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20-3-24 12:17: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第十九章 相知
由于周择润对日本人的强硬态度和日本人在杭州湾的失利。
战争疾风迅雷般的很快在吴淞口爆发了。
几乎,就在周择润去独岛布防之后,
日军以一种非常强悍的气势海陆空三军狂风骤雨而来。
日军海战部第三舰队气势汹汹的开赴长江口,十五艘战舰二百五十架战斗机。
驻守在长江口的日本国长江口舰队,突袭在吴淞口登陆,配合陆军部队火力疯狂又志在必得。
不过很快被周择润暴风骤雨般的全军歼灭。周择润这次布防是雄兵猛将,只想在一击之下打退日军的气焰。
但是这对于日军的迎头重击。却反而掀起日军疯狂的报复,因为被拦腰斩断,陆军得不到海军接应被周择润瓮中捉鳖,把地面三个兵团全歼。
获得情报的日本第一第三舰队疯狂的扑向长江口,纠集战舰三十余艘,空中战机二百五十架。
疯狂的攻击战和阻击战在吴淞口外的长江口打响。
……
整个上海很快进入紧急战备。
三天的时间,长江口已经打的的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整个天幕都被硝烟拉黑
周择润手下第一第二炮兵团驻守在孤岛和独岛,专门扼制日本空中目标。因为严格的训练,所以日机汹涌的连番冲击波都没能突破周择润布下的火线。
吴淞口的战斗打的惨烈异常。
双方的死伤人数也急速在上升。
各高等学府的学生都冲到了前线为战士们送衣送水,还担起担架护送伤员,整个上海投入在一股血勇火热的战斗气氛里。
就是康震霆,也是把名下的药材店和布店里的一切货物尽数捐给军队。
整个上海都动了起来。
整个上海很快都笼罩在炮火和硝烟之中。
作战持续了有一周。
在这疯狂的战火中……
苏文海的病情一直起伏不定,军医的诊断是他的身体太虚乏,身体里的内外伤已经积聚了很久,加上个人情绪波动极大所以病势来的很凶很沉。
所以令周择润更添一份莫名的愁绪。
转眼,激战已经有半月余,虽然日本人并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但是周择润感觉到越来越紧迫的危机,因为他的军火已经快跟不上了战争继续扩大的需求了。
……
夕阳落日,一天的战火烧的天际更是烟灰的凄厉……
从孤岛和独岛上巡视过后的周择润在刘得翼的陪同下,心事颇重的坐船回到吴淞口。
江面上依然硝烟弥漫……战士都飞速进入休息状态。
各高等院校的学生扛着担架协助着医护人员在抬救伤员。也有很多学生拿着水和馒头给将士们送干粮……
周择润看了良久才走上停在一边的军用捷普车:“我很想给那些学生永远的安定,让他们好好的学习,将来保家卫国。”
刘得翼也坐了上来:“将军,是不是去机场看看。”
周择润轻轻透了口气:“听说你父亲这次提供了两艘军用战船,很不容易,他只是个民营的造船业主。”
“父亲对将军十分仰慕,目前在加紧制造军用战船。”
周择润点点头:“去看看。”
……
祥生船行是一个中型规模的船行。
刘得翼已经让随从先去通报了,怕自己的老父亲一时之间有点乱了手脚。
所以在到达祥生船行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有店里的账房和管事的都迎在了门口,里面的厂房是一片隆隆的开足马力的机械加工声。
落日余晖中,当那位祥生船行的刘掌柜突然看到大步而来的周择润不由意外的惊了一下,过半天才回过神的,急忙迎过来。
刘得翼当时介绍过之后,刘掌柜和依然发呆的账房还有管事的急忙把周择润让进了船行,一路他们尽直往里走去,带周择润去参观整个船行。
轰鸣的机械声中,工人们发足了劲头的在干活,他们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看到周择润一行进来都熟视无睹的继续加紧干活。刘掌柜在边上说:“工人们知道自己造的船是去和小日本打仗的,所以各个劲头十足。”
周择润严肃的眼神里是被感染着的情绪,感觉上海的确是一个国际都市,人的想法和认知都是非常的清晰。
一路走过三个大型的制作车间。
刘掌柜一路介绍着,陪着周泽润走了一圈,作为一位大将军能光临自己的船行,对刘掌柜来说感觉意义非凡。
走出厂房是一个开阔的大场地,场地上高高的巨大的木桩支起着的两艘大型的战船正进入最后的工序,工人们踩着竹架忘我的投入工作。
晚风中,落日的余晖下,这里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气象。
……
大场地外是一个很大的水域,湖水闪着泠泠波光,上面静静停泊着五六艘艘坚挺的大货船
周泽润不由点头:“刘先生的船行果然很具规模。”
刘掌柜不由笑笑:“其实,祥生船行能有今日的规模还是托国货运动的福。我原先只是一家很小很小的私人作坊一样的。后来于老板和许先生推动国货运动,我就是那批受益者中的一员。”
周泽润一时讶然的转头看着刘掌柜,顿了一下,随即:“那你有没有见过于镇海先生。”
刘掌柜连着点头:“记得那次是于老板邀请我们这些民族资本家的一次见面会,我虽然也就几条船不想也被邀请了,主要就是询问我们有没有困难,对发展民族产业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那时也见到许先生的。”说着忍不住看了周择润一眼。
周择润知道刘掌柜看他的原因,但是心里莫名紧张的是居然从这个刘掌柜口里能听到于镇海的事情,一时心情有点激荡:“那,于镇海先生给了你什么感觉。”
“大人物啊,那气场,他一来原本乱哄哄的场面一下就静了。”
周择润感觉自己莫名的心跳不已。
刘掌柜继续说着:“于老板他话不多,就静静的听我们说,谁只要有困难说的合情合理,他就让手下记录好。那时我想扩建船行,他也让手下记录了。我现在这么大一块地就是他划给我的。”
周择润不由转头回顾这阔大的船行:“果然占地非常之大。”
刘掌柜由衷的:“不仅如此,他还拨给了我几台很先进的机械,刚才在车间里将军也应该看到了,他说要造就要造大船,造坚固的船。”
周择润突然感觉心有点涨的满满的……
刘掌柜似乎给打开了话盒子:“许先生在于老板身边就像一头猛虎,你别看于老板斯斯文文的。我没见到他的时候一直以为他是怎样的浓眉大眼,身板强悍的大亨呢,见了才吃惊,原来是那样的一个斯文出众人物。古时候不是说文臣武将吗,他就是那文臣,而且那范儿赶宰相了。”
刘得翼在边上听得不由“哈哈哈……”的一阵笑。
刘掌柜看到自己儿子在一边不停的笑,急忙解释:“你别笑话你爹,不信你去问当时也见过于老板的另外几家国货业的大老板,那真是谁见谁服。”
刘得翼不由悄悄看了周择润一眼,看到将军的脸上莫名的闪过一丝怅惘……突然似乎想起什么的:“爸,你有没有听说过段光烈的军火被劫的事情?”
但是刘得翼看到父亲原本说的兴致勃勃的,他这一提问突然有点沉默了。不觉有点奇怪故意加了一句:“好像有传说是于镇海劫的。”
边上的账房先生已经忍不住了:“哪里是好像的,江湖上都说这个是于老板一石三鸟的计策。”
“于镇海老板不是已经去世了?”周择润慢慢的走到那水岸边,看着水浪在晚风中翻卷着……应和着一阵阵隆隆的机械声。
一行人跟在他身后,
那账房先生接着说:“江湖传说于老板没死,我们也相信他没死。”
“他真的没死?”刘得翼问。
那账房先生呆了一下。
刘得翼见他回答不上:“那是传闻。”
“可是江湖上都那样说的,小少爷。”管事的忍不住也加了一句。
“那是空口无凭谁都可以说的。”刘得翼摇摇头,看着那晕红的太阳大如银盆的垂在西天:“他们都那样说,但是有谁能拿出证明,证明于老板的确是活着的?”
刘得翼那神情似乎有点让刘掌柜不乐意了,不由插话了进来:“谁说没有证据。”
“哦,”刘得翼不由怔了一下:“爸,你难道有证据?”
刘掌柜有点赌气的:“好吧,今日说出来应该没事的,周将军知道也不要紧,如果是段将军就绝对不能说了。”
周择润的眼猛的一凝。
刘得翼也是吃惊不小,他原本是随意说说的……
刘掌柜的脸色莫名的凝重了起来。缕了下思绪:“其实我刚开始以为是于老板显灵了,那是去年还没过年,腊月二十四早晨,我醒来的时候突然发觉桌子上有一块很大的金砖,当时吃了一惊,奔过去时发觉金砖下压了张纸条。”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他,周择润的神色莫名的有点紧。
刘掌柜看了账房和管事一眼:“这事你们不知道,也幸得你们不知道,不然那天女将军来搜查的时候你们一定会慌乱。”刘掌柜眼睛里都是追忆:“我当时看到那纸条时吓了一跳,纸条是这样写的:
暂借贵船行十条大船,明日子时归还。请勿伸张!不然你我都会麻烦。附上金砖一块作为酬谢之资!
于镇海上
掌柜收住声的时候,众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神色俱是震惊莫名。
掌柜调整了下情绪:“我当时吓坏了,因为我知道于老板已经死了。但是金砖不是假的啊。我当时急忙奔我这最大的码头。”他指点着眼前这个停泊着六艘大船的水流:“结果,停在那里的十艘大货船果然一条都没有了。之后大河上突然开始起雾了,我感觉实在诡异吓的就逃回屋子。然后一天都没有敢出来。后来到了第二天过了子夜到寅时我悄悄去了船坞,那十条大船居然完好无损的停在那里,我那时的吃惊不知该如何说了,跳到船上一切都是那样真实。我感觉于老板真的是显灵了。当时就去庙里烧香去了。”
刘得翼吃惊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猛的回头看了下将军。
刘掌柜接着说;“那时女将军带人各处搜查船的事情,他们两个不知道”,刘掌柜指点着身边的账房和管事,又接着说,“我们的船又没有少,所以这事情就平安的过去了。后来我开始听到各种说法,说于老板还活着,都说江湖上收到他的指令了,劫了日本人一批军火。那时我突然才想到那个不会是显灵一定是实在的事情,因为如果于老板要劫军火一定需要船,而且女将军突然全城搜查船只,连私人用的渔船都没有放过。于老板夜里留条借船估计也踩过我这里的船最大最结实好用的缘故了,而且我受他雨露定然不会声张的。”
周择润心跳的注视着他,顿了良久,突然想起什么的有点急促的:“那纸条还在吗?”。
“在,我收的好好的,既然将军要看,我拿来给你看。”掌柜说着急忙转身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厢房奔去。
周择润感觉自己的心涨的都快透不过气了,难道,难道居然他真的还在。
刘得翼也是非常吃惊。
不一会会,刘掌柜抱着一个青色布匹包好的一个书本样的东西出来。
刘得翼过来帮忙拿着那包裹。刘掌柜把包裹小心的打开。里面是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是一本书,把书翻开来,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他小心翼翼的取在手里恭谨的递给周择润。
周择润忙接在手里:清俊的字体流畅洒脱,最后落笔是:于镇海
“将军。”刘得翼低低的。
一种说不出的潮汐来去的盈涨,居然一时令这位铁骨峥嵘的将军眼睛都湿润了……这字迹他当然认得,因为他自己收存了他曾经的一张留条,那流畅洒脱的气势就这样熟悉而来……一时他抓纸条的手都有点轻微的颤动。
刘掌柜感觉到周择润异乎寻常的情绪……
周围一时静的只有风声……
就这时,警卫员进来提醒将军要回将军府有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周择润才要告辞,江湖走久了的老练世故令刘掌柜一眼就感觉到将军对那纸条的重视。当时他就把那纸条大方的赠送了给将军。周择润一时十分感激的收好那纸条道了谢匆忙离去。
周择润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各位高级将领都已经到达。很快进入会议。
周择润就明天的军事战略进行了布置,同时他要求马上对上海的民众开始进行撤退工作。一则是针对对万一,做到减少伤亡,还有,在上海潜伏了很多日本间谍,他希望这一举动令日本人感觉到他已经抵挡不住。他需要速战速决。
军部里,大家都知道所剩的弹药已经有限,再鏖战下去,风险越来越大……
作战方案布置完成之后,各位军官都迅速离去。
就这时,警卫进来禀告大公报的记者求见将军。
周择润很是诧异,想了下就吩咐让进来。
不一会会,李玉涵和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看上去精气神很好,脸色黝黑的青年一起走了进来。
李玉涵见过礼之后,开门见山的:“将军,我是大公报记者李玉涵。”
周择润微微一笑:“我们见过,李先生。”
李玉涵见周择润对他还有印象,不由悄悄松了口气,他指着边上的青年:“这位是同喜班的孩子大黑,他受他的班主之托想捎一封信给苏文海。因为他不知如何才能见到苏文海,经过义伶盖啸天的引见,希望我能带他来将军府,所以今日玉函冒昧来求见。”
周择润神色突然有点淡,随即:“苏文海现在已经和同喜班没有一丝关系了。”
大黑一下跪下,认真的磕了个头:“将军,女将军去世了,师傅怕师叔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才令我带封信来,我们没有别的奢望,只希望师叔看到这封信能放下那份执念。师傅他最了解师叔的,所以这封信是很要紧的救命的信,求将军成全。”说完又咚咚连嗑了二个头。
周择润原本心里对苏文海的伶人身份很抵触,如果不是接连的事情让他更全面的看到苏文海这个人,就他伶人的身份,真的会让他冷漠。这回见那孩子说的诚恳,又想到苏文海这汹汹来的病势,的确有点古怪。请了多位名医都说了是心头郁结为最关键,而他目前虚乏的身体原是绝食等一些过激行为造成的。想了下:“那份信给我看一下。”
大黑记得临走前师傅叮咛过,因为李玉涵已经来电告知师叔在将军府,所以师傅说,如果将军要看就给看,如果是一般的侍卫断不能拿出来。这回果然是将军要看,当时也没有犹豫就取出了一个大信封逞了上去。
周择润接在手里是微微诧异了一下,等从信封里取出来时,看到的满满一叠画纸。而,每张画纸上跃然而出的是一个糯米团子一样可爱的白白粉嫩的小婴孩,但是这个小婴孩明显有点与众不同,给周择润的感觉就像一头不服输的小豹子,目光炯炯的瞪着杏仁样溜圆的黑眼睛,捏着小拳头,小剑眉一立一立的一副雄赳赳的气概,一时看得周择润坚毅的脸容也柔和了。
大黑仰着头:“小嘉玉是师叔和女将军的孩子,师傅画了很多小嘉玉的画,这些都是平时小嘉玉的小故事,师傅望师叔看在小嘉玉的份上,能恢复信心。”
周择润莫名的吃了一惊:“这孩子是良玉和苏文海的孩子?”
“是的,将军。”大黑怔怔的看着周择润,他对周择润对女将军的称呼有点奇怪。
周择润一时感触非常的,一张张细细看了一遍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同喜班果然与众不同,你师傅决计不是平凡人。”说着装好了信封递回给大黑,随即转头吩咐身边的警卫:“带这孩子去见苏文海。”
大黑一时惊喜非常的,急忙恭敬又嗑了头从地上起来,随着警卫而去。
周择润看到站在一边的李玉涵,突然思绪一转:“当初李先生咄咄逼人的气势几乎给我一个下马威,这里是不是有对苏文海的关心?”
李玉涵似乎一早就有准备,周择润会有这一问,随即很平静的:“义伶盖啸天在上海是很有声望的,我受他委托,那日多少有点徇私,请将军海涵。”
周择润微微一笑:“李先生是这里的人,对苏文海有何印象。”
李玉函点点头:“虽没有交集,但是听闻他孤标傲立,所以曾经得罪当时段光烈手下最重要的将领冷铁山,几乎遭致杀生之祸。”
周择润不由点点头:“他的戏唱得如何。”
李玉涵不由的笑:“惊才绝艳,非常好。”
……
正叙谈间,外面警卫员进来报告,独岛外有小股敌人趁着夜色在潜入。
周择润已经站起身:“等会李先生带那个孩子一起离去吧。”说着急速大步而去……
李玉涵的心里莫名的一沉,他听闻战事越来越激烈了,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位铁腕将军,可是其他军阀居然各个没有血性到作壁上观。可是当他看到周择润的这刻,虽然战况已经异常险恶,但是这位将军的淡然平静还是感染了他。
大黑来上海之后就直接来找他,师傅给的信要求他带大黑直接去拜见周将军。师傅的信里说及,既然阿海能在将军府,说明将军依然顾念着段良玉的情分,所以现在唯一的是阿海需要自己走出这个困境。所以师傅的预估果然没有错,直接找到这位将军,事情居然顺利成这样,一边又是狠狠的佩服了一下自己那位决算千里之外的师傅,一边也感叹这位将军真的是难得的通情理的大将军。
李玉函那一阵心情起伏不定,只求将军能把日本人赶走,给国内正一下能量。
潜入独岛的小股敌军很快遭到独岛上周择润军队的火炮攻击,几乎没有用太多时间就被全部歼灭。
但是这样一来也令各个防务区加紧的巡逻。
……
连着几日周择润一直在吴淞口的指挥部,越来越白日化的战火令他半分都不能离开。
……
那夜,当硝烟再次从吴淞江上退去……当将士们还来不及收起武器就抱着枪炮进入沉沉的睡意中……
寂静空旷的战场,指挥部的灯还亮着……默默立在地图前的周泽润,最后却下了一个和战事没有关联的决定:就是他想让苏文海走。
上海越来越紧迫的战局,和那日那个孩子带来的一封信令他突然对同喜班这个戏班产生另外一种信任,而且还有那个招人爱的小家伙,似乎苏文海应该属于同喜班属于那个孩子。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文海居然和良玉有了孩子。那样似乎已经没有理由留他了。但是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的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连他都奇怪,他居然心里有一丝挥不去的失落……
……
西院依然是静的,窗外的炮火没有惊动到靠坐在床上的人。
苏文海缓缓的取过一张轻薄的画纸。阳光洒在那张笔墨浓彩的画纸上,一个小婴孩的小身影跃然而出,这小家伙目光炯炯的瞪着杏仁样溜圆的眼睛,双手的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小眉毛紧紧的蹙着,一副很神气很严肃的架势。边上杨迪有一条注解:小糯米圆子刚刚做了件坏事,就是把大伯的裤子给尿湿了。大伯于是教育小糯米圆子不能随地大小便。小糯米圆子于是表示严肃的知道了。
苏文海莫名会心的一笑,眼底闪过的是杨迪愉快爽朗的笑声……
他爱惜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那可爱的小脸蛋……
和杨迪已经分别半年有余了吧。彻骨的哀伤居然让他忘记了永远站在身边支持他的杨迪。原本一直认为良玉去了,他已经一无所有。可是杨迪从来没有放弃对他的关心啊……一时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又是感觉一种难言的温暖。
的确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料想中,因为怕自己想不开特意让大黑带着这些画纸赶到上海。想着,心里莫名泛起对杨迪无尽的思念……
这画纸里都是他这顽皮可爱儿子的有趣身影……当初和良玉走的时候这孩子还在襁褓里,这回已经这样的生龙活虎,一时眼底都是爱惜……
自见了杨迪送来的画纸,这二天,他的情绪的确平静了很多,精神一有了寄托似乎病也去了很多。过不了一天他居然都能坐在床上了……
两天下来,精神和身体已经恢复很多。
他随即又取起一张,明亮的阳光底,纸页间那可爱的小婴孩几乎呼啸而出,他仰着头目光炯炯的在看站立在一朵桃花花蕊上的一只彩蝶。一边看,一边小手扑腾的欢,抱着他的贞贞因为受不了他扑腾的劲头都有点东倒西歪。杨迪在边上又有一条注解:团子对漂亮的昆虫以及色泽明艳的花草都有极浓厚的兴趣,谁长的漂亮他就待见谁,所以要获得他的欢心,必然要长的漂亮,比如大黑几乎没法获得他的青眼的,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够抱到他。苏文海苍白的脸上流过一丝有趣的笑意,想到黑炭头一样的大黑几乎要失声而笑。
小糯米团子在那画卷里是比较忙的,各种张扬的姿态,几乎是他一人独大的架势,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每张画卷上都有不同的语言,或者欢然,或者严肃,或者张扬,或者发怒,或者威武,或者可爱,反正没有胆小低头的。看到苏文海的眸子里都是温暖的阳光……
反复的看,看到后来他感觉有点倦,
就抓着那画卷靠在厚厚的被子上闭目休息一阵。
……
但是窗外的惊天的炮火令他的心神不免一阵的黯然……这半个多月炮火声越来越紧,越来越急促。虽然他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已经感觉到战况的严峻。将军府似乎越来越清冷,应该都去最前沿了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张开眼睛的时候意外的看到周择润一身戎装从外面进来。硝烟和阳光在他的身上交错着,苏文海莫名的有点出神。
“你和良玉的儿子。”走到床边的周择润顺势坐下时看着苏文海手里的画卷。
苏文海点头:“是的,”
“果然很可爱很漂亮。”周择润取到手里,又开始细看,眼底都是笑意。令他严酷的脸容变得十分的柔和。
等他愉快的看了一遍这些图纸之后,抬头时莫名的和苏文海的眼睛撞在了一起,二个人一时怔怔的对望着……
良久,苏文海才恍然的收回眼神。
顿了片刻周择润才打破沉寂:“最近没时间过来,不过知道你这几天恢复的很好我也放心。说话间,突然发觉苏文海手腕上系着一个旧旧的翠色的小荷包,一时顺口说了句:“良玉做的?”
苏文海的眼神落到那翠色的护身符上,眼莫名的一黯胸口在这突然间感觉有点堵:“不是的,是一个女孩子给的,不过里面装着的是我一位最好的弟兄的指甲。”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周择润敏锐的感觉到。
苏文海轻轻的摸了下手腕上的护身符:“都在这里,他一生的心愿就是保护我,所以去世后我收了他的指甲,都在这里。”
周择润沉默了片刻,这翠色的护身符,因为时间的久远都失去了青翠的色泽。
“所以我的确应该很惭愧,他们为了我而放弃了性命,我又有怎样的理由自我放弃。”起伏不静的胸臆轻轻透出口气。
周择润顿了片刻:“我和济生说好了,明天让他送你走,你和良玉已经有了孩子了。就让济生送你回到你孩子的身边去,之前的一切不愉快希望你能忘记。”
苏文海意外的望住周择润,一时吃惊不已。
“其实,早就该让你走了,良玉是我的妹子,我对她很有感情的,圈禁你是对你心存误会,这回放手让你走,是我知道我之前对你是有了偏见”。
“如果不是战局这样吃紧,将军会让我走吗?”顿了良久,苏文海突然的问。
门口的孙济生惊了一跳。
周择润心底吃惊苏文海这个人的确非常的敏锐。其实的确是战局非常险恶,他才决定让他走的,但是神色依然很镇定:“战局是一回事,送你走是另外一回事。”
“不会是皖西,段家军在短期内不会有战斗力的,难道是直系,还是云贵的反戈了?还是日本人??”苏文海的神色一凛。
周泽润淡淡的:“不是日本人。”他突然不想苏文海担心或者忧心只淡然的:“你不是军人,所以还是离开比较好。”
苏文海神色暗淡了片刻,其实这半个月越来紧迫的战局他是感觉到了,之前因为身体十分差根本没精力问询,而照看着他的军医也没有说什么。
军阀的鏖战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一时又是一阵的心灰意冷:“好,既然将军让我走,我明日就走。”
周择润点点头。这个人一生可以说是坎坷。为了良玉也为了云逸,该给他一份安宁了。想着唇角都是温和的笑意:“明日一早济生来接你,我就不送你了。良玉是我的妹子,所以,对于你,我没有把你当外人。”说着站起身:“好好保重,良玉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孩子。”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将军。”苏文海一阵心潮涌动……
周择润微微一顿,随即回转头。
苏文海怔了片刻,眼神里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收住了到口的话,顿了良久没有说什么,最后才缓缓的:“我在牢里曾看过很多报纸,当初说了那些话请你不要介怀。我的本心不是如此的,我知道目前国内只有你才真正有救国的意愿。只是,万一形势不如人,请将军全身而退再作图谋。”
心口似被不经意的轻轻撞击了一下,周择润一时感觉有种淡淡的温暖,虽然这个人曾经幻灭了他的一份念想,但是细想下来,他却没有辜负初见时给他的纯净,至少为了良玉他是一片赤诚,即便段光烈已经被打入谷底,他依然为段家守卫着最后的尊严。想到这里心里莫名的感叹,看他的眼神也是复杂而充满欣赏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此刻已无退路,就是死了也要死守。他守的是已经高扬起的抗日热情,即便他死了,他的旗帜还在。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苏文海居然会说这样的话,一时莫名有种被理解的感觉,心里莫名的盈涨着,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如何去做的,到时候你也会明白我所做的是必然的必须的。”说完大步而去。
苏文海怔怔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莫名的整个人凛了一下……
一时屋子里陷入了一种沉凝的寂静……
战火在吴淞口持续疯狂的肆虐。
滚滚的黑烟飞一般的压过来,如同涨潮的海水一般,裹挟着呛人的硝烟急速的漫向天际,一浪挨过一浪的冲击波,凶猛的扑向两座巨大坚挺的岛礁。
苍白的江面被蒙在浓墨般的硝烟里,惊惧的颤抖。天和地黑成一片,崩天裂地的爆炸声中有着撕裂长空的号角……
日本人二个舰队三十艘战舰和周泽润十五艘战舰在长江口遭遇,火炮水雷,还有战机的俯冲,只打到天昏地黑。
孤岛和独岛就像一道坚韧的哨卡掐死在咽喉要冲,阻击敌军一波波疯狂的冲击波。
两座小岛已经被血染红,所有军人前赴后继的顽强的守在那里,因为一旦被机群突破整个上海就会遭到灭顶之灾。随着日方的伤亡剧增,周择润这边也是伤亡厉害。
半个多月的鏖战之下,原本承诺出兵的云贵、两广都按兵不动。
刘得翼气的在指挥部怒骂:“国家就是败在那些人的手里,外面杀来了,一个个昧着良心的作壁上观,而内里厮杀,却可以杀到眼珠子喷血。这是什么年代,什么年代,为什么我会摊上这个年代活着。”他的咆哮也激怒了十几位师旅长。
汽车沉默的一路往上海的外围驶去。
虽然天才刚蒙蒙亮,但是街道上已经有逃难的人流往城外奔走。
苏文海冷着脸看着……想打开车窗,却被济生阻止。
街头的暗角处,加藤看着汽车飞驰而去的方位悄悄的跟了下去……
事实上,自从劫狱失败之后他并没有离开过上海。杀了那名日本的联络员之后他成了一个与组织失去联系的浪人,其实是他故意以失去联系的手段和日本间谍总部失去联系。
作为一个清醒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国家在做什么,所以当苏文海骂他伥鬼的时候他无言以答。之后过了一段混沌的日子这里却爆发了内战。他冷漠的看着段光烈带兵出去,并很快分析到段光烈必败,之后果然段光烈引兵轻进导致整个战局失控,最后被困,女将军出征他推算的是没有胜算,因为家底已经给段光烈败光了。之后上海突然被山西的督军占领,那一刻他深吃了一惊,才感觉到那是一个局,有一个人要出来了,一个是他最畏惧的人,在中国潜伏十几年,唯一让他担忧的只有一个人周择润,这个人现在是困龙,但是一旦神龙出渊那么对于大日本帝国的威胁是非常可怕的。所以当阎罗王突然登陆上海的时候他很快就明白周择润要出江西。
南哨卡的激战因为他放不下还是去了,结果还是忍不住出手,没想到苏文海要他走,苏文海的话音里居然不想他受到连累而且居然把自己的孩子交托给他,当时的震惊令他激动到不能自以。苏文海居然还是把他当朋友,在那一瞬他突然像把自己从一个混沌的石头里劈出来一样。就这样苏文海成了他溺水中的浮木。
劫狱失败之后将军府的行动又遭挫。但是他从来没有离开这周围,他的信念里一定要把苏文海救出来,送到桐庐,然后他应该也会在那里常住下来。所以带着这个强烈的愿望,他一直隐秘的徘徊在将军府的周围。
这回意外的看到苏文海坐车出了将军府,令他吃惊不已,当时也不及细想,只是急速的隐秘的跟踪汽车的方位。
……
济生命令司机加快车速。
苏文海有些惊讶的看了眼济生,但一时却也没精力理会,只沉默的坐着。
过了一会,他终于下了决定,从怀里取出昨晚写的一封信:“济生。”他把信递了过去。
孙济生微微一怔,看到信封上写着:周泽润将军亲启。
济生狐疑的接了过来。
苏文海默然望着虚空的前方:“这封信只能给周将军,只能由你亲手给周将军不能假手别人。”
“少爷?”孙济生疑惑的。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只是,不是现在,这封信或者对周将军会有用。”
孙济生见苏文海神色认真,一时也不敢怠慢,贴身收好:“少爷放心,我会亲手交给周将军的。”
苏文海轻轻透了口气:“希望他不会令我失望。”随即眼睛转到窗外,沉默的看着窗外逃难的汹涌人流……
汽车里突然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沉默……
……
汽车很快到了南哨卡处,这边的哨卡似乎已经接受到指令,当时开出一条通道让汽车直驶而过。边上一条道上人流拥挤,各种模糊的呼叫吵杂而起。苏文海莫名沉吟,他突然感觉似乎周择润不想他知道是和谁开战。想到这里心里微微的一惊。
就这一刻,遥远的上空突然出现数架战机,轰鸣着巨大的炸弹从天而降。前面数百米处立时被炸出一个大坑。
南哨卡的军人吃惊的:“敌机,有敌机突袭。”说着那些军人奋勇的冲出来急速的疏散人流把他们往边上的灌木丛赶去。
一颗炸弹很快在南哨卡附近爆炸。人流立时出现惊恐的尖叫。一时整个哨卡混乱到人堵人涌,哭声和叫声四下弥漫。
哨卡上空已经盘旋了两架敌机,不停向下扫射。济生感觉情况危急,眼见一架战机俯冲下来,当时大吼一声:“全部下车。”说话间拉住苏文海急速的扑出汽车,他拉着苏文海飞速的滚进边上的一条沟渠,身后已经腾起一股巨大的火柱,轰轰的爆炸,巨大的气浪,当时就把苏文海震昏了过去。
隆隆的轰炸卷过之后,苏文海被孙济生推醒,济生扶着苏文海狼狈的爬出沟渠,浓烈的黑烟弥漫着周围,四周都是凄厉的喊叫和哭声,而眼前不远处他们刚才乘坐的军车整个炸成一堆残骸。
苏文海机械的被孙济生拉着飞速的往前面的灌木丛奔去,一边震惊的:“他们为什么向平民射击,是哪一路军阀。”
济生根本顾不得回答,天空呼啸而来的敌机,疯狂的对这地下的人群扫射,逃难的百姓一批批的倒下。苏文海气的双目充血,仰头望天的时候,低空呼啸而过的敌机赫然印着血红的鬼子旗……苏文海震惊的几乎不能置信。
敌机疯狂张扬着向地面逃难的人群扫射,南哨卡的军人已经死伤过百。被济生拉着往前奔的苏文海眼里都是那清晰的血红的日本太阳旗……他的整颗心被汹汹的烧起。人流像洪水一样四面八方奔逃,死去的,伤重的,人踩人人踏人……孙济生和苏文海被冲进逃难的人流,他在叫济生,但是……汹涌的人流已经把他和济生冲散了,他听到济生惊悸的呼叫声,但是很快被人流淹没。他在人流的拥挤中身不由己的往前奔走……
南哨卡上施虐的日机不停的对地面进行轰炸扫射,逃难的人群死伤惨烈。就这刻西北方突然飞来一架歼击机,对着那两架飞机进行攻击,三架飞机在长空激战,
被人流冲撞着的苏文海看到长空惨烈的激战。
最后,一架日机被击落,巨大的爆炸把远处的一块高丘夷为平地。重大的冲击波,汹汹的冲翻了奔逃在前面的人流。同时那架飞来的战机也受到重创。被重创的军机从浓烟蔽日的天空中,翻飞的下坠。
孙济生看到了,心莫名的恐慌,整个人颤栗不已,他认出那架雄鹰二号歼击机是空军大队的大队长所驾驶的,一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对着长空辉着手大叫着……
远远的孙济生的呼叫被苏文海听到了,他四顾着努力的想冲开人流……。
隆隆的轰鸣中那架飞速下坠的飞机,猛的又往上爬升,猛的一个急促转弯,突然如千斤顶的压向另外一架冲破火线刚想逃逸的日机。
孙济生突然惊起,发狂的大叫着……
用力往回的苏文海震惊的看到空中极其壮烈的一幕……
苏文海就看到那架战机,整个的撞向敌机,巨大的爆炸在半空惊雷样的震响。巨大的气流冲击向地面,他在楞神中就看到一片浓黑的尘雾带这浓烈的火球坠到地面,飞速的扑卷而来,他被一个突然奔来的人抱着一阵飞滚,急速的翻滚,剧烈的痛,耳边是不绝的爆炸声……
……
周择润在吴淞口的指挥部很快获悉他的爱将在南哨卡拼死了二架敌军最新型的战机……一时眼眶中一阵的酸涩……
整个指挥部一片沉寂。
在不停不断的爆炸声里,
孙济生抖掉一身尘土,急速从地上爬起来,从哨卡找到一辆没有毁坏的军用摩托当时不做他想,急速往回驶去。
……
指挥部的空气十分的紧张,因为继续战下去,情况已经非常危急了,周择润的兵马被分了三处,一处杭州湾,一处往东三省,现在手里的兵力有限而日本人居然会发了狂的增兵三十多万人马压了过来。
期间,陈炯炯已经停止北伐,阎罗王已经挥军南下救援,但是敌军重兵压来,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吴淞口上空已经有敌机侵入,地面高射炮急速迎战……
战事在清晨就打响,惨烈异常
吴淞江上敌人的攻击十分顽强。
大家神色凝重,
接近中午时分,周择润询问进来报告的警卫员:“民众是不是已经在疏散转移。”
“已经在疏散了部分。”警卫员报告。
在战火中破败不堪的指挥部里面围聚着七八个高级将领。周择润一眼血丝一边猛力的吸着烟,一边冷笑:“上海日本间谍很多,现在日本人一定知道我已经没有了斗志,他们将对我们进行最后一战。”
指挥部一阵寂静,只有外面轰天的炮火。
周择润走到挂在墙上的作战图前:“刚收到最新情报,日本有二艘航母舰队可能在明日正午到达入海口,所以日本人这次不惜一切一定要要突破我这道封锁,明日我们要集中所有火力,在入海口把二个航母舰队毁了。”
一位年轻的高级军官突然有点激动的:“将军,我们飞行大队就是机毁人亡也要守在入海口,但是我们现在弹药奇缺。那些军阀各个作壁上观,在这国难当头,他们只知道保存实力,将军,我们拼的一无所有他们只会在那里笑。”
指挥部的所有高级军官一时情绪都激动到要求将军务必保存实力。
周择润轻轻的摆了下手:“这一战不能退,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一战上。”
“将军。”指挥部里的军人都震惊的。
周择润淡淡的:“中国人已经不能再退了。明日我把所有的弹药补充给飞行兵和在入海口阻击的海军。
“但是,就是这样……”刘得翼神色凝重:“我们的弹药还是不够。”
空气骤然近乎凝固住。
周泽润轻轻透了口气,转身看着挂在墙上的战略地图:“如果,再给我一批军火就好了。”他揉着发涨的额:“当初于镇海劫了段光烈和日本人的一批军火,据说数量非常庞大,得翼啊,他用了你父亲的十艘大货船数量的确惊人啊。”
刘得翼不由耸耸肩:“但是说实话,那批军火真的好像是神奇的消失了一样啊。”
指挥部的空气有一丝流动。
周泽润定定的望住刘得翼:“你说,于镇海现在会在哪里,他会不会还在上海。”
刘得翼摇头:“我想应该不会在了,他要做的事情都做了一定已经不在了。”
“但是,那批军火按照你父亲说的那十艘大货船,数量太庞大了,他应该很难带走,而且在上海的情报员都没有这批军火的消息,难道这批军火突然蒸发了。”周择润转头看着地图……
刘得翼神色莫名的一凛。
周泽润走到地图前:“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军火的数量太庞大了。于镇海一时间估计带不走,而且我很难想哪家军阀可以和他对接上。如果他人在上海,以他的个性这时候应该出来了,但是,我等了这几天依然没有消息,所以你说的很对,他一定已经走了。”
刘得翼沉思的走到地图前:“他是腊月二十五晚上十点左右劫了军火,我父亲是在寅时看到十艘货船回来了,也就是在从十点过后到寅时前这批军火从这十艘大货船上卸了下来。”
指挥部外炮火冲天,
那些高级将领都紧张的围到了那张地图前。
周泽润的眼睛莫名的一凛。
刘得翼目光严肃:“我想这样庞大的军火,如果于镇海要运走,不会费二次手脚,那样既耗时又危险。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军火劫了之后就在附近,没有离开上海。”
一时指挥部里的高级将领们都神色的一整,目光不约而同的都盯上了地图上标注的各条水流。
很快有各高级将领根据自己的判断,指着地图上几处极有可能隐藏军火的地点,而就这时周泽润的手指,直指一个没有标注的方位。众高级将领一阵的困惑。
周泽润转身走到一张放着实体模型的桌子边,整个上海的各个方位建筑都在这实体模型上,他转头看着刘得翼,目光冷静又沉着:“十里桃林!如果军火还在上海,一定被隐藏在十里桃林。”
刘得翼的心几乎跳出来,疾步走到桌子边。
“有三点我可以肯定于镇海会把军火藏在十里桃林,一是,十里桃林是于镇海开辟的,对于里面的一草一木以及泥土的结构他都了如指掌,二是,十里桃林在段光烈时期是一个禁区,寻常不会有人去,那里的荒冷荒芜却给了军火更安全的条件。三,就是他的地段和你父亲的船行相距的距离足够十艘大船在寅时归还。”
指挥室一下变的寂静。
周泽润敲着桌子:“如果军火还在上海,必然在十里桃林。十里桃林方圆百里。”他锁了下眉,随即一抬头,眼睛犀利的对着一位中年将领:“罗钦,你马上安排两个团的工兵,迅速秘密进入十里桃林勘察,必须在天黑的时候能有结果,时间很紧,所以必须在天黑的时候找到军火,我们才能趁夜色连夜运回军火。”
“是将军。”那位十一师的师长罗钦神色凝重的行了军礼,就这时,外面冲天的硝烟里奔进来一个人。
周泽润吃了一惊,脸色莫名的一沉:“济生,你怎么回来了,苏文海呢?”
气息粗重的孙济生明显经过很长的奔走。他行了个军礼:“报告将军,我们在南哨卡遭遇敌机轰炸,难民死伤无数。我们的汽车被炸毁,我和苏文海及时跳车没造成伤亡,但是却被人流冲散。难民数万人流的冲击中,我找不到他,还有我亲眼看到雄鹰二号击毁两架敌机壮烈牺牲。”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已经哽咽:“所以我赶回来要投入战斗。”
周泽润沉默了,眉梢忍着一丝怒意:“我是要你把苏文海安全送到桐庐。”他莫名的语气有了风暴。
指挥部都感觉到了将军的怒意,一时都茫然的不敢出声。
刘得翼急忙低低的:“将军,目前战局很严酷,济生他也有他的理由。”
周择润深深的锁着眉,勉强舒了口气:“罢了。”终不忍呵责孙济生,一时挥了下手:“既然你回来了就去十里桃林,你在上海时间久一定比较熟悉,去十里桃林勘察,一年前发生的那批军火劫案,我怀疑军火被埋藏在那里,所以你和工兵团去那里一起勘察,务必天黑之前找到藏军火的地点。”说着转头看着刘得翼低低的:“你把原先在西院待过的军士召集一下,马上去南哨卡寻找苏文海。”
刘得翼点头,刚要拉着济生一起走,济生突然想起什么的踌躇了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周泽润敏锐的感觉到。
孙济生见将军问了,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苏文海早晨在汽车里的时候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将军。”说着递了过去。
周泽润神色微微一黯,随即却轻轻叹了口气,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刚要搁桌上,突然眉眼一震的急速取在手里。
他这一动作把刘得翼和孙济生惊了一下。孙济生似自言自语的:“当时少爷给我的时候,说必须我亲手交给将军,不能假手别人。”
周泽润目光炯炯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急速的盯住信封上的字,沉默之中手不由自主的有点轻颤。
边上的刘得翼看到将军那样的动作十分的吃惊……
周择润已经急速的打开信封取出信纸……
那撞入眼帘的字迹令他的心狂跳不已……他强按住紧张的心情……
将军:
冒昧给将军留信,是昨日我考虑了一夜最后决定还是不隐瞒,因为举目这个国家唯有将军才可以托付。
苏文海还有一个名字就是于镇海,感谢将军曾电文留住十七义士的遗骸,不过我没有死,被我的部下拼死救出来之后一度隐姓埋名。后来文强被枪杀,我为了给文强讨回说法劫了段光烈和日本人的一批军火。这批军火目前埋在十里桃林许文强的墓后。
将军带着我这封信便可以获得守护军火的我的弟兄的帮助,他们会告知军火的明确地点。我把这批军火交托给将军,但是将军,这批军火有三分之二是日本人研制的细菌弹药,对人的杀伤力以及对一个区域的危害大家都没法估量,这也是我一再犹疑是不是把这批军火告知将军。
日本人是想利用军阀间膨胀的私欲而自相残杀来测试这细菌武器的威力到底达到怎样一种程度。所以不是我危言耸听,我已经化验过其中的弹药,十分可怕。所以赠予将军是希望有一日我们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批军火绝对不能用在同胞的身上,否则我即便万劫不复也不能赎这一身的罪孽,而将军也将成为千古之罪人。
又:良玉也知道这批军火,当初我劫持这批军火之后不久,身份被良玉识破。她不忍杀我,又不想放虎归山,所以情急中用婚姻来困住我。如我拒绝只有玉石俱焚。那时我感念女将军对于文强对于我们国货运动的同情,所以接受了女将军的提议和她成亲。这就是为什么女将军会和一个戏子结婚的原因,女将军心怀坦荡也最后令我对她牵挂而不能释怀。而苏文海则是于镇海的前生,我的前生罪孽深重,伤了我的祖父害了我的祖父,所以于镇海是我对祖父的谢罪。我推动国货运动的初始动力是来之祖父当初对我的期望。将军一生戎马,以天下为己任,海敬佩不已,顿首拜安!
另,如果将军需要把那批军火运出来,必须要二十辆军用大卡车。
于镇海敬上。
周择润的手颤栗不已,整个人因为过度的震动而几乎保持不住稳定。
刘得翼吃惊的看着将军非同寻常的神色。
“快,把罗钦叫回来。”周择润突然低沉的叫。
指挥部的一位将领看到将军非同寻常的神色,当即奔了出去。
“将军,这封信写了什么?”刘得翼困惑的,随即他突然吃惊的发觉周择润的眼底居然满含着热泪,一时惊的:“将军?”
“军火是在十里桃林。”周择润重重的吸了口气。
整个指挥部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
就那时第十一师师长罗钦和那位奔出去的军官一路飞奔了进来。
“将军!!”刘得翼震惊的。
“苏文海就是于镇海。”周择润重重的吸了口气。
“将军,你说什么?”刘得翼失声惊呼。
边上的孙济生更是吃惊的震住了……
周择润重重的沉沉的:“原来,他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却茫然不知,还险些杀了他……”说着神色迅速恢复冷静,目光扫视了指挥部里所有的将领:“军火在十里桃林许文强的墓后,那里有人暗中守卫。”说着把手里的信给刘得翼:“你负责带兵去把军火运出来,不过需要二十辆军用卡车声势太大,这事情必须在夜里行动,万一走漏风声后果非常严重。如果敌人不顾一切以机群突破封锁就危险了。所以得翼先带一个班去桃林和守护军火的于镇海的部下接上头。罗钦带一个旅沿途警戒。天黑之后,二十辆军用卡车分批去桃林。”
“是!”指挥部里突然群心激昂。
“济生。”周择润眼神锐利:“带上一个连的人马,马上去你和苏文海失散的地方,沿途搜寻,务必给我把人找回来。”
“是,将军!!”孙济生的眼睛已经湿红湿红。
“无论如何给我把人找回来。”周择润的手紧紧的按住孙济生的肩膀。
孙济生用力的点头,当下行了个军礼,返身就出了指挥部。
刘得翼小心收好信,当时和罗钦分头行动……
……
黑烟,癫狂的风,四周是一片惨烈的修罗场,到处是血,到处是尸体,火光和硝烟依然在弥漫,但是几乎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浓烈的血腥里传来一阵阵寒鸦的嘶叫。
冷寂里,有二条人影一前一后在血杀的战场上突奔,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碎裂,奔逃追跌滚打,在一片血色里刺目又凌厉。
不过,几次突奔都没有成功,衣衫已经被刀锋刮裂,苏文海浑身是血,脸色灰败紧张。
加藤眼神凌厉的拦在他的面前:“为什么要往回走。”
苏文海整个身体都绷的紧紧的,就像一头受伤的怒兽。
“我们一起回桐庐,杨迪和你的孩子在等你。”加藤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缓。
苏文海警惕的,吃力的喘息着,手心里都是冷汗……他没有想到的是加藤一直没有放弃想救他出将军府,所以直接导致他跟踪到这里。现在济生不知怎样了,逃难的人流死的死散的散,这里已经是一片修罗场。
加藤缓缓的插好腰刀,“阿海,你做不了什么的,周择润已经坚持不过今天了。”他的手伸了过来。
苏文海缓缓的向后退,眼神里是说不出的痛苦和冷漠。
加藤没有放弃的紧逼一步:“日本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海中有战舰有航母,你都没有听说过,还有天空飞翔的战机不下万架之多,而且他还在不停的生产出来,中国什么都没有,周择润是有战机,但是他只有几十架,失去制空权的他很快会被打残的,这不能怪他,因为你们中国根本生产不出来一架战机。”
苏文海的脸色失血的白……眼睛幽深冷漠。
加藤突然奔出,手迅疾的已经抓住了苏文海的手,他感觉到苏文海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之后突然放弃了反抗,心底不由微微一松,但是就那电闪火石,他的腰刀突然被苏文海抽出,紧着一刀就切向他腹中,他没有料想到苏文海会对他下杀手,急速躲闪的时候小腹上已经被锋锐的刀拉出一条血沟,立时血汹汹的飞溅出来。刀没有停顿,在他的惊愕中已经被苏文海抢了先手,抽出的东洋刀对着他连着飞砍。加藤在手臂脖子连着被刀锋割伤,俩个人在这片血地上凶险的杀在一起。苏文海几次想砍倒加藤脱身都没有成功,最后反而因为脚步一时虚浮被加藤打翻在地,东洋刀随即脱手被加藤夺了去。血红着眼的加藤喘着气,刀锋猛的顶着苏文海的咽喉:“你居然要杀我。”
一股说不出的绝望几乎把苏文海淹没。他没有想到周择润是和日本人在吴淞口开战。而且现在的战况十分恶劣,逃难的人流里都在说周将军抵挡不住了已经弹尽粮绝了。那时的紧张,和悔恨令他恨不得用刀砍向自己,为何自己没有想到是日本人,其实他应该想到的,在周择润和日本人在杭州湾发生激战他应该联想到的,是他拒绝深入的想,在私心里,他还是怨愤周择润间接的害了良玉。而这一刻的悔恨是无法言说的,是一种负罪的心在承受着,所以他必须要赶回去,告诉周择润十里桃林藏着一批数量庞大的军火……他不确定济生会不会赶到吴淞口周择润的指挥部,也不知济生会不会把自己的信马上给将军。他确定不了,当时也没有明确要求济生必须十万火急给将军。在这已经这样凶险的战争里,济生应该不会特意去送这封信的。所以他必须赶回去。但是,却被加藤拦住了。
“阿海,你居然这样绝情。”抵着他咽喉的刀刃在战栗,加藤血红的脸狰狞又痛苦。
苏文海轻轻吸了口气:“你没有理由阻挡我。”
“你是要回到周择润那里,你知道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你回去只有送死。”加藤咆哮着。
“但是,我对他有信心?”苏文海冷冷的看着加藤。
加藤突然沉沉的望住苏文海咬着牙:“我不想杀你,我不想杀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桐庐,回到嘉玉的身边去。”旷野里的冷风刺的加藤的声音急促又干涩。
苏文海感觉到脖子处生冷的痛,已经有血在渗出,加藤的手在战栗,眼睛血红血红,神色越来越狰狞可怕。
猛的,苏文海突然吃惊的看着加藤的身后,敏锐的加藤急速转头,就那一刻苏文海整个人突然往右边撞去,加藤回头一望就知着了苏文海的道了,当时气急败坏的发横的扑过来,双手才按住苏文海。突然感觉心口一凉,一种透冷透冷的痛……他茫然的低下头,一把锋锐的匕首已经深深的刺透了他的心口。他猛的发狂的扑向苏文海。苏文海不顾一切的往外滚了出去,就感觉刀锋一凉,肩头立刻湿透,转眼看时肩上被刀锋拉出一条口子。他不顾一切的往前爬。加藤追出几步颓然的倒下。狂怒的眼睛死死的盯住苏文海,他不断喷着血,不断的嘶叫:“为什么,为什么……”
苏文海惊恐的看着面目狰狞如鬼魅的加藤,一时浑身乏力到摔倒在地。
萧瑟的冷风中传出加藤绝望的狂笑:“为什么,为什么……”
缓缓透出口气的苏文海平静的:“我不恨你,我恨你的国家,我不想杀你,但是你最终依然要为虎作伥。”说到最后一句话,他勉力的挣扎着爬起来
“阿海……”在地上最后挣扎的加藤向他伸出浸满血的手:“我,我也不想杀你……杀……你……”
冷冷的风底,
垂死的人和伤痕累累的人静穆的凝固在这肃杀的修罗场……
地上有一条深深的血痕……加藤努力的往苏文海那边爬过去……
呼啸的冷风里……慢慢的他,他失去了劲力,慢慢的头重重的垂了下去,一阵冷风掠过……加藤已经气绝……
……
苏文海疲惫的走到加藤的尸体边,用手轻轻的帮他合上不甘的双目,随即费力的把东洋刀归入刀鞘,然后用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往来路急促的往回走。
无论如何,必须要见到周择润。眼底却有泪在流出,滚烫……加藤最终却是被自己杀死的,他们最终的结局居然会是这样的。这是一个疯狂国家带来的各种无法言说的悲剧吧,加藤是想摆脱那个国家,但是最后还是不能放下他的身份,在感觉到他返回的意图时,终于动了杀机。
……
已经进入黄昏,吴淞江上空的轰炸暂时停止。
硝烟弥漫中有三辆军用大卡车悄悄的驶出军营……
半个时辰之后,又有四辆悄悄而出……
在红日完全沉入江底的时候,二十辆军用大卡车全部的出发了。
……
半个时辰有信号兵回来报告,第一批军用卡车已经装载着军火回来了……
在指挥部守候的各位高级将领都是振奋的纷纷奔出了指挥部……
……
夜色底……
一批批军用卡车在回来。
周择润首先接到的是第一批出去的三辆军用卡车,随车回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朝气又热血的青年。
在三辆军车回来的时候,整个营地都有点沸腾。
周择润看见那个青年突然感觉有点眼熟,猛然想起,那个青年就是当初水岸边他偶遇苏文海时,从芦苇荡里驶出的一叶轻舟来接苏文海的那个青年,一时激动中已经大步迎了过去,那青年大步奔过来。边上的军人都向周择润行军礼。青年听到大家都叫将军!机灵的连忙也行了个军礼:“将军,我叫阿勇,海哥派我看守军火,现在我终于圆满完成任务。”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周择润:“将军,这里是海哥详尽列的军火的名目数量,还有哪些是细菌弹药海哥都做了标记。”
周择润感触的接在手里,忙打开信纸,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一时心绪如潮涌动。握着纸的手都是裂出的青筋:“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在他身边而他却不知……为什么……济生为何还没有回来……”他心绪不宁的。
……
阿勇已经去帮助指挥卸货。
陆续间,汽车一辆辆安全的驶回来,最后刘得翼也回来了。脸上都是兴奋的光芒,他飞速的向周择润汇报。
周择润把于镇海留下的记录给刘得翼让他去分配检点。
长长的车队排在吴淞江边。
将士们已经开始飞速的卸装弹药。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医疗队里有一些学生也奔了过来帮忙。
他们是自发过来作为前线救护队的一员,此刻他们有的依然在帮军医救治伤员,有的在休息。而就那时吴淞江边热烈的气氛被过来报喜的军人带了进来。军人兴奋的奔进来与受伤的伤员分享,他们急切的说着:将军获赠一批数量庞大的军火,很多武器都是目前最新式的武器,而且据说还有很多杀伤性的武器。而那批军火据说是一位叫于镇海的上海大亨从日本人那里夺来的,现在都赠给了将军。目前各军团都在紧张的卸货,二十辆军用大卡车排满在吴淞江畔。
这一番话立时震动了医疗营地里的伤员,能走的伤员都是亢奋的不顾军医的劝阻,急促的都出了医疗队。
而正在为伤员处理伤口的一位年轻的女医生闻言深深的吃了一惊,那位伤员焦急的催促着:“女医生,我没事了,快,你帮我包一下,我要出去看看。”
灵韵深深吸了口气,强制令自己镇定下来,飞速的为那位伤员换好绷带。那伤员也顾不得腿上有伤,站起来就想往外面跑,但是一个没站稳几乎摔倒。灵韵急忙的抢上一步扶住他:“我扶你出去。”说着就把这位年轻伤员的手搭到自己的肩膀上,把自己当做他的拐杖,扶着他就往外面走。
那年轻的伤员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在靠近吴淞江畔,各个军区的军人紧张而有条不紊的卸着弹药,周择润和刘得翼根据苏文海留下的信笺飞速的调度安排。
一车车卸下来,全部是最新式的武器和装备。紧张忙碌的军人们都是一脸的惊喜,就是见过很新型武器的周择润也是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这批军火的数量和杀伤力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令见惯阵仗的他也是吃惊不小。
……
于镇海对军火都做了详细的标注,几乎三分之二的弹药都是细菌弹药。
所有将领都是亢奋的:“日本人两艘航母编队一旦接近入海口,这批毒弹正好留给他们。
灵韵扶着那位伤员不敢太过走进,怕妨碍了军人们的运输工作。
当吴淞江战役打响后,和诗琪回国的她就进入军队当起了军医。医疗方面她们学的非常全面,所以几乎难不倒她们。在残酷的战争中,她就是守护这些战士的白衣天使。军人们都爱这二位文秀的女医生。而今夜是她值班,她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获得这个惊人的消息,当时就感觉整个人似乎不是自己的茫然而惊动……
果然他还活着是吗?看着忙碌奔走的军人……她的脸上突然感觉凉凉的凉凉的……都是泪……她希望,她迫切的希望着……
……
那位伤员正兴高采烈的看着自己的战友飞速的卸着枪炮,偶一回头突然看到泪流满面的灵韵,一时吃了一惊,随即他想到,这位女医生一定也是被感动了吧,一时也更是振奋的用力的握着拳。
……
两个加强团开始把所有最新型的高射炮运往孤岛和独岛。
……
二十辆军用大卡车上的军火飞速的被卸下来,刘得翼指挥各位军官在一边安排归类,
周择润越来越不安的开始踱着步,不时的往远处眺望……在这燃烧起来的浓郁激情里,他只感觉空荡荡的恐慌和不安……
……
刘得翼飞速安排好各军区所配备的军火,随即让各军区军官迅速细分,他看到将军在江岸边不停的徘徊眺望,急忙走了过去……
他心里明白,将军在担心。
而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苏文海当初对于将军各种复杂的情绪,因为除去苏文海,他还是曾经主宰上海风云的大亨,他和将军有一份知己的情义,但是之后发生的一切又令他和将军之间起了一条莫名的鸿沟。还好他们都是不寻常的人,在关键时刻都能适度放下。而,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他手里握着这批军火,或者将军永远不会知道他就是于镇海吧……想着不由感慨万千:一代大亨的确清标孤傲啊……
将士们一鼓作气把所有军火卸装分配完毕。各个军营都飞速回自己的防区进行进一步布置。
阿勇和随行过来的阿强以及一百多个弟兄被安排先去休息。
吴淞江畔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谢灵韵扶着那位伤员回到了医疗区,而她的心始终的跳着,整个人十分的恍惚……自从回到上海,关于于镇海还活着的消息一直在流传,但是就算她拼命想抓住,却总似有点虚幻而不真实……那么今晚,今晚是不是真的要来验证这个事实了……可是,可是她站了那么久,却始终都没有看到他……
身后的吴淞江已经安静了,但是灵韵知道,今晚她将不能入睡……
这一刻,
海军已经乘着夜色先行离开吴淞口岸。
空军备足弹药,将士都飞速进入休息……
很快,吴淞口静了下来。
……
一直在指挥部紧迫的部署任务的周择润,在各高级将领领命离开之后抓了件风衣就往营地外走去。
“将军。”刘得翼急忙拦了过来,他明白周泽润担心着苏文海:“济生还没回来,我们还是再等等,将军不宜离开军营。”
“我出去看看。”周择润不顾刘得翼阻拦大步就往营地外奔去……
刘得翼没有法子,命令警卫马上跟上,自己把手里事情托付给部下尾随着追了出去……
济生没有回来,就是没有找到他,他会去哪里了?不会有事吧……周择润感觉压抑的都快不能承受了,那一种恐慌是前所未有过的……
一路重眉深锁,
奔出营地……漆黑空阔的夜色下都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道路和民居,荒凉肃杀的吴淞江沿岸及延伸出去的周边依然飘着没有散去的硝烟……
……
周择润飞快的走着,沿着吴淞江往外急速的一路快走……他的心似有烈火在煎烤……济生难道真的没有找到他……
冷冷的月色底,
弥漫着硝烟……
他一路穿着硝烟而行……
警卫警惕的紧紧的奔走在他的周围,刘得翼奔在他身边低低的劝说……
周择润似若未闻,只顾往前走……
……
夜很静,
冷风中,江水涛涛奔流着……
苏文海费力的抬了下头,就在左手三米开外就是浪涛滚滚的吴淞江。荒冷的月色底,江水带出的苍茫还是让他感觉到阵阵彻骨的寒意,看着那些飞荡着的烟气,在不久前这里还肆虐着战火……他轻轻的透了口气,忍着身体伤口带出的剧痛吃力的往前爬出一寸……
……
硝烟迷漫着夜色,一轮明月时隐时现……
终于快到了,他咬了下碎裂的唇,用力的又往前爬出一米。
此刻,他的身上满是泥污和血迹,唇角尽数咬碎,为了那刺痛可以不让他的神智麻痹,他知道只要他一松弛就可能永远睁不开眼睛,但是他必须要见到周择润,他不能保证济生已经回去,也不能保证济生那封信会及时送到周择润手里,十里桃林的军火……他心急如焚,但是此刻身体的虚乏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一种说不出的恐慌深深的撕扯着他……
……他几乎咬碎牙的往前爬着……
……
走了近半个时辰,
离开营地已经有数里,刘得翼觉得不能再前行了,
他开始严肃的劝阻:“将军,已经离开军营很远了,我们必须回去。”
边上的警卫也开始请求将军立刻回军营。
周择润紧锁着眉,依然往前。
刘得翼大步奔到前面拦住了,七名警卫也固执的拦在了前面……
脚步声和争执声突然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冷冷的风中,……神智趋于昏迷的苏文海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惊起……
淡淡的硝烟刚巧被风吹起,借着还明亮的月光,他用力的抬起头,就在七八米外,有八九个人僵持在那里……很快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他整个人猛的一凛,他听到有人在叫:“将军……”
他的心都快跳了出来。是他,真的是他吗……
但是一阵僵持之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停下了脚步,接着想往回走。
苏文海想叫,可是浑身一丝尽力都没有,一身冷汗中,突然感觉自己左手紧紧抓住的那把刀,他用力的把刀往地上撞,但是却是泥土地,一丝声音都没有。
恐慌中,那轮清澈的月光突然透过硝烟从九天洒落。他微微怔了一下……
周择润才转身的一刻,突然感觉一道光从自己眼睛上掠过……
军人的警惕令他立刻停住了脚步……
“将军!”
刘得翼发觉将军的眼神不对,立刻警惕的按住了手枪……
荒冷死寂的野地,除了飞扬的硝烟……周遭一片空寂,
周择润环顾着四周,警卫已经飞速的把他护住,
……
就那时,
一条光影又次悄然掠过……周择润眼神一闪,突然发现前面十米左右处有一把对着月光的刀,刀的光影又次闪出,轻轻的掠过一丝淡淡的光影,
“将军……”刘得翼也看到了。
而就那刻,那把刀似乎力尽的垂了下去,而地上,有一条人影挣扎着想往这个方向爬行过来,但是已经爬不动了。
警卫迅速的奔到周择润的身前。
周择润顿了一下,突然推开警卫大步奔了过去。
警卫不敢怠慢,冲到了周择润的前面,
……
厚重急促的脚步,踩的苏文海的心开始渐渐的复苏。他用力的抬起头。就那时,碎冷的星光全部落在他的脸上,周择润看到了,那个一身血污衣衫碎裂不堪的人,他猛的震动的哑声大叫着,人已经扑奔了过去。
……
泪,悄悄的滑下那张苍白似雪的脸容……他紧紧坠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原本以为真的没有指望了……没想……居然,居然周择润会出现在这里,果然天不绝他……
一时整个人再也没有一丝劲力的软在了地上。
就那一刻,穿过层层硝烟的那个魁梧的人影……那个魁梧的人影……大叫着扑了过来,苏文海没有听清他黯哑着嗓子在呼叫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被周择润抓住,随即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他的身心随之一松。
刘得翼震惊莫名的看着这个一身是血的男人。
扔了东洋刀的苏文海已是一脸热泪,他吃力的拉住周择润的衣服急促的:“将、将军,将军,十里桃林有军火……,我,我给济生的信里有……写,济生……济生……有没有回来……,济生的信里……”他用力挣扎着:“在……在
许……许文强的……墓后埋着,埋着军火……埋着军火”。他用力的说出这句话再也支持不住,剧烈的伤痛和疲惫把他深深的拉进了一片漆黑……
周择润整个人被汹汹的撞击了一下,一时紧紧的抱住他,抱的紧的就怕他从他的手心底流失,一边往营地方向飞奔,一路急促的大叫:“快去叫军医……快去叫军医。”
脚步迅疾的往军营奔去……
周择润冲进军营时的紧张和迫切,惊动到了部分军人,刘得翼很快平复了军人们的困惑。然后疾步追着周择润往指挥部奔去。
在指挥部里有一间很小的属于周择润的休息间。此刻那由几块木板凑成的行军床上飞速的铺了条被子,周择润一边皱着眉要求再去调一条毛毯过来,一边小心翼翼的把苏文海放进被子里。那黑的如墨的眼帘深深的合着,黑发浸透着冷汗,脸色白的如死去一般。周择润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了。
军医提着急救包奔了进来。
“快,”周择润急忙走到床的另一边,警卫都退了出去,刘得翼站在边上看军医用剪刀在剪被血水凝住的衣服,急忙出去关照去寻一套衣服来。
昏睡的人几乎被血浸透,触目惊心的伤口令周择润眼底都是火焰。
胸口处有一刀很深的伤口,还有各处都有打斗留下的淤青,膝盖处和手臂处几乎是血肉模糊。周择润暗红着脸,明显是到后来不能走,一路爬过来以致伤成这样……
军医要周择润按住昏睡的苏文海,随即猛的撕开胸口那道刀伤被血凝固住的衣服。剧烈的痛硬是生生的把苏文海从昏迷中撕拉出来,他呻吟着想挣扎起来,被周择润紧紧的按住,军医迅速的用药水消毒伤口,苏文海痛的拼命的挣扎,被周择润紧紧的抱住:“快了,很快不痛了,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痛,痛……”压抑的呻吟冷汗如雨水般不停的渗出:“痛,放开我,放开我……痛,很痛,很痛……”他哑着嗓子,眼底盈满水色,人发狠的挣扎着。
周择润心焦的看了眼军医,紧紧按住苏文海半蹲在床边,不停的安慰着:“就好了,就好了,很快不痛了。”而眼睛里莫名的已经盈满泪水。
军医很快把调制好的药敷上去,飞快用纱布包扎绑定好。
苏文海绷的紧紧的身子微微的一松……
周择润腾出手给苏文海拭去脸上额上如雨的冷汗:“很快就好了,就不会痛了……”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军医飞速的在给苏文海的膝盖和手臂消毒上药。
周择润心痛的拉住苏文海的手,看着他唇舌上都是咬碎的血影。
神智稍稍清醒的苏文海突然惊起,费力的望住周择润:“将……军,军……火……军火在十里桃林……”
周择润眼底浸透着泪痕,只紧紧握住他的手:“放心,军火已经安全运回来了。
就这时外面急促的奔进来二个人,看到军床上突然惊动的低呼:“海哥。”
“海哥……”进来的青年急速奔到周择润的身边,蹲跪到床边……神色里忧急不堪。
苏文海费力的看了很久,终于确定的,“阿勇……阿强……”。顿然间终于似放下一件大事,随即陷入周择润的手臂深深的昏睡了过去。
膝盖的伤口很快处理好,还有腿部也被刀砍伤。周择润紧锁着眉峰:这样的毅力不顾一切的回来就是要告诉他,军火在十里桃林。注视着昏睡在自己臂弯里的那个清贵的男子,他一时间的情绪如潮般翻涌……起伏不静。但心里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终于回来了。
……
都上了药包扎好。然后手臂和手都消了毒包扎稳当。军医已经累的疲惫不堪。他喘了口气:“将军,只要好好养伤,不会有性命危险。”
周择润的的脸色依然很凝重。
军医飞速收好急救箱:“将军,我去配些药。”说着匆匆出去。
刘得翼抱了条厚厚的被子,还有一身干净的布衣进来,警卫已经收拾了碎裂的血衣出去。
刘得翼要阿勇和阿强先去休息。
周择润把苏文海身上已经破的不能遮体的衣服轻轻脱了。然后把这套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给他穿好。
等全部帮苏文海换好,已经累得他一身汗,一边担心怕弄痛了他的伤口,所以换的非常吃力。
刘得翼见将军已经给苏文海换好衣服就把被子抱过来。
周择润抱起苏文海,让刘得翼把被子铺好,随后把他抱进厚厚的被子里,让他睡的舒适些。这才直起身子轻轻透了口气。
刘得翼拉来一张凳子,放在行军床边,才退了出去。
小小的屋子终于静了下来,只有屋顶那个小窗户里洒进来的丝丝缕缕淡淡的星光。
……
周择润坐到床边,把苏文海的手轻轻的握进掌心,眼深深望住那昏睡的脸容……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更显得眼帘黑得如墨。唇角紧抿,微微蹙着的眉峰可以感觉身体的痛楚依然在折磨着他。
周择润心痛的伸手轻轻抚开粘在他额上湿湿的黑发。额,冰冷冰冷的。现在唯一可以安慰到自己的是,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没有一再的错失他。
为了告诉他军火的埋藏地点,他不顾一切的回来了,走到不能走居然就这样爬着回来了……周择润感觉胸臆间被涨的满满的。从他投身革命为国家谋求出路之后,几乎都是一个人在披荆斩棘 。没有人真正的懂他,也没有人帮过他。而他,居然两次为他而动,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那么这一次是他豁出性命回到自己的身边。
记得那日和他道别,他曾对他说:如有万一,希望他能全身而退。
站在皖系的立场上,而且这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然看透,直系和皖系的火拼,幕后的推手是自己。为了出江西他推动了直系火拼皖系,给他挣得最大的空间和时间。所以,一开始他对他一直是冷嘲热讽,而在“杭州湾告捷之后,他的态度开始变得很矛盾,及至在认出他和他曾经有水岸边的偶遇之后,现在想来,他的绝食就是在认出周泽润是他水岸边偶遇的那个男人,虽然当初只是匆匆一见,没想在俩个人的心底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时心里一阵莫名的刺痛,似终于明白他那一刻的矛盾:想恨自己,理智令他不能这样做,但是如果认同自己似乎又感觉对不住良玉,所以才想放弃……
周择润静静的坐在床边……感觉心一阵阵的钝痛,他从来没有这样痛过,或者是的确自己在意了……原来水岸边的初见真的是真的,他遇到的确是于镇海。想到这一层更是心痛不已,每次总是自己没有及时的抓住他,在不停的错失中……
……
破旧的屋子里,不时有冷风低啸着钻入,冷风中,还迷漫着硝烟的气味。
周择润握着苏文海的手坐在床前,一点倦意都没有,
……
夜色越来越深,
一切都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刘得翼从外面进来,看到将军依然那个姿势,握着苏文海的手,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由他轻轻叹了口气,刚想退出去,突然发觉将军动了一下。很快听到将军几乎是惊喜的声音……“你醒了。”
刘得翼怔了下,急忙回头。
“醒了,醒了。”周择润惊喜的回转头看了眼刘得翼。
刘得翼忙走了过来。
……
苏文海是刚刚苏醒,眼神一时有点迷惘的看着一脸惊喜望住他的周择润,随着,渐渐的变得清澈。
周择润紧紧握住他的手,低低的:“痛的厉害吗,你饿了吗,我让得翼熬了粥了。”
苏文海缓缓透了口气,他是感觉很饿,饿的整个人虚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一时勉强的点了下头。
周择润迅速看了刘得翼一眼:“快……”
刘得翼已经奔了出去,
不一会会,手里捧着一个小锅。他一边把一张破旧的凳子拉到床边,把小锅放那小凳子上,锅里放着一个汤池,里面煮的稠稠的一锅红枣红豆粥:“我父亲刚刚送来的,还有一条厚被子。”
周择润非常满意,随即挨近苏文海:“镇海,稍微喝点粥吧。”说着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坐起,刘得翼随即从外面抱进一条厚被子放在苏文海的背后,让他靠进去。因为被子很厚很软,苏文海整个人靠进去没有太感觉难受,只轻轻喘了口气。
周择润轻轻摸了下他的额角,他心里担心怕伤势带出高烧。
苏文海微微闭了下眼睛,他的确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
刘得翼见没什么需要帮手了,就退了出去。
周择润坐到床边的凳子上,舀了一勺红豆粥吹到不烫, 送到苏文海的唇边。或许是太饿了,苏文海也没有想什么,一勺勺的有一点点急促的吞咽着……
喂到后来,周择润沉重的心终于在悄悄的放下,眼底渐渐的都是爱惜的笑意。
没多久,
一小锅粥基本吃完,周择润才轻轻松了口气的搁下勺子,看苏文海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起身取了毛巾拧了把热水给苏文海擦过脸。然后把小锅收拾到一边。不过他感觉苏文海有点沉默,他走过去坐回床边的凳子上,握住苏文海的手:“镇海。”
苏文海恍恍惚惚的抬起眼……
周择润轻轻摸了下他额,“镇海,你在想什么?刚才你是不是被日本人追击了,那把刀是东洋刀,你身上的伤口应该是那把刀留下的。”
“将军见过那个人。”苏文海情绪有点黯然。
周择润微微皱眉。
“加藤,就是那次来将军府想救我出去的。我杀了他了。”声音有点恍惚。
周择润微微一惊。
苏文海看了眼手腕上那翠色的护身符,顿了良久,微微吸了口气:“我有位,最得力的帮手,他叫冷元勋,他最后是为了救我而死的……”缓缓的透了口气,“加藤和元勋是结拜弟兄,所以元勋的意志被他认为也是他的意志。而这些年,他的确一直是按照元勋的意愿那样做的。”
周择润握住了他的手,神色认真。
苏文海深深靠入被子里,让自己的精力不致不济,墨染的眼睛被散落的星光点的恍惚而悠远:“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日本间谍。直到段光烈的军火交易被我发觉,我才知道他还是个日本间谍。后来军火劫案之后他很快怀疑到了我,所以他知道这批军火在我手里。”苏文海眼神复杂的望住周择润。
周择润车沉重的:“是我太自以为是,令你一身是伤。”
苏文海轻轻摇着头:“是我不够胸襟,对将军始终还不能释怀。”他缓缓的说着,“虽然我给济生留了封信,但是我当时并没有说明这信必须马上递给将军,所以和济生走失我不能肯定济生是不是已经回来,也不能肯定他会否很快把信送到将军手里,而在这紧迫的战局里,即便将军收到信,似乎没有那个时间去拆那封信。而逃难的人流里喧哗的都是将军弹尽粮绝。虽然我不是个容易被一些事左右的人,但是军阀们都作壁上观,就凭将军的武装在那里和日寇正面交锋。”他轻轻喘了口气:“当我看到日本的飞机疯狂的轰炸的时候,我才明白将军是在和日寇作战。我在往回赶的时候遇到了加藤,其实应该说他是一直跟着我的。他执意要和我一起回桐庐。但是我没法同意。我的执意往回走自然引起了他的怀疑。”苏文海吃力的又轻轻透了口气。
周择润的心莫名的一紧:“他对你动了杀机。”
“当初军火被劫,左不过是日本和段光烈的一次交易,所以他还能自己说服自己,但是当他怀疑我回来的动机是想把这批军火给将军的时候,在国家利益的前提下,不管他的国家是多么的灭绝人寰,他还是会固执的坚守。所以……或者他还想最后说服我一起离开上海,就是他这稍稍的犹疑却被我杀死了。因为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杀了他我才有可能回来……”他喘着气,“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虽然我没有后悔杀他,但是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镇海,你不杀他,他最终还是会杀了你。我们的命比他们更重要,不能死,为了这个国家也必须活着。”周择润心有余悸的望住他。
苏文海只点了下头,刚才一番说话已经让他感觉疲累不堪,一时陷在厚厚的被子里,精神很差的闭上了眼睛。
周择润站起来俯身抱起苏文海,抽掉那被子让他睡了下去,因为太疲乏了,很快他就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直到第二天清晨苏文海依然睡的很沉,军医来看过,说情况已经稳定,只是人太虚乏了,所以依然睡的很沉。
天稍稍透出一丝亮,周择润已经出了指挥部,今日又将迎来一场血战,昨日已经把战略方向都部署稳妥。
……不过出乎周择润意外的是,入海口十分平静并没有发现敌人的战舰和敌人的机群.
侦查机依然在入海口巡逻,将士们都严阵以待。
敌人没有来,这并不是一件庆幸的事情,他必须抓住昨日激发的斗志给敌人致命的一击,让他们以后再没有力气进来。
离开吴淞江的周择润直奔独岛和孤岛巡视防务。
两座岛屿的军队都进入高度的警戒。最新装备的高射炮都放在战略高地。
马不停蹄,利用这暂时的空隙,周择润对所有军事要地亲临巡查,和将士们又次进行了对话,将士们在将军的誓言里各个誓师人在阵地在!!
回到吴淞口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时分,一路飞速的往指挥部走去。刘得翼知道他心里念着苏文海。
苏文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感觉整个身体已经可以动了,痛楚比昨晚好很多,军医进来给他换了药,
之后守在床边的阿勇和阿强扶苏文海坐起来,让他在床上靠一会,因为被子垫得很厚,加上睡了很久,他精神已经好很多。
阿勇喂他喝了半碗红枣红豆粥。
苏文海四顾这简陋到到处透风的屋子,看着从顶上落进来的阳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文海喝完粥,精神好了很多。
“外面那间就是将军的指挥部,将军出去巡视各军区,今早日本人没有来轰炸,有点奇怪。”阿勇一边收起碗一边说。
苏文海轻轻点了下头,隐约中可以听到军人整齐嘹亮的号令。
就这刻,一阵急促的脚步飞速而来,很快感觉是往着屋子过来。只一会会,军装严挺的周择润大步走了进来,带进一阵风尘。
就像是一道最浓烈的阳光,苏文海有半刻的恍惚……
“醒了。”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喜悦,高大的人影已经走到了床边,阿勇和阿强已经退到边上,周择润坐在床边看了下苏文海的气色似乎稍稍松了口气:“比昨日好些了,伤口还痛的厉害吗?”
昨日的那些事情已经从苏文海的脑中过滤而过,他摇了下头:“谢谢将军,已经好很多了。”
这时,一个警卫端着一个砂锅走了进来。
周择润急忙把边上的一张破旧的桌子拉过来,砂锅里透出一股诱人的清香。
警卫小心的把砂锅放桌上,揭开砂锅盖子,一只炖的嫩黄的鸡扑在几片青菜的叶片里,既嫩又不肥腻。
周择润接过警卫递过的勺子和碗,一边舀了勺鲜香的鸡汤一边用筷子去夹一只鸡腿放碗里:“你伤得很厉害,这鸡是野地里抓的,你吃最可以补身体了。”他一边说着,端着汤碗:“来,先喝汤……”而,突忽的,他的勺子却悄悄的定在碗口处,微怔的看着苏文海莫名沉默的坐在那里……
“镇海?是不是不舒服……”周择润不由低低的问,神色里有一丝紧张。
“没有,”苏文海轻轻透了口气:“我想,有很多伤病的伤员,他们应该更需要这个,我就不需要了。”
阿勇和阿强感觉到海哥的脸色不是很好,一时困惑的对望了一下。
周择润微微一笑:“镇海,这是专门为你炖的,你伤得很重,需要增加点营养的。”
“将军的事务十分繁重,我想我不能继续给将军添麻烦了,我的心愿已了,有阿勇和阿强在,将军不用为我担心,今日我想该和将军辞行。”
周择润感觉端着的碗莫名的一沉。
屋子里的气氛突然的有点尴尬的冷。
……
刘得翼一时也有点意外,但明显,他感觉到苏文海的冷漠。但是似乎刚才进来还没有这样的态度。他困惑的看了眼那只砂锅,难道是那只鸡的缘故。思忖间他刚想出来打圆场,外面有警卫急促的奔了进来:“报告将军,我们截获了日军一份机密电报。”
周择润猛的站了起来,突然发觉手里还端着汤碗,急忙把汤碗递给边上的阿勇,“镇海,走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好吗,你先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说着已经风一般的奔了出去……刘得翼急忙跟了出去。那个警卫不满的冷冷看了苏文海一眼就走了出去。
阿勇端着汤碗坐到床边:“海哥,你喝点吧,这个真的很好的。”
苏文海莫名沉郁的摇摇头:“端出去吧,让他们去给伤员吃。你们帮我准备一下,我的心愿已了,该走了。
“海哥?”阿勇困惑的。
“阿强,你端出去吧。”苏文海神色淡淡的。
阿强顿了一下,还是过来接过阿勇手里的汤碗,把里面的汤和鸡肉全部放进砂锅里:“我送出去,阿勇,你帮海哥穿衣服吧。”说着端着砂锅走了出去。
迟疑了会儿,阿勇终于无奈的站起身,取过边上的一件淡青色的长衫,那个是那个船行老板送来的,从里到外都齐全。
他一边给苏文海换衣服,一边劝说着:“海哥,将军说等他回来再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好歹得等将军回来说一声再走啊。”
刚才不知是如何的,一股郁结之气闷得他几乎透不过来,是的,是他看到那砂锅里炖的嫩黄的鸡……一时一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情绪几乎把他淹没。无论如何他总感觉良玉走的凄冷,他都不在她身边,是孤零零的走的。她一身戎马对自己没有要求,但是所辅助的却是眼界狭隘的段光烈,最后还是命陨战场,死的惨烈而寂冷……想着心里凄冷,突然就有点厌倦,似乎不想再看周择润一眼。
“海哥,这样,我带你去吴淞江边走走,日本人不动更透着危机,在这当口上,如果我们一走了之将军可能会很不开心的,这样怕影响到他的情绪。”
苏文海沉默的看了阿勇一眼,一时突然感觉有点心紧,也感到的确不能这样任性而去。不由点点头。
见苏文海终于接受了他的意见,不由阿勇长透了口气。
……
后来阿强不知哪里找到一辆小车子,二个人把苏文海背到那车子里,让他坐好了,就推着车子走了出去。
才走出没多远,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突然传来愤愤的声音,苏文海微微一怔,示意阿勇停下来。声音就在前面一个拐角处传来……
……
一个声音似在劝慰:“好了,好了,不要再生气了,好歹他也是给了我们这么庞大的军火,这些军火真的是救命的军火啊,所以将军看重他也是情理中的。”
随即是一个年轻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丝哭泣的声音:“他是上海大亨山珍海味自然吃惯了,可是我们将军常年铁血生涯有过一顿好吃的吗?”
“那也是必须的啊,将军简朴手下的将领们自然都不敢乱来,打仗需要钱,所有好的军备必须花钱,将军必须从自身做起,才能杜绝浪费和腐败。”
“但是那只鸡是我在野地守了一夜才捉到的,将军这一周来几乎都不眠不休的,我看他消瘦的厉害心里不安,好不容易抓了只鸡偷偷炖了一个上午,想给他补一下身体,随知他自己不舍得吃一口,给人家吃,人家还嫌弃。将军每天吃的和士兵一样一个黑面馒头几根咸菜,操的却是天下的心,我真的担心这样下去他身体会吃不消,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吃过一块肉了。”那年轻的声音突然哽咽着,“那些军阀都是吃香喝辣的,遇到外国人就逃,我们将军死守在这里有谁愿意帮他。”
那劝慰的声音莫名长叹:“将军已经发誓,这阵地就是死了也要守着,他说守着的是一面抗击外寇的旗帜,所以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恼的呢,于老板送来这样的庞大的军火,又冒死赶来,对于将军来说他是多么需要这样的理解,所以不要再为这事情不愉快了,我们敬爱我们将军也要敬爱他所关心的人啊……”
……
阿勇看到苏文海的脸色莫名的苍白……
阿强急忙推起车子,往吴淞江边走去……
……
水色浩淼的江面上,有三艘坚韧雄健的战舰停靠在码头边,军旗在江风里猎猎而舞……
阿强在边上失声惊叹:“海哥,有这样巨大的船啊……都是铁的,闪着光啊……”
车子尽量的推近,忙碌在一片紧张气氛中的军人根本没有留意一辆小车子三个人,本来在这样庞大恢宏的军舰边上,任何人看上去都是那样微不足道的。
走近了,
看得出这巨大的战舰身上有很多炮火留下的痕迹,而军人们利用此刻短暂的休战时刻真投入紧张的维修中。
码头上来往奔忙着军车和军人,而这整齐宁肃的气氛里,苏文海突然感觉宇宙真的非常的浩瀚,人站在码头上完全被军舰伟岸的英姿吞噬的无影无踪……
……
太阳在渐渐的偏西,阿勇怕苏文海身体不支,执意要回去,最后苏文海没有坚持。
一路回去,他显得很沉默。
……
在接近指挥部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年轻的军人正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左右张望,看到苏文海一行脸色微微一松,随即隐隐透出一丝不满。
苏文海眼尖,认出那个就是中午送那个砂锅进来的警卫,敏锐的他立时感觉刚才他听到的对话,那位发泄不满的一定就是那个青年。当时对他温暖的一笑。
那警卫没有想到苏文海这样温暖的对他微笑,一时怔怔的不知该如何的摸了下头。
而就那时,远远的夕霞底,周择润高大伟岸的身影正飞步而来。
“将军回来了。”警卫对着苏文海说了一句急忙迎了过去。
苏文海转过身的时候,周择润已经大步到了近前,
这一会苏文海看的真切,这个坚毅伟岸的男人明显的消瘦憔悴的很厉害,而且眼窝都陷了进去,是战争的惨烈令他不敢有丝毫懈怠,那个警卫说的不错,这个男人心系天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去理解他……想到这一层,眼睛莫名的湿润了,而脸上浮映而出的都是暖暖的笑意。
……
大步而来的周择润原本为苏文海中午的态度一直困扰,刚才来不及细想,这会赶回来的路上,刘得翼说及苏文海突然变了态度会不会是那只鸡的缘故。但是什么缘故他也说不上来。而苏文海语气突然绝决的要走令周择润的心沉的似铁。
此刻赶回来是想和苏文海坦诚的谈一谈,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但是他已经决定了,一切以苏文海自己的意愿为准。所以一路心情有点沉的往回赶,而在将近指挥部的时候居然发觉苏文海就在指挥部外面。而在他和他的眼神望到一起的时候,他感觉苏文海在打量他,打量的细致而认真,而随即他发觉他的眼睛在润湿……之后对着他已经是满满温暖的笑意。而那一刻周择润的心似乎被汹汹的撞击了一下……
……
指挥部里面简易的休息室,苏文海坐在被垫的很软的一张破椅子里。阿勇把那张破饭桌端了过来,周择润走了过来:“到床上靠一下吧,警卫说你在外面很久了。”
“我看到将军的军舰了,之前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巨大的战舰。”
周择润在苏文海身边的破凳子上坐下。
“将军还没吃晚饭吧,就在这里和我一起吃吧。”说话间阿勇从外面端了个砂锅进来。阿强盛了两碗红豆粥进来,搁下两只空碗和勺子,然后俩个人先退了出去。
苏文海揭开砂锅盖子,那只炖的嫩嫩的鸡依然透着清香,苏文海满意的吸了口气。
周择润在边上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不求什么,只求每次见面都可以刻在心里。本来回来心沉似铅,但是苏文海现在的状态似乎完全忘了中午时分突然的冷漠。
苏文海在一只碗里盛了鸡汤夹了两只鸡腿进去,然后放到周择润前面:“热着,趁热吃好吃。”
说着在另一只碗里也舀了鸡汤,还夹了只鸡翅,端到嘴边慢慢的喝了一口,不由的又连喝了几口。转头看着周择润时不由微微一笑:“我最爱吃鸡翅了。”说着用手捞起那只鸡翅很入味的吃了起来。
周择润深深的看着他,随即也端起碗,很快就喝了汤把里面的鸡腿吃了,然后拿过边上的粥喝了起来。
苏文海取过周择润的碗,又往里夹了两条鸡腿下部的横腿,送到周泽润手里,“ 其实我一直吃的比较清淡,可能从小锦衣玉食有关,所以后来有一阵很潦倒我也没有感觉到苦。”他把碗搁到周择润面前:“我唯一一次把整只鸡吃了还是和良玉成亲的一次。”周择润的心一凛,很快想到刘得翼的话。
苏文海端过粥慢慢的喝着:“刚成亲那阵良玉很不习惯,每次回家看到我都会惊一跳,然后才想起我是她的丈夫。”
本来心有点沉的周择润被苏文海这句话差点逗乐。
“一次,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关照她晚上早点回来,因为我想既然已经做了夫妻总不能一直这样一惊一乍的。”说着无奈的故意耸耸肩。
周择润隐忍的想笑,随即他明白了,苏文海在婉转的告诉他中午突然的使性子,一时心里莫名的温暖。
苏文海很快喝完了粥:“但是那天她还是很晚回家,她还是把我忘记了,然后我就生气了,之后过了半个时辰,她端了两碗面和一只煮好的鸡进了房间。那时我因为赌气所以晚饭都没有吃,所以很饿,结果整整一只鸡都被我吃光了,良玉只陪我吃了一碗面,他和将军一样吃的很快,对吃完全没有要求,所以家里饭食也不铺张,第二天她的两位姨妈满厨房的找鸡,因为那只鸡是第二天的菜,结果第二天鸡不见了,她们几乎把厨房都掀了。”
周择润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被那满厨房找鸡给逗乐了。
……
里面的笑声,把外面的刘得翼惊了一下,追随将军这十几年,几乎已经不知道将军的笑容是什么样子的,而刚才截获的情报,明日日本将对吴淞口进行全面总共,意图一举冲破吴淞口的防线,所以明天一战将极其惨烈,谁都不知结局会时怎样的,而在此刻能听到将军的笑,至少可以慰藉到的。
……
“可不可以给我说一下你离开北平之后的事情。”周择润突然有点渴望,他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每一条轨迹。
苏文海顿了下,微微舒展了下眉:“爷爷为了救我自杀了,我原本也想一死了之,结果被一个喜欢豪赌又乐于助人的人救了,他的赌术出神入化,于是我就把他的赌术学了过来,后来他来上海闯荡,我也一起来了,上海滩最豪华的赌场仙乐都是我帮他设计的。”苏文海望着周择润微微一笑。
周择润不由震惊了一下,随即却低头一笑:“我去过,是车子在外面开过,但没有进去,当时我恨不得把他炸了,太奢华了。”
苏文海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的笑出来。
周择润不由也笑,“所以看人看事,如果仅看表面真的会做错事和坏事。”
苏文海认同的点头,随着,十分感触,“我在上海郊区辟了十里桃林闲居,那段时间是我最平静的时候。赌场在上海竣工,成为亚洲之最。大哥的风头一时无二。但是树大招风,他被冯敬尧设计害死。他名下的仙乐都很快面临被冯敬尧吞并,那时的情况十分危急,跟着他的弟兄都面临被清洗的厄运。而我在桃园闲居的时候结交了四个朋友,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上海滩有名的独狼,就是冯敬尧看到他们都奈何不得。他们当时要求我出去主持大局,并发誓生生世世追随我。就这样我以大哥托孤的姿态接收了大哥所有的产业和事务。自然内部也有人不服,但都被元勋他们摆平了,就这样我开始了和冯敬尧在上海滩的十几年争斗,在这十几年中,我几乎忘记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苏文海。”
周择润莫名动容:“你荷包里装的就是冷元勋的指甲。”
苏文海沉重的点头, “直到为了国货运动最后那次舍命一击,我被李建泼了命救了出来,当时上海大公报主编杨迪抛却身家性命带着重伤的我离开了上海。”苏文海虽然神情十分平淡,但是神色还是凝重了……
周择润猛然醒悟,原来大公报果然和苏文海有很深的渊源的,一时听的心紧紧的,轻轻握住他的手,一旦握住确是握得紧紧的紧紧的不想松手。
“那时我已经不敢死了,是我的部下泼了命用他们的命换出了我,还有那个平时贪财好色的杨迪,一到这紧要关头可以抛下繁华带着重伤的我冒险逃出上海,他只是个才气疏狂的书生,而这次却不顾一切的做这样风险的事情。”他轻轻透了口气,“我当时知道,推动国货运动必然是踩着血水过去的,我最亲密的弟兄元勋,韩腾李建都死在我所推动的国货运动中。还有文强,我最后所寄予的全部厚望。如果文强不是遭了丁力的杀手,我或许永远不会再以于镇海的名字出现。如果是段光烈害了文强,或者我会认了,但是丁力不可以,所以我想为文强讨回公道。同喜班是作为掩护,和我一起来到上海。
周择润只是紧紧的抓住他的手:“当初,你把冯敬尧的军火借花献佛送给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手腕非常,当初是很想来见你的,但是怕给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来见你,你一定算准我会算出是你一手策划的。”
一抹笑浮起于苏文海的唇角:“是的,将军。”
周择润轻轻叹了口气拍着他的手:“可惜我在江西,直到你出事,我很吃惊。”
“如果不是将军的电文,文强他们可能一早就遇难了。“苏文海深深吸了口气
周择润沉重的点头:“上海那些事情,后来我都知道了,你能撑下来真的不容易。”
“将军身系国家。”
周择润紧紧的把他的手握在自己的双手里:“我一直想做到,你的国货运动,我将把他提升到国家的大一统,把那些强盗都打出去。”
苏文海静静的望着周择润,望得很深……良久:“我在南哨卡处遭遇数架敌机的轰炸,其中将军麾下一架战机击毁了一架敌机和另外一架敌机同归于尽,我当时十分震动,我终于看到了我们爱国热血的青年。但是我听加藤说过,日本的战机在世界上是领先的,如果他们占领了天空我们将一败涂地。我以前对飞机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我没有想到会用他投入战争。将军……”
“早在我滞留北平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向航空领域拓展了,虽然数量上还是有限,但是在国内也只有我有航空兵。”
周择润想了下:“带你去看看我的战斗机群如何。”
苏文海突然很想,但是一时又有点犹豫。
周择润已经转身走出屋子。
……
外面一天星光如洗,虽依然可以闻到硝烟在夜风里飞扬,但是周择润却想好好的过这一夜,明日之后,谁都不知结局是什么。
周择润给苏文海加了件军大衣,小心翼翼的抱起他出了指挥部,外面的捷普车已经停在那里,他抱着苏文海坐进吉普车。
刘得翼驾驶着车子轻轻飞驰在夜色底。
汽车披着星光沿着长长的江岸飞速往前疾驰……
汽车沿着江岸一阵飞驰……
慢慢的,一片开阔之地在眼前展开……
一路上,可以看到将士们抱着枪炮就这样进入熟睡。苏文海不由十分的触动。来日一战不知有多少将士将为之牺牲,但是他们一丝畏惧都没有,平静而睡……
夜色里喧哗的江水令苏文海的思绪起伏不宁……
……
很快,前面突然有一股威压之势远远压迫而来,苏文海急忙闪目关注,就见一架架庞然大物安静的停驻在那里……
吉普车缓缓驶进这片空阔广大的场地,苏文海震惊的趴着车窗,一时满眼的吃惊……巨大的铁鸟……坚韧的羽翼在星光下如披了一件神圣的银光。
周择润含笑的紧挨着苏文海随着他的视线逐架点评着自己的雄鹰。
见苏文海只是吃惊的仰着头,目不暇接的,不知该往哪里看,不由眼底都是爱惜的笑意。
刘得翼很是骄傲的缓缓的开着车,让车子在那巨鸟的队列里穿行……
周择润又进行了笼统的总结:“我这里一共是二类机种,歼击机和轰炸机。”周择润指着机型相对厚重庞大的机群:“那个是轰炸机,用来炸毁敌人的军舰坦克等一些海洋地面目标。”
苏文海不停的点头。
周择润仰头望天:“如果这飞机在头上飞,不时用炸弹轰炸下来,你该怎样抵抗,你手里就是有一百门大炮也不一定能把它轰下来,那个时候你只有挨打的份。”
苏文海的眼底闪入亲眼见到数架敌机盘旋在半空对地面狂轰乱炸,如果不是一架战机泼了命的与那架敌机同归于尽,地面上的伤亡将更加无法估量。想及眼神更是充满震撼的看着这林立的庞大的铁鸟。
……
汽车慢慢的驶到相对机型灵敏锐利的一群战机前:“这是歼击机,是用来击毁敌机。它是空战中的雄鹰。中国太穷,但是如果天空给敌人占领的话,我们永远只能挨打,所以这十几年,我用尽一切力量培植武装空军……”
苏文海的眼睛里都是不能言说的敬佩。
汽车停下了,不远处,一架银鹰气势威武,通体银色。一行草书飞扬在庞大的机体上“雄鹰一号。”
苏文海不由轻轻的喝彩。
“这架是我的座机。”周择润说。
一位值班的飞行员,飞速过来。
那位飞行员很快来到车前:“将军,飞行中队长徐英杰。”
周择润微微一笑:“你来的正好,我想上去看看。”
“将军?”刘得翼怔了一下。
周择润笑:“我带镇海去看看。”
这位健壮的青年已经迅速去推来云梯,不一会云梯与雄鹰一号的歼击机接合好,周择润下了车,因为怕苏文海牵动到伤口,但是苏文海坚持自己下车,周择润只好无奈同意,一边小心扶着他下车。
苏文海由周择润扶着踏上了云梯,虽然牵扯到伤口很痛,但是精神却很是饱满。他在周择润的帮助下坐进了驾驶坐,一时有点心跳不已。
苏文海一坐上飞机,就感觉视野非常的空阔,心胸和眼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
周择润坐在他边上给他讲解里面的构造,和各种仪表的作用。
苏文海听的非常入神,不时向往的望向辽远的星空,漆黑的眼睛在星光下明亮又激动。
周择润默默的看着神思辽远的苏文海,侧脸望去,这个男人真如冰雕玉砌般的完美清冽。一时心潮亦是起伏不定,半身戎马却对他有一份不能割舍的神交,数载的念想,原本以为不可见,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就在身旁,感概良久:“镇海,等战争胜利,我驾机带你遨游长空。”
苏文海怔然转头望住周择润,一时一抹惊动印入眼底,随即感触的望着星辰闪烁的夜空:“年轻的时候,我也曾幻想,真的很想去九天揽月。”
周择润微笑的望着他。
却见他垂眸淡淡一笑:“后来经历了很多磨难,人渐渐的就没有了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在上海的时候更是没时间想别的,一口气都不敢松。”他望住周择润:“其实,我没有想到,真的有这样的机械可以飞上天。”说着长长透了口气:“我等那一天坐上将军的战机翱翔九天。”他振奋的仰头望天。
周择润已经把他手紧紧的握在掌心:“记住我们这个约定!”
苏文海转眸看着周择润,一时情绪莫名的盈涨的满满的,这位叱咤风云的将军,居然会对自己有一份知己倾心,虽然心牵良玉,但是对于将军对他的真诚,他真的感觉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周择润舒心的笑着,
苏文海静静的望着他,随即二个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望向辽远的星空……
“将军,我真的很痛心,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却各怀异心。”
周择润轻轻的拥住他的肩:“不管前路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不会退。明日一战会是决胜之战,就是我的军队全部战死战场也不会退,我会用我的血祭起我们这个国家的脊梁。”
“将军!”苏文海的心汹汹的被撞了一下,一时清透的泪光莫名的湿了眼……
周择润在他的身旁轻轻的:“如果我战死了,你悄悄留在上海,上海的黑白两道对你还是心存敬畏,这里有一股潜伏的力量,不能让这股力量散了而遭日本人的杀戮,你要保护这股力量。如果我赢了,我会马上开赴东三省,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苏文海认真的想了一下,转脸望住周择润:“将军可以留一个朋友在江湖,他会帮你做很多事情。”
周择润静静的望住他:“其实我想你回桐庐,你的孩子在那里还有同喜班还有你的挚友杨迪,你去那里我最放心。”
苏文海的心莫名的轻跳。
……
二个人静静的望着一天的星辰……
……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周择润发觉天尽头的天色在渐渐转成苍灰色。
他的神色凝重而严肃。
苏文海也感觉到了。
……
终于,天色在转成一种即将黎明的苍灰色……
苏文海和周择润已经上了吉普车,车子已经驶出了机场……
汽车里,二个人都很沉默……
周择润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
决战日很快就要来临。
汽车在指挥部前停下,
守候在指挥部外的孙济生激动的看着汽车里的苏文海。
周择润紧紧握了下苏文海的手,随即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进了指挥部。
指挥部里各路指挥官已经全部到达。
……
在苏文海的一再坚持中,最后刘得翼没办法把他送走,就让孙济生送到稍后方的医疗队。
医疗队虽然医务人员的人手比较少,但是来自各高等学府的学生很快充实了这个队伍,数场战役下来,他们都是从枪林弹雨中把受伤的军人用担架抬下火线的。
苏文海悄悄而来并没有惊动谁,军医给他单独用帐幔隔了一块出来。因为身上的伤加上一整晚都没有好好休息,所以被济生扶到床上他就坚持不住的沉沉睡了去。
济生离开之后后方医疗队知道苏文海是将军十分重要的人,当时商量了一阵,最后选中以亲切细致而为伤员所喜欢的灵韵来照看苏文海,一时大家都感觉让这位年轻的女医生来看守是最合适不过了,这位女孩不仅医术好,而且非常的细致耐心。
负责医疗队的军医长等灵韵检查手里的伤员之后就把灵韵叫到一边,很慎重的说及有一位很重要的病人,将军十分看重,所以他希望灵韵能好好照料一下。
而此刻,医疗队里守在最前线的学生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等战争一打响,他们就会又一次扑入枪林弹雨。
前线记者的晓白背着相机和吕晴晴这几天都蹲守在吴淞江的阵地,此刻外面紧张的气氛令他们感觉到即将到来的大战,一时和学生们蹲在一起互相打气。每次战争打响前一刻他们都会在一起打气。
不过今日,他们依然在议论的是那日深夜,部队从十里桃林运回一批数量庞大的军火,据说就是当年于镇海从日本人手里劫走的那批军火,而听闻于镇海已经到达了这里。
在这一围圈里都是学生,当昨晚留在医疗队看护伤员的学生低低说出这惊人的消息的时候,那些学生都是震惊又激动,
谢灵韵看着他们激动的议论着,心里是一股说不出的阳光和希望。随即她很快去了军医长指定的那个被帐幔拉好的病床位置。
晓白紧紧的握了下拳,随即站起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那些青年都是紧紧的握着拳,像有着无尽力量的猛虎纷纷站起来。
……
当启明星点亮灰白的天色,周择润在指挥部已经部署好所有战斗方案。
他估计敌人在获得他要撤退,会在今天给他致命一击。而敌人因为知道他弹药已尽,可能会轻敌冒进。
指挥部的空气十分的紧张。
……
天尽头的云层映处层层霞彩,那轮蓬勃的日轮即将跃出天际线,
“雄鹰第一梯队第二梯队起飞”周择润下达了命令。
很快,遥远的地方传来轰鸣的呼啸,一架架银鹰像一道道刺裂的长刀直直的插入长空。
沉在浓浓睡意中的苏文海,被那轰鸣的机群惊醒,他警觉的张开眼。
“是我们的战鹰起飞了。”一个低低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在床边响起,似乎在回答他顿然醒来的迷茫。
……
长江口的战火已经打响,第一梯队的轰炸机急赴长江口。
第二梯队起飞的歼击机在长江口的上空遭遇了敌机的轰炸机群。
几日前的战役,周择润的歼击机几乎都没有升空,所以敌机判断这里已经弹绝,所以这次首先抵达入海口的第一航母编队上的轰炸机全部升空,所有的轰炸机,准备赶到吴淞口来个地毯式的轰炸
空中大战立刻打响。
突然升空的歼击机群令敌人措手不及。
于此同时,
雷达引导独岛和孤岛的地面部队对空中敌机发起轰炸。
突然凶猛异常的火力使得大批敌机一时失了准头。
因为日军已经获得确切情报,探知周择润有部队在撤退,而周择润目前因为弹尽粮绝的原因已经做好撤军的准备。
所以他们在凌晨立刻派出二百架轰炸机准备一举把周择润打残。
带着汹汹的气势,他们迅猛而来……
但是没有料到周择润有如此凶猛的火力阻击。
空中和地面结合的,火力密集的阻击战,
两个时辰的激战,有数十架敌机被击落。
日机玩命的攻击也十分凶险。
整个吴淞江淹没在炮火中
……
第三梯队三十架歼击机又次升空拦截。
炮火烧红了天幕,黑烟迷乱了整个吴淞江上空。巨大的冲击波有几次强悍的袭来令运送伤员的担架队都不得不匍匐前进,耳中只有巨大的爆炸和轰鸣声。
……
周择润重如金属的指挥声,一直响在战场。
……
三个时辰的鏖战,日军庞大的机群发疯的冲破云层,但是几乎他们还没占据制高点就被已经在上空盘旋的周择润的战斗机打落江海。
苏文海焦虑的靠在床上,谢灵韵一身硝烟的从外面奔进来:“日军的进攻颓势已见,我们的战鹰占据了制高点。
整个战场突然大有逆转的趋势,周择润这边的斗志疯狂又浓烈的上扬。
日军因为知道周择润弹尽粮绝一时大意轻进结果虽然在机群和战舰上占了绝对优势,但是,整个局面却被周择润突然扭转过来。
火光拌着硝烟,近一天的轰炸,日军没有获得计划中的登岸,反而被凶猛的火力一路逼的退出长江口。
就在大家感觉已经把日军逼退的时候,又一队机群不下五十架疯狂而来。
第二第三梯队已经返航补充弹药,第四梯队飞速升空。
……
而就在入海口处,浓烈的黑烟飞腾着。一百架轰炸机盘旋在上空,日军的一艘航母大丸号被突然出现的周择润的轰炸机群凶猛的火力击沉。航母上的舰载机根本没来得及起飞就已经被炸毁。
另外一艘黄蜂号遭遇了周择润舰队密集的火力,被周择润舰队追击到退出入海口的日本舰队遭遇到盘旋在入海口上空的轰炸机群的凶猛打击。
凶狂的几架逃脱的日军战机发动引擎突破重围往吴淞口扑来。
入海口的日军一个航母编队被从天而降的火力打击到毫无还手之力,一时日军兵败如山倒,从天而降的炸弹更是带着一股奇异的气味,令到日本军人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身体不适。
同时还有一个航母编队却不甘心死命的反抗。
战争从黎明一直打到黄昏……凶顽的日本人死命的企图反扑。
医疗队人头涌动,从前线抢救下的伤员迅速的进入急救。上海各大医院的医生都被学生们动员了过来。
吕晴晴也加入抬担架,日本人的凶顽令战争推进的十分惨烈,学生们冲入硝烟抢着从前线救下的伤员。
耳边都是炮火的呼啸,敌机扑了命的冲破火线,数十架突破独岛和孤岛防线冲入吴淞江上空。地面的飞机一架架的起飞迎战,那些敌机已经是以自杀的方式来冲杀的。天空的激战十分的凶险,很多敌机就因机身被重创而坠入吴淞江,那样疯狂的自杀搏命让整个吴淞江都燃烧了起来。苏文海在望远镜里看的一清二楚,也看得惨烈凄冷,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战争,也真实的体会到了血与火的雄壮,没有那份胆略怎擎得起这一片天地。思绪中更是对周择润的坚持抗日敬佩感动不已。这是要怎样的坚强毅力,在所有军阀都退宿的时候,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硝烟卷騰在望远镜里……
一架敌机突然从硝烟里穿出往周择润的指挥部方向飞去,很快被一架银鹰击中,在高空急速下坠的敌机,但就那急速下坠的一刻间似有两枚导弹往指挥部的方向射去,紧着他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望远镜从苏文海的手里突然落到地上,随即他的人不受控制的就冲出了一个隐秘的战壕。。
灵韵慌的急忙追了出去,她是经不住苏文海的恳求,才带苏文海到一块隐秘的战壕,给他找来一个望远镜,她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冲了出去,这一惊非同小可……
耳边尽是呼啸的爆炸声,还有弥漫的硝烟,奔了一阵隐隐听到惊动的呼叫,指挥部被炸了……
他的心猛的一坠,眼前感觉一黑,就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急促的扑来:“小心。”随即自己被推倒,有一排火力在自己的身边爆开。谢灵韵推着他一阵翻滚,很快有歼击机低空掠起,几枚炮弹冲向敌机,那日机飞速的拉高升空,但是才到半空就被迎头而来的一架战机击入吴淞江,激起的浪头高达数丈。苏文海在巨大的冲击波中用力吸了口气,急速从地上爬起,谢灵韵扑上来扶起他,俩个人急促的往硝烟深处奔去。灵韵已经知道于镇海为何会这样恐慌的奔出来,将军的指挥部那边一片烟尘……
指挥部前面的平地被炸出了一个巨坑,整个指挥部全部塌陷。几名军人在扒开上面的木头房梁。苏文海奔了过去不顾身上的伤就去推那些木头房梁,灵韵怕他伤了身体,不顾一切的帮着他一起推着石头和房梁。因为这是临时搭建的,所以用的都是碎砖和轻巧的木头。
很快有几个军官狼狈的从里面爬出来。苏文海脸色煞白的,用手奋力的扒开碎砖。手底突然感觉碰了个硬硬的,刚要去抓,那块地方被里面的人顶开,一脸烟灰的周择润抓着喇叭从坑里爬出来。莫名的惊喜,一时让他乏的就倒在了地上,灵韵急忙过来扶起他。
周择润脸色沉冷,已经有军官过来报告,敌军的进攻已经失败,长江口那边的战事已经取得决定性的上风。
随即周择润抓起喇叭:发出了总攻的号令。
立时整个吴淞江面上腾起最后一批航空兵。余下的几架日机已经完全没有抵抗力尽数被击毁,随即整队航空兵直奔入海口。
站在周择润身旁的苏文海心有余惊的,任灵韵劝说也不愿意先行离开去医疗区。
全面总功已经发出,嘹亮的军号响顷云天,
苏文海听的眼底一片湿润。
灵韵也是激动的眼睛湿红湿红,她一直守在苏文海的身边没有离开半步。
周择润此刻才回转头,满脸宽慰:“那架日本战机发出的两枚导弹,一枚只压塌了我的指挥部没有爆炸,还有一枚虽然爆炸但是在前面的空地上。
苏文海的脸依然苍白,心有余惊的看着前面那个大坑。心里还是十分后怕。
不知为何,周择润为他的表情而愉快。他居然不顾危险的赶来,而且居然是他扒开了顶在他头上的一根横梁,一抹说不出开心的笑洋溢在他的眉梢。
……
嘹亮的冲锋号中是机群轰鸣而去的引擎,
……
战火从吴淞江反击到入海口,
日本人的负隅顽抗令战火烧亮了整个入海口。
战争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第二天清晨,巨大的火力才收起。
吴淞江边,周择润坚韧的眼睛眺望着远处的江面,硝烟在退去,
一轮红日蓬勃而起……
通讯官大声报告:“将军,入海口,日军两个航母编队溃败。”
苏文海紧紧揪着的心莫名的一松,一直时刻关注的站在他身边的灵韵也是十分的鼓舞激动。
半刻钟之后,通讯官截获电报,奔来报告:“将军,日本军在中途岛海战中惨败。”
一抹笑渐渐的舒扬在周择润沉凝的眉间:“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回来了。
苏文海沉静的,久久的望住周择润舒扬的眉峰……
……
半个时辰后,天上响起了隆隆的战机的长啸,披着硝烟的战机凯旋而归。
明亮的阳光照着血洗的大地和江水,也照着天上的雄鹰,翅翼坚挺……
整个吴淞口,以及孤岛和独岛上的军人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大声的高喊:“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声音嘹亮的传向四面八方……
被硝烟熏黑的战地记者晓白和吕晴晴还有不畏生死一直奔在前线营救伤员的各大院校的学生们在长久的沉寂之后,听到战士们在宣告战争的胜利,一时激动的又跳又哭,大家紧紧的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整个吴淞口岸沸腾了。
阳光洒落在血染的江水中,凄冷又辽阔……
苏文海的心里莫名有种血染江山的感触,但是他十分的感动。谢灵韵站在他的身边不停的擦着泪水,是激动的泪水。她看到周择润仰首而望,迎着绚烂的阳光,走到江岸边,他挺拔的身影是那样的伟岸,沉冷稳如山岳。
苏文海不由自主的也向着这最绚烂铁血的江岸边走了过去。
灵韵宽慰的看着,专注的看着苏文海缓步走向江岸边……
……
不远处一直在欢呼的晓白微微一怔,
他的凝神引起了吕晴晴的关注。
吕晴晴突然睁大了吃惊的眼睛,他看到苏文海一系布袍往江岸走去……“于老板……于老板他也在,他……吕晴晴吃惊的回头看着晓白。
站在边上的陆诗琪也是吃惊万分,要说之前她的情绪是一直跟着灵韵走的,但是在此刻果然又看到那位上海大亨的一刻,一时心潮说不出的起伏跌宕。
于镇海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段不能忘记的记忆,是破击黑暗的最强音符。那时在她们还找不准方向的时候,他引领出的国货风潮首先点亮了爱国的方向。那一段岁月,至今想来依然是激荡到令人无法释怀……
周择润回转头,看着布衫清逸的苏文海在走来……
他大步迎上一步。待苏文海走近,一下就拉住了苏文海的手。
遥远处……凯旋而归的战舰远远的在入海口鸣炮致礼!!
战斗机和歼击机穿透云层,在吴淞口上空隆隆长鸣……
地面部队配合火炮致礼。
一时长空上,鸣炮不绝,振声的大喝不绝
站在江岸边,
苏文海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一天的硝烟和江海的血染……严肃冷峻的容色终于缓缓的舒展开……
礼炮的轰鸣才停……江岸上响起了如潮的欢呼声:“将军,周将军,将军……”
如潮的欢呼直入九霄……在这凄厉的血色硝烟,和灿烂的阳光底……
浑身似被金色笼罩的周择润静静的望住苏文海:“真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但是,我更想你早日回到嘉玉身边,这一战之后我们将相望于江河胡海之间。”
一抹深长的思绪闪过苏文海的眉间。
周择润的眼底有着很深的执念。
苏文海的眼神缓缓的转入绚烂的天际:“将军心系天下,文海身在江湖不会忘记将军的豪情壮举……”
静静的注视他,良久……一丝叹息自周择润胸臆中缓缓透出,他转头看着血色辽远的江水:“你能明白我,我已经没有奢求了。要知道,在这个乱世,我必须成魔才能最终成佛。所以之后还会有内战,为了国家的最终统一,军阀拥兵自守是绝对不可以的。国家分裂外敌就会乘虚而入。必须实行大一统。”他目光冷冽的看着苏文海:“我不介意别人说我是魔。”
“除了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苏文海静静的望住周择润。
“没有。”周择润断然的:“从古到今,政权都是从枪杆子里出来的。”
苏文海一时默然。
“当初你为了推广国货运动不是也以血去扫清障碍的?比如冯敬尧比如军管处一些阻扰你的人。”
苏文海的眼神莫名的一凛。
周择润的眼底突然满是有趣的笑意:“你自己做的时候就感觉理所当然,而我做的时候就不允许我?”
苏文海不由点头。
周择润把他的手郑重的握在掌心:“你说的对,我的心太大了,所以我很冷,有的时候近乎冷酷。”他微微透了口气:“我估计在一周或者半月后会离开上海,如果我能实现大一统,如果那时我还在,那我必然会来找你。”说着眼底是满满的深厚的笑意 。
……
吕晴晴拉住晓白:“晓白晓白,你的相机……”
在这幅血染的画面中,立在江岸边的二个人在明亮、耀目的阳光底伸手相握,那份清标傲立的风范令所有人只能遥遥的仰望……
军服严酷如山岳般的男子、布衫清逸挺拔如风的男子,就在这血染的天地间静静而立,默然对视。
晓白悄悄的按下了快门。
……
“晓白,真的是于老板啊,那个穿长衫的和将军在一起的。”吕晴晴还是兴奋的摇撼他。
“于老板。”晓白感觉自己也非常的激动。
吕晴晴还是激动的嘴张的很大的大呼:“果然,果然,果然是于老板,果然是于老板……于老板真的是太厉害太厉害啦”周围救治伤员担当义务医护人员的大学生都被吕晴晴的大叫惊了一下。
吕晴晴犹不能克制的激动:“于老板果然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果然去投奔了周将军。”
晓白无语的看了眼了吕晴晴,很佩服她真能顺口胡诌。不过吕晴晴的呼叫引起了那些大学生的注意。于镇海对于他们只是学哥学姐留下来的一个传奇故事,而此刻吕晴晴的大呼大叫令他们都非常震惊的关注江岸边,站立在将军身边那位布衣清俊的男子,一时都是惊讶不已,能和这位顶天立地的将军站在一起,已经够让人敬佩了。
一日之间。
上海各大广播传播了吴淞口力克日军,战争获得胜利的消息。
立时,
阴沉冷漠的街道上人流从四面八方汹汹的奔涌而出。人们奔走在街头,用力的握着拳。用力的大吼!!那用力的,努力的握着拳,眼睛里都是泪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