张纸条又上了二柱香口中喃喃的:“于老板,你要那十条船就尽管要去,你要什么都可以和小老儿说,小老儿知道你是忠肝义胆之士。如果您有灵的话保佑我的大儿早些回来,我一定重重酬谢。”说着连拜几拜之后方才退了出去。一时间也睡不着,踌躇了半响就点了油灯开始翻账本子看帐了。

         

         

        今日晚十点左右那批军火将到达吴淞口。段光烈一早就派第一野战军3师11旅守候在那里。虽然是自己从日本人那里买的,但是军火交易都是私下里隐秘的,特别是国际间更是十分的敏感,所以派出的军队十分的低调,以驻防的形式过去。但是没有想到傍晚时分突然起了浓雾,那雾气越来越厚,到后来一米之外都不能视物。

        在晚上八时许收到无线电报,说因为迷雾天,运载军火的六艘大船将会推迟一天到达。

        当时守在吴淞口的军队也不以为意,原本已经推测今晚是进不了港的。

         

        不过,在晚上十时许,六艘运载军火的大船已经到达黄浦江和长江口的交汇处。而那时江面上的迷雾已经非常的浓厚了。不过因为已经到达上海地界,所以押运六艘大船的近二百号人都显的比较轻松,领队的日本小山中队长。要求船只需谨慎慢速航行。

        就在他用大喇叭重复说完那句话之后,想回到船舱,隐隐绰绰的边上似有一个人,他还没有看清来人,就感觉咽喉一凉血立时飚了出来。尸体随即被扔出船,船舷外居然无声无息的靠着一艘船……

         

        一时似乎船上涌出很多黑色人影,闷哼之声时起彼伏,那些抓抢的日本军人在一无所觉中都被从迷雾和夜色里突然伸出的黑手猛的勒住脖子,有的是被勒窒息的,有的是咽喉处被划上一刀。

        六艘航行的船在一分钟之后全部停止航行,随即雾灯亮起,照见每条船上立着近百人,围着六艘大船的是十艘坚挺的大木船。很快身体灵活矫健的人把船上的军火飞速的搬运到紧靠过来的大木船上。

        不出五分多钟,六艘满载军火的大货船被洗劫一空。八艘坚挺的大木船满载军火在浓雾里轻捷的消失……

        余下二艘空船没有动,约五分钟左右。最后清理检查完六艘空船的近百条黑影无声无息的跃入余下的二艘大木船,二艘坚挺的大木船载着一船日本军人的死尸往长江外使了去……

         

         

        夜雾的掩盖下,

        桃林深处,就看到人影奔忙不停,在浓重的雾气里,杨迪像指挥官一样的忙前忙后,手里的地图上一个巨型大坑已经在眼底成型。那个巨坑就在许文强的坟墓后。

         

        在夜晚十一点阿强指挥着八艘船行驶进了十里桃林的芦苇荡。

        一直守在那里的苏文海急忙迎了上去。

        远远的阿强已经冲动的从船头跳入水中,无视水的冰冷刺骨飞奔向苏文海:“海哥,成功了,没有人员伤亡,我们五十人把所有军火带回来了,一百人驾船已经驶出长江口,子夜时分必会回到约定地点,还有六百多人已经撤离回家。”

        苏文海终于松了口气,一时也不顾水深,涉水就往船上奔去,晓白端着相机紧紧尾随。船上有人跳下船奔林子里叫人……

         

        灯打在船舱里,晓白跟着他们一箱箱打开的军火都拍了照。

        苏文海根据记忆清点过数,发觉和他所见的清单上完全一致。他把重点标志的弹药火炮枪支都让晓白着重拍了照,那些弹药上都印有标签,他又取了一点弹药收入衣袖。随即让阿强空出二个木箱,长枪取了五十挺,还有别的枪支一共留出一百挺新颖的枪支。

        这时林子里一百五十人在阿勇的带领下已经奔了来。

        很快浓雾中除了警戒的人员四处站着岗,其余的人都扛的扛抬的抬忙的热火朝天。

        杨迪也是莫名的振奋几次想冲过去一起扛,被晓白拉了回来:“师傅,你那身子骨别添乱啦。”

        杨迪很是愤恨的瞪了他一眼:“你师傅有这样不济吗。”

        晓白一副严肃面孔:“师傅,你是诸葛亮,干嘛去干张飞的活啊。”

        杨迪一听甚是受用,马上奔到大坑边指挥着怎样往坑里放。

         

        不出一个多时辰,船上的枪炮弹药火药尽数搬空。就留了二个木箱里的一百支长枪依然在船上。

        那边在杨迪的指挥下,把枪炮弹药火炮有条不紊的放入那个巨大的深坑,这边50人围聚到苏文海的身边。

        苏文海叮咛了下阿强,然后取出一张纸:“接下来你们就按我这纸上写的去做,一步步做,不要急,当段光烈发现六艘空船浮游在长江口必会发起搜捕行动,这一百支枪你们带上。

        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三封普通的信件:“这三封信,阿强你收好,按我纸上行事,这三封信必须掐准时间放,你去过那里这个应该不会有问题。”

        随即把一包银元递到阿强手里:“你们随便找几个地痞闲人给几块银元把那句话散出去就可以了,注意动静不能大,街头巷尾有那话传出来就可以了。”

        阿强用力的不停点头。那五十人都是穆虎一手培养出来的,看着于镇海总感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情绪,此刻见他有条不紊的交代着这些事情,一时都是激动的眼眶红红的。

        他们一共二百个弟兄,是穆虎最亲的贴身人马,平时散在各个堂口。因为之前穆虎有交代,万一他死了,就听阿勇阿强的。

        今日之事出乎意外的顺利,或者是憋着的一股怒意和勇气令他们都有了超常的表现。

         

        阿强带着五十人和苏文海告别,八条坚挺的大木船很快驶出芦苇荡,消失在江水雾气里。

         

        在子时,那个巨大的大坑被填的天衣无缝,上面依然栽上桃树。按照杨迪事先画好的图纸,布置的和之前一般无二。

        苏文海要阿勇和一百五十人就永远在暗处守在这里。

        杨迪指着边上一大箱银元和一块金砖乐呵呵的说:“这些是你们现在的用度,以后就自行觅食吧。”

        众人都哈哈的大笑。

        杨迪拍了下阿勇的肩膀:“你和阿强可以分几个班,轮流看着也不用二百人都在这里,平时依然像现在那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那个通讯方法你们到时试一下。”说着哈哈大笑。

         

        苏文海要了晓白那卷交卷。晓白认真的看着他,神情十分的感触感叹又有点恍惚。

        杨迪过来抱了下晓白:“乖徒弟,来和师傅一起回去,今日就去同喜班睡觉吧……”说着一手拉着晓白一手拉着苏文海:“总算我们实行了第一套作战方案,这一套是最完美最安全的方案,老天有眼啊……”他一路感叹一路和苏文海晓白往桃林外而去,

        此时,雾气已经散去很多了……

         

        苏文海回到同喜班的时候是丑时,三个人悄悄进入院子回到房里梳洗了就安然的睡到了床上。

        晓白是爬到杨迪的床上和师傅一起睡的。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有一个人却是没有睡好觉的,那个人就是祥生船行的刘掌柜。他神神鬼鬼的在房间里踱到寅时似乎再也安奈不住,一边口里念着佛一边提着灯笼悄悄的摸到了那个大大的码头。此刻湖面上居然一点雾气都没有了,他提着灯火往湖面上望去,居然还是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就见十艘坚挺的大木船安安静静的停泊在那里,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惊怔了良久的他急忙找来踏板,一头搁到一艘靠得最近的船上,一头搁码头上,他提着灯笼胆颤颤的就上了船。在船上兜了一阵,这些船都是好好的不破不脏,一点都没异常。在船上呆呆的坐到卯时突然感觉浑身有点湿透的才惊起,原来虽然雾气散去,还是有迷雾和寒露的。他急忙提了灯笼回到屋子,换了湿了的衣服急忙去内屋又上了柱香。心里寻思这去世的大亨真的是说话算话啊。想到明天还是去庙里也为他悄悄烧几柱香吧。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很愉快,看了眼那金砖很满意的出了内屋把门给锁好。然后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起来去边上一个厨房里弄了些早饭,煮好吃好收拾好。天已经亮了。看看今天的天气也不错,他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带上一些钱银准备去各处的庙宇祭拜一下。一时精神很爽的关照了一下账房和管家照看着,然后他就出门了。

         

        晓白睡到日过三竿才在杨迪的催促下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杨迪今日特意给他做了他最爱吃的蛋饼。美美吃完的晓白收拾了下衣服就出了东房。看到于镇海的房门还关着,杨迪悄悄推开些,看苏文海睡的很沉,当时就把门关好和晓白下了楼。阿龙已经带着师弟们在院子里练功了,小福抱了个小皮球在边上欢快的滚着。

        晓白过去摸了下他的小脸蛋,然后很愉快的和阿龙大黑老幺小虎打过招呼,约了过几天来给他们照些相片然后才离去。

         

        晓白这一磨蹭回到报社就已经是早晨十点多了。

        回到报社就发觉几个跑外采访的同仁都不在座位上。难得那些人今天都出去采访了。他摇着头,神清气朗的往玉函的办公室去,却见吕晴晴急速的跑来:“晓白,你都去哪里了,社长找你半天都没找到,连玉函都不知道。”

        “有事吗?”晓白不在意的。

        “我看你这二天突然像失踪一样的忙。”说完突然捂了下嘴压低声音的:“喔,你一定是忙着去找你的师傅了。”

        晓白忙对她使了个脸色,好在办公室几乎没人。吕晴晴说这句话已经压低声了。当下吕晴晴急忙的又拉大嗓门:“有人发觉一大早警察局全副武装的都奔吴淞口去了,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晓白吃了一惊,随即明白是什么回事的故意问了一下:“什么大事。”

        “不知道,不过刚才我们这里刚刚赶到吴淞口的前方记者小何打电话给了玉函哥。说是在长江口发现六艘大货轮。”

        “这有惊讶的吗。”晓白靠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

        就这时,大公报的社长挺着大大的肚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位社长姓严五十上下,脑门很光,一张脸一看就是打不烂砸不碎溜圆的最能看风云气色的脸。红润又富有光泽。

        吕晴晴没来得及向他表示恭敬的问好。忙着拉住晓白的手:“所以奇怪啊,六艘大货船,一个人都没有的浮游在长江口,像幽灵船一样,很诡异哦。这回听说连警察都全部出动了。那是不是遇到大盗打劫了?”

        晓白微微皱着眉故意的:“可能吗?”

        吕晴晴忙着说:“小何说他租了条渔船也去最前沿了。他还说那租渔船的见很多人都来租船了立时黑了心的翻了二倍的价钱。”吕晴晴瞪着她圆圆的大眼睛:“现在人真会看风云啊,这笔钱不赚也是白不赚。”

        晓白几乎笑喷。

        踱出来的社长很是严肃的看着凑在一起的二个人:“你们快带上相机去吴淞口,看能不能拍到些重要新闻。”

        晓白立马站起来:“是,知道社长。”

        玉函从主编室大步出来:“晓白晴晴,注意安全啊。”说着看了晓白一眼。

        晓白点头:“师兄放心。”

        吕晴晴背上采访包拉住晓白就奔了出去:“快快,我们已经晚了。”

         

         

        吴淞口整整一千米水岸都被戒严封锁了。

        除了触角灵敏的新闻记者,大批警员上了汽艇往长江口驶去,其他船只都被禁止航行。

         

        等晓白和吕晴晴赶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围聚了很多围观的群众。大家唧唧喳喳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围观的人大半是因为警察军队封锁了这边的水岸感觉很好奇,之后有很多快艇开了出去,更是觉得奇怪,然后隐隐听说长江口浮游着六艘大货船,而货船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所以更是好奇,所以人开始越挤越多,都是好奇心作祟。

        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吕晴晴突然发觉孙济生居然也在那里。一时一阵惊喜的拉了下晓白,晓白抬头时也看到了。二个人本想上去打招呼,但是突然感觉孙济生神色十分凝重。一时二个人犹豫了一下,又看到孙济生边上还站着一个人,就是那次遇到的那个青年。二个人似乎在说着话,眉目是深锁的带着冷静的沉思状。

        晓白俯到吕晴晴的耳边:“他们在这里好像有点奇怪,我们还是不要过去。”

        吕晴晴怔了一下,又马上想到孙济生是医生,而且是在市中心那边的,怎会在这个时间段跑到这样偏僻的地方。一时莫名的有点觉得不对劲。似乎为了躲避的,她拉住晓白往另一边挤去。

         

        这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对于站了大半天的一些围观群众已经累的不行,而晓白和孙晴晴来的不久所以依然精力很好。

        不知谁嚷嚷了一声:“看船,船回来了。”

        立时本来已经很疲劳的人群突然有点振奋。吕晴晴站到了一块大石头上,算是看到远远的江面上有一队船行驶了过来。最大的是六艘大货船,桅杆粗壮,船身坚挺十分的强悍,边上跟了好多小渔船,估计是那些去抢新闻的记者,还有几艘小快艇。

        吕晴晴不由摸了下嘴巴:“咦,怪有意思的。我怎感觉像六只大母鸡边上跟了一群小鸡鸡啊。”她这话声音虽不大,但是把挤在边上的一堆围观人给逗乐了,一时“轰”的笑成一片……

        这里的笑声吸引到另一边的人。晓白眼角的余光发觉孙济生看到了他们。随即他发现孙济生并不是迎向他们,而是拉着那个人消失在人群里……一时心里泛起了疑云。

         

        孙济生拉着何中华出了人堆。很快离开了现场。现在他所困惑的是到底是谁劫了这批军火。

        昨晚他们的确是行动了,在零点的时候才在长江口找到这六艘船,但是居然是六艘空船,所以急忙带队撤走。当时是怀疑敌人的诱敌计谋。但也没见有追踪的,一时非常疑惑是不是军火船。于是在这里耗到寅时才全部撤离,但他和何中华留下了,想看一下情况。今早段光烈这样的动静让孙济生相信这军火已经有人快过他们给劫了。一时十分的震惊,同时感觉昨天他们的行动有点草率和冒险,虽然说是六艘,但是只当是六艘普通的渔船。就这六艘大货船,就是昨天他们想出手估计也劫不下来,一时心里各种震惊复杂的情绪。

        何中华的心里更是烦躁,给他这条消息的人是隐伏在段光烈身边的人。但是那个人明显不是很清楚具体数量,只是猜测数量较多是最新型的武器。但是照目前这架势,那批军火是数量庞大,又都是装备精良的,无论谁得了都是如虎添翼。

        二个人一时心事十分的重

        ……

         

        在他们离开不久,六艘大货船驶进了码头。才抛锚停泊好,码头上一条英武的人影已经蹬上了船。

         

        “啊,那是女将军啊。”不远处吕晴晴惊呼了一声。她说完突然低头看着站在青石下的晓白:“不就是被江洋大盗打劫了一批货物嘛。怎连女将军都出动啦。”

        她这一嚷嚷边上的人群也开始发出了惊疑声,一时疑惑声四起……

         

        就在段良玉上了六艘货轮,人群里又挤出几个结实但身材不高的男人。

        吕晴晴瞄了几下,突的拉了下晓白:“你看,那几个刚上去的男人很矮的,是不是日本人啊,怎么日本人都来了,难道是日本的货物,哇怪不得连女将军都来了,估计是日本人的货物,活该劫了它。”

        她这一咕咕,边上的人群也开始议论了,一说那几个人是日本人。一说那一定是日本人的货。然后众口都说是该劫,劫了才舒服。

        而很奇怪的,原本无所事事看热闹的人,突然都来了劲头,带着很是愉快的心情在那里掂着脚观望……

         

        段良玉把六艘大船都仔细看过,船上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一丝一毫让人感觉这里曾经放过一批数量庞大的军火,也没让人感觉这里有多激烈的血博。但是船上应该有的二百个日本人都神秘的失踪了。可是船上也没有打斗痕迹,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找到……

        段良玉的眉深深的锁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这六艘船的确是运载这批军火的船。所以军火一定被劫持了。而昨天的无线电发报估计也是假的,只是让岸边等待军火的部队懈怠给他们更充分的时间。

        段良玉神色凝重的在船上细致的检查着:二百个押运军火的军人可以在转瞬间被他们制服那对方的力量和人手绝对是一个大数。但是这里都是段氏的地盘有谁敢来撒野。在短短的时间神鬼不觉的劫走军火,而且做的这样滴水不漏这绝对不是那些江湖大盗能做到的。而训练有素的军队是开不到这里的,别的军阀都是鞭长莫及……

        江面上的寒风却没有办法令她的思维冷静下来,

        反而越来越感觉从心底窜起的烦躁……

        ……

         

        吕晴晴被冷风吹的直哆嗦,突然她又想起什么的:“晓白,这船上是不是应该有日本人,但是怎么会是空船一个人都没了。”

        晓白耸耸肩:“天知道。”其实他心里是明白的,那二百个日本人已经被于镇海下了绝杀令,然后开出长江口投进大海里了。绑了石头又投进大海,不留一丝痕迹却是为段光烈着想,怕搞出国际事端闹出更大的事件,现在你人影都看不到段光烈是完全可以赖账的。

         

        在六艘大船上搜查的那几个日本人显得十分的焦躁和不安。

         

        晓白抬头时看到段良玉匆匆的下了船……

         

         

        最后晓白也没能靠近那六艘大船拍到相片。

        离开吴淞口的时候叫了辆三轮车。踏车的车夫和他们闲聊中说及段良玉将军带领军队突然对上海各家船行发动了搜查。

        晓白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

        那踏三轮的一边踩着轮子往前飞驰,一边很有话头的:“我家附近也有个船行,刚才我出来时听说他们家有一艘船被租用了。那去搜捕的人问的十分仔细,把人的形貌都问了去……

        吕晴晴很有兴致的听着:“怪不得,也是,那六艘船空了,一定有别的船满了。”

        晓白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这一路叽叽咕咕的,到了市区吕晴晴感觉累坏了,二个人付了钱下了三轮车,准备留点路自己走走,松松筋骨。

        走了一段路,到了车站,等车来了上了电车,

        就回到了城里天色有点晚了,太阳都西斜了。

        二个人穿街过巷的一路往报社走去。一时偶然插肩过的二个人的窃窃私语传到了晓白的耳朵里:“听说长江口六艘大货船被劫,里面是军火啊,据说是丁力干的。”

        二个人边低低的神秘的说着边走远……

        晓白的心莫名的一跳,看到边上的吕晴晴也十分的吃惊:“晓白,他们在说什么。”

        晓白心里已经了然了,当时拉着吕晴晴就往前走:“我们新闻记者不能随便说话的,记住,听就可以了。”说着快快往报社赶去……晓白想尽快见到玉函。

         

        刘掌柜在外面烧了一天的香回到自己的船行,突然发现他失踪四个月的的大儿子刘德财居然回来了!这令他又吃惊又惊喜,一下抱住他的大儿子魁梧的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位淳朴的中年人勉强安慰好自己的父亲,拉他坐下之后告诉父亲:在去镇江谈船舶生意的时候那边发生外国人冲击中国商铺的事情。他当时和很多人出于义愤把那些外国人揍了一顿,结果被抓进了牢里,这回因为也找不出什么就把他们放了。

        那刘掌柜听的心直跳,最后对儿子说以后不能冲动了,现在的世道容不得冲动,随即又欣慰的只念佛:“你弟弟离家十八年,也不知去处,我就你一个儿子,而且你还有妻子儿子,以后要谨慎知道吧。”

        刘德财为了宽慰父亲不停的点头。

        边上的账房和管事的也很激动,原本边上的管事和账房先生想向刘掌柜汇报一下刚才一支军队来船行,问关于船只的事宜。他们还去船行巡视了一遍,因为他们登记在账本上的船只都在。之后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本想汇报,见大少爷回来了,掌柜的又非常高兴,反正没事就也没有汇报了,这会忙着说:“大少和老爷聊聊,我们去厨房炒几个菜,对了,已经有伙计去请大少奶和小少爷了。”

        刘德财一边说谢谢一边让他们忙去。

        坐了会的刘掌柜而心里微微一动突然非常的振奋,这不他才给于镇海各处去烧了香啊,原来一代大亨果然不同凡响,一时十分的激动,当时就神清气爽的坐在客厅里和儿子聊起了镇江那边船行的事情……心里突然有种隐隐的渴望,自己那个离家十八年的儿子不知能不能回来……

         

        苏文海的身体其实还没有完全恢复,经过连着二天不停不息的布置各方事宜,所以今日的高烧汹汹的就上来了。

        在加藤突然出现在苏文海的房间时,杨迪正忙得一头晕,看着脸烫得像火烧一样的苏文海,杨迪感觉不行,必须要去找加藤。人站起来才回头猛然惊了一跳。一时气不打一处的:“你进来不能发点声音吗,吓死我你赔得起吗?”

        加藤原本阴沉着脸无声无息而来,这回看到床上的人,昏沉沉的一丝知觉都没有,脸色不由也变了一下。急忙走到床边抓过他滚烫的手把了下脉象。眉不由深深的锁了起来。

        杨迪在边上甚是忧心:“那天回来时下雪,他一定要让去贫民村送食物,估计受凉了吧。其实很快就回来的啊,只是去看了下,我们收了小福这孩子,谁知他回来就躺下了,还说不要紧”。杨迪一副悔青肠子的懊恼。

        加藤冷冷看了杨迪一眼,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取出银针就扎在苏文海手上的十二井、十宣、曲池、合谷、内庭等穴位。随即抱起他,把衣服拉下些,针在大椎等穴上。过了片刻有稍稍的血渗出,他取了针,扶他睡好,又取了手上的银针,问杨迪要了他给的药丸和水溶了,扶起苏文海让他服了下去。

        一阵忙碌之后杨迪感觉苏文海明显的气色好了很多。过去摸了下他的额,烧也退了很多。不觉轻轻松了口气。

        这时,加藤并没有说走,只是坐到苏文海的书桌边对杨迪说:“我守他一阵,怕夜里有反复。”

        若换了平时,杨迪自然欢心不已,但此刻总感觉心里有鬼,而且加藤来的突然又诡异,实在令杨迪放心不下。一时干笑着突然眼睛一亮:“好吧,不过你一个人守着也闷,我和你一边下棋一边守着如何。”

        加藤淡淡的:“不用,你早些休息吧,这二天估计你也累坏了。”

        杨迪不由噎了一下,一时满不在意的:“我每天都是这样的,对了你还没吃什么吧。不如我们一起下楼吃点东西。”话音才落下,门外进来一个小小孩,十分的小,瞪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加藤,然后把手里一块热热的饼掂着脚送到坐在书桌前加藤的手里。

        加藤一时有点意外但是还是接了。

        杨迪不由有点懊恼,这小福没事爬上楼献殷勤干嘛啊,不过他知道这孩子有点黏苏文海。

        那小孩看加藤接了似乎完成任务的拍怕小手,然后蹦蹦蹦的跑到苏文海的床边。他的头勉强的够到床沿。于是费力的伸手抓了几下总算拉到苏文海的手一时严肃的小脸蛋莫名的一松。随即他看到加藤和杨迪都盯着他看,一时有点胆怯的就松了手。

        杨迪过去抱起他:“师傅在睡觉先下去玩啊。”

        小福很是听话的跑出了屋子。

        “他是我们在贫民村收养的孩子,他奶奶临死前求我们收下的。”杨迪总算找到了句话。

        加藤点点头看到睡在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急忙搁下手里的饼走到床前,看到苏文海醒了,复又把了下脉。听到他在说口渴,杨迪已经倒了温水过来。

        加藤把里床的被子叠了起来,然后扶苏文海坐起让他靠在那被子上,杨迪端了水过来让他喝了,一边低低问:“是不是感觉好点了,刚才烧的人都迷糊了,要你留那里养病你偏不肯,幸亏加藤君及时过来。”

        苏文海喝了水转头看着坐在边上脸色有点沉冷的加藤。

        杨迪顺势就在床沿上坐下来了,多少也挡在苏文海和加藤之间吧,他是这样想的。

         

        室内的空气骤然的有点冷。

        半晌,加藤终于沉冷的:“长江口的事你知道。”

        “长江口,长江口什么事?”杨迪急忙的接口。

        加藤并没有理他:“六首大货轮上的军火被洗劫一空,不要告诉我不是你做的。”

        杨迪刚想说话,苏文海已经接了话过去:“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做的。”

        杨迪见苏文海矢口否认!不由松了口气,他就怕苏文海承认下来。

        “因为你是于镇海。”加藤的声音沉的像金属钝重的撞击声:“一代大亨做了就不要否认。”

        “你不是一位医者吗?你又怎知那六艘船上是极度机密的军火?”

        加藤不由被抢白的脸一阵煞白,杨迪在边上几乎要拍手,但是他没有拍,他怕激怒那个日本人也绝对不好玩。

        加藤“霍”的站起来:“六艘大船上的军火是我们日本国卖给段光烈的,劫了军火就是破裂两国间的友谊。”

        一阵大笑蓦的而起,把杨迪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苏文海这样张扬的大笑。苏文海却张扬的笑的很狂很狂,良久才停住笑声……

        加藤在那张狂的笑声里,脸时青时白。

        “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天皇陛下,他既然有豪迈的雄心,那快向全世界宣布,他就是要吞并中国,就是要奴役中国,他想做脚踩整个地球的大天皇。他这样高贵伟大的人自然无需一直做那缩头缩尾的乌龟!我这里等着他的声音准备对他跪拜诚服。”

        加藤气的脸色发黑,手莫名的抓向腰间的佩刀。

        杨迪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叫阿龙他们过来估计也是白搭。就见苏文海淡淡一笑:“你们可以驱百万神勇大军一路挥军直取我国,也不用底气不足鬼鬼祟祟的研制什么阴毒的细菌兵器。不做人偏要做鬼!!这就是你信仰的大道,人世间的大道吗?你心里的医道和武道在哪里,你对我又是如何承诺的。我原来却只是认了一只伥鬼!!”苏文海眼风冷冷的扫了过去。

        加藤坚挺高大的身躯莫名的震了一下,整个人抽搐着,猛地转身而去。

        “要剖腹请不要在这片土地上,这里的血已经够多了,它真的已经不堪再承受,不堪承受了。”苏文海冷而缓的声音,追在加藤的背影里……

        脚步声终于彻底的消失,一时浑身乏力的苏文海软软的靠进被子里。

        杨迪看到他突然的流泪满面,不由拉过他的手:“阿海,不要这样,这是个黑暗的年代,有的时候真的不能往深处想。”

        “我知道,如果那些手握重权的人都为自己的国家想想少一分权欲,那这个国家也不至于这样破败不堪,我不知那些手握重兵,身居要位的军阀都在想些什么。”

        杨迪轻轻的安慰:“我们先不管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在做些什么,你要相信没有一个国家的历史悠久漫长而始终贯穿如一的,只有我们这个国家。那足见她的韧性有多厉害!但是因为他的大,所以他会碎裂,但也是因为他的大别人没有办法吞下他!他强大的历史和文化内涵任何一个国家都取代不了,要想灭这个国家只有把他的文化全部的灭了。但是他们都做不到,所以阿海,相信我,这个国家是会站起来的,虽然艰难困苦,但是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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