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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旧事》 作者:燕言(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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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44: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它可以扶摇九天吗(9)等许文强赶到河边的时候就于镇海独自立在水边。他急促的脚步令那清俊的人诧异的回转身,在看到许文强的时候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眼睛往杨迪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下。他那下意识的动作已经激起了许文强心里的疑惑和怒意。几乎是怒狮一样的抢上一步。于镇海被他的怒意惊了一下,但随即冷下心的,就往林子里走去。

        许文强也冷着脸跟了上去。

        萧荣心里忐忑着在后面跟着。

         

        于镇海感觉到身后许文强粗重的呼吸,他没有回头。

        才踏进竹屋,后面的人没有想放过他。就听到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于镇海的心一沉,就感觉腰部一紧,整个人已经被摔进那张软榻,背部狠狠的落在那竹子做的软榻上,痛得他几乎晕过去,当时忍不住呻吟了一下。“那个人是谁,就是那个六如君?你们很好?”

        于镇海气的脸白如雪。

        萧荣的声音突然从外面急急的传来:“文哥,元勋大哥他们过来了。”

        许文强似乎没有听进去,突然暴躁的扑过去想撕碎于镇海的衣衫。于镇海一时却慌了神,当时挣着想挣出许文强的压制。

        萧荣听到里面不小的动静,一时怕有什么意外,当时狠下心就扑了进来,也顾不得自己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冲过来就把许文强从软榻边拉开。随即心跳的扶于镇海坐起来,飞速的给他整好衣服,把他拉到书桌边坐下。于镇海的手才机械的翻开一页资料,冷元勋的脚步已经到了。

        这个机敏的男人一进门就感觉里面的气氛有点不大对。萧荣衣衫不整的对持着许文强,许文强冷着脸站在一边,于镇海沉默的坐着。

        于镇海见冷元勋进来,便站了起来,转身冷冷看了萧荣一眼:“你的事情和文强好好说吧,”说着就出了竹屋。

        冷元勋看了萧荣一眼,眼神却如刀子般的扫向许文强。

        “元勋。”于镇海站定在门口,转身望着冷元勋。冷元勋冷冷的哼了一声,随着于镇海离开……

         

        萧荣见冷元勋走出屋子,骤然间凝聚在屋子里杀气突然的消散。萧荣才松了口气的脚几乎都有点发软。他知道冷元勋是眼里只有于镇海的独狼……明显冷元勋已经起疑,这头野狼的眼里只有于镇海,如果不是顾及着于镇海,刚才那眼神就已经可以杀死人了。

        他看着气色犹自很坏的许文强:“文哥,你或者误会于老板了,那个人只是他的普通朋友罢了。”

        许文强没做声,只是闷闷的出了竹屋,早晨离开时的满心阳光,到此刻全然变成一片血冷,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他冷漠的走着,嘴角都是淡淡的笑意……没有人看得出他此刻的近乎绝望的心情。他已经是一头独狼,他活着就是渴望那一份温暖。但是那纯净安适的笑意里居然不能真实的容纳他。他只是用他的假象来收拢他,为了这个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

         

         

        “世纪百货商城”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装修进程,同时大公报的新青年每期都有对许文强的专访和对世纪百货商城的定位立意。所以装修工程才一启动就受到各界关注。于镇海下决心打国货牌鼓舞了国内资本工业,立时各行业的小型工厂都纷纷上马。淮海路国货街和世纪百货商城每天有来至各地的工商业者过来联系业务。那一股蒸蒸而上的势头成为各报刊争相报道的现象。

         

        祥叔匆匆来到冯敬尧办公室,手里是一封信函。

        冯敬尧冷冷的看了一眼:“是华商协会的还是什么领事馆的。”

        “华商协会的,最近国货闹的很厉害,外国商品积压很大,外贸局和华商局很狼狈。”

        “他们狼狈,难道我不狼狈吗。”冯敬尧狠狠的吸着烟斗,镜片后的眼睛疾言厉色。

        “是,他们的意思是,冯先生能不能出手压制一下于镇海。”

        “我去压制?”冯敬尧冷笑:“现在他是爱国大人物,我找他茬,不是给自己找茬。”

        祥叔迟疑了一下:“他们说冯先生掌控了上海滩黑道最大帮会,可以让黑道出手干了他。”

        冯敬尧狠狠的拍着桌:“这群没有用的混蛋,我掌控最大的帮会,我动用黑道杀手不是给自己掌嘴,再说我虽然在贸易上损伤很大,但是我的俱乐部夜总会遍布上海,我再蠢也不会现在去冒这个大不韪。”

        祥叔点点头:“冯先生,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日本领事那边上次买凶杀人失败之后已经气急败坏了,我们和日本一直有长久合作,冯先生,你看是不是我们多少也给点说法他们,好歹我们也有动作。”

        冯敬尧皱了下眉:“好吧,你去,把那些有赌王顶戴头衔的都给找来。”

         

        周一早晨是于镇海名下所有营运点及堂口向他汇报工作的例会,他名下的海天会所统管所有营运点的经营和财务状况。

         

        这次例会财务报告盈亏出现负数,财务总监周斌做了整体的财务分析和说明。

        淮海路国货街营销部总经理谭世成,就一个月来淮海路国货街的营运状况做了汇报。销售额有持续增长的势头,就目前状况再过半年可以有盈利。因为整条淮海路为了迎合国货街的标志进行了很大程度上的装修,不过投入资金可以在一年内反亏为盈。

        卢洪涛搓了下手:“一年内需要国民依然踊跃购买国货,这个势头必须保证才能盈利。”

        谭世成点头:“是的,目前我们采取薄利多销,利润绝对的薄,海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能适当提高一点毛利。”

        于镇海微微摇头:“我们打的是国货牌,国货才起步,一些小工厂企业的货物还是比较陈旧,这里的改进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所以只有用价格打败洋货。”

        统筹营运的海天会馆经理点点头:“海哥的设想是对的,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投入大产出少,常此运转下去会不会背负很大,因为很多堂口的弟兄是靠我们的经营贸易养活的。”

        “这不用担心,有仙乐都在还怕养不活他们。”洛天佑撇了下嘴。

        于镇海微微皱了下眉:“天佑,和平大饭店的经营已经交付给你,这三个月来你有什么建议和意见。”

        “这种地方一天也就赚万把块的,有什么好说的。”

        “上万还少吗?”于镇海眼神严肃。

        洛天佑突然的抬头:“海叔,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和平大饭店做。”

        “赌场始终不是正行,你年纪轻,不适合一直混迹在赌场。”于镇海淡淡的。

        “但是仙乐都是我爹留下来的。”洛天佑突然的大声的。

        整个会议厅突然的静了下来,二十几个人没有想到洛天佑会把这事扔上台面。大家都知道仙乐都是洛万军遗留下来的。也知道这二年洛天佑一直想要回仙乐都,所以这话题已经成了一个禁忌,没想洛天佑会公然挑衅。

        许文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转头看于镇海的时候就见他淡淡的笑笑。

        “海叔,你说你什么时候把仙乐都还给我。”

        会议室里出现一阵紧张的窃窃私语……

        卢洪涛在那里淡淡的笑。

        洛天佑挺了下胸:“仙乐都的产权写着就是我爹和我的名字,所以权产都是我和我爹的。”

        许文强的心冷了一下,他突然感觉自己心底的杀意,转头看时,于镇海依然安适的笑。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的绞痛,为何,为何那个男人有那样可以迷惑人的笑。

        “我看这件事还是海哥和洛少私下里沟通比较好。”淮海路堂口堂主雷万钧冷声的。

        于镇海微微一笑,安适的薄唇勾起的一抹弧几乎让许文强移不开眼睛。

        他静静的:“我从来没有说仙乐都不是大哥和你的,我也从来没有说仙乐都是划在于镇海的名下的。仙乐都的资金来源在阿斌那里都有账务,有世成把控。大哥开仙乐都是为了服务于他的整个集团,就像我现在一样,这里的钱一分一毫不会进入我的账面。”

        “但是,这次购买世纪百货商城,还有国货上挪用了仙乐都巨大的现金,我是业主,我可以提出质疑。”

        于镇海点点头:“我记得大哥说过,取之无道的钱要用之有道。”他微笑的望向卢洪涛:“阿涛,这句话你应该是听到的是吧,你跟大哥最久了。”

        卢洪涛本来是在笑,没想到于镇海会突然把话题扔给他,一时有点懵头,天知道洛万军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但是他如果表示洛万军没有说那句话,那摆明着和于镇海过不去,那以后他自然没好日子过。他心里咒骂着于镇海的阴毒,脸上已经堆着笑:“是的,当初洛大哥是这样说过的。”

        会议室里莫名的有一丝赞叹的议论,许文强不由有趣的一笑,想想于镇海这一招够损的,明明是他自己的话硬是套洛万军头上,然后把卢洪涛给拉下水。

        于镇海满意的点点头:“所以我只是秉承了大哥的思想,把无道的黑钱用在有道的利国利民的事上,相信老天也不会反对。仙乐都是一个炼金炉,我不会把那些钱用在不堪之上,这个世成和阿斌都有账务。”他微微顿一下:“目前,仙乐都完全由十名经理二十名主管全权负责,任何事物我基本不插手,但有一点。他们的确服从于我。所以继承仙乐都不难,只要你的赌术胜过那十位经理就可以,不然你保不住它,保不住它你就没有办法做他的主人。”最后一句的话十分的严肃,令在场的人都凛了一下。

        于镇海目光严厉的看着洛天佑:“你跟我那年是十二岁,那时冯敬尧和各方的势力对我们的挑衅非常的严峻,我拿下仙乐都保住了它也保住了你。我给你安逸快乐轻松,不是要你报答也不是要你记恨。我只是要你自己能保住自己,然后再做出你该做的事业。你现在才二十四,在坐的哪位世伯世叔的经历和磨难手段才干不胜于你?我给你这个环境是希望你能认识自己提升自己,而不是沉溺于虚无的光环和钱财里。你回去好好想想去。”

        洛天佑被训斥的一阵脸红耳赤加心跳畏惧,他不由偷偷瞪了卢洪涛一眼缩着头狠狠的坐了下去。

        许文强听的莫名的心折,这个男人永远是那样高标屹立,他的想法永远不沾一些世俗的贪欲,干干净净的。不由,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卢洪涛,看到他涨红着脸额上都是冷汗。

        会议厅的空气这刻非常的紧,非常的严肃。

         

        顿了片刻,于镇海打破了寂静:“大家继续吧。”

        ……

         

        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日正午时。

        许文强留了下来和于镇海交流了一下国货的进一步构想,就是把范围扩大到江浙应该适时启动。他已经实地考察过。可以做,先在江浙的大城市推广!

        于镇海顾虑会不会太快,现在还鞭长莫及范围太广反而顾及不到。

        许文强很有信心,他说一旦世纪百货商城上马之后,口碑出来立马可以动江浙,这样,可以把风潮刮起来。

        于镇海提出让许文强给他一天的时间考虑。

        许文强点头先告退。

         

        看着他英挺俊朗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一直带着安适温和的他,莫名的一阵恍惚……

         

        正陷入莫名的思绪,孟凯急急而来的声音突然的惊动了他……

        “海哥,仙乐都遭遇冲击,似乎有很多赌术精湛的人来搅场子……”

         

         

        连着半个月,仙乐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很多大盘口的赌王云集上海云集仙乐都。

        仙乐都把二十位主管和十位经理尽数推上火线,依然感觉十分的紧迫,所以于镇海几乎半刻都不敢离开仙乐都。

         

        这边仙乐都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击,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世纪百货商城日夜赶工的装修。或者出于对国货的热望和支持,有很多学生居然利用放学时间来做义工。这令许文强突然看到他在燕京大学时的热血热性!!原来在爱国的情绪下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今日例行的巡场之后,他被那些做义工的青年学生发现了,很快遭到学生的围堵。学生们热情洋溢七嘴八舌的大声的激动的说:永远支持他倡议的国货,并说会为他的思想而奔走的……

        那浓烈的氛围令他十分感动感怀。眼角余光微动中,他突然的回眸,随即看到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白衣黑裙简单的短发掩不去天生淳朴高雅的气质……“程程!”他的心莫名的一恸。

        女子就在人群外看着他,温暖信赖爱慕!!

         

        一股说不出的激荡,他拨开人流向她走了过去……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在他的耳中只有他自己跳动的心……

         

        世纪百货商城外,

        于镇海由冷元勋孟凯韩腾陪同着,一身素色长衫悄悄而来。半个多月他都被困顿在仙樂都不得脱身,这会好歹抓到点时间,所以想来看看这里的进展,所以不想惊动太多悄悄而来……

         

        恰在这时,落入他眼底的却是许文强拨开拥堵着他的学生,向一位温柔大方的女子走去,那眼神专注而认真!!

         

        他的眼一阵的恍惚随即转过头,往着里面走去。

         

        学生们看着自己的偶像神情专注的缓缓的走向一位端庄美丽温柔的女子……他们怔愣了片刻似乎有点知道,

        传说中这位了不起的英雄式的人物深深的爱着一位女子,那位女子是一代枭雄冯敬尧的女儿,但是最后他们只能擦肩而过。

        那些青涩的学生突然被面前的这一幕感动了。爱而不能爱……有几名女学生居然已经热泪盈眶……

         

        有几位略懂事的怕惊扰了此一刻短暂的相遇,所以都悄悄的走开继续干活去。也在这时于镇海在冷元勋孟凯韩腾的陪同中进入世纪百货商城的大门。

         

        一排开的门高四米宽二米,中间是旋转门,那一份迎头的气势足见气场……于镇海站定观察了半刻不由的点点头。

         

        一直跟随许文强负责装修事宜的韩腾在边上低低介绍。

        恰好萧荣和一些负责人从里面出来,看到于镇海不由惊了一下十几个人连忙迎了过来。

        于镇海摆摆手:“你们忙去吧,我只是过来看看。”

        萧荣点点头,带着那些负责人自行离去……

         

        如果说许文强的漂亮是像一头突然爆发的豹子,优雅又阳刚。那于镇海无疑是最干净明亮的阳光,温暖和煦。

        所以他的淡静文雅在一进入那气势伟岸的大门已经吸引了那些在忙着搬木头砖头做清扫的学生。因为刚才萧荣带十几个人匆忙迎上去的恭敬足见来人的地位。因为萧荣,在这里义工做久的学生知道是那位许文强最得力的助手,平时这里的头头们都是荣哥荣哥的叫着的。

         

        于镇海一路脚步比较快的走过,就那一刻,边上在认真擦一个很大花架的女学生突然惊跳的低呼了一声,或者她的低呼很突兀,令恰好从她身边走过的于镇海微微怔了一下而停下了脚步。

        韩腾马上介绍:“海哥,他们都是学生,给我们做义工的。”

        于镇海不由惊讶的点点头,手已经主动伸向那个脸涨的通红,局促又文静秀气的女孩:“谢谢你们。”

        那女学生没想到于镇海伸出手与她握手,一时紧张的连呼吸都转不过来了,拿着抹布的手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自己手有点脏,一时不敢伸出来。

        于镇海已经含笑拉过她的手:“在哪里念书?”

        “崇德女中。”女学生的眼睛亮的像启明星,呼吸微微急促的,脸是红的如云霞:“您,您是于镇海先生吗!”

        于镇海微微一愣,一抹笑已经勾起于薄唇:“你怎知道?”他的眼睛亮的比阳光还清透温暖。那女学生那一瞬几乎失神的痴痴的发怔。

        就在他们对话的当口,边上的那些做义工的学生已经都围了上来。

         “您是于镇海先生?”

        “您,您是于镇海先生?”

        “您,您就是赌王于镇海?”

        边上很快围聚过来很多年轻的声音,那声音很快振奋了起来。

        “赌王,于先生您给我们玩一下赌术好吗?”

        “是啊,是啊,于先生,给我们玩一下赌术吧。”

        “是啊,于老板……”

        年轻的声音热烈的。

         于镇海抗拒不了他们的热情不由的笑:“那是骗人的。”说着却把右手伸出摊开手掌,指骨修长又漂亮:“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那些学生都连着点头。

        他把手握成拳,随即又摊开,掌心里静静躺着一颗玉石雕刻出来的可爱的玉兔娃娃。

        边上一阵惊呼……

        那些学生都惊呼着……

        于镇海一翻手把那玉兔娃娃放入那女孩的手里:“送给你玩。”

        边上立时一片羡慕声……

         

        就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飞速而来。

        于镇海转头时看到冷元勋飞步过来,韩腾已经把那些学生隔开,于镇海快步迎了过去。冷元勋低低的:“海哥,一批政府要员在我们的会馆,还有外贸局和华商会一些头目。”于镇海的脸色微微一沉,立刻飞速和他出了世纪百货商城。

         

        那些学生目送于镇海在一队随从的簇拥下迅速而去,回过头羡慕的:“哇,谢灵韵,你太幸运了,居然和上海大亨握了手,他还送你那样可爱的玉白兔。几个女学生都过来取在手里把玩,一边玩赏一边愉快的笑:“这玉兔子真的好可爱啊,那个于镇海太平易近人的,真的不可思议,他是一代大亨啊,还是一代赌王啊,原来他居然是这样随和的人啊,比许文强还容易亲近啊!”

        “国货周是他和许文强一起发起的。”那个叫谢灵韵的女学生一脸的神往。

        那些学生恍然想起:“对对是啊,许文强就是这样说的哦,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里。上海最厉害的大人物和冯敬尧平起平坐的人啊。”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说着惊叹着。

        其中一个突然惊讶的望住谢灵韵:“灵韵,你怎么认出他是于镇海呢?”

        边上有人附和:“是啊,这个大亨一直很低调我们从来没有在新闻纸上看到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本《新青年》杂志,估计那是他唯一公开的一次。”

        “那期《新青年》我有。”边上一个眼睛大大爽爽亮亮的女孩大声的:“我知道那期里的确有于老板,他和我最崇拜的许文强一起拍的一个专辑,真的是华丽丽的漂亮浪漫啊,于老板那组相片很潇洒很儒雅,许文强英挺英俊的迷死人了。”

        “就你这个小花痴。”边上几个女学生格格笑着打趣她

        “许文强难道不帅吗,你们敢说他不帅吗?”那女学生很大胆的大声的说。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的笑。

        ……

        谢灵韵自顾自的小心收好了那枚可爱的玉兔娃娃。心里是莫名的感觉很激动,但是因为她个性比较文静,所以收在心里,面上不露声色的取过抹布继续去擦那花架。这一刻她擦的更是在意和认真。

        “灵韵。”一个声音在边上叫她。

        她转过头,是学姐陆诗琪。

        陆诗琪取过抹布和她一起擦:“那个于老板果然不是普通人,他居然可以这样自然的和你握手。”

        “是的。”谢灵韵用力的点点头:“很多头面人物都喜欢别人注意他,新闻纸都是对他们的宣扬,但是他从来没有。”

        “我记得三年前,我跟着学姐们一起参加一次抵制贪官卖国的运动中冲击过他的仙樂都”

        “是的我记得你说过。”谢灵韵文静的眼睛非常的明亮:“当时仙樂都的人全部撤离,学姐们和其他学校的一些师兄们就在那里痛痛快快的打砸了一阵。”说着她有点不安的急忙收住声。

        陆诗琪回忆着点点头。

        “就那时他,他就是从那楼梯上下来了,就他一个人。”

        谢灵韵的眼睛一阵的神往。

        “他穿着一件白衫十分的干净十分的素雅。那时大家突然的都忘了动手的望住他,因为是他的那股气场吧,突然把乱糟糟一片打砸的混乱场面给震住了。大家都不知他是谁。而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无畏无惧从容而来。”陆诗琪点着头:“我记得他的眼神很严厉,但是非常平静,我没法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个“怒”字。看到的是一种带有批评的严厉。当时我十分惊讶他是谁,就那时他说话了,指着那些被砸坏的物件对着我们说:“你们把贪官都砸死了吗?”

        谢灵韵不由“扑哧”的一笑。陆诗琪也忍不住的轻笑随即:“其实那时大家真的都笑不出来,因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严肃,他严肃的时候真的很可怕。我当时没有想到他的气场这样大,一下把我们全给镇住了。”

        “他问你们是不是把贪官都砸死了,你们当时怎样回答。”

        陆诗琪点点头:“记得他当时一边从楼梯上下来,一边从容的对我们说:说赌场在世界各地都有。中国又哪朝哪代没有赌场,学生爱国无可厚非大家都支持,但是把爱国发泄到打砸上实在愧对中国千年下来厚重的文化。希望以后有不满意的可以和我个人直接交流,我叫于镇海。’记得他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我们都是非常的吃惊,似乎他当时的形象更像一位儒者和侠者。当时记得他接着说:‘你们或者可以提出批评而不是这样盲目的打砸。如果今日我不命令我的工作人员撤走,那冲突必起,有了冲突就会有流血。我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普通百姓有家有室,你们也是普通的学子有父有母。那我们伤的都是平民都是苦主,那你们的意愿和行为是不是有点反向而驰’。”

        谢灵韵听得一阵的向往。

        “当时学姐们已经先有点愧疚,虽然感觉仙乐都这大赌场很不好,但是于镇海的每一句都是道理,后来大家都撤离了,我后来想,他完全可以放打手阻止我们,以他在上海滩的地位也可以叫警察局来抓我们。但是他没有。但是那仙乐都真的豪华的让人吃惊。”陆诗琪说:“这可能是于镇海这个人唯一的污点吧。”

        “可是,我感觉他开仙樂都一定有他的道理的。”谢灵韵很是慎重的说。

        陆诗琪突然的笑笑:“这不是他的道理,是你的道理,他是你最欣赏的人物,你自然会想出一千个道理去圆这个理由。”

        谢灵韵默默的:“其实今日我感觉我的道理更站得住脚了,我们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学生,他可以很体贴到对我们说谢谢,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意的。”

        陆诗琪笑笑:“好了,我相信你的道理……”

         

         

        杨迪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一些政府要员秘密去见了于镇海,对于镇海施加了压力,要他结束对国货的支持。情况似乎有点不容乐观。

        杨迪很不安的在办公室有点坐立不宁。前天晚上,很晚了,他是夜猫子所以自然还没睡。就这时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他还以为是他哪个狐朋狗党来找他了,因为他正在挥毫作画,所以很不耐烦的,放下画笔过来开门。

        门外,一身白色的长衫如月光一样温润而干净。

        令他吃惊的是门外冷风里站着的居然是白衫端静的于镇海,

        杨迪吃惊之余已经把来人让进了屋子,冷元勋和韩腾就守在屋外,门很快被他关好。

        杨迪一边往里引,心里十分的惊动和吃惊,回眸中感觉到于镇海眼神中的寥落,也感觉他的面容越发的清减。

         

        杨迪把于镇海让进书房。

        “冒昧打扰你了。”于镇海微微一笑。打量了一下书房的布置,这书房布置的十分古雅,壁上都是杨迪龙飞凤舞的草书。于镇海慢慢的看着,眼睛里,慢慢的流动出一份欣赏。

        ……

        杨迪已经取过架在红泥小茶炉上的茶壶,给于镇海倒了杯水。

        “不忙,我正好有事路过这里,听说你也是住在这里的就过来看看。”说着看到杨迪桌上的画画,那是一道劲烈的雄风,一头雄鹰振翅搏击长空……但是长空却是乌云密布金蛇腾跃……

        于镇海不由看的一阵的入神,

        良久才转头看着杨迪……眼神里是一份思索……

        杨迪从于镇海的眼神里感觉到他似有所感,不由点点头:“我是感怀你大力推动国货,一时感触才画的。”

        于镇海的眼神一柔,眼又回到画卷上带着困顿:“雄鹰裹卷起的那股雄风,的确可以震天撼地!但是,它可以扶摇九天吗。”

        “你很希望,支持你的人都很希望。”杨迪认真的说。

        一抹落寞突的落入于镇海的眼里:“今天,政府和外贸局有人来找我,说我如果一意孤行会很危险的。”

        杨迪莫名的心沉:“镇海,你说的是政府和外贸局来找你了。”

        一抹嘲弄的笑浮起于唇角:“是的,他们是受不住外国人的压力。”

        “镇海。”杨迪突然的十分的不放心。

        “这画能不能送我。”

        杨迪看他清减的面容展出一抹喜爱的笑。

        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镇海,其实我真的不想你和他们硬碰硬,这画我画好就给你送去。”

        于镇海环顾着古雅的书房一脸的向往:“你这里真的很安静,很舒适,其实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我也过着这闲人一样舒适的生活,那时我的爷爷还在。”

        没有人知道于镇海的过去,他的出现就似从天而降,今日他的口中突然的吐出“爷爷。”杨迪莫名的感觉和他距离越来的越近。

        “其实,我的爷爷对我是很好的,就是那时我不能接受他对我的好,我一直在情绪上抵触他,现在回想,当时站在他的位置上,爷爷真的也有他要坚持的底线,我是辜负了他对我的爱。”

        “镇海。”

        “我这一世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爷爷,因为我不能原谅他生生的拆散我的父亲和母亲,致使我的父母早逝。但是我不知这对于他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毕竟他失去了他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性情温和,可是我也是个固执的人,我那时一直不想原谅他。

        轻轻透了口气:“直到他去世,我才知道我其实很在意很在意他的,我自惩的想令自己冻死饿死,要不是遇到义兄,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于镇海这个人。

        杨迪的心砰砰直跳:“镇海。”

        白衫的人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有的时候我会感觉很孤独。”他顿了片刻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而已。”

        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杨迪莫名的感动,又心情很重的送到门口……

        ……

        看着那一袭白色温润的白衫在依然昏暗的夜色里如孤鹤般轻轻的掠动中……便隐没在夜的天幕下……

        街头,

        路灯依然安静的亮,

        有汽车的声音远远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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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45:35 | 显示全部楼层
“师父,师父。”晓白从外面奔进来打破了杨迪的沉思:“不好了,国货街被举报发生劣质成衣和劣质的日用品。”

        杨迪吓了一跳。

        “听说情况很恶劣,去了很多警察。”

        杨迪脑子飞速转着已经大叫:“叫玉函进来。”

        一会李玉函进了办公室。

        “你们两个,火速去国货街做全程报道。”

        玉函和晓白都怔怔的看着杨迪。

        杨迪拍了下玉函的肩膀:“你难道想徇私吗?”

        一句话把玉函说的脸一阵通红。

        杨迪突然的大笑,把两个徒弟吓的一跳。

        杨迪摇摇头叹了口气:“你们两个笨蛋,就是你不去,也有人去,这事明摆着有人想兴风作浪。所以你们快去,你师父让你们去是为了让你们控制住第一时间的舆论,把空间留给于镇海和许文强知道吗,傻徒弟。”

        玉函突然的一阵的醍醐灌顶的激动:“师父,你,你原来是支持他们的啊。”

        “快去吧俩个笨徒弟。”杨迪摆摆手,话虽说的轻松,但是等俩个徒弟出了办公色,一抹深深的忧虑已经侵入他的眼底。

        ……

         

        于镇海赶到国货街的时候警察已经封锁了街道,气氛十分的紧张。他才下车,玉函和晓白已经迎了过来:“于镇海先生,我们是大公报的记者,我们希望你对国货街出现的劣质成衣和劣质日用品作出相应的解释。”

        于镇海点点头:“我可以保证国货品质绝对没有问题,我也希望媒体给我一个公正的报道。”

        玉函就感觉一股迫人的气势迎头而来,不觉心凛了一下,这个看似温和文雅的人,这气场居然这样的强大。

        有赶来的记者想举相机,冷元勋突然出手就把那相机夺了过来。周围一阵哗然,冷元勋冷冷的:“你们可以拍照,但是于老板从来不喜欢别人给他拍照,你们的相机就对准那些商品或者检举商品有问题的人吧。”说完把那相机原封未动的送回那记者的手里:“对不起,刚才惊到你了。”

        那记者吓的一头冷汗的收回相机再也不敢造次了。把一边抱着相机的晓白也吓了 一跳。不过临走时师父嘱咐过他的,谁都可以拍你可不要把镜头对准于镇海,他不想自己过多曝光知道吧。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想到上次自己真的撞了个大头彩居然能同时给于镇海许文强两个人做专访。

         

        于镇海的出面令警察局长无法躲避的只有硬着头皮赶来应付局面,因为于镇海不同意去警署解决问题,一定要求就地解决问题,给市民一个交代,最后那局长在高昂的民意下不得不赶来。

        就在国货街外面的一块空地上,十几个买了假商品的人被带到。所买的商品在空地上堆了很高。

        警察局长和于镇海分别坐在两边。

        于镇海命他们说出在哪家店铺购买的,有几个说出来,有几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店铺的名字。

        于镇海让冷元勋陪同警察去把说出来的店铺,把那里的商品全部抄查过来。

         

        他的那一份气场一下就把在场的人全部震住了。

         

        时间一分分的在过,于镇海淡静的坐在空地的一角,韩腾站在他的边上,挡着人群的视线。

        那个才新上任的警察局长一头冷汗的不时转向国货街的入口处张望……

        约莫半个时辰,

        一辆辆车推着商品不时送到场地中心……

        约莫一个时辰,那个警察局长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

         

        商品摆满了空地,于镇海让冷元勋去围观的人群里随意请了三名老者三名青年,六名妇女进来一起查验那些商品和伪劣商品之间是不是有联系。

        人群有一种激动和亢奋。

        十个受聘的人,一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荣誉感,极其认真的开始检验。

        结果抄查出来的商品和那些提供劣质商品的无论形态样式相差很大。

        围观的市民开始七嘴八舌的在议论,有人已经在怒骂:“那是恶意抹黑,为洋货谋出路。”

        一时声浪突然的开始激动震荡了起来。

        妇女们检查出那些成衣有人为隔断针线的痕迹。

         

        于镇海突然就站起身,大步走到空地中抓过妇女们手里的衣服,把那成衣冷冷的扔警察局长的脚边:“商品驴头不对马嘴,成衣有破坏痕迹,警察就凭这些低劣的证据就来查封国货街?如果这些发生在洋人的贸易商行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去做。”他神色冷峻。

        那警察局长在于镇海冷厉的眼神里莫名的一阵退缩,他这是第一次见到于镇海,这个传说中与世无争的大亨。

         

        层层围聚的人群已经喧哗起来,激励的口号蓦的响起:“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卖国贼”!

        口号很快一波响过一波。

        正在群情激昂的时候

        许文强也赶了过来,他破开人群走了进来,对着已经激动的人群压了一下手势。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

         

        许文强挥了下手里的纸:“在下在获悉国货街因出现假货被封的时候,整个人如坠冰谷,因为振兴国货是我和于老板的理想,我审视从办国货开始我和于老板几乎一直是彻夜不眠,我们怕我们的国货不为国人所接受,所以我们用尽了一切方法,就是不赚钱也要做,为的就是我们中国需要自己的工业需要自己的商业。或者我们现在的行为是螳臂当车,但是中国人是一个开拓的民族,我们的开拓希望有后来人,即便我们粉身碎骨又何如!”

        场外顿时爆发了激烈的掌声,群情一时激动万分:“我们支持国货,我们支持国货。”

        “一个被欺辱的国家不可能很快站起来,就如一个被剥夺民族工业商业的也不能力改现状,我们任重道远希望国人一起来支持。”

        掌声爆如惊雷,群情激荡不已:“许先生我们支持你,我们支持于老板许先生,我们支持许文强先生……”声浪滔天而起,闻讯赶来的学生们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

        场外的人越围越多,

        支持国货的声浪震天的响。

        很多人都热泪盈眶。

         

        许文强挥了下手里的一沓纸:“那十几个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那些假货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这里已经有了调查,一份我会给警察局长,还有几份我会给今天来的各报社的同仁。他们是不是公布就凭他们的良心了。说着转头让萧荣去散发……

         

        那十几个带假货来捣乱的人看势头不对想逃,被冷元勋带来的人很快的控制住。

        于镇海望住那位警察局长:“局长大人,这些人是不是由你带回去。”

        那警察在于镇海威逼的眼神中,忍气吞声的抱拳:“于老板你放心,我们会秉公办理的。”

        于镇海微微一笑:“在下记得局长大人今日的话,若食言老天会看着。”说完转头看向许文强。

        许文强也在看他。

        二个人默默的对视着,良久,于镇海似轻轻透了口气,微微点点头:“这里交给你了。”

        “放心,于老板。”

        于镇海的眼神莫名的一阵恍惚……

        边上的冷元勋冷冷的看了许文强一眼。

        许文强对他微微一笑。

        “海哥,我们先走吧。”冷元勋关心的。

        于镇海默默点点头,随即由冷元勋韩腾率一队人陪同而去。

         

        那局长直到于镇海离去才莫名的透了口气,他没有想到这个于镇海的气场一点不输于冯敬尧,而且比冯敬尧更多一份凌然正气,也或者是这样,所以这个人显的尤为让人头痛和可怕。

        他一挥手立刻收队押着那十几个人飞速的离去。

         

        许文强已经被拥上来的学生和市民围住……

         

         

        “哇!真的是太精彩了太精彩了。”崇德女中的一个女生宿舍吕晴晴眉飞色舞的在大声的表述着。

        这间女生宿舍住着四个人:吕晴晴、夏瑶、陆诗琪和谢灵韵。但是此刻宿舍里聚着七八个女孩都入神的听着吕晴晴的描述。

        “许文强太帅了,我们都拥向了他,他说:“一个被欺辱的国家不可能很快站起来,就如一个被剥夺民族工业商业的也不能力改现状,我们任重道远希望国人一起来支持。”吕晴晴眉飞色舞的,当时我们都拍烂手掌了。他还说:就是不赚钱也要做,为的就是我们中国需要自己的工业需要自己的商业。或者我们现在的行为是螳臂当车,但是中国人是一个开拓的民族,我们的开拓希望有后来人,即便我们粉身碎骨又何如!”

        宿舍里的女孩听的眼睛都亮亮的。坐在床上的夏瑶愤愤的说:“你说会是谁用这样可恶的手段要给国货抹黑呢。”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许文强已经调查到了,许文强真的太棒了,他把他调查到的资料已经给了警察局和当时赶来的报社的记者,说发不发是他们的事情,爱不爱国就看他们发不发啦,许文强真的很酷啊!!”吕晴晴站在宿舍中央抱着脸看着夏瑶直笑:“是吧我今天提议一起去国货街,你们都说有事没去,这样悔青了吧。我还和许文强握上手了呢。”她骄傲的扬了下头,搞到夏瑶一阵的泄气,但是嘴上不放松的故意激了下吕晴晴:“看你臭美的,你这是自己伸过去抓住的,哪有人家灵韵是于镇海伸过手来握住她的手的。”

        吕晴晴拍手哈哈一笑:“我忘了,其实最得意的应该是灵韵啊。”

        谢灵韵不由心虚的脸一红,随之那吕晴晴突然惊呼了一下,把大伙都吓了一跳。

        “我忘说了,刚才我其实也去晚了,听说警察局封了国货街的时候于老板先赶到。那些警察要请于老板去警察局说话,谁知那于老板气场大的惊人,硬是把警察局长给叫了过来。”

        谢灵韵听的心砰砰直跳。

        陆诗琪看着她笑。

        吕晴晴继续绘声绘色的说:“那个警察局长看到于老板之后就一直开始擦汗……”

        宿舍里怔了一下,突然爆发了一阵的笑声。

        “这叫邪不压正。”陆诗琪说

        “对!”吕晴晴用力的点头:“结果检查出来最终是别人栽赃陷害,那于老板当时抓过那假货扔向了那警察局长,还说:办不办那些人,老天睁着眼看着呢。这段我看到的,很强势很大气,就这时许文强来了。”

        “后来呢?”女学生们各个睁大着眼睛意犹未尽。

        “之后于老板先走了,他身边很多保镖近不了身,许文强就留下来了,他和我们说了很多话,也回答了很多话。原来他以前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啊。”

        是嘛,那些姑娘们又是一阵的惊叹。

        陆诗琪插了进来,“我来说几句。”她是一位智性的女孩,就是在崇德女中也有一定的名声的,崇德女中的学生会就是由她组织的,所以大家都安静下来听她说。

        陆诗琪微微蹙着眉:“我说,于老板和许文强他们俩个真的是非常好的知己,我以前一直对于老板很有微词。因为他的仙乐都令我感觉他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在我见到他之后就有种感觉,他和在我想像中的他真的相去很远,或者干大事的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不容易让人理解的。我有位学长也是师兄是在报社工作的,听说政府已经给于老板施压要他结束国货。所以前景不容乐观。”

        众人的情绪莫名的一紧,不由的都紧张的望住陆诗琪“师姐,师姐你说真会不容乐观吗,真的会这样吗?”众人突然有点无措又紧张的。

        “我们现在的国家到处被压迫,被奴役,我想于老板和许文强只是想借国货点醒国人的爱国心,或者是唤醒国人百年来因为被奴役已经麻木的心智。所以只要国人知道爱国,那么我们的国家就会有希望!他们只想做一盏引路的灯,即便到时熄灭了,那光明的方向已经留在我们的心头。”

        女学生们突然醒悟的点头。

        “所以,我想,他们要的是过程,而不是最终的结果。”

        “诗琪姐,你太棒了。”吕晴晴用力的拍了下手:“我想许文强如果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把你当知己。”

        陆诗琪微微一笑:“许文强的知己是冯程程。”

        吕晴晴呆了一下不由泄气的:“这真的是造化弄人啊,如果冯程程是于程程就好了。”

        夏瑶和姐妹们奇怪的看着吕晴晴:“你说什么啊,怎没听懂。”

        “真笨,如果冯程程是于老板的女儿不就不会姻缘错失了嘛。”

        那些女孩恍然的差点笑出来,但是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令她们没能笑出来:“好像那个于老板也是情场失意的人啊。”

        吕晴晴立刻大声的:“是的是的,我在大公报上看到过的,就是说鲜花不如歌剧院,于镇海饮恨情场。”

        “什么意思?”几个女生不明状况的。

        谢灵韵叹了口气:“于老板很喜欢一位唱歌剧的女子,那女子真的很美,我听过她的歌剧,她是中国人却生长在巴黎。”她略微想了下:“用寒梅来形容她的美应该不为过。可惜在于老板追求她的时候冯敬尧也在追求她。”

        “哇,什么样的女子啊,令上海滩两位大亨着迷。”

        “是啊,是高不可攀的一个女子的确美的孤高清高。后来听说冯敬尧为了获得她的芳心造了一座歌剧院,就是我们常去的那所歌剧院,金碧辉煌啊,所以大公报就说鲜花不如歌剧院。”

        那些女孩子面面相觑的:“那这个女子是拜金主义了。”

        谢灵韵立刻否定:“这应该是报社夸大了,要说金,于老板的仙乐都不就是金山银山。”

        那些女孩听着也有理:“那说不准她还是喜欢冯敬尧,要说冯敬尧一代枭雄,也是会让女子心醉的啊。”

        吕晴晴点点头:“这个也有道理。”

        谢灵韵接口:“我是这样理解的,她是选了重视度,如果她很喜欢冯敬尧不会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了好几年。冯敬尧估计更重视他,盖了歌剧院,而于镇海就送鲜花,重视度会不会不够。”

        陆诗琪忍不住的笑:“好了好了这也讨论的太远了吧,一早晨到现在已经快二点了,肚子都饿坏了,一起去吃饭吧。”

        “我怎么一点都不感觉饿啊。”吕晴晴奇怪的。

        夏瑶打趣的:“你啊,已经被许文强填饱了,自然不感觉饿了。”

        宿舍里一阵的笑……

         

         

        祥叔走进冯敬尧办公室的时候,顾清华正在那里。

        冯敬尧皱着眉在沙发前走着:“程程真说要和阿力离婚。”

        顾清华微微摇了下头,“自从阿力和程程结婚之后,对程程一直缺乏信任。你目前尚且是掌控一方的大亨,他还经常为小事和程程怄气,那以后怎么办。”

        冯敬尧烦躁的摇摇头:“结婚和离婚不是儿戏啊。”

        顾清华淡淡的:“我知道你现在倚重丁力,所以想缓和。我和丁力接触不多,凭我的直觉,丁力没有许文强来的真挚。程程跟她绝对不是上策。”

        “不要跟我提许文强。”冯敬尧暴怒的:“要不是记者拍到他和程程在一起的相片,丁力会不开心吗?”

        “那是,因为丁力和程程已经有了无可挽回的危机。丁力一直感觉程程对文强念念不忘,他总是疑神疑鬼的说程程心里放不下文强,再好的婚姻也没法建立在这缺乏信任的感情上。所以记者才会拍到这张相片。”

        冯敬尧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顾清华看到祥叔进来,便收了口:“我先走了,最近你很久没回来,有空回家和程程聊聊天,或者你会知道程程现在有多痛苦。”

        冯敬尧不耐烦的摇摇头突然看到祥叔走了进来不由冷声的:“哪些报纸登了那事情?”

        “其他报纸都及时给稳住了,就大公报。”

        “又是大公报。”冯敬尧暴跳的:“杨迪他到底做得了主吗?”

        “杨迪是做主的,但是他这个人是风月场的常客,大公报很多事情都是一个叫李玉函的在打理,不过我刚接到杨迪的电话,说已经把李玉函停职了。”

        “停职有什么用,他们已经在报纸上写,是我冯敬尧主持这次捣乱国货街的事情,那些当官的都不敢出面,什么事都让我去做,我现在是两头都讨不了好,两头都得罪人。”

        “冯先生,大公报这次刊发的太快了,他们走的那天的晚报,所以我们阻止都来不及,但是李玉函还有一本《新青年》。”

        “这帮小子贼奸,是想逼死我。”冯敬尧喘了口气。突然的颓然的坐到沙发里,人突然的急促的倦了起来……

        顾清华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的肩:“敬尧,你怎么啦。”

        冯敬尧一阵的战栗,几乎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祥叔吓的奔了出去叫医生。

        冯敬尧战栗的手突然的紧紧的拉住顾清华的手:“没事没事。”

        顾清华明显的紧张了,因为的冯敬尧的状况十分的让人不安:“敬尧,敬尧你不要紧吧。”虽然自从结婚之后冯敬尧因为各种事务忙到几乎三天见不到一次面,但是她还是认了,既然选了他,她自然没有怨言好说,虽然因为最近冯敬尧诸事不顺时不时会和她爆发口角,但是她也都忍了不作计较。这回冯敬尧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她十分的担心,最近的事情的确层出不穷,对冯敬尧可谓打击颇深,所以……

        她小心的为他擦着额上的冷汗:“敬尧,你还是好好休息几天吧。”

        “我能休吗,于镇海和许文强想让我死啊。”

        顾清华不由的手一阵发冷。

        冯敬尧的眼神一闪,突地紧紧的拉住顾清华的手:“我这里是两头难,你以为我想和他们作对吗,是政府是外贸局逼我和他们作对,他们的国货已经威胁到当官们的利益了。只有我可以和于镇海抗衡,所以他们就找到我了,我的家业大受他们的把控厉害,所以我没法子。”

        顾清华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感觉到国货会得罪一批当官的。”

        “清华,这样吧,你是不是能去劝劝于镇海,让他收敛一点,别太张扬。”

        “我?”顾清华吓了一大跳。

        “是的,你,你和于镇海有交情,你约他出来好好谈谈,让他收敛一点,给洋货让点路,这样我这里也好过,他那里也不会有危险啊。”

        “不行,敬尧,我已经和你结婚。”

        冯敬尧摇摇头:“清华,你不要多想了,你去和他谈谈,说好了我和他都没麻烦。你不说我是要和他斗到底最终谁死谁伤都不是你愿意的……我也不想你去见他,但是现在这局面,我都不知该怎样发展下去,难道你真的想我们二死一,或者都火拼死。那些当官的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出面的。除非我死了他们见收拾不了局面或者会用什么手段派个罪名把于镇海杀死。”

        顾清华听得手脚一阵的冰冷,其实在她结婚之后却开始明白,她其实很喜欢很喜欢于镇海。现在对着一个丈夫,一个最爱的男人,俩个人谁死对她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冯敬尧轻轻:“你给他写封信约个地方见面吧,我找个稳妥的人给他送去好吗……”

         

         

        祥叔一身隐秘的装扮在黄浦区一个小茶馆和一个中年男子悄悄见面,他们只匆匆聊了几句就很快的分手,那个男人居然是卢洪涛。

        走出茶馆的卢洪涛虽然一脸正常的缓步而去,但是那闪烁的眼神底紧紧控制的不知是紧张恐惧还是兴奋。一路由缓步到快走的他一不留神险些撞到竖在路边的电线杆子上,微微吃惊中的他很快恢复了镇定,随即匆忙而去……

        这是一个阴翳的下午。

         

        卢洪涛回到黄埔区他的堂口之后不久洛天佑怒气冲冲的奔了进来,一进来就嚷嚷:“许文强,许文强,我真想杀了他。”

        坐在椅子里慢慢喝着茶的卢洪涛漫不经心的:“怎么了?”

        “一大群乡巴佬到和平大饭店,说许文强让他们来住宿的,要给他们开房间,我把那些人全给赶走了,这样豪华的饭店居然要招待那群乡巴佬。可是这许文强居然奔到海天会馆,真好海叔在开会,他冲进来就对我发作,说我无知短视,说海叔不能再一直护着我。”洛天佑发横的看着卢洪涛:“他都说什么话了,他以为他是谁啊,他还不是被海天集团雇佣的,他神气什么啊。”洛天佑大声的吼着拍着桌子:“害的我当场被海叔训斥了一顿,海叔的心里眼里就他许文强,我是永远也讨不了好的,永远也讨不了好的了,有他许文强一天我洛天佑永远也别想出头了。”

        卢洪涛闲闲的一笑:“洛少爷,别生气啊,今天是你的生日,可不能气坏身体了。”

        “生日,生日又怎么样了,我老爸如果还活着就好了,现在仙樂都没了,什么都快没了。”他近乎愤怒的,脸涨的通红。

        卢洪涛不由心里莫名的感觉愉快,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你难道就这样认了,认了什么都轮不到你。”

        洛天佑在卢洪涛突然锐利的眼神里,心一阵狂乱的跳,半晌:“你,你……”

        卢洪涛的笑意更浓了,放下手里的茶杯:“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嘛……”他的声音突然的低了下去,人凑到了洛天佑的身边一阵的耳语……

        ……

        良久,洛天佑脸色变了几变,突然似横下心的猛的点头。

         

         

        汽车静静的在夜色的马路上行驶。

        于镇海沉默的看着街灯缓缓的倒行着……

        韩腾把车开的比较的慢。刚才在会馆的会议中,不知怎的许文强突然的闯入。那一股冲动的怒意几乎引发争斗。

        事情是洛天佑引起的。

        事情出在许文强接待来之江浙的一些小的民族产业人员,当时安排在和平饭店,谁知遭到洛天佑对那些客人的冷嘲热讽,又说那些客人一个个像狗一样的土包子。令那些民族产业人士愤而离去。闻讯赶来的许文强没有追到那些人。返身赶到会馆。

        今日正好有一次例行会议。当时他就和于镇海发作,说他一味的袒护洛天佑最终将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如果洛天佑不解职接受惩罚,那他许文强也放手国货了。说着愤愤而去。令开会的所有人都惊在那里。

         

        要说洛天佑就是个二世祖,依仗父亲和于镇海的生死之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然于镇海对他也有限制,但是因为顾念义兄的情谊,总会适当的迁就。他的部下如果不是大是大非上也不和他计较。

         

        许文强的愤然离去无疑令于镇海在场面上很尴尬,这事洛天佑的确很过分,但是许文强的邪火对于镇海发的也有点过大。

         

        汽车缓缓的开着,

        于镇海的眼神一直望在深不见底的夜色里,仿佛自己也被那黑黑的重雾深深的锁住了……

        这几天的报上成篇累牍的登发着丁力和冯程程离婚的讯息……

        也刊登了丁力找许文强寻事的图片……

         

        于镇海冷着脸望着车窗外。

        ……

        记得,一个月多前的桃源竹屋,许文强突然粗暴的手段,和他把他比作歌妓的言辞……

        无疑许文强的心自然是在冯程程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孩身上……

        他其实从来没有要求也没有想到过,但是这道禁忌被许文强怪异的冲破之后,他发觉自己整个人近乎跌进一个沉沦的漩涡,抽身不了也走不出……

        现在,

        他和许文强一直处于一种奇怪的冷漠中,

        虽然在公事上他们十分的合拍,但是公事结束之后,空气骤然的就会在他的周围冷了下来,有的时候他是想迁就一下,可是许文强淡淡的眼神令他整个人很快就冷了下去……。

         

        今日更是当着很多当家的人,他手里的文件几乎要摔到他的脸上,要不是元勋推了许文强一把,他不知最终会是怎样的局面。先不说自己,那些追随自己的老大必然会发作。元勋及时的一把令那些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及时消弭了一场内耗。

         

        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渴望了,只希望许文强好好的协助他办好国货。如果许文强的性情依然稳实能担当的,他依然想把自己名下的一切交付给他,然后自己抽身而去,也不管和他曾经的这一份可笑的纠缠了。

         

        坐在于镇海身边的冷元勋,看着于镇海苍白冷寂的面容,心里深深的一叹。跟了于镇海十年还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那个许文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已经占据了海哥的全部身心,他可以感觉到。他们以为没有人知道。其实数月前于镇海从楼上突然失控的摔下来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他看到于镇海看到许文强的一刻那近乎幻灭的眼神,同时他也发觉于镇海摔下来的一刻许文强发疯一样的失控表情……虽然这不是他愿意想的,但是事实令他必须这样去想。最近俩个人不知又为了什么闹得很僵,加上来之工部局和政府方面的压力,越来越紧的逼迫而来,他眼睁睁的看着于镇海一天憔悴过一天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无奈的在边上轻轻的拉住于镇海的手,“海哥,我和韩腾永远追随你,就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背叛你。我依然在你的身边,我这一生就是为了保护你追随你而活的。”他的声音低而沉冷,他的手有力而粗糙。

        一直沉默的望着黑漆漆车窗外偶尔划过一丝灯火的于镇海,眼中蓦地盈满泪影……

         

        “海哥,我看政府部门和工部局今天已经对你放了狠话了。说实话我还是有点担心,我们搞国货会不会得不偿失。”韩腾一边开着车,一边皱着眉:“底下的老大们都在议论纷纷的,他们好像也很担心。”

        “几百年的被奴役,中国人的性子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刻上了软弱和息事宁人和被奴的记号了。所以这次已经不能退缩了,已经做到这样,如果退缩了,反噬的后果会有极强的破坏力。会把最后的一点勇气都丢失殆尽。所以就是玉石俱焚也必须做下去。”于镇海轻轻的的,悠悠的说着,似乎在说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车子突然的停了一下,冷元勋警惕的一抬眼,韩腾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小心踩刹车了。”

        冷元勋点点头。

        车子继续往着公馆开去

         

        在接近公馆的时候,突然感觉里面灯火辉煌十分的热闹。

        车子很快驶入

        震天的声音从一楼的客厅里穿出。

         

        于镇海不由皱了下眉,在冷元勋打开车门之后下了车。

         

        三个人才进入客厅,就感觉眼前一阵的灯火璀璨,整个客厅的豪华吊灯尽数被打开,不亚于一座不夜城。于镇海的眉已经皱了起来。

        洛天佑一身喜气酒气的奔了过来:“海叔你回来了。”

        就这时,震天的喧闹莫名的静了一下,于镇海的突然出现令这些疯狂饮酒歌舞的人都莫名的噤声。

        “怎么回事?于镇海一贯好静,看到这场面就感觉有点不能接受。

        “海叔难道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于镇海一怔下,心里莫名的有了丝歉意:“哦,这几天很忙所以没想起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我。”

        “海叔哦,我已经是大人了,今日难得邀几位朋友来家里玩,你不会反对吧。”

        边上的冷元勋冷冷的几乎要冷哼一声了,但是还是忍住了。

        于镇海转头看着冷元勋:“元勋,你和阿腾先回去吧。”

        二个人想了下,对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于镇海回头看着洛天佑微微笑笑:“那么你就好好玩吧。”说着转到偏厅沿着楼梯先上楼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洛天佑的眼底莫名的闪过一丝冷笑。

         

        于镇海回到房先洗了澡换了衣服,只喝了点工人端来的稀粥就感觉客厅的声音闹得他有点受不了。

        转到书房的时候突然看到书桌上放了一封信,娟秀中透着英气的笔迹令他整个人凛了一下。一时急忙回头叫:“王妈。”

        王妈急忙奔了进来。

        “这封信哪里来的?”

        王妈犹豫了一下:“今早,那个,就是以前那位顾清华小姐,她留下这封信就走了。”

        于镇海狐疑的看了王妈一眼,随即让她退下去。

         

        他怔怔看了那信封半响,才下了决心的撕开封口……

         

        素签聊聊数笔,只是说了些别后的闲淡事情,最后突然笔锋一转相约今夜小巴黎咖啡店见一下面。

        ……

        淡淡的灯影里,信纸寂寂的被搁在桌上,人在灯火中飘忽,在夜影里迷茫……

         

        客厅震耳的声响终于令站在窗边的人不堪重负。随手抓过一件风衣,拉开房门就径直下了楼。

         

        因为太闹了有点怒意的王妈过来想征询于镇海把楼下的人打发了,却看到于镇海白袍拂动中已经下了楼梯直接出了偏厅出了门下了台阶,披着一天的月色就出去了。

        这一惊可把她吓坏了。想阻止也来不及,也知道阻止也没用。而就这时看到冷元勋他们居然没有离去,而是尾随着于镇海而去,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下。

         

        于镇海才拐过一条街就看到冷元勋追到了他身边,不由吃了一惊:“你没回去。”

        “我说过,我这一生是永远追随海哥的。又有哪天海哥夜出,身边我不在。”

        于镇海不由会心的笑笑。

        “是不是家里太闹了。”

        于镇海点点头。

        “洛少爷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不能再让他这样任性下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啊。”于镇海无奈的……眼前一处咖啡店亮着朦胧的灯光……

         

         

        许文强突然来到于公馆,把洛天佑吓了一跳。

        那震天的喧闹让他的脑袋猛的炸了一下:“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样闹于老板还能休息吗?”他的眼睛突然如狼一样的犀利。

        洛天佑吓了一跳急忙制止那些人的唱闹。

        “于老板呢?”

        “楼上。”洛天佑耸耸肩。

        许文强的眼严厉的望住屋子里所有的人,那些洛天佑结交的浮夸子弟在许文强狼一样凶狠的眼神里都吓的一个个再也坐不住的飞速向洛天佑告辞。

        许文强冷哼了一声,就上了楼梯。

         

        他知道这个时间段于镇海不会睡,就尽直去了于镇海的书房。

         

        刚才在会馆的冲突事后他感觉有点后悔,当时冷元勋暴怒的眼神,和于镇海苍白的脸及那黑漆漆的眼底居然隐隐都含着水色……事后回想起来,越想越不是滋味,也越感觉有点放不下,所以最后还是赶了过来。

         

        推开房门,里面居然没有人,怔了一下却看到书桌上的信封和信纸。他几乎想都没有想的拿在手里。

         

        “啊,是文强啊。”王妈吃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于老板呢?”看着那信纸,一抹不安蓦的从心里升起。

        “那个洛少爷啊,闹死了,估计于老板受不了。我才发觉他已经出去了,拦都来不及拦……”

         

        微微一怔的许文强,突然,

        脸色骤然的变得有点苍白,整个人已经猎豹一样的冲下楼梯。王妈在许文强变了色的脸色里突然十分的恐慌了。

         

         

        顾清华,一袭高贵的淡蓝色套装,微卷的黑发一如她唱茶花女时那时髦又傲气的样子。

        此刻,她缓缓的搅动着咖啡……那深褐色的液体在不停的搅拌下旋成一个黑色的漩涡……

        于镇海静静的看着她,有一抹冷香在周围回旋……心里莫名的有一丝眷恋的回忆……可是默然间,居然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他,缓缓的取过咖啡饮了一口,终于打破长久的沉默:“你,好吗?”虽然只三个字,但是居然变得这样的艰涩,应该他们是熟的可以无话不谈的人,可是……难道结婚之后真的有了一道不能逾越的鸿沟……抑或,现在自己的心境本身已经不是半年前的自己了……

        顾清华在他略微艰涩的声音里,抬起了乌黑明亮的瞳仁……

         

        冷元勋就在于镇海后面一张椅子里坐着。韩腾在斜对面。安静的咖啡厅还有几个人一边低低的说话一边在喝咖啡……西洋的钢琴乐叮咚的响着……晕色的灯影里,一切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顾清华取起咖啡杯慢慢的饮了一口:“听说最近你一直在号召国人买国货。”

        “不是号召,我只是推出,国人愿意接受而已……”

        “而已?”顾清华微微一笑,那红唇扯出的是对他最了解的,无奈的淡笑。

        于镇海不由掩饰的一笑:“的确,给冯先生添了很多麻烦,但是,他也可以不只拘泥于只做洋货,我们还是欢迎他一起做国货的。”

        “敬尧是一个固执的人,就如你一样,既然你们已经对立了,他怎能更换阵营。”顾清华笑。

        “这是关系国家民族的好事,冯先生应该放下各人的私怨才是正道。”于镇海淡淡的。

        “我不是来听你上课的,我想说,我不想你们两败俱伤。”她眼神突然的十分的认真:“镇海,你难道没有感觉你的危险吗?现在政府都对洋人好,而你却在抵制洋货,镇海不要这样固执好吗,或者你可以给洋人一个余地。”

        于镇海怔怔的看着顾清华近乎哀恳的眼神,心莫名的一跳……

        “我不想你有危险……”顾清华十分认真的说……

        ……

         

        冷元勋的眉突的一挑,人猛的站起,藏在袖口的枪已经跃出,扳机叩响的时候就看到原本右手边在喝咖啡的人突然的抓着冲锋枪站起。那人的眉心已经中枪血飞速飙出。警起的于镇海猛的站起一掌把顾清华打到桌底,就这一滞凝,原本安静坐在咖啡馆喝咖啡的人都摔了咖啡杯跳了起来。机枪疯狂的扫向于镇海,几乎在前一秒冷元勋已经扑向于镇海。突然密集的火线中冷元勋带着血的体温抱住于镇海发狂的从窗口扑出。

        身后二个炸弹疯狂的掷向扑向窗口的他们。已经有动作的韩腾却感觉到已经来不及了,当时不及多想整个人闪电一样的迎向那二枚炸弹,带着那炸弹,逆向扑向那几个突袭的人。就听到,对方方位一阵惊叫和发了狂的机枪扫射,跟着是震天的巨响……

         

        许文强在百米外看到一股冲天的浓烟和火光,跟着而来是巨大的爆炸声……顿了一秒的他……顿然“啊……”他听到了自己近乎野兽的狂叫,发狂的就往那火焰冲天的地方扑去。

         

        被冷元勋抱着飞跃出咖啡店窗口的于镇海眼睁睁的看着韩腾大叫着“海哥”以身挡住飞来的炸弹,逆向冲向那群机枪狂扫的突袭者……跟着眼前猛的震起腾起一股巨大的浓烟……他听到了自己嘶哑的惊叫……

         

        剧烈的爆炸,接连响起。窗边被于镇海打到桌下的顾清华被巨大的冲击波冲出了破坏了的墙体……

         

        远远的远远的,闻讯的警车和消防救护车的声音猝然的撕裂了宁寂的夜空……

         

        许文强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扑进了顷刻间夷为平地的这个占地近一千平方米的豪华型法国咖啡厅。

         

        断墙残垣中,他发狂的嚎叫着翻找着……手指尽数刨开鲜血淋淋,眼睛已经暗沉 如地狱,就这时,

        他突然看到昏迷在废墟砖石中的顾清华,眼神恐慌的近乎崩溃……血……血,浓烈的血突然撕开他混沌的头脑,他发狂的扑了过去。看到了,看到了,他几乎连滚带爬的扑过去……血人一样的冷元勋紧紧的紧紧的把于镇海抱着护在身体下……

         

        救护车呼啸而来……

         

        半夜子时,杨迪几乎是光脚套了双鞋就从家里奔了出来。是晓白赶来,脸色煞白的告诉他,那座有名的小巴黎咖啡店被炸成平地,好像于老板在里面。

        杨迪当时整个人几乎傻了一样的跟着晓白就在夜色里狂奔向第一现场……

         

        救护车飞快的往手术室奔,整车上都是血,整车整车的血。

        拉住救护车浑身是血的于镇海不由腿一软的就倒了下去。许文强飞速的扶住他。神智一清的于镇海浑身一凛,猛的挣开许文强发狠的又追了上去:“元勋,元勋,你没事的,元勋……”那声音哀切的几乎是野兽的哀嚎,任谁都看得出车上的人已经是没法救了……许文强想拉都拉不住已经失去心智的于镇海……

         

        已经没有知觉的血人在于镇海发疯的叫声里突然一震,猛的挣扎着挣开眼。

        “元勋。”于镇海几乎不敢呼吸的整个人扑到他的身上,那一份狼狈和惨烈任谁也认不出他就是那位白衫清简的上海大亨。

        血人艰难的用力的向他伸出了手。于镇海急忙的把他的手抓在自己的双手之间:“元勋,元勋,你真傻,你真傻,我不想你这样不想你这样啊!!!”眼泪突然的决堤而出。

        许文强心情沉冷的守在于镇海的身旁,

         

        血人突然看到许文强,那眼睛震了一下,另一只手挣扎的突然的伸向许文强。那一份惨烈令坚硬的许文强也不由的湿透了眼睛,他急速的伸出双手握住血人的手:“冷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许文强一定会做到的。”他突然发誓一般严肃又凝重。

        血人的嗓子咕哝了几下,凭着一股超凡的毅力,他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我唯一的,唯一的憾事……是,是不能继续守护……守护海哥。”一行泪划下血肉模糊的脸。

        边上的白衣大夫和护士都被这份惨烈震的泪流满面。

        许文强紧紧的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我许文强对天发誓,一生守护于老板决不食言!”

        血人的脸色莫名的一松,似乎有一抹释然的笑化开在那张惨烈的血肉模糊的脸上……

        于镇海突然感觉不对,猛的用手去摇撼着冷元勋的脸……但是那脸容已经寂然无声,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和悲伤一瞬间把他拉进了无尽的黑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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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49: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逆风的翅翼(11)发生在小巴黎的恶性爆炸案,在第二天震惊了整个上海滩,一座规模颇大的法式咖啡店就在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而当晚居然有推动国货的大亨于镇海在。于镇海身边两位最得力最强悍的左右手冷元勋和韩腾在救护于镇海的时候,韩腾当场被炸的粉身碎骨尸骨无存。而冷元勋虽然救出于镇海但因为全身上下被机枪扫射入二百多发子弹而含恨而去。

        大亨于镇海目前生死还是一个迷,有很多传闻凶多吉少,也有说吉人天相,因为部下的忠勇守护而逃过一劫。

        警察局一周下来也没查出什么案情。

         

        许文强借大公报抨击了当局的不作为。他声称这是又一次向国货发起的惨烈到灭绝人性的攻击。许文强大声疾呼:“为什么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推广国货是那样艰辛的一件事情,那一份艰辛居然需要血的代价去浸透……

         

        陆诗琪奔进女子宿舍的时候,这间宿舍里满满的挤着十几个学生会干部,她们各个神色悲愤而严厉。

        谢灵韵双手紧紧抓着挂在胸前的那个玉兔挂坠,整个人不停的战栗着,脸白的像纸一样……

        “怎么样诗琪姐。”吕晴晴第一个站起来,神情急迫的询问。

        “同济和宝山学院准备明日发起游行,抗议黑势力的暴行。”陆诗琪神色凝重。

        吕晴晴用力的点点头:“是啊,许文强的抗议是正确的,为什么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提倡国货会遭到这样残忍的打压,甚至血流成河。”

        陆诗琪点头:“现在聚在这里的都是我们崇德女中的学生会代表,我们好好筹划一下,明天的行动……”

        “好!!”大家异口同声。

         

        杨迪最终没有因为许文强的那篇报导而被撤职。因为轰轰烈烈的游行已经愤怒的蔓延开来。想撤换杨迪的那个命令最终被压了下去。

         

        冷元勋和韩腾的出殡吸引了来至各行业和社会各阶层的关注。原本简单的队形到最后走成一条长龙……

         

        风衣礼帽的许文强脸色严峻的扶灵在队伍前。

         

        街道两边,看到扶灵队伍的路人都面色肃穆的站在路边注目相送……

         

        天极其的阴沉……

        已经进入秋的气候却冷的如冬寒……

         

        飘落的黄叶,

        更是萧条着这肃穆的队列,不时有学生捧着自己手扎的花圈送到灵车上。灵车由整幅白布覆盖着,上面只写了:于镇海。三个字。

        那些年轻的学生都是神色哀痛,女生更是哭的二眼通红,二位忠义的义士,一位为了护主被炸的粉身碎骨,一位全身上下取下来的弹头有二百多颗。那是怎样的绝杀和怎样的惨烈啊!!!

         

        “秋风萧瑟,忠魂已远,但是不息的忠烈义气会鼓舞我们,为了我们的国家崛起!我们将继续迎着腥风血雨……”崇德女中一队六人走到灵车前振臂而呼……

        寂静的四下立时响起震撼的回响:“秋风萧瑟,忠魂已远,但是不息的忠烈义气会鼓舞我们,为了我们的国家崛起!我们将继续迎着腥风血雨……”

        “秋风萧瑟,忠魂已远,但是不息的忠烈义气会鼓舞我们,为了我们的国家崛起!我们将继续迎着腥风血雨……”

        “秋风萧瑟,忠魂已远,但是不息的忠烈义气会鼓舞我们,为了我们的国家崛起!我们将继续迎着腥风血雨……”

         

        声声凄凉壮烈,声声如泣如诉,声声激荡痛斥……

         

        许文强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路边默立的杨迪有一份说不出萧瑟的冷意,之前他一直是游戏人间的心态,仗着自己够世故够圆滑够才华横溢,可以说左右逢源看尽人间繁华……

        自从真正的认识了于镇海,他的那一份宿命的忧患,他的淡泊,他的固执和决断莫名的感染着他,甚至因为于镇海本人的风华气韵令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希望能帮他做些什么而再也不能去置身事外。

         

        他一直说自己已经看透世事,也一直说现在不是该说话或者该有动作的时候。

        但是,什么时候才是该说话,该有动作的时候呢?对历史研究透彻的他其实很明白,历史的进程就是用血流成河冲击出来的。现在应该也是。或者最终是以失败告终,显然,于镇海要的不是结果,而是那一个过程。

        一个被奴化的民族需要呼唤出一份骨气,这份骨气只要依然能呼喊出来,那无论以后怎样血雨腥风,它还是能站起来。也只有于镇海这样淡泊不计个人利益又拥有庞大产业主导一方势力的人才可以放手一试。

        或者,于镇海的初衷只是想扶持一下民族产业,而到最后却演变成一股不可遏制的爱国热情,一旦这股爱国的情怀被激发出来,就是于镇海也不敢不能往后退一步。因为退一步的反作用会有毁灭性的破坏。所以无论他现在愿意不愿意,他必须坚定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或者这个就是宿命吧……

         

        杨迪知道他可以读懂于镇海……即便哪天粉身碎骨的是他,他也不会有遗憾。因为他已经被命运推上了这条不可回头的路。

         

        第二天,大公报第二版出现一篇社评:为何于镇海屡遭追杀而许文强安然无恙。

        社评是杨迪写的。

        社评抽丝剥茧的说出筹划暗杀幕后黑手的厉害。

        杀,于镇海比杀许文强掀起的社会风波会小。因为许文强已经是推动国货浪潮里的领头骏马,所有追随者的目光都唯他马首是瞻。而于镇海只是隐形的存在者,大家虽然知道但是很模糊。

        于镇海和许文强搭档十分的默契是国货运动的大关键,所以如果里面的衔接出现断裂,就会引起毁灭性的崩溃。

        因为于镇海一直在幕后,民众效应很低,更因为在于镇海的身上有一条十分庞大的利益线,他是许文强的营养线和粮草的储备仓库,如果于镇海出事,许文强的营养线他的粮仓就会出现问题。而且于镇海手下高手如林,必然会因为各方利益发生倾轧。所以很难贯彻于镇海的思想。所以如果于镇海出事,国货运动很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所以幕后黑手为了减少社会的负面效应就把黑手对准了于镇海。虽然他们最害怕的是充满攻击性的许文强。但是对于现在尚缺少庞大资产和势力的许文强,他们更急于除去的是于镇海!!

        因为灭了这个人,国货运动更容易被打压下去。

         

        大公报的这篇社论一经发行立刻被售卖一空。

        也在当天,杨迪被请出了他工作了三十年的主编室。但是杨迪一点都不后悔,至少他这篇社评应该令当局者有点投鼠忌器了,也至少他们再出杀手的时候不会肆无忌惮了。

         

        整个大公报的同事全部来给他送行。杨迪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这样的受重视,一时有点受宠若惊。最后他还是以耍无赖的手段把他的徒弟玉函送回了大公报的编辑位置。因为他说如果社长那些领导不同意,那不要怪他杨迪没义气。也不知那些社长头头都有什么小辫子被他揪住,一时又气又怒中居然也发作不了,还是乖乖让李玉函回来了,而且依然回归本职。

        然后杨迪很意态潇洒的念着一首他随口做的诗,摇头晃脑的离开了他工作了三十多年的大公报社。在他的身后是同事们依依不舍的眼神。

         

        离开大公报的杨迪很快赶去了医院。

        于镇海的病房被高手严密看守着。

        抱着一卷画的杨迪,对那些体魄强劲的高手一时有点一筹莫展。

         

        不仅仅是他,还有几个女学生,在外面紧张的徘徊张望着。抱着画卷的杨迪奇怪的看着她们:四个人,一个圆脸一个鹅蛋脸一个瓜子脸一个苹果脸,话说这四个女孩各个长出一份气质。圆脸的很活泼看上去话很多,鹅蛋脸的看上去很智性,瓜子脸的最秀气清纯,她不停的绞着手里的手绢,神色怔忪又紧张。苹果脸的应该也是个会说话的。

        他正打量着,突然发觉圆脸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杨迪潇洒的笑笑耸耸肩,刚想搭讪上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着眼熟的时候,那个圆脸的女学生已经迎了过去:“这位大哥,于老板收了吗。”

        杨迪发觉那瓜子脸女学生紧张的脸煞白煞白的。

        出来的人神色冷峻,身材枯瘦,但看上去却是有一股极强悍之气的男人。杨迪突然想到当初伶王去世就是这个人陪于镇海来祭扫的。那个是于镇海身边的四大悍将之一的李健,现在冷元勋和韩腾去世了。所以看来这李健是接了冷元勋的班了。

        杨迪正思索间,

        出来的男子对着那几个女学生:“于老板收下了你们的礼物,他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要我来向你们表示谢意。”

        “啊!!”那个圆脸的不由长透了口气不停的拍着胸口,转头看着那瓜子脸文秀的女学生:“灵韵,你看,我不是说的,你不来送怎知于老板不会收,是吧。”

        那瓜子脸的女孩蓦的已经热泪盈眶,声音略颤的:“谢谢于老板,祝福他早日康复。”

        李健被那女孩的真挚感动了,就这时他突然发现站在一边的杨迪,不由怔了一下,随即想起脱口而出的:“这位是杨迪先生?”他想起是冷元勋说过的,杨迪是于镇海比较看重的一位道外的朋友。

        杨迪没想到他的记忆这样的好,这下就用不着他自报山门了,一边点头一边说:“于老板曾经说过要在下的一幅鹰击长空的画,在下今日送来了,不知会不会打扰了于老板。

        李健想了下,随即低低的叮嘱:“海哥他的精神很差,先生不要耽搁时间久就可以了。”

        杨迪爽快的答应着随着李健进了病房。

         

        “哇,他,他居然就是那个大公报的主编杨迪啊,我刚才还瞪了他一眼呢。”在杨迪的身后传来那圆脸女孩的惊呼。

        “好了,我们事情也办了,现在回去吧。”一个女孩似乎不想给这里添乱忙着说。

        杨迪估计那个是鹅蛋脸女孩在说话。接着是那些女学生低低说着话离去的脚步……

         

        于镇海没有杨迪想象的睡在病床上,而是坐在一张软椅里,软椅放在窗下。正好外面的太阳晒进来。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阳光淡淡的窗下。边上的案几上放着几份报纸和一些文件。

        而他此刻很小心翼翼的在往一个极小的荷包里放着什么。

        杨迪进来的时候,他怔了一下,随即对着他微微笑笑。但是那笑容里却有着说不出的憔悴和疲惫。

        李健就站在门口。

        杨迪走了过来,在于镇海对面的一张椅子里坐下,看着他手里那极精巧的极小的翠色荷包,那是用翠色丝线编织而成的,荷包是暖玉样式,上面绣着娟秀的四个字:永安永寿。

        “这是……”杨迪看着。

        “阿健拿进来的,说是崇德女中的一位学生送给我的,说是她亲手编织的。我看着精巧也喜欢就收下了。”

        杨迪的眼底莫名的浮起那个瓜子脸极文秀极文秀的女孩。

        他看着于镇海把案几上一张展开的白纸中的几片似指甲样的东西小心的放进那个精致的荷包,一时好奇的:“镇海?”

        “那是元勋的指甲,他说会永远守护着我的,我看这荷包真的很好,放元勋的指甲非常的安全。”他说着,看了下已经稳妥收好在荷包里的指甲,似乎很满意的松了口气,随即把里面的暗扣扣好,又把里面的拉链小心的拉好,随即把最外的拉链拉好。

        不知为何,于镇海那一份认真和在意看的杨迪一阵的心酸……

        就见他小心的把那荷包套在右手的手腕上,杨迪伸过手,帮他把带子扣紧,那带子是用金色和翠色的丝线编织的,里面还编入了字体,安、寿、安、寿、安、寿。左右二边的带子都编入这字体,分别有六个安字,六个寿字。带子不长和荷包搭配的及相忖,非常的精美好看。

        杨迪帮于镇海系在手腕上,就感觉他的手腕苍白又纤瘦,不由又是一阵心痛

         

        “你去送了元勋和韩腾了吧。”于镇海默默的,把手收入衣袖中。

        “去了,”杨迪点点头:“灵车上的悼词是你写的吧。”

        “是的,但是就是到现在我还是不能相信他们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我以为你会去的 。”杨迪说。

        “我不写那些字,我觉得元勋和韩腾会不开心的。但是我其实是不想写的,写了就是我在承认这个事实。”

        杨迪看到于镇海的眼眶已经湿红湿红的……不由的心里一阵的凄然……

        ……

        “元勋一直说他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就是这世上所有的人都背叛我,他也会在我身边的。”

        杨迪一阵的默然,良久才控制住自己伤感的情绪:“镇海,你要知道,你原本选的就是一条流血的路,这只是一个开始。”

        于镇海默默的看着他。

         

        杨迪把手里的画卷慢慢展开:“这是你那日向我要的画,我画好了,今日给你送来。”

        李健过来一起帮忙展开……画面上,一头雄鹰展开巨大的黑翼,扑击着风暴!悍然的冲击向九天,而上面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于镇海修长苍白的手指,默默的抚摸着画面……

        杨迪看到,

        泪,不停不断从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划下……

        雄鹰的黑翼,在猛烈的风暴和雷击中飞落着化成流火……他的指尖轻轻的抚摸着那化成流火的黑色的羽毛……脸容已经狼藉着泪痕……

         

        许文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默默看了眼已经泣不成声的于镇海。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也被那画面深深的吸引了进去……

        ……

         

        那天杨迪告辞离开的时候许文强送了他一程,并对他透露,那晚动手的是冯敬尧,而且以自己的妻子做诱饵。

        杨迪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从心底寒了出来。转头看许文强的时候,感觉一股强悍的肃杀之气在他的身体里嘶鸣……

         

        后来杨迪回到自己的住所越想越感觉不安,这是怎样的杀戮,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做筹码。冯敬尧已经走上了怎样一条疯狂之路,或者是那些把国货恨的想吃肉吞骨的各方利益阶层,一起爆出的绝杀之刀吧。

         

        顾清华出院的时候,十分悄然,就像她住在医院一直很低调隐秘一样。

         

        回到家里,冯敬尧为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压惊晚餐。并特意连着二天都陪着她。

        顾清华并没有对冯敬尧有什么激动的言语,只是安慰他这个是意外。她的笑容是劫后余生的欣慰。冯敬尧在她的各种表情和言辞而最终放下了心。

         

        但是没有人知道,顾清华的心其实已经碎如寒冰。冯敬尧果然如外人所言是不择手段的枭雄。那天要不是于镇海突然把她一掌打到桌底下,她根本已经被机枪扫射而死了。她一直在想的是,如果于镇海不是为了她而分神,估计他有时间逃出那个射击点。那样他的助手也不会死。但是,一切已经没有如果,永远也没有如果。

         

        顾清华的生活依然是这样,每天玩赏着珠宝美玉还有盆栽花草。不知何时开始,她和冯敬尧身边一位贴身文案关系很好,那个人一直会和她愉快的聊天。二个人说话都很愉快,无拘无束。

        也从那一天开始,冯敬尧所有的动静她居然也能知道一些,有的时候她会很奇奇怪怪的笑笑。

         

        其实她应该是一个绝对骄傲的人,自从结识于镇海和冯敬尧之后,她几乎是被宠着的。而一个一直被宠着的女人,在有一天突然知道,原来一切不是她所感觉的那样的可以优越和骄傲……

        一枝灿灿的菊花突然从她的剪子下折了花冠……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在过。

        许文强成了于公馆的常客,基本他连吃晚饭也是在这里。而自从他来了之后洛天佑几乎天天在家,就是许文强在于镇海书房的时候洛天佑也会时不时找个理由进去。

         

         

        这天,崇德女中最热情快人快语的吕晴晴奔进宿舍:“今天世纪百货商城正式剪彩开幕,大家一起去支持一下吧。”

        宿舍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去,我们一起去看看。”

        大家都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边说话边出了宿舍奔出校门。

        一路上吕晴晴看了眼比较沉默的谢灵韵:“听说于老板出院了,你们说他会去参加剪彩吗?”

        “他,应该不会去。”谢灵韵默默的。

        吕晴晴不由摸着下巴:“要说这位大亨真的好奇怪啊,几乎从来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要说长相也相当的帅气,除了许文强我看就是他了。”

        边上的陆诗琪不由的打趣的:“哪样事情能少了你家许文强,在表扬别人的时候还不忘了夸一下你的许文强。”

        吕晴晴也忍不住的爽朗的笑:“谁让我完全被他吸引了呢,但是事实上他是很帅啊,气场非常的大。”

        一众人边说着出了学院。

        ……

         

        世纪百货商城的开幕吸引了来至各界的关注,所以开幕剪彩仪式十分的轰动,久未落面的亨利从镇江赶来替于镇海出席这次开幕式。当亨利和许文强到场的时候吸引了热烈的掌声。

        十年来亨利一直是于镇海对外的代言人,这次从外地赶回来足见于镇海对这事的关注。

        剪彩仪式的时候许文强宣布了,国货将会普及到江浙等地。目前他们已经在积极的筹备中,而亨利表示江苏一带由他管理,目前前期工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就等上马。浙江也进行的很顺利,许文强表示江浙二地响应的最积极,而于镇海也会对民族小企业业主给予大力的扶助和支持。

            热烈的掌声随即而起,时起彼伏经久不息……

        热烈的礼炮和彩带似乎在告示一个新的商业环境正式诞生……

        披着彩带的世纪百货商城的大门被一扇扇的打开……热烈的人流鱼贯而入……

        吕晴晴她们也在那热烈的人群里……

        ……

        整半月中,亨利一直陪在于镇海的身边。也在这半月中,于镇海在亨利和许文强的陪同下接见了数百位中小资产阶层的资本业主。对于大部分民族资本产业都确定了扶持的项目,涉及的领域扩展到船舶和钢铁业。于镇海同时也签发了扶持资金,很快把资金发放到那些确定的扶持项目。

        一时间,整个上海滩掀起了一股热情激情的国货大投入大生产。

        一晃,一个月过去,亨利必须回镇江去了。

        在霓虹悄悄起于这个繁华都市的时候,许文强开着车往着火车站去。

        亨利原本不想走的,但是因为母亲电报飞来十几封,所以他不得不走。许文强开车和于镇海一起去车站送他。

        车站上,亨利不放心的一再对于镇海说,有什么事情立刻给他加急电报。

        于镇海只是点头,让他放心。

        但是亨利还是不放心,又和许文强说了几遍。

        许文强知道他要不是母亲用病要挟,他是不想离开于镇海的,所以尽量的宽慰他,表示自己会保护好于老板的。

        最后亨利才无可奈何的,依然带着一丝不能放下的心上了火车。

         

        火车隆隆而去……

         

        直到火车彻底消失,车站陷入夜色的宁寂。

        许文强才拉着有点失神的于镇海上了车,

        汽车驶离了火车站,

        但是,汽车没有回于公馆,直接去了桃园的竹屋。

         

        元勋和韩腾已经断七。再过几天他必须要去一次浙江,这里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妥当,但是于镇海的精神一直很差令他放心不下。

        冷元勋去世之后,他几乎形影不离的跟着他,但是似乎他总是疏离着自己。有的时候他甚至宁愿和洛天佑说几句话也不想和他独处。

         

        于镇海突然感觉到车的方向不对,不由惊动的。但是手已经被许文强突然的握住,他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暗哑着嗓子:“不要忘了,元勋去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没有这样可怕的。”

        于镇海挣了一下,没挣出他的手,最后突然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放弃。

        许文强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的一阵绞痛。

         

        竹屋,一早他已经让萧荣打扫过了。进来烛光已经点起。

        进入深秋,气候已经很冷。

        他拉于镇海的时候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冰冷的。素色长衫,黑色风袍。疏离寂寞疲倦。

         

        其实他现在心里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什么,包括他已经怀疑那个大公报的主编就是六如君。不过看那个杨迪和于镇海似乎仅限于友情。也或者真的是自己对他有了误会,而于镇海也是出于需求而结交了杨迪吧,事实上最近半年大公报对国货的确作了推波助澜的工作。

         

        他走到衣柜前抱了床很厚的被子铺到床上,帮于镇海脱了风衣:“今天已经很累了,先去洗澡,早点休息吧。我去烧壶水。”

         

        等于镇海洗漱好出来,许文强给他倒了很少的热水让他喝了先去睡,随即自己也去洗了。

        等他洗完出来,看到于镇海已经睡了。

        他只留了一盏油灯,其他烛光都熄了。随即也上床。

         

        被窝里居然是冰冷冰冷的。他不由皱了下眉。伸过手把于镇海拥住。

        安静的夜色中,许文强温暖的把他拥住而睡。

         

        因为怕他冷,许文强又忍不住的起身把门窗都关的严严的,又把放在储藏间的火炉给取了出来。让火苗燃起来,随即把那根铁做的烟囱扣在燃起的火苗上,直通到屋顶的天窗,让烟气尽数往外散去。屋子里立时暖了起来。

        他的这些动作还是惊动了困倦的他,不由一抹泪影蓦的闪入他的眼底。

        许文强不由心痛的轻轻的扶住他的脸:“为什么哭,如果我之前说了过分的话,我道歉。我不是为了元勋才对你好的。如果不在意你我不会离开你,如果不在意你我也不会回来。是的我爱程程,我从来没有认为我不爱她,但是难道除了爱她我就不能在意你了?从我到上海,你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从来没有放下过。”许文强肯定的。

         

        泪已经迷离着他憔悴苍白的脸容,许文强的表白令他不知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的暴力侵犯,自己的心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转到他的身上。他对许文强原本只有爱护和呵护,但是现在那种奇怪的情绪有的时候折磨的自己真的是生不如死。这是一个禁忌,是他自己想着都寒战的禁忌。以他现在地位,先不说自己,就说许文强,这一份禁忌万一被疯传出去,那时万劫不复可以下地狱的。

         

         “睡吧,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说着裹紧被子,让他尽量舒服的靠近他的胸膛,或许也是太倦了,他终于沉沉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许文强也渐渐睡了……

         

        一宵深睡,在许文强张开眼睛的时候 已经是盈室的晨光。许文强急忙悄悄的起身把火炉灭了,开了窗,让一室的湿暖气流被甘洌的晨风卷走。随即自己清理了下屋子梳洗了就走到庭院外。

         

        深秋的清晨充满冬的冷意,他恍惚着夏天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那时他全心在国货街和世纪国货商城上,居然没有注意到四季的更替。

        第一次和于镇海在一起是初春,

        这会已经深秋了,一时感叹时间正如白驹过隙。

        他思绪起伏间回到屋子里,看于镇海依然睡得沉,就没有叫醒他,他自去写字台边写文件。

         

        于镇海到正午过后才起床,屋子里已经被正午的阳光照的暖暖的。白衫才披在身上,许文强已经走了过来,他突然带着玩笑的单膝跪在于镇海的身前,但脸色却十分的认真:“我许文强这一世唯一爱过的是程程。但是这一世我就是背叛程程也绝对不会背叛于镇海,永永远远的跟随他不离不弃。”

        于镇海扶着床沿原本是想站起来,却一时失神的忘了站起来。许文强趁势凑过去吻住了他的薄唇

         

        轻轻爽爽的秋风飞速的奔入室内,

        白色的衣衫在清风里飞拂

         

        轻便的木门在秋风的顽劣中忽开忽合……

         

        许文强在于镇海的唇边缠绵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此刻已经是盈室的秋阳。

        “粥已经煮好了,今天要去仙乐都。”

        于镇海点点头,任由许文强帮他穿好衣服。

        等许文强去厨房准备早餐时,于镇海才去洗漱过。

         

        炖的稠稠的粥已经在桌上放着。

        于镇海在桌边坐下,端过碗便喝了起来,许文强在一旁把煎的鸡蛋切小了夹到他碗里,要他吃了。

        也没用多长时间,于镇海用完餐就想走。

        他刚想从椅子里站起来。许文强轻轻的吻了住了他的唇:“记住,我许文强可以背叛任何一个人但是绝对不会背叛你。”

        看着许文强坚毅的眼神,于镇海的心莫名的一热。

         

        俩人走出桃林,李建和萧荣已经在那里等候着。

         

        上了车,车很快驶离桃林。

         

        半路上许文强要求他先去了趟世纪百货商城,因为今日四点有一次例会,所以许文强希望他也去参加。

         

        四点的例会,各部门对世纪百货的营运状态都做了汇报。他们没有想到于镇海会亲自来到,所以各部门主管的发言都十分的踊跃。

         

        那一次暗杀实在是血腥又恐怖,于镇海突然的而来,那就是说明他对国货的信心没有动摇,所以大家各抒己见一时会议进展的十分的热烈。

         

        会议结束之后,外面已经上了霓虹,许文强暂时留下还有事情要处理。于镇海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身后的许文强轻轻的:“零点之前我来仙乐都接你。”

        于镇海微微一怔间,也没容他想,李建已经来请他快去仙乐都。当时他就匆匆离开。

         

        许文强返回到办公桌,萧荣从外面走了进来:“文哥,江浙一带的国货运动分别在镇江、苏州和杭州,都筹备好了,我们后天动身吧,不过需要带一笔资金过去,那边的资金比较紧促。”

        许文强点点头:“我们准备好的商品都装车了吗?”

        “整整拾卡车。”

        “我们就直接去杭州。镇江和苏州有亨利不用担心,我不能离开这里久,怕有事。”

        萧荣点点头:“好的,那我准备去了。”说着退了出去。

         

        于镇海的车子才驶到仙乐都附近就感觉不太对劲。

        一进入仙乐都,里面的十几个主管已经神色紧张的迎了过来:“于老板,听说政府和那些洋人要抵制仙乐都,整整一天了没见一个人影。”

        于镇海微微的吃了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上了扇形楼梯进了二楼自己的办公室。

         

        这间最富丽堂皇的办公室的灯已经尽数打开。于镇海才进入,风衣还未及脱下,洛天佑已经气咻咻的奔了进来。那双眼睛里是满满的不满和烦躁。

        于镇海看了他一眼,李建已经帮他脱了风衣,挂在里面休息室的衣架上先退了出去。

         

        门口站着十几个经理及主管。

        洛天佑突然发狠的:“都是那国货周,买国货有什么好,到现在我们除了垫钱进去,还得到什么。好了现在连仙乐都都被封杀了,海叔,你收手吧,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有活路的。”

        “有这样严重吗?”于镇海淡淡的。

        “海叔,这还不严重。”洛天佑气急的:“现在那些大富豪,那些洋人都不来仙乐都了,我们到哪里去赚钱呢?没有钱我们用什么来养活那么多人啊。”

        “天佑,你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任何一件事情发生,不是要着急紧张无措,这是最大的忌讳。敌人就想看到你这样,这样他们的阴谋就得逞了。”于镇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海叔,那你说怎么办,你不着急那你说该怎么办。”

         

        于镇海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那十几个经理主管:“通知下去,仙乐都休业半个月,为了支持国货而主动让出半月的营运商机。”

        站在门口的十几个经理主管都吓了一跳。

        “海叔,你说什么?”洛天佑吃惊的几乎跳起来。

        “不行吗?“于镇海目光锐利的望住洛天佑:”仙乐都营运到现在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休息过,正好借这个机会修整一下。他们不让开,我现在暂时还不想开。”

        他那高调的语气令那些主管突然从惶恐中走了出来,一种骄傲和自信立时又从以往一贯的姿态里穿透了出来。

         

        “不行,仙乐都不能关,海叔,仙乐都是我父亲一手开创的,不能说关就关。”洛天佑突然气急败坏的:“海叔,你为了国货,迟早会把我们带进死路的,我们不能同意你这样的做法,你这是在和那些洋人作对,连当官的都在拍洋人的马屁。所以我不能同意你关闭仙乐都。”

        于镇海微微摇了下头:“天佑,不要意气用事,我这是回避他们此刻的锋芒。”随即断然的:“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说着望着门口干站着的那些人:“马上去做吧。”

        “好的,于老板。”那些人大声的响应着,随即飞速的去准备停业事宜。

         

        “海叔。”洛天佑气的大叫。

        于镇海并没有理会他,对着走进来的易文博:“帮我去请杨迪杨先生。”

        洛天佑愤恨的冲了出去。

        易文博担心的看着一脸怨愤离去的洛天佑:“于老板。”

        “没事的,你去请杨先生过来。”

        易文博点点头就出了办公室。

         

        王妈送来晚饭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他看着于镇海把那碗红豆粥喝了,把一盘小白菜和一碟炒蛋全吃了才松了口气。见王妈收拾了要走的时候于镇海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这两天,比较忙我不回去睡了。”

        王妈有点不放心的:“先生,你自己的身体要注意的啊,才出院不久。”

        于镇海没敢对上她关心的眼睛:“我知道,你放心好了,就这两天,忙过了就好了。”

        王妈似乎有点理解的:“是不是听说仙乐都有很大的麻烦,刚才洛少爷回来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听他嚷嚷着说找卢洪涛喝酒去了。”

        于镇海的心一凝,惊异的看着王妈:“是不是天佑和卢洪涛走的很近。”

        “你不在的时候,卢洪涛经常来找天佑说话的,要说他当初是跟洛老爷的,所以和洛少爷近也是常理。”

        于镇海点点头:“希望他和天佑亲近是真的为天佑好。”

        王妈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就有了疑虑,不由停下来折回身:“先生,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下人原不该多事,而且我也是洛老爷那时跟过来的。但是这些年我看的清楚,你是真心关心洛少爷的。我总感觉那个卢洪涛眼神闪烁的,有的时候我偶然去洛少爷的房间送衣服或者别的什么的,他的神色会突然十分的戒备的看着我,因为洛少爷没什么反应所以我也没在意,所以先生你这一说,我是感觉那个卢洪涛好像是心里有什么主意。”

        于镇海听着点点头:“我知道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告诉我一声,你先回去吧。”

        王妈应着:“好的,那先生你自己注意啊。”

        “知道。”

         

        王妈走后不久,杨迪来了……

         

         

        许文强开车到仙乐都的时候,应该是华灯照成不夜城的广场就那些高大的路灯柱子上的路灯亮着,而整个仙樂都居然像一头黑暗的巨兽潜伏着一丝灯光都没有。按理现在应该是仙乐都最繁华热闹的营运时刻居然是一片漆黑,这一吓慌得他打开车门就冲下了车。

        连排的大门都上了锁。他发觉自己整个人的魂都要出窍了。一时慌得都不知该往哪边走。就这时感觉边上一扇门被打开,一个人白衫风衣从里面走出来。寥落的星辉下,那个人一身出尘清逸的风骨。

         

        许文强的心几乎跳出来,当时几乎都要哭了的猛的冲过去,一把抓住他,忘形的一下就把他拥进了怀里,拥的紧紧的紧紧的,全身的恐慌和惊惧全部在这不顾一切的拥抱中:“你吓死我了,这是什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回事。”许文强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发生了一些事,我们车上说好吗。”于镇海从一种没来由的心跳中警觉的惊起,他用力挣出许文强的双手。

        许文强立时拉着于镇海的手反身下了台阶上了车。

        ……

        车缓缓的滑出,

        直驶入深深的夜色里……

         

         

        桃林十分的安静,

        二个人踩着星光,披着夜露往着竹屋走去。

        心情已经平复下来的许文强很愿意此刻周围的安静……

         

        野风过林的沙沙声,引得许文强抬头看着寥落在漆黑夜幕上的点点星光,

         

        晚风透着凉意飞舞着他的风衣……

        “你在想什么?”于镇海在边上问。

        “我在燕京大学的时候,常常在这样的夜色里一个人走在林子里,或者躺在草坪上。每当这个时候我才感觉一个人可以安静下来,感觉天很广很大,在静中给我安慰和鼓励……”他说着突然回转头:“对了,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过往。”

        于镇海淡淡一笑。

        “怎么?”许文强看着于镇海自嘲的淡笑不由的:“不介意跟我说说,对了我听你说过你和你的爷爷,但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你。!!”

        “不说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于镇海淡淡的。

        许文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是不能说的过往?”

        “因为我现在的位置,也因为,冯敬尧这个人是斩尽杀绝的人。我为了自保也为了保护天佑,所以也没有了我的前尘往事。”

        许文强点点头:“我知道你和洛万军是生死兄弟,但是一个人总有过往的,就比如我,曾经是一个爱国学生,后来堕落过又自赎过……”

        于镇海看了他良久,突然的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我曾经是一名戏子,你相信吗?”

        许文强莫名的惊了一跳,一时愣在那里没有再迈出一步。

         

        于镇海只一笑自顾的往前而去。

        半倾许文强才惊觉的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于镇海:“你说什么?你是在开玩笑!!”

        “没有。”声音决绝:“我知道你最轻贱这个群体。事实上这个群体和妓女的档次也差不多,是最低贱的一个阶层,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往,我现在的身份更是不能有这个过往,不然我会身败名裂,而且所有在我的庇荫下的人都会死。”

        许文强浑身莫名一寒。

        于镇海挣出了许文强的手臂淡淡的:“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往,就是洛万军也不知道,我决定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它有什么不好,有什么下贱,但是到现在我却不能说我是戏子。”他轻轻透了口气:“记得我在北平的时候,是燕京大学的学生,他们带着一大批学生冲进了我的戏班,砸烂了我们的招牌撕烂了我的衣服,我和他们抗辩,他们居然不容我说话,当时就对我拳脚相加,他们说我是在传播糟粕……”

        许文强震惊又吃惊的看着他。

        于镇海转头,看到许文强苍白的脸,微微一笑:“我不会吓到你了吧。”

        许文强猛的冲上一步,一下把他拥入怀里:“你是在激我,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戏子故意这样说的,是不是。”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于镇海的胸臆间逸出,他挣出了许文强的手,披着淡淡的星光默默的往前走,那袭白衫有着叙说不尽的寂寥:“因为我母亲是个戏子。”

        许文强的心莫名的一沉,眼底莫名流转而过的是有一次他带领同学会的学友在冲击一家大烟馆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男戏子衣衫不整的一边抽着大烟一边伺候着前清一个遗老叫什么王爷的。当时听很多人说那个男子是一个名角,当时那男子一脸妖娆还盛气凌人的怒骂他们,他以为那个王爷可以为他撑腰,谁知那个王爷已经落荒而逃,当时他又是鄙夷又是叹息。想着他怔怔的紧紧的盯住于镇海,寥落的星光下他是那样的出尘、端静,似乎一点都没有他一贯认为的戏子低贱妖媚无知的样子。一时陷入沉思。

         

        风,低低的迂回而过,拂动枝叶沙沙而鸣……于镇海慢慢的走着……思绪已经沉在很远的追忆中:“父母因为不能爱而早逝。所以我从心里厌烦爷爷他的官僚和门第的观念。为了负气和心里的骄傲我混迹在北平的八大胡同。那时侯我开始接触那个世界。。。”

        于镇海的眼睛有些飘渺,星光缭乱着他的眼眸,侧脸的他有着说不出的秀挺和俊逸:“我认识慕容云逸的时候他是八大胡同最出色的青衣。他告诉我,戏子有他们的精彩和风骨,他们是向现实世界传达艺术的美,美是内在和外在的融合是双修而成的,为什么唐诗宋词那样的美,那样的令人爱不释卷,因为那是一种抽象诗画的理想,而艺人就是要把这种美传达出来。在艺能界的确有一些堕落腐化的风气在,但是只要洁身自好无愧于自己就可以了。”

         

        许文强吃惊的看着于镇海,在星辉的映衬下,这个男人有着怎样的一份清逸绝然的风采,他从来没有去想过,戏子还可以有这样一层的道理和理解。他是个聪明又通透的人。所以一时心里有着一份莫大的起伏

        于镇海的脸色慢慢的黯淡着,望着辽远的星空黯然出神:“可惜,云逸的清风傲骨最终不能容于世俗,他是死于嫉妒的洪水猛兽之中,是一些新学派的人逼死了他,或者是他的孤标清傲向世俗挑战的性格最终正好令那些卫道士和极度嫉妒他的人利用学生们追求新思想新理想的高昂情绪把他这个所谓的糟粕的领头羊,弥乱之始的祸害彻底逼死。他的绝代风华曾经风靡北平戏曲界。但他就这样被迫而死。这也使我彻底明白,他想令他所推崇的艺术迈上一个很高台阶的梦想最终是破灭了的,戏子还是戏子,他们不过是人茶余饭后轻贱的玩物。我似乎也明白为什么爷爷当初看到我有那样复杂的眼神。他既不忍打击我怕把我推到与他的对立面,又不甘我选择那份理想。”他说着,摇头一笑,“云逸死后,我创立的戏班被封,我被拉进了大牢。因为我和云逸被冠以破坏社会进程,以媚俗之态腐化着世风,是乱之祸根。那时我成了任人宰割的最卑微的动物。”

        许文强心惊的听着。

        “家族开宗祠除了我的名,我就在牢里等他们把我拉到西郊去处死,我知道那天将是我一生最屈辱的一天。我将屈辱的死去。可是我却被释放了。”

        ……

        许文强吃惊的走上去,有点冲动的想抱住他。

        “我记得,那天一直在下雪。天寒地冻的,那个好心的牢子告诉我,是我爷爷答应袁大督的要求出山助袁大督登基,袁大督才特赦放了我。”

        许文强吃惊的看着于镇海,看着他晶透的眼眸似有水色闪在冷的星辉下……寂冷,漠然……

        “我知道爷爷虽然是个固执的有的时候近乎无情的老人,可是他却是一身傲骨,他最憎恶袁大督窃位谋权还想复辟。但是他为了我居然放下他的傲骨。我被迫离开北平,之后不久,我打听到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节自杀了。那时我几乎不能活,到此我终于知道我所最恨的一个人却是最爱我的。那时我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那年特别冷,困顿中的我病倒在一座破庙里。我在那破庙里挣扎了几日,感觉自己是活不下去了,那时,孤零零的一个人突然的十分的害怕,我从来没有这样恐惧害怕过,我很恐惧孤独的死去。其实我一直很害怕孤独。家族里的叔伯姨婶都不喜欢我,就爷爷在意着我,这会就是死了也没人会来收了去埋葬。在我非常恐惧的那刻,洛万军我的义兄出现了,他不嫌我肮脏困顿一身是病,却把我救回了他的家。”

         

        那条野河在星光下哗哗的卷着波涛。

        夜风很凉,四野十分的静,静到只有风卷起的波浪声,和风掠过桃林的沙沙迂回声……

         于镇海也不知自己走着走着就走到这条河边,他知道许文强一直跟在后面。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或者真的感觉自己不必要对他隐瞒过往吧。

         

        那晚,于镇海在那条大河边站了很久很久……后来许文强才知道,于镇海的爷爷最喜欢去河边垂钓,并一直自诩是自在一钓翁。但是……

         

        回到竹屋已经很晚很晚,或者今晚的情绪波动很大,所以一回到竹屋于镇海就支持不住的沉沉的睡去了。

        许文强就坐在他边上,情绪莫名的看着沉睡的他。

         

        一宵无眠,许文强只是很浅的睡了会。于镇海睡的很沉。

        他想起,在卢洪涛身边的阿强向他汇报这几天卢洪涛和洛天佑一直去找一些老大聊天。那个阿强是卢洪涛的小弟,被自己看上收拢了过来。看得出那个小子很欣赏自己,所以巴不得为自己干活。他只是指示阿强不管怎样的情况,只要卢洪涛活着他就必须呆在卢洪涛身边。那小子很聪明一点就通。他现在有点不放心的是怕卢洪涛利用洛天佑搞事,单凭洛天佑是搞不出风浪的,而且洛天佑看到于镇海天生有一种敬畏。

         

        他辗辗着,总感觉留着卢洪涛不是好事,这个人是跟洛万军出来的,也和洛万军拜过把子,所以他一直嫉恨着于镇海。这样心胸狭隘的人用着也让人担心,特别现在风口浪尖的时候……

        ……

        在启明星缓缓升起的时候,许文强看着依然沉沉而睡的于镇海。想着最近他的身体是很差,所以明显感觉他很容易疲乏,睡不够。心里不免的怜惜,又想到他一生坎坷,虽然有一位爱他的爷爷,但是因为有心病其实也没享受到爱,一时感慨不已。不觉慢慢的俯身过去,轻轻的就吻住了他的唇,缠绵着……看他依然在睡意里便悄悄的起身去给他炖稀粥。

         

        粥炖好的时候晨光已经透出林梢。

        许文强回到房里,看着晨光安静的洒落在他的脸上,晶透又清亮,几声脆脆的鸟鸣掠过窗户而过。

        那安静纯净的睡意吸引着许文强,他回到床上,把他拥到怀里就吻了下去。从睡意中惊起的于镇海没能挣出许文强的手,不由的脸微微一红。许文强已经捏住他的下颚令他微微仰起脸接受他的吻。

        一次次深深的激吻,吻得于镇海心跳气喘几乎透不过气,脸色一片潮红。

        许文强满意的笑笑,推开窗户,令窗外清透的空气尽数的飞扑而入……

         

        于镇海感觉浑身乏的很,就靠在床上没有起来。

        许文强端来了炖好的红枣莲心粥要喂他,他不肯想自己喝,许文强最后坳不过他只好让他自己端了,慢慢的喝完。

        然后取来热水让他洗了脸。看他还是乏的紧,知道他身体很困乏,就自己去书桌边处理了一些文件。

        等他突然想及他回转身时,看到于镇海靠在床上又睡着了,微微仰着头,湖蓝的睡衣微微敞着领口,阳光明媚的耀得他温暖又安静,黑色的发在轻风里静静的飞拂着。他就这样静静的睡着……在许文强转眼过去,就感觉一眼的和煦温暖安静……

         

        于镇海是正午时分才起身的,去桌案边处理了一些文件,许文强已经把午饭煮好了。很简单:青椒炒鸡蛋、清蒸一尾鳊鱼、黑木耳拌红白萝卜丝、还有炖了猪蹄汤。于镇海对那个黑木耳拌红白萝卜丝很感兴趣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鳊鱼吃的不多,就吃了些青椒。后来在许文强的强迫下勉强喝了碗猪蹄汤。许文强把最好的猪脚尖都夹给了他,在他的注视里,于镇海才没有办法的把一碗猪蹄汤和几块猪脚尖都给吃了。

        许文强才满意的点点头:“你的身体很虚,不能一直吃的太清淡,我已经给王妈排了你的菜单。你每天必须把那些菜都吃过,不许挑食。如果我回来你的气色还是这样疲倦,没有见到你脸色润泽,你看我如何惩罚你。”许文强一边叮咛一边飞快的吃着饭。

        于镇海不由看了许文强一眼,许文强几乎是照顾着于镇海吃好才端起碗开始吃。

        许文强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青椒炒鸡蛋,眼睛微眯带着他特有的浪子的笑意:“你不要看我,不听我的话,看我怎样教训你。”

        于镇海也没说什么,由着许文强吃,他自己走到外面院子里去散步。

        溪流环抱的桃林在浓蔽的枝叶间已经是果实累累……他想着再过一周应该可以让人来摘桃送去福利院和棚户区的孤寡老人处了……心里略略算了下已经有十数个年头了。往年这些事都是元勋安排下去落实好的。想着突然有一股彻骨的痛控制不住的席卷而来。一时感觉眼前一阵的黑……

        许文强听到外面有不小的动静,急忙放下碗快步奔了出来。却看到于镇海摔在了青石上,脸色白的怕人。一时惊得急忙奔过来,把他扶到边上一张藤椅里坐下。却看到于镇海的眸子满满的水色。不由心跳的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了,没事吧。”

        于镇海艰难的摇摇头:“没事,你去吃饭吧。”

        许文强狐疑的摸了下他的额。

        “没事,”于镇海声音暗哑的。可是泪已经如断线而下……似乎想控制住,可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一时人似乎被一股排山倒海而来的悲凉左右得情绪一下有些失控。

        “你怎么了,怎么了。”许文强的脸白了,蹲在他身前紧紧的拉住他的手。

        于镇海浑身都在颤栗,泪不停不断的流着。

        许文强的眼睛莫名的深邃坚韧,他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于镇海的情绪才缓缓平静了下来。许文强去屋里拧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洗了脸。

        于镇海歉意的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刚才看到桃树都结了累累的果实,突然又想到了元勋。的确就是到现在我依然不能接受他的离去。

        许文强蹲到他面前:“听说你和他是结缘于这片桃林的?”

        于镇海点点头:“其实在大哥来上海打天下没多久我就到上海了,因为我喜欢静,所以就在这里找到这片安静的环境。那时因为大哥是赌王,所以钱根本不缺。我买下了这千亩之地辟出了十里桃林……”他的眼神一阵的遥远:“我在这里栽种桃树二年有余,桃林已经很有规模。大哥嫌太静几乎不大来。我就一个人在这里也安静。那年秋天,桃林的桃结的特别的好。来了几个江湖混混来摘桃吃。他们吃一个桃我自然不会在意。可是他们很浪费随手摘了不好了就随手扔,我就很生气。但是知道他们是江湖混混不好惹。所以就真心实意的和他们去交朋友,还邀请他们吃我做的饭。和他们说话聊天。把大哥给我的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他们吃。一来一往的我又请他们帮忙我一起摘桃送到一些福利院和孤儿院。他们起先感觉应该有江湖义气,吃我的帮我做点事情是应该的。后来他们被孤儿院孩子纯真的眼神给打动了,还有福利院老人感激的热泪。

        于镇海轻轻吸了口气:“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连冯敬尧都头痛的上海滩有名的独狼:冷元勋和韩腾。他们当时在上海滩其实已经很有名,杀伤力很大谁都不服,独来独往打杀抢都会干的让人头痛的人物。交往之后,他们可能感觉我不讨厌,所以来桃林的次数变的越来越多,我就给他们讲很多历史故事,他们喜欢听演义故事。有的时候我一天都在给他们讲故事听。渐渐的我感觉他们知道了什么叫义气什么叫肝胆相照。他们很喜欢我说给他们听的一些历史人物。比如岳飞比如成吉思汗……我们相处的非常融合,空的时候他们就去湖里抓鱼想着法子烤给我吃。

        “大哥创办仙乐都的图纸是我画的。但是,大哥不想我过分操心,所以我除了帮大哥做些文案的工作,就是在桃林种花学着酿桃花酒。每年春天我酿好的桃花酒元勋就帮我送大哥那里去。我不喜欢走动,大哥又非常忙,他就成了我和大哥之间的信使。其实那阵子大家都很愉快。直到大哥出事。那时元勋就站到我的身边,他说他将永远追随我。他和韩腾拉来了李建孟凯一起帮我夺回了仙乐都。那时单凭我一个人是没办法一下摆平大哥所有的手下让他们信服我。而且从冯敬尧手里夺回仙乐都,这需要在动脑筋用计谋的同时你还要有足够厉害的拳头。元勋就这样像一头猛虎一样站在我的身边,帮我扫除一切障碍,让我能够飞速的控制局面进而站稳脚。

        ……

        一阵风轻轻的飞扬而过……于镇海的眼神一阵悠远的望了出去。

        ……

        许文强随着他的眼神望在葱茏的桃林深处……

        ……

        四下突然非常的安静……

        只有在枝叶间闪耀的阳光才稍稍勾动出一丝丝摇曳的驿动……

        ……

        良久……

        ……

        许文强轻轻拍了下于镇海的手:“你很累了,去睡一会吧。”

        于镇海没有说什么,由着许文强扶起他往竹屋进去……

        ……

        身后,似乎有冷元勋高大魁梧的身影幻化在绿荫婆娑的阳光底……他,抱着手站在硕果累累的桃树下,眼神温暖而专注……

         

        或者刚才的情绪波动太厉害了,睡到床上,他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许文强没有走开而是坐在床沿边,静静的看着他疲倦睡去的脸容,心情莫名的变得很沉……

        他和他最终会是如何,国货运动最终会是如何的一个结局……

         

        许文强在书案前忙到感觉天色有点昏暗了。

        睡在床上的于镇海也起床了。

        许文强过去帮他换好衣服,深色的西服深色的风衣。

        许文强只感觉眼前一阵的凛然。挺拔的身影,淡淡的眼神,俊逸的眉峰里是一抹决断的思索。

        绿荫桃树深处李健和萧荣快步而来。

        于镇海看了下天色,应该未时了。

        李健大步而入:“海哥,记者会已经布置好了。杨迪先生已经确定了出席记者的名单。是海哥去发布还是阿文。”

        于镇海转头看着许文强。

        “我们一起去。”许文强说。

        于镇海想了下点点头。

        “记者拍照只限一张。”许文强看着萧荣。

        萧荣点点头,我会安排好的。

        于镇海点着头率先出了竹屋。许文强紧跟其后,李健和萧荣尾随而出。

         

        坐进车里萧荣开车,李健在副驾驶席上,许文强护着于镇海上车之后,自己也上了车,汽车飞快的往城里开去。

        李健把一叠报纸递到许文强的手里:“今天的晨报,有很多报刊报道了说是外国友人不满于镇海的一意孤行,准备抽掉所有在上海资助国内产业发展的基金。作为警讯。”

        “我昨晚安排下去,通知上海那些民族产业的老板,都通知到了吗?”于镇海看着李健。

        “都通知过了,已经派淮海区堂口的雷万钧全面负责他们的安全,现在应该已经抵达会场。

        于镇海转头看着许文强:“我昨日让杨迪去召集各报社有新闻精神爱国精神的记者今天召开这个记者会,当时我让阿健去召集那些支持国货的各行业老板,原本我想留一手怕有变故,果然他们出这一招了。”

        许文强笑笑:“他们果然狗急跳墙了,从今日起于老板不能单身一个人外出。”许文强目光严肃的看着萧荣看着李健。

        于镇海一阵出神的望向窗外:“万一我有什么意外,阿健你记住,你和孟凯一定要协助文强。”

        许文强的心突然的一沉,立时飞速的打断:“我不会允许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于镇海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眼神莫名的一叹……

        车里的空气莫明的沉……

         

        记者会的会场就安排在和平饭店一楼会议厅。

        于镇海才一出现就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按照一贯的习惯,于镇海从来不会亲自出现在记者会现场,他的所有发布会都是由他最信任的亨利,现在是由许文强代为执行。

        而此刻,当一袭风衣,清贵挺拔的于镇海在许文强的陪同下突然的步入会场,令在场的人士吃惊之下莫名的有点亢奋。有部分记者都不知道和许文强一起进来的是谁,就感觉来人器宇不凡气势迫人。在听到有人低呼“于镇海”的时候才突然的惊起的急速的举起相机。李健和在会场的孟凯已经礼貌的挡了过来。表示等会会配合影像的。

        那些记者因为都是有才气性气的人物,所以倒也没生气,十分配合的收起了相机。

         

        已经到达的各界民族产业的老板纷纷迎过来打招呼。于镇海一一和他们握过手。然后依次入座。

        记者会正式开始,晓白和杨迪坐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会场的气氛十分的热烈。

        许文强率先发言。以他惯有的犀利冷静很快的抨击了出现在今日报刊上一些对于于镇海的指责。并指出,只有民族工业民族产业才能真正的救国富国。不要期望一个侵略者会给你面包吃。

        他的发言立时获得了全场的掌声。

        许文强示意请于镇海发言。

        杨迪的眼睛里都是关注的笑意,他没有想到于镇海今日会亲自来。那就摆明了再次严肃申明自己的立场了。突然他感觉前景有点让人担忧。也或者于镇海也料到这一点,但是箭在弦不得不发啊!!

        于镇海的声音清晰的响在全场,这位上海滩的大亨,握有上海滩半壁江山却一直隐于人群。记者们没有想到可以和冯敬尧一决高下的人居然是这样清贵文雅的人。

         

        于镇海向与会记者介绍了这次出席会议的各位民族产业老板,指出自己对于国货的推动会不遗余力,任何势力都不能阻挡他。他表示自己绝对不是一个非常正义的人士,但是他知道国家的富足人民不受奴役是他最向往的一个目标。随即他提出:为了表示对国货周的尊重,他将关闭仙樂都两个月,以此向国货表示敬意,同时他也希望同行为推进国货产业链,把更多有用的资金投入到有益民生的大事中来,共同响应仙樂都的举措。如果一切应势而起的话不否定会永久关闭仙樂都。

         

        他的话立时引起全场的震惊。虽然仙樂都是一所赌场,但是他却是全亚洲最大的赌场,可以说日进万金。对于这样的赚钱机器于镇海居然说关就关眼睛都不眨一下。

         

        会场里静的连呼吸声都可以听到了。只有杨迪在那里笑。他知道于镇海是在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冯敬尧抛给那个腐败不堪的政府机关。仙樂都的富庶不知有多少政府大员在那里吃足喝足用足玩足。对于于镇海这样淡泊的人可以一切轻轻放下,而对于吃喝享乐惯的官僚那一定会变成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原本他们是想惩罚一下于镇海,他们没有想到于镇海会趁势要挟。更有他以响应国货周的理由确定暂时关闭仙樂都,而且说:不保证会彻底关闭仙樂都,这样的大手笔轻轻放下的气势一下就把冯敬尧给比了下去,那冯敬尧手下的林林总总的赌场该怎么办,他不关那就是一点气概也没有,更是说明他反对国货。而最终仙樂都还可能开,那就不是于镇海的错了。

         

        会场在一阵沉寂之后爆发了热烈的话题。

        这个会议厅一时又是热烈又是激奋。一种浓烈的情绪在整个会议厅昂扬着……那些民族产业人士都分头和那些记者交流心情。于镇海趁那个空档悄悄的退出了会议厅。杨迪尾随而出。

        安静的走廊上……杨迪看着走在前面修挺潇洒的人,一时心情起伏喜忧参半,对于前途他不敢乐观,但是他很感动。

         

        第二天,各大报刊都刊登了于镇海召开的这次记者会。两位大亨再次表态对国货的不遗余力,那决绝的表态就像一道金色的光芒想刺透这黑沉沉乌漆漆的夜空……

         

        崇德女中的宿舍里,吕晴晴手里抓着大公报大声的在朗读着:

        只有民族工业民族产业才能真正的救国富国。不要期望一个侵略者会给你面包吃。

        宿舍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吕晴晴亢奋的说:“这个是许文强说的,许文强他真的好伟大,他的话都是一针见血,是的只有我们自己强大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嗟来之食是要不得不能要的。”

        宿舍里挤满了女学生,这是一个深秋的早晨,阳光明亮又清透。照的那些高等学府的学子心也是透亮透亮的。

        “吕晴晴,还有吗还有吗,大公报又是头版头条,我发觉大公报真的好犀利啊!!”宿舍里的女学生都是兴奋的说。

        “还有还有”吕晴晴急忙的往下念了起来:“为了表示对国货周的尊重,将关闭仙樂都两个月,以此向国货表示敬意,同时也希望同行为推进国货产业链,把更多有用的资金投入到有益民生的大事中来,共同响应仙樂都的举措。如果一切应势而起的话不否定会永久关闭仙樂都。”

        宿舍里突然的一阵的安静。

        谢灵韵的手轻轻的按到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眼中的泪有点控制不住的要冲出来。

        坐在边上的陆诗琪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肩:“这下你可安心了,这句话解了我们所有人的心结是不是。”

        谢灵韵不停的点头。

        “他是做大事的男人,我估计他做每一件事都是有计划的,这仙樂都在他的计划里。”陆诗琪轻轻的。

        “是的。”谢灵韵的声音莫名的哽咽。

        就那一刻宿舍里的奇妙的静了下来。

        “但是,但是他这样做我真的很担心,上次上次……”

        吕晴晴闪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用力的握着拳:“自古做大事的人都是寂寞孤独的,许文强和于老板肩并肩迎风而上,他们值得我吕晴晴敬佩一生。”

        陆诗琪点点头,默默的站了起来:“这次就像是于老板对所有的人正式的摊牌,所以前景不容乐观,或者于老板和许文强要的不是他们的前景,是留给后人的前景。他们只是在造势,以后的路是我们去走,我们这些即将离开校门的人去引领去呼唤我们的民众一起走。”

        宿舍里那些女孩子的手都紧紧的握到了一起,在那个被欺凌奴役的年代,峥嵘的热血永远在年轻的学子心里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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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51: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背叛(12)冯敬尧的桌子上扔了十几份当天的日报。胆大的排头版头条,胆小的放在副刊上。但是几乎上海滩各大报刊都报道了昨晚于镇海召集的记者会。

        祥叔大气不敢喘的站在边上。

        冯敬尧吸着烟斗在他的书房里兜着圈子:“于镇海这次故意把事情做大,做大了如果政府威逼他或者暗杀他都会引起民众的公愤,到那时政府都收拾不了这摊子。”

        “现在仙樂都真的关门了。”祥叔低低的:“我昨天又去见了洛天佑,他跟我倒了半天的苦水,他是对于镇海恨透了,但是还是无可奈何。”

        冯敬尧冷冷的笑:“他仙樂都关门还拖我下水,洛天佑这小子是个渣,还有那个卢洪涛你也联系过了吗。”

        “联系了,他说只要冯先生帮洛天佑夺回仙樂都,他们可以让出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冯敬尧不由呵呵呵的大笑:“洛万军在地下有知的话会哭了。”

        正这时丁力从外面进来:“冯先生。”

        “阿力啊。”冯敬尧的脸上立时闪出一份笑,虽然程程和丁力已经离婚,但是冯敬尧意外的对丁力好:“有事吗?”

        “政府的袁专员来了。”

        冯敬尧知道这个是政府要员,当时也不敢怠慢:“请。”

         

         

        许文强率领拾辆运载商品的大卡车离开了上海。那天很多人去送行,于镇海没有去,许文强离开竹屋的时候不允许他起床。说外面冷,已经是初冬时分了。要他等太阳升起来了再起床,随即许文强取了风衣礼帽离开了竹屋。

        那一晚许文强终是很不放心,拥住他反复的叮嘱叮咛。无非就是要他减少出门,不能一个人和洛天佑卢洪涛独处。

        他的心在那刻莫名的温暖。

        窗外的桃林一片萧瑟,已经入冬,时间原来走的这样的快。

         

        一晃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冯敬尧神思郁结的在自己的办公室踱着步。

        祥叔站在边上。

        丁力想了下:“冯先生,政府已经放话,只要于镇海死,仙樂都就归你,这里有多少风险。”

        “这些人每个月吃仙樂都的红利,现在仙樂都真的关门了他们自然傻眼了。而且国货运动走的这样理直气壮他们在洋人面前也不好说话。他们想出手又怕惹事上身。如果是我出手顶多是江湖仇杀,有什么问题和他们没有关系。”

        祥叔沉冷的:“我觉得于镇海不能死,于镇海这个人已经把很多后路都算好了,他死有许文强,反而使得更多的民意转向他,就是不想支持他的人到时候会不得不举起他的旗帜,所以他死冯先生会非常的被动,到时成就的只有许文强,我们会一败涂地。”

        “所以政府那些人都是一群猪。”冯敬尧愤愤的。

        “冯先生,你看怎么做。”

        “要做只有趁许文强不在的时候做,他回来了更麻烦。”冯敬尧的眼神残酷:“我看还是先从洛天佑和卢洪涛这里入手,这二个人都是贪图利益的人。一个是无知的浪荡子,一个是心狠手辣利益熏心又心胸狭隘的人。于镇海关了仙樂都最紧张和不安的是洛天佑和卢洪涛。仙樂都巨大的利益让这二个人眼红到要疯狂,这二个人已经和我们合作过了,继续去联系那二个人看怎样下手最方便安全。”

        祥叔点点头悄悄的退了出去。

        冯敬尧看着丁力:“军管处那个外号蝮蛇的曹雄最心狠手辣,而且贪得无厌睚眦必报,我知道他最恨的就是于镇海。”说着不由冷冷的一笑:“于镇海曾经得罪过他,而且现在政府大员都想他死,所以真好给了那蝮蛇报复的机会,如果落到他的手上,这样有事也和我无关,我该做的都给他们做了,看他们怎样处理。”说着阴冷的笑了起来。

        丁力在边上连连点头……

         

         

        国货的热潮在上海飞速的蔓延着,似乎每个人的都被一缕阳光照耀着,大街小巷都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生气。

        在许文强离开上海半月后,发生了一件事情。不知是什么原委,黄埔堂口的堂主卢洪涛突然被于镇海除名。外界疯传卢洪涛伙同三个堂口的堂主在于镇海回公馆的时候意图绑架于镇海未遂,于镇海念及旧情当时就只把他们除名,这事件令外界十分的震惊。

         

        最紧张的莫过于冯敬尧,他没有想到卢洪涛居然会突然冒然的行动。在他气极的命祥叔去打探虚实的时候,丁力从各方的眼线处获得消息,事实上是于镇海突然对卢洪涛下手。

        听到这个消息让冯敬尧感觉有点坐不住了。

        在室内徘徊了很久,最终让丁力马上秘密召见卢洪涛和洛天佑。因为于镇海这一手无疑是杀鸡儆猴,另一个层面是想保洛天佑,把卢洪涛和洛天佑彻底切割。

        当然,冯敬尧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声,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尽快下手。

         

        坊间也在风传是于镇海用了手段突然出手废了卢洪涛。因为有人亲眼看到卢洪涛曾经和冯敬尧手下的头号亲信有过接触,所以作为于镇海自然不能容他,找个借口把他除名对于江湖上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事情才过去二天,

        洛天佑突然绑着炸弹擅自进入处在关门状态的仙樂都。大家不敢拦他,最后于镇海赶到。洛天佑同意和于镇海坐下谈话,于是洛天佑放下炸弹进了于镇海的办公室。当时各堂口几个元老都赶来。大家知道不管如何洛天佑是先赌王唯一的儿子,如果洛天佑死,那,无形中会陷于镇海于不义。因为洛家的仙樂都一直在于镇海的掌控中,外界不说别的,会说洛天佑是弱势群体。

         

        办公室门一直关着,眼看一个时辰过去了。最终按捺不住的李健不管是不是会受到质询,就想推门而入。但是门居然被反锁着。李健索性敲门呼叫于镇海,说有急事禀告。但是里面没有应声,连着叫了几次都没有应声,李健突然慌神了,一直在边上站着的易文博脸色煞白的抓着随身携带的钥匙去开门,但是门居然是反锁的。外面的人这一刻都慌了神。几个人发了疯的开始撞击着门,但是这在全上海都是数一数二的豪华装修的大门牢固如磐石。

        最后孟凯抓着斧头劈开门锁。所有人都恐慌的扑入室内。一撞入进去,李健就感觉鼻息间有一股淡淡的奇怪的香气,他的人猛的一凛。而收入所有人眼里是空空的办公室,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李健当时就感觉脑子被抽空一样的人在顷刻间就发了狂:“于老板。”他的声音都变了。易文博整个人石化一样的动都动不了,呆住了。那些老大发狂的奔进来,各个神色惊恐莫名。

        整个仙乐都在那一瞬间进入惊恐混乱的状态……

         

        许文强收到加急电报的时候人在南京。当时慌的不知该要往哪边跑,最后在手下的提醒下才惊恐如狼的往火车站狂奔,但是那时他的人整个的近乎死了般的幻灭。

         

        仙乐都的图纸是于镇海设计的,但是后来在建造的时候,洛万军考虑到赌场是涉黑行业,特别仙乐都因为巨大的厚利,加上上海滩各个道上的黑手,为了万一期间,洛万军在自己的办公室建筑了一条密道,这事由卢洪涛经办的。后来洛万军死于冯敬尧之手,这个秘密就只有卢洪涛知道。

         

        李建和各堂口的大佬们,在这间办公室疯狂的搜索。最后被淮海路堂口的雷万钧无意中触碰到不知是什么,当时就看到于镇海办公桌后的一组书柜缓缓的自动移开,这些人的脸色在瞬息间都白的骇人。不管怎样如果是于镇海他不会无缘无故去开启密道。而,如果这里有密道李建知道他一定会知道。那就是这密道于镇海自己根本不知。

         

        那些人那一刻已经慌的心都跳不动了,

        密道里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李健灵敏的感觉到那是残留的迷香。他几乎快疯了。当下雷万钧分一半人留在办公室,自己和李建率先冲进了密道。

         

        在李健雷万钧几乎翻天的寻找于镇海,在许文强恐慌的往往上海赶的时候……

         

        那是一栋森严透着浓厚压迫感的水泥建筑物。

        黑色的花岗岩砌成的建筑阴森又冷酷。这里是上海滩维护治安安全的军管处,相当于一个地方的军权集中处。

        军管处的处长曹雄人称蝮蛇,主要是他为人心狠手辣瑕疵必报没有余地。

         

        在那栋森冷的建筑物里,此刻的气氛显得十分的紧张。

         

        有几个明显政府大员的官员心神不宁的在一个很大的客厅里踱来踱去。

        而那时刻,不时有军管处的警卫来回进来传递讯息。

        每一次传来的消息都让他们愁眉深锁。

         

        最后一次进来的警卫神色紧张的对里面一个领头的低低的:“曹处长和于镇海谈不拢,这回已经把于镇海拉进刑讯室了。

        客厅里那些大员闻声各个的神色都一凛。

        一时交头接耳的开始发生了争执。

         

        警卫迟疑的看着那些大员神色十分的不轻松。虽然低低的争执,但是他隐隐也听到二种意见在里面发生了分歧。一种是说不该让曹雄插手进来,万一弄出人命关系重大,毕竟于镇海是一方大佬,而且现在很得民心。

        另一种意见是: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是没有用的。

        他们一阵急促的讨论之后,里面有一个人走到警卫这边,说带他去刑讯室看看。

        那警卫不敢怠慢急急的引着那政府大员匆匆出了会客厅,一路往西一阵急走。

         

        最西面一栋阴寒的房子就是刑讯室。

        警卫紧张的把那大员引进来。

        那大员才进入那条深深幽暗的走廊心已经凛了一下。没几步,尖锐的鞭子刺烈的抽打声已经凌厉的扑来。他不由浑身寒战了一下,只感觉周围阴森森的冷。

         

        他终于走到黑森森的走廊尽头,突然看到冯敬尧在迎过来,冯敬尧的眼神深沉莫测和那大员对视了一眼,眼睛莫名的望向走廊深处那阴沉沉的巨大的铁门。

         

        刑讯室外,洛天佑心神不宁的坐在边上的一张凳子里,他看到突然来了一个人,像傻了一样急忙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见来人和冯敬尧站在一起,连忙点头哈腰的笑着。

        那大员没心思理会他,只是心事重重的看着那铁门和急促震出的尖锐的刺耳的拷打声。

        刑讯室的门紧闭,门外站立着六七名神色冷峻的军警。

         

        里面的刑打明显的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除了行刑人的怒骂吼叫咒骂就再没有别的声音,空气诡异的让人心跳。

        洛天佑不时紧张的左右张望着。

         

        突然一声痛楚的呻吟似再也承受不住的从冷森森的铁门里渗出……“海叔”洛天佑惊的往走廊中间逃去。

         

         

        鞭子尖锐的鞭打突然的停止,四周静的有点森人。

         

        刑讯室外的人心都提到嗓子口了。

         

        大家都知道,被抓进刑讯室的是上海滩主宰一方风云的大亨于镇海!

        在往日是任谁都不敢想象的,但是现在紧迫的时势令到政府的大员不得不请出这个最狠毒无情的蝮蛇。只有于镇海屈服,他们的利益才能保障,他们在洋人面前才可以交代。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被蝮蛇盯上的人通常不死也会被扒一层皮。军人是一个野蛮又无情的群体,特别是蝮蛇这个以狠毒出名的人物。站在外面的那位大员终于沉不住气了。不安的擦了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边上的冯敬尧:“你去看看,千万要留活口。”

        冯敬尧也十分的紧张,于镇海如果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当时也不能再犹豫了,急忙向那几个站在门边的军警打着招呼,那些军警自然没有拦他,因为那个政府大员在。

        冯敬尧心跳的小心翼翼的推开刑讯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心里明白,那个曹雄外号蝮蛇出名的冷酷,他倒是有点担心于镇海真的会被他活活折磨死,这样对自己来说会很棘手。

        才走进刑讯室,他的心就颤了一下,地板上都是血迹……

        ……

        几个打手对着那个清俊憔悴的人一轮轮番的严酷的刑打。

        从初初于镇海拼力挣扎咬碎唇舌的支撑着,到最后终于压抑不住的呻吟在疯狂的没有人性的拷打中……

        皮鞭撕裂着他身上的风衣,撕裂着风衣里的长衫,挣扎在地的人在四五个人轮番皮鞭的鞭打下身体似被撕裂一般,整个人似跌进了挣扎不起的炼狱……

        剧烈的痛撕裂着他的神志,冷酷的皮鞭完全把他整个人罩住。血丝丝缕缕的从他的身体里逸出,暴虐的血腥立时迷乱着这小小的密室。

         

        冷冷站在边上的曹雄尤不解恨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令人用绳索捆住已经苍白到失血的手腕,随即整个人给吊起,皮鞭随即从四面八方劈了过来,就看到一道道血花在破败的白衫上绽开,绽开……绽开……血顺着手腕、顺着背脊、顺着腹部、顺着腿部四处飞溅……

        那曹雄突然狞笑着扑过去在于镇海已经遍体伤痕的背部一阵的撕咬,再也承受不住的痛令那个人男人发出了凄冷的呻吟……

         

        冯敬尧走进刑讯室的时候只一抬眼中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满嘴是血的曹雄看到冯敬尧进来突的抓过刑台上的一把大刀猛的把那绳索砍断,那个浸透血水的人就像一块暗沉的软玉摔在了青砖地上。轻轻的抽搐着,慢慢的……寂然不动。

         

        冯敬尧的心狂跳的看着这惨烈的一幕,那个曹雄简直像恶魔一样恐怖,这个一代枭雄的脚也在颤抖。他没想到那个蝮蛇这样没有人性的恐怖,对于于镇海这样的大亨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下手这样狠毒。但是他怕于镇海真的活不了所以只得硬着头皮走到披着军服嘴上残留着血迹像魔鬼般的鹰鼻蛇眼的汉子跟前低低的:“曹处长,最好留活口,死了会麻烦的。”

         

        那精悍的男人就是军管处的处长曹雄,他猛的吐了口吐沫眼里都是汹汹的光芒:“我要看他骨头有多硬,居然连一句话都不回我。”说着抓着皮鞭甩了身上的军服赤膊着又冲过去。

        冯敬尧急忙拦了一下,看着昏迷在地气息奄奄的于镇海:“曹处长,留活口,他死了的话会很麻烦的。”

        那个精悍的男人怔了下,看着地上已经被他打的奄奄一息的人,不由粗粗的喘了口气猛的摔了手中的皮鞭,抓过一盆水整个的泼在血泊中的人的身上,冰冷的水剧烈刺骨的冷硬是把于镇海从昏迷中拉出来,他痛的战栗不已眼神昏乱又黯淡。

        曹雄阴冷的蹲下身,手指猛的捏住于镇海的下颚,强迫他仰起头……一阵急促的呼吸不过来的喘气令于镇海拼命想挣扎,嗓子中碎裂着他痛苦的低低压抑的呻吟:“痛……痛……”剧烈的疼痛麻木着他的意志,他挣扎着冷汗不停不断的从身体各处合着血渗处……但是挣不出,挣不出曹雄的二个手指……昏暗的眼帘吃力的张开,整个人虚弱的就似一缕轻烟……

        曹雄突然一笑:“于老板,你应该认得我,当初我请那个伶王王飞凤唱堂会还蒙你从中作梗,让那伶王逃过。他不过是一个戏子,我玩一个戏子居然会受到上司的责骂,你的确十分的厉害。不过没想到你也会有落入我手里的一天。皮鞭的滋味好受吧,被人簇拥逢迎的一代大亨如今只能倒在我的脚下。”

        浑身火烧一样的痛折磨的于镇海几乎奔溃,他没有想到洛天佑没天良到伙同卢洪涛一起出卖他。仙乐都的暗道他不知道,就这样他被劫持进暗道,落入这个全上海最没有人性最狠毒的人的手里。灰心之余也没存活下来的心思。

       

        他眼神里的鄙夷还是让那个曹雄看到。那蝮蛇冷酷的笑了笑:“时到今日你还想硬撑?一句话:远离国货,支持洋货,我蝮蛇还能给你一条生路,如果依然不接受,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于镇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吃力的透了口气:“杀了我吧。”

        冯敬尧站在蝮蛇的身后不由凛了一下。

        那蝮蛇顿了良久:“果然是条好汉,我没看错人。”说着突然阴沉的一笑:“像你这样风华绝代的人死了不是可惜啊。”那声音听的冯敬尧一阵的毛骨悚然。

        “不过你可要想好,我蝮蛇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别人不敢下手我都敢,政府里那些大佬都想杀你和许文强,但是他们是想杀人还想要名誉所以畏首畏尾,但是我想杀人就杀人这个你应该明白,你要死可以,我会让许文强在你的眼前死去,然后再慢慢的把你折磨死。”

        于镇海整个人似被重击了一下,脸灰败到近乎死去,异常清醒的神智在曹雄冷酷的声音里如坠入冰谷的恐慌。

        耳边突然都是曹雄的狂笑:“我手下有一万精兵,杀一个许文强还不是踩死一只蚂蚁。我曹雄说到做到,除非你答应远离国货,和冯先生合作,否则你和许文强都会死的很惨的。”他一边说一边轻轻的笑:“别人不敢杀,我敢!!不过,你死之后我自然会让洛天佑这条狗给你殉葬的,你好好想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你也应该知道我曹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说着手指一松,就看到那一身血水的人,眼神暗沉空茫的摔倒在青砖石上,随即昏迷了过去。

        ……

        于镇海整个人像死了一样的沉寂……

       

       

        火车开到镇江那边突然被告知前方有军列过来必须让道。这一耽搁,许文强回到上海是事发的三天之后。

        火车站,萧荣神色严峻的等在那里。

        奔下火车的许文强一把拉住了他,声音都变了:“怎么了,什么回事。”

        萧荣急急的一口气的:“是洛天佑这个没良心的,仙樂都于老板的办公室有密道我们都不知。他们用这个密道绑架了于老板。于老板被军管处的曹雄抓去了。”

        许文强就感觉眼前一黑,曹雄是谁他最清楚,是一个军痞,心狠手辣,谁犯事在他手里不死也被剥层皮。他只感觉浑身一阵冰冷。

        萧荣已经拉着他飞快往外奔:“昨晚李健和孟凯去军管处把于老板接出来了,不过状况很让人担忧。一直在昏迷中,听说全身没一处地方是好的。大夫看了都吓得腿软。”

        ……

       

        晓白奔进杨迪在霞飞路的那栋民居里的时候,杨迪心神不宁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在看到晓白推开门的时候,他的心莫名的一紧。

        “师父,于老板是被军管处的人抓去的,昨晚听说被放了出来,具体不太清楚。”

        “军管处,”杨迪的头嗡了一下。

        “是的,那个叫曹雄的,师父不是说过这个人是全上海最杀人不眨眼的人吗。”

        杨迪心慌的急急的:“走,出去,一起出去。”

        “去哪里?师父。”

        杨迪怔了一下,他的本心是想快快去看看于镇海,但是突然明白,于镇海不想太以私人关系见面。一时犹疑着:“去,去打听一下,一定会有医生,会有医生去给他看病的,我们去打听是哪个医生。”说着神色沉凝的急急出了屋子。

        晓白不敢说什么,急忙的跟着一起出了屋子。

        ……

        俩个人叫了辆黄包车,在外头乱转了一圈,最后那黄包车还是往于公馆去了,杨迪想去外面张望一下也好。

       

        他们才在于公馆不远处停下,杨迪稍稍拉开布帘往外张望的时候,突然看到,于镇海那栋花园公馆里,许文强像一头受伤的猛兽疯狂的奔了出来。很快后面紧追出来三个男人,用力的拉住许文强,四个人就撕扭在那里。许文强发疯的挣扎着咆哮着就像一头凄厉的野兽:“放开我,放开我,我去杀了那个禽兽,我去杀了那个禽兽。”那声音凄厉到外面的杨迪都可以听到。当时杨迪的心就沉了下去,脸阴沉的似罩了层严霜……晓白小心翼翼的看着师父,一贯乐天的师父从来没有冷的像冰封的神情……

        机灵的他心里自然已经懂了……

       

        李健、孟凯萧荣三个人合力才算把许文强拉住。浑身战栗的许文强眼睛红如喷血突然扑向边上的山石,拳头发了狂的捶了上去。萧荣惊叫的飞快的挡在那有五六米高的坚实的假山石前。许文强手势收不住一拳就擂在萧荣的身上,痛的萧荣当时就萎靡了下去。许文强的心一紧,急忙收手,就这时李健和孟凯也拦了上来。战栗的许文强抱着头狂吼着……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滂沱而下,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一份凄厉令所有人都动容落泪……

        这栋花园式建筑前的庭院里被一种悲凉低沉……压的气流都流转不动……

       

        骑黄包车的人看着不远处那栋豪华庭院里的一幕,一时也震惊莫名的,他突然听到车子里的客人在说走,才恍恍惚惚的骑着黄包车离开……

       

       

        关于于镇海被军管处抓捕的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

        许多报刊都在不显眼的地方道听途说的写了几笔,也不敢深入写。但是就是这样,还是在整个上海滩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特别是对国货全程关注的人士都起了一份隐隐的不安和不详。那些原本准备全力上马国货的资本家突然的都停止了动作。一种不好的讯息在国货的氛围里蔓延着……

        由于镇海许文强引领出来的国货热潮似乎招了不明黑暗的迎头一击。一种前途不明的阴影突然的深深笼罩在原本欣欣向荣的整个国货行业上。

       

        顾清华放下手里的报纸,轻轻的吐了口气。记得在那天,她看到冯敬尧似乎很轻松的回来。

        后来,冯敬尧办公室那位极其仰慕她的秘书偷偷的告诉她,冯敬尧伙同洛天佑一起绑架了于镇海,并把于镇海拉到了军管处。军管处对于镇海进行了刑逼,要求于镇海退出国货,据说军管处以许文强的命做要挟,于镇海最后屈服了。

        ……

        顾清华默默的听着,心里感觉十分的沉落,她没有想到以为自己已经不会伤心了,但是,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那颗心不知沉到了何处,一时茫然的又闲聊了一些别的闲事,之后那位秘书在畅谈之后愉快的离开。

        等秘书走后默默坐在那里的顾清华陷入了深深的思绪……

       

        一周之后,冯敬尧高调的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他说当今国际形势,我们需要和各国保持友好的关系,所以外贸不是洪水猛兽,同时他说仙樂都是一个很好的娱乐场馆,也是外国友人最喜欢去寻求刺激的地方。仙樂都不宜一直关闭,他对外可以促进贸易也可以给上海带来娱乐和旅游业的业绩。

        当时有报社突然提问,对于军管处抓捕大亨于镇海,不知冯先生有什么看法。

        冯敬尧只是轻描淡写的笑笑,说外间只是一个误会,那是曹处长找于老板交流一下观点而已。并说希望于老板不要固执拘泥,认清形势支持外贸重新开启仙樂都。

       

        其实,很多聪明人都知道,仙樂都的掌控权是在于镇海的手里,但是各方的利益集团也有在里面获得很丰厚的红利,更多的是政府大僚。所以冯敬尧才会这样高姿态的说希望仙樂都营业,这其实是很多利益集团借冯敬尧这把口对于镇海放话。

       

        就在冯敬尧接受采访的第二天,仙樂都开门营业了。

        当时各界一片的哗然……

       

       

        许文强在世纪商贸商城被守候在那里的记者截住,问他对于于镇海重开仙樂都有什么看法。

        神色明显憔悴不堪的许文强却是非常轻松的:“于老板当时并没有说永久关闭仙樂都。”

        “那,许先生,你对国货的看法。”

        “我将致力国货不离不弃。”说着眼睛里有着说不出的坚定。

        边上的镁光灯突然飞快的闪动:“那请问许先生,于老板是不是依然一如既往的支持国货。”

        “我永远信任于镇海老板。”说完他给了记者一抹最灿烂和信心的微笑,随着在随从的陪伴下大步而去。

       

        大公报上如实的刊载了对许文强的拦截采访,还附上了许文强那张灿烂而信心满满的笑。

       

       

        崇德女中的女子宿舍在开一个学生会的会议。她们在讨论这段时间因为国货运动前景很不明朗而导致国货市场出现萧条和低迷。

       

        夏瑶从外面进来带回了当天的大公报。当许文强那灿烂的自信的招牌式的微笑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时,不知为何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吕晴晴急忙接过来念:“许文强说,他将致力国货不离不弃。哇,他终于有表态了,这几天我睡都睡不踏实,许文强就是最棒的。”吕晴晴长透了口气,原本严肃的圆脸又神采飞扬了起来。

        谢灵韵接了过去看。

        “我说灵韵,仙樂都又开始营业了,你是怎么看的。”吕晴晴快人快语。

        “许文强在这里说他信任于老板,他们是志同道合的。”谢灵韵默默的。

        “对,他们是志同道合的。”陆诗琪轻轻拍了下谢灵韵的肩:“这样,明天是假日,我们就去各街各巷继续宣传国货!”

        “好,我们永远支持国货支持许文强。”吕晴晴大声的说。

        陆诗琪突然看到谢灵韵的神色十分的低沉,不由关心的握住她的手。

        谢灵韵微微的笑笑,但是陆诗琪却看到她的眼睛里居然都盈满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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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55: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谢灵韵(13)淮海路堂口的堂主雷万钧突然发出了对卢洪涛洛天佑的绝杀令。那个命令一出令所有的人都感觉惊悚。谁都知道,于镇海是个温和的人,特别是对洛天佑,因为洛万军的关系是绝对不会下杀手的。那么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的确如坊间所传,是卢洪涛和洛天佑出卖于镇海。否则于镇海那边绝对不会下达绝杀令。

        绝杀令一出,洛天佑和卢洪涛立时如丧家之犬,惶恐不可终日。几个原本跟着卢洪涛的手下立时都四散走了,只留下一个叫阿强一个叫阿勇的二个跟班和洛天佑的手下阿锦。五个人在不停的被追杀中惶惶不可终日。

       

        那天五个人躲在一个破屋子里吃晚饭的时候,打手阿勇不知和卢洪涛说了什么,当时卢洪涛急忙忙的说出去办点事。他一走之后四个人喝了一通烂酒,然后那个叫阿勇的跟班突然怒气冲冲的暴跳的说仙樂都是洛少爷的,于镇海这个是赶尽杀绝。既然洛少爷拿不到仙樂都凭什么让他们拿,不如一把火烧了大家干净。

        酒喝的差不多的洛天佑听着突然的就跳起来:“烧了他,烧了他,我拿不到谁都别想拿到。”说着热着脑子就奔了出去。阿勇也跟了出去,阿强顿了下也跟了出去,阿锦扔了酒坛子也跟了出去……

       

       

        “灵韵,夜已经很深,子时都过了,我们回去吧。”冷风里有个声音关切的:“你已经守了三个晚上了,也没见到于老板,就算你见到他又怎样。现在仙樂都也关门了,我们回去吧。”

        “这里的气势的确非凡,如果不是做赌博这一行的该有多好啊。”一个声音低低的。

        “不要想太多了,回去吧。”

        “其实,诗琪姐,我只是想远远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我或者是想看他一眼,感觉一下,就是感觉一下。”

        “感觉他是不是依然是你心里的于镇海?你能一眼看出来?”

        “我,……”

        “回去吧……咦!”声音突然而断。

        俩个人看到像一头巨大的猛兽卧在夜色里的仙樂都的广场上来了几个神色紧张诡异的人影。一时不敢出声的靠在一根粗大的灯柱后,带着年轻人的好奇探头而望。

       

        阿勇踩了一辆运货车,几十桶燃油不知他是从哪里搞来的,还雇来了几个地痞流氓……凌晨二点,仙樂都外静的一丝声息都没有……

       

        卢洪涛老远赶来的时候几十桶燃油全部泼在仙樂都方圆数百里的外围,

       

        陆诗琪和谢灵韵一时紧张的藏身在那巨大的灯柱后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气焰嚣张的人吓得动都不敢动。

       

        卢洪涛气急败坏的奔向扔了最后一个燃油桶的洛天佑的时候,一根亮着火苗的火柴在夜色里闪了一下,顿然“轰。”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火势像火龙一样的轰然的冲天而起……不远处灯柱后的谢灵韵和陆诗琪吓的怔住了。

        很快,似乎被那巨大的火龙感应到,整个仙乐都突然爆出了巨大的火光,带着沉闷的爆炸的声响……

        把卢洪涛吓的急忙刹住狂奔的身体,脸色一下煞白煞白。

        只数秒钟,仙樂都已经陷入一片巨大的火海,熊熊的火势遮天蔽月,巨大的浓烟滚滚如惊天的飞瀑。

       

        陆诗琪和谢灵韵惊的忘了逃走的傻在了那里。

        很快,刺耳的警报惊心动魄的拉响……

        消防车和警车在远处刺烈着长啸着而来……

       

        巨大的火龙,滔天的火海,疯狂的血红的世界突然把在火光里大笑的洛天佑烧醒,他心惊的打了个冷战,恍惚做梦一样的看着眼前滔天的火的海洋。

        “洛天佑,你都在干什么。你这个混蛋!”卢洪涛发狠的直跺脚。

        就这时,在浓烈的火光中,黑色的汽车无声的驶来……

       

        车停,李健孟凯飞速下车把后车门打开。

        洛天佑看到了,卢洪涛看到了,二个人惊的脚都失去了力量……

       

        黑色的风衣……修长挺拔的人影……从车中下来,在浓烈飞扬的火势里冷漠的萧萧而来……那身影清贵又冷漠……

       

        洛天佑挣扎了几下,突然腿一软,人再也站不住的扑通的跪了下去:“海叔。”

        火影翻卷,风衣掠动,火光中那个人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冷……

        洛天佑突然恐慌的眼神闪烁的连连摇手:“不是我,不不是我,海叔不是我,是冯敬尧逼我干的,海叔。”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阿勇突然大步走到了于镇海的身边……

        洛天佑吃惊的看着冷冷看着他的阿勇,径直站到了于镇海的身边。一时傻了一样的怔住了。

        卢洪涛的眼睛惊厥的瞪的好大好大……

       

        撕裂的风声里,洛天佑惊恐的看着李健孟凯面目狰狞的看着他,一时人软的像烂泥:“海叔,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仙樂都是你父亲留下的,现在你把他烧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你走吧。”于镇海缓缓的转过身,看着那飞扬的火海。却再也不想看洛天佑一眼。

        洛天佑恐慌的,想从地上爬起来逃。

        卢洪涛突然大声的凄厉的:“于镇海,这个是阴谋,是阴谋,是你想烧了仙樂都,是你想毁了仙樂都,你太狠毒了,你自己不想留仙樂都就假手给我们,嫁祸给我们。凭我们几个根本烧不了仙乐都的,仙乐都戒备森严,防范严密,凭洛天佑根本别想靠近更不要说放火。你太狠毒了,太狠毒了……”

       

        “我狠毒?”微微轻颤的声音,冷冷的回头,那清俊的脸憔悴又孤冷,那双眼在逼视向卢洪涛的时候,卢洪涛莫名心慌的逃避着那双干净到令他心慌的眼睛,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竭斯底里的:“你让我们来背这个黑锅,其实是你不想留仙樂都了,你不想别人知道就让我们来烧毁了仙樂都。”

        李健如恶虎一样扑出的一拳,一下把卢洪涛打翻在地,随即狂怒的一把揪起卢洪涛:“海哥是怎样对你们的,你们居然出卖海哥,伙同冯敬尧绑架他,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说着狂怒的猛的把卢洪涛往火堆里扔去,就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挣扎在火堆里的卢洪涛狰狞又可怖。

        于镇海冷漠的转身而去,疯狂浓烈的火势里,他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萧瑟孤冷……

       

        不远处的那根巨大的灯柱后,谢灵韵泪流满面……她深深的深深的凝望着,直至那背影消逝在那辆黑色的轿车边……

       

        警车已经呼啸而来。

        李健顺手抓起洛天佑扔到冲上来的警察的面前:“这个是纵火犯。”

       

        很快数十辆消防车呼啸而来,警察在烧的映红了天的仙樂都广场勘察到了三十多个燃油桶。

        场面开始混乱,近百名警察和数百名消防员纷涌而来……

       

        陆诗琪紧紧握了下谢灵韵的手,二个人悄悄的离开了这片疯狂的燃烧的火的海洋……

       

        “仙樂都一夜之间变成废墟的新闻在第二天疯狂的充斥了上海滩所有报章的头版头条”这是一件绝对震撼震惊震动的新闻。

        纵火犯洛天佑被当场擒获,另一个纵火犯卢洪涛被当场烧死。

        那触目惊心的新闻看得人人心惊……

       

        冯敬尧阴沉的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冷冷的抽着烟斗一边用眼睛瞟着那巨大黑字标题的新闻。

        “冯先生。”

        “洛天佑我早说是个渣,就于镇海一直当他是宝。”

        “仙樂都烧了固然可惜但是最大的损失还在于镇海。”

        冯敬尧冷哼了一声:“于镇海不会很在意,他能关仙樂都就知道他对仙樂都没有旁人来得疯狂,本来仙樂都我已经有机会了,现在全完了。”他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更要哭的是那些当权当政的家伙,他们每月从仙樂都包去的红利都成千上万。”说着冷冷一笑:“所以说,洛天佑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丁力从外面进来:“冯先生,几家燃料供应站指证了洛天佑去他们那里买燃油,洛天佑那小子经不住打已经全部供认不讳,警方已经定案了。”

        “会判什么罪。”

        “这样恶劣的纵火,会判死罪,不过听说于镇海有派人去疏通关节,应该会判终身监禁。”

        冯敬尧冷冷的一笑:“他还能给他求情,不过没办法,总的来说洛万军和他的感情应该是非同寻常的,只要他活着估计是不能看到洛天佑死的。”

       

       

        在那占地千亩的废墟周围围聚了四面八方赶来一探究竟的人们……

        巨大的废墟,残垣断壁……目所及之处是触目惊心的破败灰烬,这是怎样大的一场火,四周依然弥漫着巨大的火灾过后的浓烈的烟雾。整个上海滩的空气都充斥着一股烟雾。

        那样巨大的赌场,拥有世界级别的赌场就这样毁于一场大火。每个人的眼里都显出了惊心动魄的神情。

       

       

        远远的幽静处,谢灵韵和陆诗琪并肩立在那里,看着阴霾的天空,她神思向往…… “昨晚就是我死了也值得。”她转过头看着陆诗琪,紧紧的看着陆诗琪:“没有人有他的魄力,我惭愧我曾经动摇过,从今往后我永远不会了。”

        “我们看到了,但是这个是秘密不能说的知道吗?”陆诗琪叮咛着:“我的在大公报工作的一位学长曾经对我说过:仙樂都的利益关系像丝网一样,我们或者可以理解于老板决绝的信念,但是他绝对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是他一手策划的。”

        谢灵韵用力的点头:“我知道,在现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在我们的祖国被欺凌的日子里,很多权贵都是穷凶极恶的在发国难财,他们无视国家的被奴役,无视人民的苦难。他们只会对有正义的人打压。我看到他憔悴了很多很多。”谢灵韵说着说着眼睛湿湿的都是泪痕。

        陆诗琪轻轻的安抚着她,眼睛望向远处那焦黑的巨大的废墟……

       

       

       

       

        淮海路许文强的办公楼里,一直跟着卢洪涛的阿强由萧荣带着来到许文强的办公室。

        阿强把事情的经过向许文强表述,许文强缓缓的抽着雪茄:“阿勇原来是于老板按在卢洪涛身边的啊。”一抹笑在眼底掠过。

        “是的,我也不知道,直到昨晚看到阿勇站到于老板的身边,后来和于老板一起离开才知道的。”

        “卢洪涛是该死了,人为财死一点都不为错,是他太利欲熏心了,总感觉他和洛万军拜过把子,洛万军名下的他应该有份。”许文强笑笑,慢慢掐断烟灰。

        “但是,文哥,于老板为什么要烧了仙樂都啊。”

        许文强淡淡的笑笑:“如果他不想烧,这场火是没法子起来的。”他轻轻透了口气:“你去闸北堂和穆虎一起做事,我已经和穆虎说过了。”

        阿强不由欢喜的:“谢谢文哥。”

        许文强笑笑:“去吧,记住这件事不能和任何人说。”

        阿强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看着雪茄抽的不断的许文强,萧荣不由的:“文哥,最近你的烟瘾又重了,这对你的身体很不好的,医生说你不能抽太多的烟。”

        许文强淡淡的:“卢洪涛就这样死了也是没有想到的,洛天佑终身监禁。”他失笑的耸耸肩:“小人就是小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就是我的计划全部给他们搞乱了。”一抹说不出的萧瑟浮上他的嘴角。

        萧荣不由的也沉默了。

        “海天会馆的款子还是没有过来是不是。”

        “是的,文哥再这样下去,我们那些工厂有一半要停产了。”

        许文强轻轻透了口气。

        “是不是再去找于老板试试看,他难道真的慑于那个曹雄不敢拨款用在国货生产上。”萧荣目有忧色的:“不过他总避不见你。”

        深深的吸了口雪茄,猛的掐灭烟头站起来抓了风衣。

        才走到门边,许文强突然的又顿住了。

        “文哥?”

        许文强默默的把风衣摔沙发上,人在办公室里踱着。

        “文哥,一个月了,他都不见你,我看一定有变故了。”

       

       

        年终的外贸座谈会在冯敬尧的主持下召开。选址在和平饭店,出席的有各界政要,一直倡导国货的于镇海也意外的出席了。

        与会的各方要员似乎都在等待那个时刻的出现,当一身暗灰细格子西服雪青色云纹领带的于镇海走进会场的时候,镁光灯立时闪个不停,李建挡在于镇海的身前,目光如铁。冯敬尧也没介意,就是影到半个人影也足够了,当时笑呵呵的迎过来和于镇海握手。各方外国商贸集团的要员都过来和于镇海握手。

        ……

       

        第二天,各大报社的头版头条都是于镇海出席外贸座谈年会的大字标题,双雄倡导外贸的大标题似乎预先做好那样的醒目又刺目的占尽各报刊的头条。

        报刊发行之后,各界一片哗然。

        许多鼓足劲埋头国货制造业的资本家似乎被当头一棒。

       

        与此新闻同时出现的是许文强名下的十五家工厂有一半已经停产,还有一半频临停产。消息人士说,于镇海断了所有对于国货的资金链。而国货原本是薄利多销,还有很多产品是亏本销售,一旦于镇海中段了资金的援助,国货产业立时出现十分严峻的低迷。

       

        许文强在接受访问的时候依然坚定的指出他相信于镇海,他绝对没有离开国货,离开他们俩共同开创的事业。

        许文强对于报刊记者的不停拦截采访,从来都是说:坚信于镇海没有离开国货。

        报刊在报道许文强坚定的言辞的时候,又次披露:世纪商贸商城因为货源的严重短缺导致门庭冷落。淮海路国货街更是萧条一片,只有少数坚持的有信念的人在那里用力支撑。但是前景已经非常的不容乐观。

       

        一些持有爱国精神的人士开始撰文抨击于镇海的出尔反尔,畏首畏尾,言行不一。

        更有激烈的人士怒骂于镇海是伪君子真小人。

       

        汹汹的抨击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于镇海在去海天会馆的途中被一些爱国的学生截住高喊爱国口号,怒骂他没有道德,是伪君子,畏首畏尾。

        甚至出现了激烈的肢体冲撞,幸得警察及时赶到才免去一场流血冲突。

       

        一时间,因为于镇海背叛国货运动引出的爱国游行此起彼伏,大家声讨着外国狗滚出去,还我们自己的工厂自己的商品,自己的家园!!

       

        杨迪愤愤的把一打报纸扔桌上。

        玉函看着师父愤怒的表情:“师父,看来于镇海已经放弃国货了。”

        杨迪恶狠狠的用手捶着那打报纸:“这帮混蛋是不会放过他的,这个所谓的年会就是逼他站队形嘛。”

        玉函默默看了青筋爆裂的师父:“但是,于镇海明显已经放下了国货,不管是不是站队形,他已经离开他原先的意愿和信念。”

        杨迪冷冷的看了玉函一眼:“你懂什么。”

        “这么明显的是谁一看都明,于镇海如果爱惜名誉自然不会这样,但是他已经无所谓这些了。”

        “所以我说你们都是肤浅的人,如果仙乐都没有被那场大火烧了,我或许会认同你的话,但是仙乐都却毁于一场罕见的大火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对!洛天佑是纵火犯。但是就凭这个混蛋买了几桶燃油就把世界级别的最豪华的赌场,占地千亩的赌场烧掉用点脑子想想就会觉得不可思议,于镇海手下那帮勇将猛士都到哪里去了,仙乐都难道没有警卫吗?”

        玉函不由浑身一凛。

        杨迪郁愤的:“所以现在从当官弱智到你们这些听风是雨的人。平民百姓骂他于镇海我没话说,你们那些好歹是高材生连这些也看不出还混在人堆里人与亦云着实让我脸红,我不是要你把知道的说出来,但是至少别给我起哄火上浇油啊,但是你们都是一群笨蛋。”说着愤愤的转身出了书房,尽直出了大门,摔门而去。

       

        站在师父书房里的李玉函似有所动的,低头沉思了起来

       

        轰轰烈烈的游行在这个年末,在大雪飞扬的隆冬猎猎的展开着……

        崇德女中的学生和各高等学府的同学都奔上街头参加了游行,他们高举着旗帜大声呼号:还我民族尊严,冯敬尧于镇海滚出上海。激烈的游行遍布大街。工人群众也开始加入。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冲击了于镇海的海天会馆和冯敬尧的公馆,又冲击政府广场。最后,警察出现了,警棍加上水龙头。冰冷的水射向游行的队伍。队伍的青年高举着旗帜和警察发生了冲突……这场冲突持续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有部分年轻学生和工人被抓进了警察局。

       

        连夜许文强连同精武会人员会见了上海工会负责人去警局进行交涉。

       

       

        三天之后终于把关押进去的人通过谈判解救了出来。

       

        许文强精疲力竭往回走的时候突然命萧荣开车去于镇海公馆。

       

        汽车到达于镇海的公馆后,依然是李健接待了他,最后还是无奈的表示于老板正忙没有时间。

        萧荣在边上忍不住的带着怒意:“于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们文哥已经约见了两个多月了。”

        许文强用手挡了下,制止萧荣,转头看着李建:“于老板最近身体好吗?”

        李健顿了一下,沉吟了良久最后轻轻透了口气:“很沉默,几乎很少说话,除了必须交代的事情。”

        许文强忍不住掏出雪茄,点燃了沉沉的抽了几口:“他的饮食怎么样。”

        李健没有想到许文强会问这些,一时沉默了,见许文强认真的看着他,终于有点不忍的:“一天三顿都是粥,就喝白粥,其他怎么劝都不肯吃。”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在客厅里响起,

        急促的咳嗽,咳的许文强几乎直不起身,只咳到几乎有点撕心裂肺……才缓缓平息。

        李健吃惊的看着咳的脸色惨白的许文强,不由关心的:“文强,你不要紧吗。”

        许文强淡淡的笑笑:“没事,麻烦你转告于老板,无论他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怪他的。要怪,只怪我在他最需要我保护的时候却不在他身边。”他近乎呻吟的狠狠的咬着牙,良久才缓过气,“告诉他,请他放心,我一定会在国货这条路上走下去,我知道,这是他的信念。”说着站了起来,取过礼帽扣在头上和李健点点头大步而去……

       

        看着那高大英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李健突然十分的感动,转头时莫名的怔住了……楼梯上,于镇海一袭长衫寂寥……他的神色凝重又恍惚,白色的衣衫被楼梯右侧长窗外卷入的冷风萧瑟的掠动出一份出世的寂寥……

       

        李健心头一阵黯然,随即迎了过来:“海哥,你真的不见他?”

        “见他又能如何。”缓缓下了楼梯走到沙发边坐下,神色里说不出的倦意。

        “海哥,十五位堂口老大全部下马,按照你说的人员明天全部换上新人。”

        默默的点点头,声音略微有点嘶哑:“要走的可有安抚好。”

        “都给了很丰厚的抚恤金,有一半人走了,雷万钧领了那七个老大没有走。”

        “都安排好他们的住处了。”

        “安排了,没有人知道。”

        于镇海似乎稍稍松了口气,突地眉微微一锁:“文强的咳嗽很厉害啊,他看上去很憔悴。”

        李健沉默了一下:“我前天听萧荣说,咳出血了。”

        于镇海莫名的震了一下,顿了一片刻:“我这里有个方子,你明日找个妥当的人给萧荣,不要说是我给的。”

        李健点点头。

       

        尽管许文强一直说坚信于镇海永远支持国货,但是他周围的人,以及一直关心他的一些精英人物都明显感觉到他沉默了,那神采飞扬的气势在褪色。

       

        每天他依然为国货奔走,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途径,但是无奈于镇海的变节令几乎所有的资本家都保持了沉默,连于镇海都保不住国货,谁还敢趟这趟浑水。明白的人知道于镇海一定被要挟了,不然不会前后判若二人,试想到他这地位的人,名誉才是最重要的。就是不受到要挟,曹雄这条蝮蛇一定也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恐吓和阴影,所以还有谁敢站出来支持国货。精明的人都心惊这招釜底抽薪的确够毒。现在许文强就是再有号召力,号召不出庞大的资金链一切还是白搭。

       

        坏事从来是连着来的。这天新闻报又有披露于镇海集团大换血,所有堂口的掌权人都被替换了,而且凡是有点正义感或者和许文强走的近的人在这次换血之后突然的神秘失踪,有传闻是被于镇海软禁了。

        这条路边消息一时疯传的厉害,外界一片哗然。

       

       

        吕晴晴和陆诗琪是这次被解救出来的人员之中的。当她们安全返回崇德女中的时候,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欢迎,大家围聚在一起讨论到很晚才散去。

       

        回到宿舍,吕晴晴把这黑暗政府又痛骂了一顿,她看到默默坐在床边恍惚的做着一个平安结的谢灵韵不由的:“我说灵韵,你现在算是看清于镇海的嘴脸了吧,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陆诗琪急忙拦了过来:“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快好好休息一下吧。”

        “什么好端端坏端端,如果不是于镇海突然变节许文强会这样被动吗,国货运动会变得这样萧条冷落吗?我现在想到他就恨死他了。他其实比冯敬尧更小人。”

        谢灵韵突然的站了起来就往外走。

        陆诗琪急忙拦了过来:“天都黑了,你去哪里。”

        “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再静还是这样,于镇海现在想把许文强逼上绝路,今天我看到许文强了,他真的看上去很憔悴很憔悴。”吕晴晴突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心酸:“于镇海把我们抓进了牢里,也只有许文强会用尽心思的把我们这些爱国志士营救出来,这样卑鄙的人,你难道还觉得他好。”

        “没有。”谢灵韵突然的脸涨的通红:“他没有你说的那样坏。”

        “没有,现在有见识的人谁不在说他是卑鄙小人。”

        “你胡说。”谢灵韵气的:“我知道就许文强好,其他人都是不堪的是不是。”

        吕晴晴一时气急突然发横的:“我看你是被他迷住了,被这个卑鄙小人迷住了。”

        “晴晴住口。”陆诗琪猛的大喝一声,吕晴晴突然发觉自己说的有点过分,急忙收住口。那时谢灵韵已经哭着奔了出去。

        “你看你都在说些什么,我们是好姐妹啊。”陆诗琪气极的瞪了吕晴晴一眼急忙追了出去。

        一直站在边上没插上话的夏瑶气苦的拉了下吕晴晴:“快我们一起出去,灵韵本来是个安静的人,这回不要出什么乱子。”

        吕晴晴突然也很后悔,两个人急忙的也追了出去。

       

        谢灵韵一边哭一边奔,不管不顾的往外一阵狂奔,一路奔出了学校,一时没有目的的往前奔着。

       

        远远的陆诗琪和吕晴晴着急的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叫,但是远远的看着谢灵韵并没有停住脚步的往前跑,更是着急的追了出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伤心,她感觉她真的有点绝望,两个多月来,所有新闻媒体的矛头都指向他,各种批判的声音像潮水一样卷过来卷过来,每看一次她的心就几乎死一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痛,心很痛很痛……她不是一直信任他的吗,可是可是她和他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啊,这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在信任是不是……是不是……

       

        “灵韵!”陆诗琪突然看到前面有一辆汽车在疾驰过来,而谢灵韵居然就冲向了那辆疾驰而来的汽车:“灵韵!”陆诗琪的声音都变了。奔上来的吕晴晴一下子吓傻了。

       

        汽车呼啸而来。谢灵韵整个人已经撞进了汽车的灯光里。

        汽车发出了尖锐的刹车声,车子突然向边上飞去,在汹汹的擦到路边的电线杆的时候极凶险极凶险的停住了。吕晴晴看得整个人腿一软就跪跌在地上,被夏瑶好不容易从地上拖起来。

       

        陆诗琪惊叫一声,发狂的奔了过去。

       

        谢灵韵就看到一辆车疾驰而来,当时不知心里怎样的情绪就冲了上去,汽车重大的气流把她冲倒在地。

        “灵韵,灵韵。”陆诗琪吓面无人色的扑了上来:“灵韵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做这傻事啊。”她几乎失声而哭。

        在陆诗琪一叠声的哭叫中,谢灵韵才缓缓回过神,吕晴晴哭着奔过来:“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混帐话,我不该说那些混帐话,我知道于老板也是有他苦衷的,灵韵你没事吧,你没事吧。”她又哭又叫的手忙脚乱的抱起半昏迷在地上的谢灵韵:“灵韵,是我不好,我太混帐了,是我不好,我知道,其实如果有人说许文强不好我也会不想活的,是我不好,我知道于老板是有苦衷的。灵韵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不要你千万不要。”或者是被吓着了,吕晴晴抱住谢灵韵失声大哭。那紧张的叫嚷和哭声在这寂冷的夜色寂静的街头有着说不出的凄惶。

       

        在吕晴晴一叠声的大哭大叫中,原本带着怒意从驾驶席上下来,走过来的男子微微怔了下。

       

        夏瑶看到那个开车的人原本一脸怒意而来,却在吕晴晴的大叫大哭中,有点惊异的停住了脚步。就那时汽车后座的门打开了……

        一袭素旧长衫在冷风中轻轻的掠动着……

       

        偶一抬头的陆诗琪猛的吃了一惊。

        淡淡的月色里,冷风迂回呼啸着而过,陆诗琪震惊又吃惊的,似有所感的吕晴晴急促的抬头,突然吃惊的用手擦了下一脸的泪花,一时惊异的突然紧紧的摇撼着:“灵韵,灵韵,是于老板,是于老板。”

        她这一叠声意外又吃惊的声音,把谢灵韵昏沉沉的神智给拉了回来。她张开眼睛的时候就在不远的眼前。就在冷清的月色下,于镇海清贵如月光一般带着沉思走了过来。那清俊的脸容带着掩饰不去的倦意,修长挺拔的身形有着叙说不出的萧瑟。但是脸容安适淡静。

         

        陆诗琪和吕晴晴急忙扶着谢灵韵站了起来。一枚平安结突地从谢灵韵的身上滚了出去。翠绿色透亮的色泽在月色里有着说不出的宁静。因为实在太静了,静到一枚平安结滚落在地所有的眼睛都看着它静静的滚落,安静的静卧。

        吕晴晴想去捡,但是一手扶着灵韵,所以想俯下身子却没能俯下来。

        她突然看到那个男人俯身,伸出手去捡了起来,而在他探手捡取的时候,露出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个小巧的翠绿色的平安符。在那白皙干净的手腕上显出那样的安静而美感一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吃惊莫名。谢灵韵的心汹汹的跳了起来。

        就看他掌心托着那枚小巧而可爱的平安结送到谢灵韵的眼前:“这个是你做的。”声音安静温和。

        似乎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吕晴晴已经抢过了话题:“是的,是灵韵做的,您手腕上的那个也是灵韵做的。”

        谢灵韵突然一阵的窘迫,不由有点微恼的看了眼吕晴晴。

        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那修长有力的手拉住,那枚平安结已经静卧在她的掌心:“我刚才听到了你们的一些说话,你这样率性的撞向汽车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谢灵韵抬头看他,却见他清俊的脸容掠过一丝责备,但又怕伤了她敏感的心思,却又轻轻拍了下她的手。

        灵韵感觉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酸楚和温暖。

        “如果于镇海是个无德不堪的人,你的死只会被人耻笑。”他静静的看着她。

        边上的陆诗琪听的心里十分的震动,从那双清清凉凉的眸子里她看到的是高华无私,一时心里有点激荡。

        谢灵韵心跳的,脸突然的涨的通红,心里想对他说,问他,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但是却没能发出声。

        “谢谢你的平安符,我会一直带着它。”看着紧张冷瑟在寒风里的少女他不由生出一丝怜惜,取下了水青色的围巾,围在了谢灵韵空空的脖子上:“很多事情不是你一眼能看到的,很多事情也不是都能对人说的。你们现在已经懂得需要的是什么,但是这个过程不是很容易就能获得的。但是不能轻率生命这个要记得。”

        他微微顿了一下,轻轻握住了谢灵韵冰冷的手:“手很冷啊,快回去吧。如果你认可我就请相信我。”

        谢灵韵的心涨的像海潮一样的满:“我永远信任你。”

        一抹笑像春风般安适的流动而过……也留在了谢灵韵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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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56: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棋手(14)四个女孩在萧瑟的冷风里抱在一起往回走。一路上她们都很沉默。意外的遇到那位大亨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更意外的是他没有显赫的簇拥,没有豪华的架势,就是那袭长衫也是洗的旧旧的。那一身的清贵高华不用修饰就自自然然的流动而出。那几句意味深长的叮嘱也似乎不是在为自己辩驳和开脱……

        四个女孩沉默的回到了宿舍,眼睛里似乎依然是那辆消失在夜色深处的汽车……和许文强的强烈的个人魅力相较,那个人至始至终是安静的。

       

        吕晴晴叹了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真是一个奇怪又看不明白的人。”

        陆诗琪在对面的床上听到了吕晴晴的嘀咕,不由也是一阵的迷茫。仙樂都被烧毁足可证明他的非常人所有的气魄,但是之后的一系列的动作又是她所无法帮他解释的。可是今天他对灵韵说:很多事情不是你一眼能看到的,很多事情也不是都能对人说的。那里面又能隐含什么呢,国货已经进入冷冻期,还有什么可以解释他另有原因……一时心潮起伏不能入睡。

        夏瑶悄悄的摸到了她的床上:“诗琪,你还没睡?”

        陆诗琪往里进去些让夏瑶钻了进来。

        一睡进被窝夏瑶低低的:“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带着灵韵做的平安符,这个是最普通的布料做的,很不值钱的,所以我有点感动真的。”

        陆诗琪想了下:“应该说他还是个随和的人,接受了心意就不会放下吧。”

        “灵韵已经睡着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真的相信他是正直的?”

        “他的话说的都是很有道理,现在如果我们想了解事实真相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等。”

        “等,那等到什么时候。”吕晴晴也爬了进来。

        “我也不知道,现在国货已经进入危机,如果国货的危机最终不能解,那就是他说的不可信,如果国货最终还是抬起头,那说明他的话可信。”

        “那我们是不是相信他,就看国货最终的走向了是不是。”吕晴晴说。

        陆诗琪点点头:“国货是他和许文强一起倡导引领的哦,如果国货最终因为他的背叛而失败那他应该是在撒谎。”

        “真要是这样我看灵韵会很难接受的。”吕晴晴担忧的。

        陆诗琪长长叹了口气:“所以,我们现在除了依然去为国货奔走,再有就是看于镇海最终的走向,他不是说:很多事情不是你一眼能看到的,很多事情也不是都能对人说的。但这个最终必须是有个说法和结果的。”

        吕晴晴不由佩服的:“诗琪还是你最棒,好,我们就忍下来静静的等。”

        陆诗琪微微一笑:“你以后说话要注意一点,灵韵是一个心思细致的女孩,你刚才也看到于镇海的确是一个很能吸引住人的男人,无论他的个人地位和个人魅力其实都不输于许文强的。如果不是之前传闻他被军管处拘捕估计不会有现在的局面。那个曹雄听人说被他拘捕的人不死也残所以于镇海突然性情大变是有原因的,但是只要他依然有信念相信他会回来的。就如刚才他对灵韵说的请她相信他。的确如果他有想法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知道吗。”

        吕晴晴点点头:“你放心,我再不会说那些话了,刚才吓死我了,还好那车闪的快不然我这一世都没法安心了。”

        “知道就好……”

        “不过其实我挺羡慕灵韵的,这样大的大亨居然这样亲切的和她说话,还怕她冷把自己的围巾给她围好,换了许文强这样对我,我立刻死掉也愿意。”

        夏瑶忍不住的:“就你花痴。”

        “自然,你看现在灵韵睡得很安心很沉。”

        “她是刚才受了很大的惊吓,然后于镇海的话对她很有安抚力的。”陆诗琪说。

        “所以我说啊,”

        “好了都去睡吧,明天还有课程呢。”陆诗琪说着把二个人打发回自己的床,宿舍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于镇海阵营大换将,早前的元老尽数落马。一些比较倾向许文强的堂口老大也尽数被换下来。萧荣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如何去告诉许文强,而且雷万钧那几个老大突然不知去向,这个令萧荣感觉十分的不安。

       

        冯敬尧在获得丁力的汇报的时候反映不是很大,只冷冷的:“那些大佬有部分是洛万军那时的,出了卢洪涛的事情,于镇海换下他们是可以理解的。他这次大换血就是不想要那些倚老卖老的老大,要些新人他反而可以拿捏。他现在既然已经一条道走黑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那个外贸局的赵局长和华商会的董事张立炳提议我们和于镇海搞一次联谊年会,其实目的还是想把于镇海彻底拉进来,他目前只是和国货划清界限,所以准备乘热打铁让他进入外贸商业,只要他正式举起外贸的旗帜那他就永远没法翻身了。所以这次年会有很多外事合同需要签署的。贸易涵盖量会比往年翻数倍之多。你和祥叔去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丁力点点头,刚欲离去。冯敬尧突然一皱眉:“对了,那个能开锁的巧匠你去把他找来,清华的保险柜又开不了了。”

        丁力忙点头。

        冯敬尧摇了摇头:“女人事多。没来由的一定要买个保险柜,买回来,结果三天二头打不开麻烦死了。”

        丁力笑笑:“知道,那个开锁的李师父手艺一流的,什么锁经他的手都能打开,他和太太已经很熟悉了。”

        冯敬尧顿了下:“最近的游行怎样了。”

        “已经平息了。”丁力看到祥叔从外面走进来。

        “没事胡闹,抓几个人就太平了。许文强最近怎样了?”说着眼睛转向祥叔。

        “他依然在为国货奔走,不过几乎没有人响应。”

        “于镇海都屈服了,还有谁敢响应。”冯敬尧冷冷的。

        “不过许文强一直不松口,他说他相信于镇海。”祥叔说。

        冯敬尧不由呵呵大笑:“他说相信就是心里没有底,如果他大声痛骂或者我倒是会怀疑了。他说相信是还希望于镇海回心转意。”说着突然想起:“阿祥,我刚才和阿力说的那个和于镇海的联谊年会你到时和阿力一起筹划一下。”

        祥叔点着头:“作为外贸局的赵局长想落实于镇海紧跟冯先生的脚步,所以才有这个提议啊。张立炳虽是华商局的,但是从来都是最爱讨好上司看上面的风向,现在风向球都是向着外国人,他这个华商局其实也是名存实亡,之前他一直被于镇海威压感觉很没面子,这回也是趁势想让于镇海进一步屈服吧。不过现在于镇海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他们只是想姿态高一点,让上面感觉他们办了实事。”

        冯敬尧点点头。

        “往年和别的帮派办联谊会各个堂口的老大都有人出席。场面比较大,互通往来这个场面要的。”

        冯敬尧想了下:“十几桌人是要的,各堂口老大按例都要出席的。隆重的话各堂口都要出三四个人,不过人太多了不好。今早军管处有人递信来,曹雄也会参加这个联谊会,所以人不要太多了。每个堂口出老大就可以了。”

        祥叔点点头:“我知道,我去安排。不过曹雄来会麻烦点,他是军管区的人不能怠慢了,这个人很难弄的。”

        冯敬尧点点头,慢慢点了烟斗抽了几口:“安全方面要增强,就放在百乐门吧,自己的地方好控制。”说着抬头看了眼丁力:“阿力你去通知于镇海,就下周一,百乐门年度联谊会。”

        “要不要告诉他曹雄也来。”丁力突然加了一句。

        “不用,曹雄是冲着于镇海来的,是那些人怕于镇海不听话才把他请来的,不要告诉他,那天不知会不会有事,防卫方面你注意。还有那天所有人都不能带枪。阿祥这个你把紧,除了曹雄那边的人,其余人都不能带。如果曹雄那边有什么状况,只要不是针对我的,你们都保持沉默知道吗,那个是最狠毒的蝮蛇,得罪不起。”

        “知道冯先生。”

        冯敬尧突然揉了下眉:“那些当官的只求做个表面文章,也不知道里面的麻烦,事情还没做就到处宣传,你们下去吧,先把这事落实稳当。”

        二个人应声退了出去。

       

       

        “我看灵韵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是抱着那围巾在那里默默的笑。”吕晴晴拉了下夏瑶。

        夏瑶微微摇摇头:“如果许文强给你一条围巾,我估计你是抱着天天狂笑。”

        “我有那么恐怖吗?”吕晴晴不由摸了下头。

        “差不多吧。”夏瑶掩嘴笑着出了宿舍。

        吕晴晴看着坐在床边窗下的灵韵,安静又沉静的在那里抚摸着那条围巾笑,不由发了回痴才出了宿舍……

       

        她才走到宿舍门口,突然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得体面目温和的中年妇人,她身后跟着像是一个司机摸样的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纸板箱。吕晴晴怔了一下,那个中年妇人微笑:“请问,谢灵韵是不是住这里的。”

        吕晴晴怔了下连忙点头着朝里面叫:“灵韵,有人找你。”

        坐在窗边的谢灵韵听到吕晴晴的叫唤,慌乱的把那围巾收好急急忙忙的奔了出来。当看到面前那个温和亲切的妇人时不由怔了一下。

        那夫人亲切的打量了她一下,不由眼底都是爱惜:“是于老板让我来的,他收了几本很好的书,我也不懂,他说这些书都是珍藏版的古籍,他现在用处不大,所以送给你留个纪念。”

        谢灵韵一时紧张的心都跳不动了。

        边上的吕晴晴虽然也是吃了一惊,但是还是非常的机灵,连忙的把那妇人和那司机请进宿舍。

        司机把那很大的纸板箱放到谢灵韵的床前先退了出去。

        那妇人拉过谢灵韵的手:“年纪轻轻就离开家出来念书不容易,于老板让我对你说:好好注意身体,冬天多加些衣服。”说着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好了,我先走了,说着向吕晴晴微笑着:“打扰你们了。”

        “没有,阿姨。”吕晴晴傻傻的。

        那妇人突地又想起转头看着谢灵韵:“于老板要你好好爱惜身体,他说他做的事情都有他的道理的,他说你最终会明白的。”

        谢灵韵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哽咽着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那妇人离去……

        吕晴晴在边上一时有种说不出的一种感觉,她莫名的感觉到于镇海对灵韵那一种很安静很认真的体贴和爱惜,一时莫名的羡慕不已……也莫名的感动……

       

       

        位于黄河路中段的那所花园公馆是于镇海的别墅。

        冬日萧萧的阳光很凉薄……

        一楼的西客厅,陆地长窗边,放着一张藤椅。

        藤椅里的于镇海安静的坐在阳光里,左手似有所思的习惯的抚摸着右腕上那翠色的平安符。元勋指甲的印痕在指尖清晰可数。

        李健从外面走进来时,他一无所觉。

       

        经历那次变故之后,他经常会静静的出神。

       

        李健不由轻轻摇头,走到于镇海的身边低低的:“海哥,冯敬尧递信过来,说下周一在百乐门举办联谊会。”

        出神的人莫名的震了一下:“决定了?”

        “是的,刚才丁力递来信了。”

        “这么快啊。”他低低的,似在自语。

        李健的心莫名的一窒,随即缓缓的:“规定都不能带枪支,听说曹雄也会去。”

        嘴角浮过一抹淡笑:“他们这样着急想逼我就范啊。”

        “海哥,那伏击曹雄的事情。”

        唇角划过一抹冷意:“原本要在同一天同时火拼曹雄和冯敬尧是很困难的,这样的时间很难找。难得他们愿意凑到一起。”

        “是的,这样可以保存部分兄弟。”

        “他们是元勋栽培出来的,你关照孟凯,除了这次和我去参加联谊会那十五位我换上去暂代各堂口的弟兄,其余的二百多名弟兄等事情完结之后让孟凯给他们发一笔钱自己谋生去,不要再做这舔血的事情了,他们是元勋带出来的,也该有个善终。”

        “知道。”

        “还有雷万钧他们,按照之前的方案,到时依然回归各堂口。”

        “雷万钧他们请你放心,会全力协助许文强的。”

        默默点着头,突然眉峰一锁:“对了,最近文强怎样了?”

        “状况很不好,听说方子递过去他没理会,每天在外奔走,现在世纪百货商城因为货源严重缺乏,有停业的危险。”

        一抹不知的伤感轻轻的划过唇角, “快了。”说着,缓缓透了口气:“你去叫易文博过来。”

        “好的。”

        “还有,王妈明日让她去镇江亨利那里,帮我带些东西给亨利。这样不等她回来就知道回不来了,到时亨利会照顾她的。这里的工人安排一下,等王妈走之后让他们在周一前离开。他们有什么喜欢的尽管说上来,都一一满足。”

        “我知道海哥。”

        顿了良久,似乎才轻轻透出口气:“你先去办吧……”

        “我先去了。”李健说着匆匆而去……

       

        落地长窗边,那一张藤椅里,凉薄的阳光把那清逸的人照得越来越虚化而不真实……

       

       

        许文强的办公室,萧荣心情很是沉落。

        “文哥,你不吃药一直在外面奔波,你这身体不是铁石啊。”萧荣固执的把许文强堵在办公室,痛心的:“文哥,现在于镇海已经彻底背叛国货了,他离开了没人敢做了,你到处奔波也是没有用的。现在他把手下各大堂口的人都换了,和你亲近的那些人都不知去了哪里。”

        许文强的眼睛一阵收缩,紧紧的盯住萧荣。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汹汹而来,咳的整个室内都是这刺烈的咳嗽声,很久很久,那咳嗽才平息了下来,一时人乏的连一步都迈不出来,突然心里有一股没来由的幻灭,一时痛的整颗心绞着,额上的冷汗如黄豆般的渗出,把个萧荣吓的不知该如何。

        许文强缓缓的坐进边上的椅子里,轻轻吐了口气:“我最近在联合一些底层的小工商业业者和部分的中产阶级,他们有意向一起搞国货,虽然声势会很弱,好在工厂都在我的名下,世纪商贸商城也在我的名下,这里省去了一大笔开支。”说着又轻轻咳了几声:“似乎他有预感的,当初把这些都划在了我的名下。”

        萧荣无奈的站在许文强的身边。

        “不能怪他……”许文强深深的靠进椅子里:“他受了很多的苦,我看到了,他身体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说着他突然的战栗了起来,扶在藤椅上的手青筋爆裂,眼底,眼底……那昏迷在床上的男人唇舌尽碎,从锁骨处开始到处是鞭痕,胸口和背部到处都是刺烈的鞭痕,更让他疯狂的是,他的身体上竟然还遍布咬痕,血迹斑斑的咬痕撕咬着他每一寸皮肤。那一刻他整个人已经疯狂了。当时发狂的冲出去想把那禽兽杀了,但是被他们死死拉住他没能够,其实他知道就是他冲过去也杀不了那个禽兽,军管处警备森严,某种情况杀冯敬尧或许更容易点……

        无力,无力,一种从来没有的无力令他感觉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很累很累……

       

        萧荣看到许文强紧紧闭上了眼睛,一抹泪痕深深的划了下来……

        一时萧荣的心里也是凄楚不已。于镇海的背叛,国货的举步维艰,把这个一腔热血的人折磨的憔悴不堪,还有他深爱的冯程程也是如路人一样想爱而不能爱……

       

       

        周日那天,杨迪在家里见到了一位衣着得体,微微有点胖十分精明又不失忠厚的中年男人。

        当时杨迪的头莫名的就“嗡”了一下!

        他认得那个人,是于镇海一位私人管家也是仙樂都的总管易文博,也是他最不想等到的一天……

        曾经那波光滟滟的大湖边,他和于镇海有一个约定……

        ……

        易文博递给了杨迪一个档案袋和一个红色的小布袋:“杨先生,红色小布袋里的钥匙可以开启霞飞路64号一栋独栋别墅,里面有一个地下室,地下室开启密码在布袋里。那里是这十年于老板积聚的一笔数目庞大的资金,里面全部是金条和银元。你在星期一晚上把这送到许文强的手里,还有这文件袋里的,都是于老板名下的产业,目前这些产业于老板已经全部的转在许文强的名下,所以你一定要在周一的晚上送到文强的手里,里面还有一封于老板给许文强的信。”

        杨迪突然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他费力的把小布袋和信收到好,随即冷了下心目光冷定的望住易文博:“请转告于老板请他放心。”

        易文博笑笑:“于老板相信我们之间的交接和你的传递,我不回到于老板那边去了,现在就要离开上海。”

        杨迪微微一怔。

        易文博淡淡的:“看尽十里洋场的风月和繁华奢靡,我该找一个安静的村落去度余生了。”

        杨迪一时一阵的感触和激荡。

        易文博向他抱拳拱手:“这就告别了,杨先生的文章一直给我很大的精神愉悦,希望后会有期。”

        杨迪急忙的拱手;“后会有期。”

       

        易文博就这样告辞而去,提着他那简单的皮箱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

        看着易文博的背影消失,一时杨迪的心里居然有着说不出的凄凉……就在他怔怔的站在门口出神的一刻,突然看到一个人悄悄的而来。他感觉眼熟,定睛一看居然是于镇海身边的李健,一时十分的惊讶。

        那李健走过来,四顾无人就拉着杨迪飞速的进了屋,封了门。

       

        最后杨迪把他引进了他最隐秘的暗室里。

        暗室里李健目光尖锐的看着杨迪,开门见山的:“我本不该打扰先生的,但是于老板既然这样信任你,我感觉我还是来找你谈一下,至于你是不是能答应,我不勉强。”

        杨迪看李健目光凝重,一时心跳不已的:“请说无妨。”

        “我来找你是我私人的想法,于老板不知道。坦白告诉你,明日于老板将出席和冯敬尧召开的两帮友谊年会,说白了是外贸局和华商局假冯敬尧之手想让于老板全身进入外贸。届时会有很多外事合同要于老板签。为此他们还请来了军管处的曹雄。”

        杨迪听的已经一身冷汗。

        “明天我们去的人是不会活着回来,这一次火拼会彻底改变上海的格局,冯敬尧手下各大堂口老大都会去,他们都会死,冯敬尧的势力会瞬间瘫痪。曹雄和那两个卖国的外贸局局长和华董都会死。冯敬尧是最大的外贸龙头老大,他一死外贸会进入低迷。这个是于老板的计划。现在我们所去的十五个堂口老大都是元勋大哥那时侯严密训练出来的死士杀手。我原本不该告你的,但是我接受过元勋大哥的托付,我不能让于老板死。”

        杨迪听的一手冷汗。

        “联谊会是中午在百乐门,地形我已经勘察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简易的地图给了杨迪:“图上这一个图标,那是百乐门最隐秘的一个出口,平时几乎没有人知道的,你到时找一辆绝对可靠的黄包车。如果我有能力把于老板救出来你就带着他离开上海从此隐姓埋名,因为这事件之后如果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不管是政府还是冯敬尧的余党都不会让他活着的。”

        说着他顿了一下,眼神暗沉的:“但是,如果我救不出来他,你就悄悄离开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杨迪的气血已经翻涌不已,一时激动的脸涨的通红。

        李健突然的握住了他的手:“我走了。”

        杨迪用力的点着头:“你放心,如果你能把于老板救护出来,我一定会陪他浪迹天涯,不会让人知道他还活着的。”

        李健那坚毅到几乎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划过一抹宽慰的笑,随即迅速的神鬼不知的飞速离开。

       

        杨迪在家里发了半天楞之后,突然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把一些值钱的他喜欢的全部打包。后来看看东西实在太多了,又忍痛割爱的放掉了些。这一忙从早晨忙到晚上,才累的气喘吁吁的倒在椅子里动都动不了。一边他盘算把那个档案袋和钥匙怎样交给许文强比较合适,因为那天他要守在百乐门附近,也可能他就会从此离开上海。所以他必须先交托好。

       

       

        整个周日的下午,于镇海一直在桃源深处的竹屋。似乎带着不舍,他在里面徘徊了很久很久,里面每一件家具都细细的看过。抽屉里的文件都进行了整理和烧毁。

        这时,在抽屉深处偶然翻出一本杂志,居然是一本《新青年》的期刊,封面他和文强在桃花绚烂的春日里偕肩而行……那时他是那样的意态安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唇角不由划过一抹苦涩的笑。世事如幻影,一切已经零落成泥。当日的得意和洒脱只换回了现在的遍体伤痕……虽然十年的经营他获得了非凡的地位,但是当他触犯了当权者的利益的时候,他那一身繁华还是会被冷酷的剥夺。想着唇角的冷意渐浓……

        眼底收进许文强那高大英挺的身影和属于他的极具魅惑力的阳光的笑……看着看着不由抬了下眼……窗外已经霞彩收尽……那剧烈的咳嗽由远而近,突然的清晰的震着他的耳膜……

       

        顿了良久,

        在夕辉里凝固不动的坐了很久……

        ……

        突然,似下了决定的把那本杂志放入抽屉,人随即大步出了竹屋。

        李健和孟凯就在外面守着。

        “去一下药铺。”于镇海说着,眉梢间的放不下更是浓郁了……

        李健虽是意外了一下,但是终是明白了。一行人陪同于镇海出了桃林往城里赶去。

       

       

        许文强今日很早就回到公寓,因为一整天他都去了上海周围的小城镇去考察了一番,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回公寓。

        昨天他依然被记者拦截着采访,记者说:听闻于镇海将和冯敬尧将进行联谊年会,也似乎有风传于镇海到时将会接受各项外贸合同,所以年会出席的人有外贸局和华商会的要员,听说曹雄也会去,外国一些驻上海的贸易机构也会去。

        他当时只冷冷的听着。当记者问他对此的感想,他只笑笑。当记者问他对于镇海怎样的感想。他依然说:“他信任于镇海。”于是他看到那些在场的记者的眼睛里都有一抹惋惜和遗憾。那些一直追着他的记者他心里明白其实是关心他。

       

        回到公寓,他倒头就睡到床上……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有轻轻的敲门声。他疲惫的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整理了下睡的皱皱的衣服,也不知是谁,萧荣是有钥匙的。他略略有点不耐的把门拉开。

        拉开门的他怔在了门口……于镇海……居然是……他不能置信的……

       

        门外,风衣挺拔,清俊的脸容明显的憔悴苍白。那双眼睛清透却写满一种说不出的低沉的情绪。他的手里提着药包:“我可以进来吗?”声音轻的带着一丝犹疑。

        门被拉开,许文强很快让开,看着他进来就顺手把门关好。门被关上的声音莫名的在二个人的心头重重的撞击了一下。

        他沉默的把药包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这个药治咳嗽非常的好,是宫廷的秘方。”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写了方子的纸压在药包下。直起身子的时候许文强就站在他的身后。

        “我知道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但是自己有病还是需要医治的。”他低低的,情绪间微微有点起伏。

        “我没有怪你。”几乎是冲口而出。

        看到那修挺却显得有点单薄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我会信守我对你的诺言把国货办起来。”许文强低沉而有力的:“虽然路途会很漫长……”

        一种没来由的热流冲击的于镇海几乎站不稳,被身后的许文强及时的扶住。

        “你送来药,好的,我会吃,也会去看医,你放心。”许文强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里热热的。那个男人是放心不下他的身体终于还是来了,来看他了。感觉到他的肩膀颤动的厉害。突然的再也控制不住的从身后把他紧紧的拥住,紧紧的拥住……

       

        就这样时间似乎在二个人之间静止,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

       

        他挣扎着站稳身体,随即缓缓的向门口走去。

        许文强静静的注视着……

        没走出几步的他突然的停住了。

        许文强走上了一步:“你的手很凉很凉,听阿健说你每天只喝白粥,你希望我看病吃药。那你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于镇海突然回转头,看着许文强,眼神干净明澈却复杂莫名,良久才犹疑的:“上次你做的咸菜笋片和鲫鱼汤很好喝,我其实还想喝一次。”

        许文强猛的伸出手把他拉住:“好好,你稍等一会,我就去。楼下有个小集市你等我买回来做给你吃。”

        大步走到门边的许文强突然回头:“我把门锁了,你就在里面等我。”说着就飞快的出了公寓顺手把门给锁上,他是有点怕他回来之后那个人又消逝了。

       

        那晚许文强做了四个菜,咸菜炒笋片,青椒炒鸡蛋,木耳炒胡萝卜丝,还有一条好大的鲫鱼做了好大好大一窝鱼汤。

        灯幽幽的亮着,炖的很糯的粥热热的盛了二大碗。

        许文强看他的食欲似乎还行,见他很细很细的吃着他每一道菜,似乎想把那味道留住一样的嚼的很慢很细致。

        ……

        最后鱼汤也喝了一小碗,还吃了很多鱼肉。

       

        晚饭进行的很慢,

        一句话都没有,就那样静静的在那里吃……

        许文强几乎都是关注着他一口口的在那里吃。看他吃的那样在意和认真,不知为何心里居然有点揪心的痛。

       

        晚饭结束之后,许文强收拾完毕之后,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写字桌上翻着一些文件。想了下过去问他是不是留下来过夜,因为时间不早了。似乎他也没有离去的意思,所以许文强找来了白色的浴袍给他去洗澡,自己去房间把床铺好。

       

        等许文强洗完澡回到卧室,看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窗外居然在飘雪,而且越飘越大……他的眼神也随着那雪飞扬到了不知何处……

        许文强不由有些痛惜的走过去,拥着他睡了下去……

        ……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

        长久的沉默后他突然的问:“程程还来找过你吗?”

        “找过。”许文强坦诚的:“他和丁力离婚了,最近一直在帮我奔走,为了国货。”

        他默默的听着,顿了许久…… “如果你们可以放下,或者可以在一起。”

        许文强低低的:“我知道我和程程或许只能做最好的朋友,其他都是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我们是现实中的人,我们不是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可以放下那条血河。”

        ……

        他沉默着……眼神又飘向了窗外……雪在他干净明澈的眼底飞舞……

        许文强默默的的:“萧荣告诉我,你给一个崇德女中的小姑娘送去很多书,那个小姑娘很喜欢你,你也喜欢他吗?”许文强难得的心里非常的平静,他心里有这样一种感觉,凡是他注目关心喜欢的,他都要去保护。

        于镇海轻轻叹了口气:“我给她书其实是想让她能好好的一路走下去,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我怕她做傻事。”

        许文强不由轻轻的透出口气,随即轻咬了下他的薄唇,似乎想令他走出那暗色的阴影:“你爱她还得问我行不行呢。”说着又一次带着薄薄的惩罚吻了下去,只吻到他脸色里出现哀求,才松开唇舌……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我会等你回来,十年二十年都不算长。”

        于镇海沉默着,良久,“你知道我的心意,好好活着”……

        许文强看着他憔悴的脸容,轻轻透了口气,“睡吧,你的身体还是很差很虚……”室内突然的静了下来,很快似陷入睡的安静中……

        ……

        窗外的雪飞的苍茫,眼所及处莽莽苍苍一片……

        ……

        沉沉睡到半夜的于镇海被窗外的风声惊醒

        许文强却一直都没睡着。

        “今晚的雪很大,记得你离开上海那年也是下了很大的雪……”

        “你还记得。”许文强帮他把他被子裹严实:“冷不冷。”

        “不冷,很暖。”他的脸微微一红,顿了一下,突然似有所思的:“有信念的人是寂寞的,你如果寂寞还是找程程说说话吧,她是位难得的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手臂一阵的用力,箍得他几乎透不过气:“今天你一直说程程。”

        眼神一阵的闪烁躲避,良久苦笑了一下:“我最在意的是清华,后来莫名的放不下你。”

        许文强蓦的大喜,但还是想他好好睡觉,“睡吧,我是你的。”

        于镇海的心一阵的起伏,但是很快令自己平静了下来.

        屋子里又沉静了,似乎都在静默的感受着室外凛冽的寒风,以及风中呼啸的雪片……

        似乎可以感觉到夜快过去了……于镇海转眸看着倦意渐浓的许文强:“你要学会放下,你的才华决定你不凡,但是你太有感情了,比如程程,比如我对你的困扰,全部放下吧。”

        许文强迷迷糊糊的听着,紧紧的拥住他,窗外的雪已经飘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许文强的鼻息已经浓厚了,于镇海没有睡,他只剩这一晚了,今晚过后这世界上就没有他这个人了……

         

        一夜的飞雪之后,

        晨曦终于从窗外透了进来。

        在一片雪色的天地间,太阳突然浓烈的跃升而出……

        立刻,

        大地一片晃眼的明亮。

        晶莹剔透的雪映着阳光,

        隔着窗户,于镇海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盛大明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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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6:59: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陨落(15)李健和孟凯已经在门外。

        洗漱好的于镇海风衣英挺。他缓缓的走到床边,看着依然熟睡中的许文强。看了很久,

        终于,转身而去……

         

        窗外明亮的阳光投射在那挺拔的背影里,有着叙述不出的绝决冷静。

         

         

        许文强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中天,他习惯的伸手一抱却感觉怀中空空如也,急忙起身的时候,身边的于镇海已经不在了。当时飞速的下床,萧荣从外面走进来:“文哥,于老板已经走了。”

        “哦。”许文强突然的有点失落。

        “文哥,我们该去办公楼,今天约了几位中产阶层的老板。”

        许文强点点头,出了卧室去厨房把昨天晚上吃剩的粥热了,但是只吃了一口却不知为何一点心情都没有。当时穿了风衣就和萧荣出了门。

         

        外面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在路边,但是依然明晃晃亮的闪眼,放眼出去一片银装素裹十分的壮阔……

        他不由一阵的入神。两个人没有开车,一路步行往淮海路的国货街走去。

        走到半路许文强突然心神不宁的,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不安稳,又走了一会会,他突然顿住了身形:“去于老板的公馆。”

        萧荣怔了一下,看到许文强已经转身往于镇海的公馆快步而去,急忙的追了上去。

         

        许文强越走越快,渐渐的走已经变成了跑。他这一跑,萧荣也跟着跑。两个人就像在赛跑一样飞快的穿街过巷的一路疾奔。

         

        许文强越跑心里却越来越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在压迫过来,所以脚步越来越快,奔到后来心里的恐慌莫名的加剧。

         

        拐过街的时候萧荣终于轻轻透了口气,这一路跑的他快透不过气了,而且沿途都是雪又滑,所以连跑带滑的奔的他几乎要动不了。

        他停在路口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许文强已经奔向于镇海公馆那雅致的镂花铁门。铁门外居然有一个女人不安的在徘徊着四顾而望,许文强怔了一下,他的眼睛锐利,那个女人是顾清华,她手里提着一个皮箱,大衣风帽,在一片雪色里神色十分的焦虑。

         

        许文强想了下迎了上去,顾清华也看到了他急忙的迎了过来。

        “你好。”许文强简单的问好,虽然抵触她的身份,但是她是于镇海最爱的女人,所以还是礼貌的过来打招呼。

         

        “许先生你好。”她看着许文强沉吟了片刻:“我有样东西要给镇海,可是公馆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人,你能不能帮我转交。”

        许文强听到公馆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由吃了一惊。当时没及细想:“什么东西。”

        顾清华四顾冷清清的就她和许文强两个人,很快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个很大的信封:“这信封里是敬尧和政府大员们谋划陷害镇海的往来材料,还有一些政府大员接受敬尧贿赂的账目,是我偷偷开了敬尧的保险柜拿出来的,我虽然是敬尧的妻子,但是小巴黎的事情令我对他绝望,我不是想背叛他,只是我他的做法很不光明磊落。我偷出这个早晚会被他发现的,所以我已经订了去巴黎的船票,上海我没有留恋了,唯一的是我不想镇海被人要挟,拜托你了,这些一定可以帮到镇海,我不想他因被要挟而沉沦,请你相信他,他是被要挟的,如果他不接受他们的建议曹雄会杀你,镇海怕你有意外。”说着把信封递到了许文强的手里。

        顾清华感觉到许文强身体里突然爆出一股巨大的怒火……

        她看着他整个人似怒狮一样的,眼睛里都是翻卷的恶浪,不由黯然的摇了下头,随即转身而去……

        似乎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但愿她能帮到镇海,也不是他想背叛冯敬尧,只是她不想冯敬尧用这卑劣的手段罢了。筹划了近二个月,她终于盗出这些阴暗的文件,算是还了镇海一份情义吧……

         

        白雪皑皑的街头,她终于消失在许文强的视线里……

         

         

        许文强知道于镇海一定是受到胁迫,但是没有想到是为了自己而被胁迫。此刻的脑子已经轰鸣的几乎炸裂。一边飞速的把那信封藏在衣服里放妥当。

        这时萧荣已经跑了过来,看着紧闭的公馆大门:“奇怪,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

        这句话猛的震醒神思恍惚的许文强。他突然的转身看着安静的公馆,那份静,静的让人的心发慌,突然地:“你知道今天于老板会去哪里吗?”

        “我听说今日于老板和冯敬尧搞两帮联谊会,曹雄什么的都会去,听说这次联谊会本意是要于老板签署那些外贸合同。”

        许文强的心莫名的一跳,猛的:“联谊会在哪里进行。”

        “百乐门。”

        “快去百乐门。”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文强的声音都变了,人已经豹子一样的冲了出去。

       

       

        朗朗的晴空下,百乐门里突然爆出了连番的枪声,因为是中午时分,所以百乐门外面比较的静,又因为昨夜下了一夜的雪。所以这枪声很快惊到了外面的路人。

        就当很多人紧张的,远远张望着那所豪华的夜总会的时候,几乎没多久一股浓烟突然从里面冲了出来。夹杂着浓烟是烈焰的到处乱窜,因为天气晴朗干燥所以那火凶猛的就烧了起来。

        立时百乐门周围的店铺和民居里的人都紧张的奔了出来。

        很快周围混乱又嘈杂,人群不停的往街上涌来。

        在浓烈的火焰中,依然有激烈的枪声从百乐门里传出……

       

        奔在街头的人都恐慌的看着那浓烟滚滚涌出的夜总会,枪声和惨烈的打斗声在浓烟火势中疯狂的交织在一起……

        大家都不明状况的恐慌的远远而望。

       

        许文强飞奔过来的时候,里面的枪声已经停了,只有滚滚的浓烟夹着火光。

        萧荣抓过路边一个水桶一桶水全部扑许文强身上。远远围观的民众看着许文强像一头怒狮一样的冲进了浓烟滚滚的百乐门。一时惊叫不已……

        萧荣随即也淋了一身水紧跟着冲了进去。

       

        有四五个服务生,身上窜着火苗从从里面慌慌张张的逃出来……路边的人急忙抓了水桶过来救人。

       

        冲进百乐门大门,迎头的热浪和浓烈的黑烟几乎把许文强冲击出来,他硬是发了狂的往里冲。

        滚滚的浓烟根本是目难视物,凭着对这里的记忆,许文强把那湿透的围巾绑在自己的嘴鼻上。

        ……

        才奔进不远,突然迎面有二个人慌张着被烟呛得边咳边往外面逃。许文强眼尖。都说冤家路窄。仇人狭路相逢是怎样的惊心动魄。扶着冯敬尧的祥叔发狂的扑向许文强:“冯先生快……”他的话音未落,一声枪响,祥叔抽搐了几下就摔倒在地。

        冯敬尧恐慌的看着有如神降的许文强,整个人,因为烟熏火燎显得狼狈不堪,他紧张的四顾无处可遁,他的手下已经尽数死去,一时人阴沉着,手缓缓的往口袋里伸去。

     “于老板呢?”许文强紧张的大喝。

        “在里面,已经死了。”冯敬尧冷冷的说着突然的拔出手枪,就听一声枪响,冯敬尧的眼突然瞪的很大很大:“你……你……你……”随即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抽搐了几下就一动都动不了了。

       

        那样深的血仇,一旦把仇人杀死在自己的眼前,许文强突然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虚脱。火势没有余地的疯狂的燃烧而来,他隐隐听到萧荣在惊恐的叫他,但是他不甘心的依然冒着巨大的危险往火里冲去,浓烟烈火铺天盖地,眼底什么都已经看不到了,汹汹的黑烟和疯狂燃烧的大火汹汹而来,他冲了几次都没能冲进去,一时绝望加上心力憔悴之极顿然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外面恐慌的人群听到里面又是二声枪响,接着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过了一会,萧荣背着许文强,二个人像火人一样的从里面冲了出来,外面的人群急忙抓了水桶冲过去急救……

       

        这时候消防车和警车呼啸着奔驰而来。

       

       

        当天的新闻晚报,各大报刊的新闻晚报用粗黑的标题发布了一件非常重大,重大到让人无法置信的消息:【于镇海百乐门火拼冯敬尧,上海滩,两位大鳄殒命】

        这样震动的消息一经发布,整个上海滩都震撼了,那股紧张的风潮立刻波及到了周围各个县城。这两位大亨十年屹立不倒!无疑是两座充满威压的高峰!但是居然在同一天轰然而到。

       

        一时坊间到处是惊动紧张不能置信的议论,那种议论是惊心动魄的。

       

        当大家都在惊恐的议论中时,警方突然对于镇海的公馆和他的所有产业发出了冲击。

        ……

        于镇海位于黄河路的公馆被军管处疯狂的查抄,所有他的书籍衣服全部被扔到街头当街焚烧。

        闻讯赶来的民众吃惊不已。

        崇德女中的谢灵韵发狂的挤出人群,不顾一切的扑向那被疯狂大火吞噬的书籍和染着他气息的衣服……她身后的吕晴晴和陆诗琪抓都抓不住她,吓的急叫。

        就在她整个人就要扑入火堆这危急的一刻,一条疾奔而来的人影有力的手臂一下把她拖住。吕晴晴惊的心脏都要停止了。

        “于老板不喜欢你这样,他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许文强强行把那女孩拉出火场,略微气息不宁的看着眼前那位文秀却绝决的女孩:“他跟我说及你,他说他最大的愿望是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谢灵韵紧紧的盯着许文强,紧紧的紧紧的。

        许文强认真的用力的点点头:“他放不下你,所以才把他最爱的珍藏的书籍给你,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他好不好。”

        吕晴晴在边上听的直掉泪

        “灵韵。”陆诗琪轻轻的叫着,把谢灵韵拉进了怀里。谢灵韵在陆诗琪的怀里终于失声痛哭,连日来的压抑压抑,终于再也不能控制的发狂的哭了出来,她的哭声牵动了周围的人群,一时周围低低的叹息声时起彼伏,有心软的也跟着哭了起来,慢慢的周围是哭声一片。不管怎样,这位隐形的大亨风度不凡俊雅温暖,而且也为上海做了很多利民的实事,民众是最记得这个的,所以一时想到那一份好,不由都心酸了起来,想想这样一代大亨就这样的突然的没有了!!事世的变幻真的不可测啊……

       

        许文强缓缓的抬起头,看着那些疯狂的军人把里面的假山用推土机推倒了,巨大的铁锤疯狂的砸着门窗……他的唇角不由浮起一抹坚硬的冷笑。

        人群里开始有了愤怒的议论声。

        民众开始怒斥军管处对待一位死去的人的野蛮行径。

       

        正这时,

        萧荣紧张的拨开人群奔了过来:“文哥,文哥,军管处冲到海天会馆,来追拿十七具遗骸,扬言要挫骨扬灰。”

        一抹冷笑令许文强整个人突然像一头怒狮一样近乎要爆发。

       

        吕晴晴心惊的看着许文强在众人的簇拥中像怒狮一样的离去。陆诗琪突地也惊起,当时拉住谢灵韵和吕晴晴夏瑶还有其他女学生急忙的望着许文强英挺的背影一路追了下去……

       

       

        从百乐门火灾现场逃出来的几个服务生向警察叙述了当时的状况:是于镇海趁给曹雄敬酒的时候突然发难用水果刀刺透曹雄的咽喉。当时全场都震傻了。曹雄的部下立刻对于镇海开枪,混乱中,一个调酒师因为过分紧张打翻了一大瓶酒精瓶,不知怎地突然就烧了起来,当时大家都往外逃,于镇海的人截住冯敬尧的人就杀,他们就打杀了起来,火越烧越厉害,后来他们就逃不出来了。

        那是服务生们的叙述。

       

        事实现场几乎两帮人马没有一个逃出来,冯敬尧似乎逃出来了,他是在过道中被抢打死的。所以也死了,他身边是他的跟班阿祥。出席还有一位日本领事当场给烧死,还有外贸局和华商局的要员也都被杀死在里面包括一些国外商务界的要员。

        于镇海带去的十五个人连同他和他的随从李健都尽数遇难,虽然大火烧到已经无法辨认,但是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带有一枚青铜戒指,那个是海天会馆的徽记,一般重要场合都会佩戴。所以许文强和孟凯是凭这些认回了他们的弟兄包括于镇海和李健。

        警察局方面是根据座位及手里的枪支分出了曹雄所带的人和华商局及外贸局的人,以及一些外商及包括那个日本领事。而曹雄的咽喉处果然深深的插着一把致命的水果刀。

        余下的就都是冯敬尧的人。而冯敬尧的十五位堂口老大基本都是和对手恶拼而死的。

        这次火拼因为意外的大火伤亡十分的惨烈,可以说没有生还。

       

        在警察局公布事件经过之后,政府主要部门伙同警察局立刻查封于镇海名下的所有物业资产。

        而就在那时许文强向他们出示了所有文件证明,证明于镇海名下的所有产业包括和平饭店等等早于数月前已经划归他许文强的名下。

        但是已经急疯眼的政府大员和警察局不管许文强出示的这些证明。死了几个外国商务界的要员和日本领事让他们疯狂到直接用强权逼迫许文强。

        最后许文强把几位大员请进了海天会馆的会议室,在那里他取出了顾清华给他的那封信封……

        最后那几个大员脸像猪肝一样红的怕人,最后冷冷的走出海天会馆的会议室咬着牙命令警队撤离。

       

        一无所获之后,军管处突然疯狂的冲进已经人去楼空于镇海的公馆,进行疯狂的烧砸。

        另一拨人马却和政府达成默契,以军管处的名义直扑海天会馆,准备强行劫走十七具骨骸。

       

       

        九江。

        庐山山崖边的一座草庐,

        军服挺拔的将军周择润放下手里的电报,回转头:“电文上海政府,于镇海的遗骸不许动,让于镇海的手下自行安葬。”

        “是,将军。”通讯兵飞速的上马,一路烟尘而去。

       

        孙济生走到山崖边,凭栏的感觉真的是一览众山小。他看着将军眼神辽远的眺望在九天深处。

        “将军,在想什么?”

        “全国各地过来的情报,都是在内耗内斗,我不知那些人的脑袋里都想的什么。”

        “如果大家是一团磐石,我们国家也不会这样四分五裂。”

        “那些当权者都像是吃狗屎长大的。”

        孙济生笑笑:“如果人人有将军的抱负和天下的忧患,这国家怎会这样千仓百孔。”

        “两个新团装备好了吧。”

        “很顺利,那些武器都是最新型的。”

        默默的点点头,对着云海深处缓缓的:“算我还他一个人情了。”

        “将军?”

        “于镇海,上海滩呼风唤雨的人,发动国货运动,最终死在他选择的这条路上。”一抹深长的叹息发之胸臆:“可惜,当初没有一见,而现在所能做的只有保一下他的遗骸了。”说着走出草亭,大步向山下走去。

       

       

        军管处是发了狠,拉出了五百人的大团,火枪火炮架在海天会馆前,命令许文强交出十七具遗骸。

       

        一身风衣的许文强立在台阶下,大声的表明立场:“于镇海先生是刺杀了曹处长 ,我们不违言,但是我们无法辨认出哪具遗骸是于镇海先生的,所以我们无法交出,因为这样做对于另外死去的十六名弟兄是不公平是没有人性的,”

       

        远远的,密密麻麻的聚集着涌动的人流。

        ……

        军管处的临时代处长大声的威吓许文强:“如果你们不交出来,那不要怪我们血洗海天会馆。”

        许文强站着一动不动,那股凛然的气势如花岗岩一样坚韧!!他的冷然坚毅令围观的密集的人流都深深的捏着一把汗。四下一时静的连呼吸都可以听到。

       

        那军管处的临时代处长见许文强不退让,立时一转身,

        海天会馆里萧荣和孟凯咬着牙封门,所有人员飞速的退入那栋大楼里准备从后门护着十七具遗骸撤退。

       

        那军管处的官员举起手还没有喊出放炮射击的口令。外面汽车的喇叭大叫着突然撕裂这份恐怖的静,一辆政府要员的豪华轿车在边上警卫驱赶走人流匆匆而来。

        围堵在海天会馆前的军人暂时撤下火枪火炮,让出一条道。

        汽车才停,车里下来了几员政府高官。那个军管处的官员怔了一下过来行礼。

        为首的一个冷着眼瞟了许文强一眼,随即对那军管处的官员说:“把队伍拉走吧。”

        “为什么?”那人吃了一惊,大声的问。

        那个大员皱了下眉:“周择润将军突然来电报,命令不许动于镇海的遗骸,他的遗骸由他的手下自行处理。”

        这话一出,周围原本死寂的静,突然汹汹的震动了一下。

        那军官意外的脸上青筋毕现:“为什么,于镇海刺杀政府要员,周将军凭什么下这道命令。”

        那大员显然也很窝火,当时很不耐烦的:“我不知道周将军为何有这指令,但是如果我们为了一具死人的遗骸得罪那个最冷酷无情的将军,那我们就是逃到天边也会死的很惨的,包括你,包括我们在场的这些人都会死,毫无疑问都会死的很惨。”他愤愤的扔下这句话,又冷冷的鄙了眼许文强:“十七具遗骸你们自行处理,以后再有行刺政府要员不要怪我们铁面无情。”说着一甩手进了汽车。

        那军官恶狠狠的瞪了许文强一眼,随即一挥手,军管处的军队立马收起火炮火枪。

        汽车启动。

        军队跟在汽车后随即撤走。

       

        围聚在周围的人潮都莫名的松了口气,这场惊心动魄就在眉睫的灾难顷刻消失之后他们突然省起了那个官员嘴巴里的周将军。一时人流中亢奋的传播着。周择润这个名字又一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正义感,走进民众的心里……同时许文强凌然的气势更是令在场的所有民众折服……

        民众们等那些部队撤走,很快安静的围聚过来向许文强表示慰问……

       

       

        这几天的新闻接连不断,令到各大报社都疲于奔走,每个报人的神色都是悲壮、义愤的。

       

        12月20日新闻【于镇海百乐门火拼冯敬尧,上海滩,两位大鳄殒命】

        12月21日新闻【于镇海怒刺曹雄殉身百乐门,冯敬尧逃命火场被刺身亡】

        12月22日新闻【军管处抄查火烧于公馆,许文强大义震兵凶】

        12月23日新闻【将军电文留大亨,镇海遗骸得保留】

        12月24日新闻【十七遗骸葬桃林,市民倾城送大亨】

        12月25日新闻【冯程程解散冯氏集团,冯敬尧雄风成烟云】

        12月26日新闻【许文强入主海天集团,国货气象又光明】

        12月27日新闻【冯程程离乡去异国,许文强相送情已逝】

        12月28日新闻【丁力臣服许文强,一代王者乘风起】

        ……

        这让人目不暇接的新闻,每天让这个大都会都处于紧张之中,同时一股悲冷的萧瑟也弥漫在这冬的凛冽中……

       

        一代大亨于镇海用他的生命完成了他对国货运动的信念。

        大公报的社评第一次以检讨的心情表达了对一代大亨的歉意和爱戴。细腻又充满情感的文字表达了对这位大亨满满的敬意和爱戴,和作为报人不能保持冷静,却人云亦云的推波助澜给当时尚在的大亨带来更大的打击和困扰表示深切的歉意。同时也为于镇海能忍辱负重 完成最后舍身一击,给予了高度的叹服和信服。

       

        社评一经刊载立时被四处传阅……

        原本这样的社评出来必然会遭到无情的查抄。但是因为周择润将军的电文似乎给当局还留有阴影,所以他们就当没看到这样明目张胆为于镇海说话的社评,只希望这事快快过去。

       

        崇德女中学生会最近一周一到晚上就开始读报,各个报刊的评论社评都一一涉及。

        今晚,一轮读报完成之后,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吕晴晴看着稍稍振作起来的谢灵韵安慰着:“许文强当初一直说信任于老板,果然没有错。他们做大事的是我们看不透的,于老板曾经对你说:很多事情不是你一眼能看到的,很多事情也不是都能对人说的。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他的计划,就是这计划太惨烈了。不过你对他说:“信任他”,至少在那时他被所有人咒骂的时候,有人对他说信任他。”

        谢灵韵安静的坐在那里,这几天竭斯底里也哭过了,许文强的话对她更是震动很大。原来他特意送书给她就是想让她好好的活着,其实他是知道她的心意的,只是他没有说,但是他的确是关心她的,一代大亨可以关心到她这个普通学生,于她已经无憾了。那以后的日子里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做一个他希望做的人,绝对不能辜负他,绝对不会。

        陆诗琪看着谢灵韵闪烁不定的眼睛,但是她的神色很安定,所以她也是放下了心,许文强带来的话的确很有安抚力,不然这个文静的女孩不知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虽然有这个惨烈的过程,但是一切都在向一个很好的她们所期望的方向走,虽然不容乐观,但是说明这个国家是有希望的,像于镇海这样一身繁华的人都可以抛却一切,那她们是不是更可以做到!!

        夏瑶也默默的坐在那里,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她感觉,她还是看到真挚的热血。

        大家都是静静的坐着,在那里静静的想着思索着,思索着一个或者是她们的未来,或者也是她们接下来的热血……

        ……

       

        的确是个安静的夜,夜很静,很静,没有风,没有飘雪,只有淡淡的月悬在树梢。

        幽暗的灯影,

        有力的手指,带着不能克制的颤抖缓缓的展开一张信纸:

       

        文强:

        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我只能走这条路,你是聪明人所以你是知道的。所遗憾是我不能和你一起完成我们的约定。但是我不会白白死去,我的死会打破以往的禁锢,把这个格局都打碎打烂。

        这破败的格局就留给你了,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所以我未经你同意就把我名下的所有的产业全部划入你的名下。这是我十年的努力,这庞大的产业如果给无能的人只会被挥霍,给有利益熏心的人只会带出负面的强权暴力。所以只能有你才能充分很好的利用这些。这不是我的赠予,是因为你可以把他用到最好!!

        文强,我原本想来见你,但是最后还是决定留这封信给你,请原谅我,程程是个很好的女孩,如果能绕过就放开手去接受吧。

       

        祝福你!于镇海字

        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像野兽一样在这寂静的夜里哀嚎着……

        那深深压抑的不舍和痛惜终于在这个静夜不受控制的宣泄而出,一时有如排山倒海的痛……冷得他整个人战栗不已……

        是的,他最终还是来见他了,那一晚原来是来告别的,是因为放不下所以最终还是来了……他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就像野兽一样扑在那张他曾经睡过的床上嘶哑的叫着,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的手紧紧的抓着那床被子,近乎狂乱的痛哭。暗沉的嘶吼充斥着整个屋子……

       

        守在外面屋子的萧荣……没敢进去,他知道许文强需要尽情的发泄一下……

        但是,里面那近乎绝望的嘶吼揪得他感伤不已。

       

        因为,他知道,文哥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位清雅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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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7: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一》尾声(16)无论是哀切的、还是伤怀的,或者是痛苦绝望的……

        时间的轮子依然故我的往前而去……

       

        新闻界追踪着许文强的一切动态。

        于镇海当初换将的雷万钧等都在这风起云涌格局碎裂重整的当口,站出来重新执掌各个堂口,协助许文强在这新旧交替的时候完成最风云莫测的霸业。

       

        由于于镇海稳定的安排过渡,所以海天集团非常顺利的迎接许文强入主。而冯敬尧在各大堂口的老大意外身亡却引出空前震荡,措手不及中械斗不断。随即冯程程在没有离开的顾清华的帮助下宣布解散冯氏集团名下所有的堂口和涉黑组织。然后随清华远去巴黎。

       

        冯敬尧那艘巨大的航母在顷刻间冰消瓦解,一时格局碎裂成片。

       

        冯敬尧的死及他那艘航母突然的沉没,立刻给了政府当权派一个沉重的打击,他们相互间的利益立时变成真空。冯敬尧还是外贸的旗舰,立时外贸风声鹤唳一片萧条。令那些一味讨好外国人的政要一时乱了阵脚,加上又死了个日本领事,和外贸界的要员。所以一时有点焦头烂额无暇应接。

       

        在外贸局突然失去地位的时候华商局很快被许文强抓到手里。他的作风是铁腕没有余地。当时于镇海还是比较温和的。这会到了许文强手里进行彻底清洗,华商局很快作为国民资本正式重组成立,许文强任新一代华商局的首席董事,掌控整个华人世界的商贸。

        原本那些外贸界的大佬和政府要员还是心存侥幸。想许文强的国货在一段时间里定然不会有起色,因为仙乐都没了,就等于一个庞大的资金链没有了。在许文强名下十几家工厂半关门的状态下,需要于镇海其他的产业链投入资助,似乎一下子许文强还没法管控过来。所以如果许文强在短时间拉不起国货,一定会有信誉危机,部分大资本家还是会逃走,那外贸还可以趁虚而入。

        但是,明显他们的算盘打错了。他们不知道于镇海利用仙乐都套现出来的,积蓄了近十年的一笔庞大财产全部转交到许文强的手里。所以几乎在同时许文强名下的十几家大工厂全线开工。其他小型资本业很快获得许文强的资金支持,一时国货行业立刻风生水起,很多原本带着观望态度的资本家在这样的局势中毫不犹豫的就进军国货行业。

       

       

        许文强就像一道最耀目的日轮迅速的升起,凭着他的个人魅力和铁的手腕,令上海滩黑白两道尽数诚服。一时一种崭新的气象在拉开。民众都用热情的眼睛注视着,在这颠沛的末世里那飘摇而起的大鹏!!

       

        各大报刊各种评论、时事评论如雪片一样飘向大都市的各个角落。

        人们在叹息世事变幻莫测的同时,也亢奋着他们经历了一次惨烈又振奋的蜕变!!

       

        许文强这个名字,成了一代人不能忘的最明亮的光环,和最有个人魅力的时代记忆。

        他在民众的拥戴中,掌控了上海滩的风云!!

       

        一代大亨许文强!由此傲立在上海滩这最风云莫测的天地之间

       

       

        2012年12月14日3时50分收笔

                                                2012年12月29日复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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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7:03: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卷首语《上海旧事》这部小说初初的设定是由《大亨篇》和《名伶篇》组成,因为对民国那个时代名伶的命运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窥视。

        但是随着故事的推进,让我感觉到“名伶”只是占了一个表象,而在内里我所想表达的已经远不是这些了,无论是大亨的光环还是名伶的举步维艰,于镇海都有他无法推卸的担当。这个角色的人物已经设定到如此,有的时候就是作者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我只能顺应他的性格和故事合理的风格往下走。由此《上海旧事》就定位成卷一、卷二,而不再明确界定为“大亨和名伶”的两个篇章。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小说所背负的历史背景,虽然是在一个存在的历史环境里发展推进,但是里面的人物和事件,还是根据自己小说的需要虚拟构设的。比如将军周择润,他伟岸的气度风范以及抗击外寇的超凡气势,自然是依据小说的要求营造出来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在民国这个历史背景里,国家只有屈辱和挨打的份,那时山河破碎,国家纷乱,民无安居之所。

        那是一个破碎的河山,是脊梁都被打断的最压抑的年代。虽然我们很喜欢民国风,喜欢那时的长袍儒雅,旗袍典雅。但是,却没法回避国破山河碎的严酷事实。

        所以我写这部小说,从开始的纯粹花痴状态,到最后时不时的被自己莫名激发出的一种情怀所感染。

        当然,也有网友看出了我里面的这份感触。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就当借这部小说聊表一下自己的一些情绪吧。

         

        这部小说有近五十万字,基本符合我一开始的预估。

         

        故事大纲我略略写一下:

        为了给许文强铺平扶持振兴民族资本产业的道路,于镇海以血作为交换的代价。火拼上海大鳄冯敬尧刺杀独断专横的军管处头目曹雄,打碎了上海滩依仗培植外贸的利益关系网。令上海整个资本业商业格局碎裂成冰。

        由此,许文强在这碎裂的格局里拉起了一股属于民族产业的国货风潮,进而带出一个全新的正气的时局。

        而,当年在所有人都认为一代大亨已经殒命百乐门的时候,在所有民众倾城而出十里桃林送大亨的时候。这位低调清贵的大亨却被他的部下泼了命的救了出来。至此以后放下于镇海这个名字,在杨迪的陪同下回到北平隐姓埋名不为人所知。

         

        许文强继承于镇海的信念,以他绝对的个人魅力把民族工业和商业提升到一个很高的台阶,周边县市都受到波及。在他的引领下民族产业蓬勃发展。而他俨然已经成为上海滩最鲜明有力的旗帜。

        树大招风,人高招嫉。

        在军阀割据纷争的年代,上海滩自然也是一块不能放弃的肥肉。皖西军阀段光烈的进驻,丁力的野心最终导致许文强被暗杀在百乐门。

        接下来丁力为了坐稳许文强接班人的交椅。对许文强最看重的萧荣和穆虎进行了冷酷的血杀。

        丁力俨然以上海滩老大自居,但是因为气势不够身手过短。他的行事作风甚至连冯敬尧都不如。

        闸北堂口被血洗,阿勇和阿强逃出。穆虎临死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诅咒:杀丁力者:于镇海。

        就这一句话,立时让丁力坐卧不安。而江湖的传闻也随之而起,似乎大家都看到白衫的于镇海御风而来手刃丁力。

        但是,事实最终该是如何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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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3-23 07:05: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上海旧事》卷二  楔子民国13年,袁大督在北平任上病逝,经过三年的实力拉锯战,最后直系军阀冯殿章坐上新总统宝座,属于皖系军的段林祥任国务总理,随即又是一翻人事洗牌。但是那时国内已经四分五裂,各路军阀都急于划地而治。南北势力依然加剧分化。大军阀开始逐步蚕食小股军事力量。

         

        民国16年,军阀段光烈吞并浙江进驻上海。

        段光烈的力量在安徽一带,他是皖系军阀的老大,说道时任的国务总理就是他的叔叔,所以他属于比较亲近中央势力的,这次驻军上海滩这座最重要的国际大都会,或者也是出于经济和外交上的需要,或者北方想借助外交力量让自己的势力能进一步掌控整个国家。

         

        段光烈何许人也。出生安徽六安县。少时在叔叔段林祥的指导下学文习武。

        有一日段林祥邀远道而来的友人踏青访春,一路各人都诗词应答,当时少年的段光烈随在身旁。应大人的要求也随口吟咏:百卉争春太不平,梨花浓重柳花轻。大公最是雪天寒,点缀乾坤一样清。当时那诗吟咏而出的时候立时获得他叔父的赞赏,之后段林祥刻意栽培他,族中优秀弟子不下数十人,独独段光烈获得叔父的青眼。而那时内忧外患,外国列强不停的瓜分着神州大地。令这位少年一直心血澎拜恨不得有一番作为。

        青年时期的段光烈就随叔父指剑天下,数十年间开疆裂土战绩傲人。三十八岁俨然已经是割据一方的大军阀。那时他的叔父已经把所有大权放给了他,自己在北平主持政务。

        可是,二十年的戎马生涯,在权利的顶峰争斗的他似乎渐渐背离了他的初衷,战火的硝烟把一位血勇的青年洗磨成权谋利益控于手掌的一代大军阀。

         

        十里洋场花花世界,这位穷兵黩武的军阀在踏上这最繁华的世界大都会,很快就听到了一个名字:许文强。

        无品无官,但是许文强在整个上海滩无疑是无冕之王。他的势力和威望已经到达了政府令出不如许文强一句话的地步。

        三年前的国货运动奠定了他在国人中的威望。而在他一手掌控下的上海滩,国民经济迅速的增长。民主资本发展的急速而迅猛,国货行业出现空前的繁荣,原本掌控上海滩的洋货只能在零星几家洋行里才有。而且萎缩到就一些法兰西香水和高档的照相机和法兰西的葡萄酒。其余基本都已经由国货补充。再加上政府官员不作为,政令出来都没法实施,所以,百姓最信任的只有许文强。

         

        这令一脚踏上上海滩这片繁华之地的段光烈感觉莫名的冷了一下。一个无官无品的人居然可以掌控这座全国最大最繁华的都会,那令政府的脸面何存?

        所以他在上海的军政府一成立,立时把原政府衙门的官僚尽数扫地出门,那汹汹的惊雷似乎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拉开。

         

        其实,

        半年前许文强已经把一些重要的事务下放到他的几位最得力的助手。其中萧荣穆虎和丁力是最获得他信任的。

        就在数月前他卸下了连任两届的华董之职,由丁力担当了这个职务。

        各个堂口,都由穆虎负责,因为一切已经上了轨道,当时萧荣就要求穆虎做到萧规曹随,所以各堂口次序井然。三年来各个领域都进展的十分顺畅,国货已经占据市场的主要份额。这一切让许文强稍稍松了口气,在一切越来越进入顺畅的轨道之后,他开始减少应酬。

         

        而此时,许文强已经深居简出,似云汉神龙,能见到他的也就他的几位得力的手下。

         

        在城郊有十里桃林繁华,一到春天桃花夭夭如霞,嫣红了天色暖了江水,除了部分开放给游人,还有部分就是许文强的活动区域。在那里他会邀请一些年轻学子开茶会谈古论今纵论时势。这也成了上海各大高校一些优秀学子所期待的一次次交流和畅谈。所以为此许文强在上海青年学子中的声望与日俱增。他还拨款成立了青年时报社,由那些学子来撰文。所以在上海欣起了一股充满活力、动力、自由言论的思潮。

        这股自由的带着励志的思潮也同时波及到江浙一带。

        上海的各大院校成了外地学子朝圣之地,各处有志向理想的青年纷涌而来探讨对未来对理想的审视和追求。

        而桃林更是学子们最向往的地方,带着对春的美好向往,对灿烂的未来的憧憬……

         

        春日花、夏季桃,秋的风骨和冬的雪色……桃林四境下各高校的学子都会受邀。年轻学子们和许文强无拘无束的,在一弯清浅溪水的奔流中,在野外的风无拘无束的飞扬中,各个忘情的畅谈着未来和对时势的评点。

        许文强成了他们最大的依靠和信任,任何疑惑或者困难他都乐意和他们一起探讨解答。

        在这三年中,有许多学子被他送出了国门,也有很多学子在他的资助下进行各自的创业。

        青年学子们往着认为需要去求知的地方深造,其中有学医及土木工程,学科技及军事高端领域的各项技术。

        他在和学子们的接触中发现挖掘着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到各处去吸收更大的营养。

         

        许文强告诉他们:报国可以是各种方式,投入战场不是唯一的报国途径。

        他的话让那些年轻人眼前一亮,也由衷的喝彩。他如阳光般的笑意常常令很多学生为之陶醉,这个充满魅力的男人带着优雅的力量就像正午的阳光,晃眼又迷人。

        所以,

        在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入血雨腥风的战争风暴的此刻,上海依然如春风一般的绚暖。

         

        段光烈进驻上海滩之后,开始着手制定税务政策。他的此举很快引起街道工商协会的抗议。

        许文强在桃园接受青年报采访的时候,提出:上海的税务制度十分正常,如果继续加征各项名目的税赋只有阻碍才刚刚起步的民族工业。他希望军政府怀着滋养民族工商业的保护心态,让民族资本有一片沃土。

        许文强的那篇采访一经刊载立时获得各界的声援。

         

        段光烈在他军政府的办公楼把那份报纸扔到青年报的社长唐玉坤的脚下,这位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威猛中不失冷酷的男人,那双犀利的眸子逼视着那位社长。那社长年纪还很轻,看上去虽然斯文英俊,但是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段光烈的气势压倒。只是那样站着,也没对这份报纸表示自责。

        这令段光烈十分的光火,刚要叫锁人。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段光烈看到进来的人,冰点的脸才缓和了一下。

        “二哥,他只是一个报社记者。”进来的女子和段光烈一样身材高大结实,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眉眼里和段光烈有点像,但是不同的是她的右脸上有一条伤疤。她是段光烈的堂妹段良玉,别看是个女的,却是一个可以让男人胆战心惊的女人,段光烈手下第三野战军就是她统领的。

        段光烈冷冷挥挥手,那唐社长不由松了口气,随即转身而去。

        段良玉看着那年轻人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一丝赞赏的目光,她的眼光令段光烈很不舒服。

        段良玉却笑:“二哥,就是你手下的军官,看到你这样的脾气都大气不敢喘,他只是一个拿笔杆子的人,试想,这份胆量是不是已经很少见了。可见上海和我们原先的地方不一样。”她认真的看着段光烈。

        要说,段良玉除了性别是女的,其他和男人都基本没什么两样,上阵厮杀,斗酒千杯凡是男人能干的她基本都能干,所以她是段林祥最喜欢的一个段家的孩子,那喜爱程度绝对高过段光烈。因为段林祥认为段家能出段光烈这样的孩子是可以理解的,更难得的还能出虎女。事实上,段良玉是跟随叔父一起打江山的,十几年戎马生涯把这位虎女更是磨砺成一道刚猛的风采。就是孤高出群的周择润大将军也对段良玉表示欣赏。

        她与段光烈帮着叔父马上马下拼下川、鄂、皖。手下掌控6个野战军风头十分的强劲,在袁大督病逝之后,在野的段林祥凭着自己的实力成功进入中央集团,一番权力角逐最后虽没有夺得大总统位,但是却坐实了国务总理,一时大权在手,令很有抱负的段林祥蓄足劲的想有一番作为。

        三年来,段林祥的确也做了很多实事。但是各方军阀的划地自治越来越棘手,想有作为必须整体的控制。一时令老段颇伤脑筋,最后他的两头虎仔在他的指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了浙江,最后进驻上海,这座全国最繁华最富庶的大都市。老段的初衷是想籍上海这座国际大都会来提高自己的国际影响力,从而更加改善在国内的手腕力度,一切似乎都按他的计算走的滴水不漏。

         

        段光烈来了,到达上海之后他颇费一番心思的周旋于各国的领事之间,渐渐的感觉外国人各个是血红眼的鬼子,如果想他帮到你必须给出很多好处。

        天下是靠枪炮打出来的,二十年的戎马令段光烈渐渐忘记了他当时报国爱民的初衷,越来越大的权利和疆土欲望已经整个的把他吞噬了。

        现在到达上海之后他更是感觉他需要金山银山。金山银山可以养活他手下三十万大军,也可以从洋人手里获得最先进的洋枪洋炮,有了这些先进的武器,他更是无往不摧。

        所以除了在他占据的领地里收缴钱粮,在上海他依法炮制的开始制定新税制。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遭到很强大的反抗,特别是那个许文强,完全把他的制度当成一纸空文,还在报纸上评击,这是他从掌大权之后从来没有过的,一时气的杀气尽现。

        段良玉自然知道他那位堂哥的心思,虽然她是一员战将,但却是一位可以排兵布阵的战将,对于段光烈的雷霆之怒她只是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她认为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比如在川、鄂可以爽利的收钱粮,而到了上海不一定也是这样的。上海这样繁华的大都会,人的思想必定不一样,所以段良玉的态度是去和许文强坐下来谈。

        段光烈认为自己堂堂坐镇四方的将军居然去和一个草根坐一起谈话,不是太可笑了。所以断然回绝。并说许文强如果再有什么言论就让他死。

        作为一代女将军,段良玉似乎比自己的堂兄看得更细致些,这和她的长相样貌似乎有点不一样。段良玉当时提醒段光烈的是,许文强既然被民间尊为上海皇帝,如果我们杀了他!无疑自绝于民。似乎段良玉这句话很有用,把段光烈想立刻杀了许文强的念头给阻断了一下。

        ……

         

         

        在许文强接受青年报采访之后不久,他在桃林的竹榭和来自崇德女中、大同学院、上海政法学院、上海新中国学院等各大院校的学生会主席见面交流。

        那些学生似乎都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风暴即将会打碎大上海的平静。

         

        茶炉冒着烟气,茶杯里的叶片舒展着翠绿的身姿,而竹榭外,是如云似霞的桃花,让人望而忘俗。

        一阵各自交流议论之后。

        女学生迪新认真的取出自己的笔记本,她是崇德女中的学生会主席,微微沉吟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许文强:“许先生,你觉得段将军进驻上海滩会不会破坏上海目前的环境和氛围。”

        许文强一直在听他们讨论,这会缓缓的燃起一支雪茄,三年的时光令他更增了一份成熟稳重,一份从骨子里透出的凝练和淡淡的沧桑。

        而就他的这份气质气韵令那些年轻的学子更向往无限。

        ……

        他的眼睛微微的含着笑意:“现在外面的时局很乱,所以上海不能抽身在外。”

        迪新紧紧的抓住手里的笔记本,情绪间有点莫名的激动:“为什么当权者都不为百姓着想,我们的国家什么时候才能强大,现在外国人虎视眈眈,为什么我们还要自己人打自己人,自己人盘剥自己人。”

        许文强轻弹着烟灰,唇角是一抹嘲弄,他的那一抹嘲弄十分吸引这些学子,那一份举手投足的傲气和冷淡令那些学子感觉是一种气势一种属于许文强的魅力。

        他抬眼看着眼前烟霞似的桃林:“因为他们还没达到那个高度,现在很多军阀都是在这乱世突然揭竿而起的,有的都还没来得及认清看清自己有多少斤两已经手握重兵,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就不停的扩张厮杀,盲目和权欲迷失了他们。”许文强取过茶杯饮了口水:“看不清局势的有,看清局势想有一番作为的也有。大家都各怀心事和目的。就这样为了各自的目的不得不火拼。为了火拼就只有不停的增加自己的军备人员,然后就拼命的盘剥百姓。所以就这样残酷的恶性循环着……接下来将是个大乱局。你们看历史书都会知道,我们现在这个国家必须经历这大乱的阵痛才或者能获得大治的安宁。”

        在坐的七八位年轻学子不由面色都是一整,随即一阵的黯然。

        许文强微微点着头,轻轻吐出口烟……掐灭着烟头,微微侧头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所以,你们这些年轻人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也必须是。有了学识就有了思想有了辨识和冷静。”

        那些学子听到许文强这句话不由的连连点头。

        “爱国,首先要爱护自己,把自己的能力放在最可以做到大的地方,年轻人会冲动,冲动会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这也是一个人曾经对我说过的。”他的神思突然的一阵辽远,眼神又望向那桃花夭夭的深处……

         

        边上有一个男孩一张漂亮青春的脸容一直透着愉快的笑意。他是大同学院的学生徐新,看到许文强有点出神,不由笑着说:“许先生,你很喜欢这里,我们以前不喜欢桃花,认为太俗气了,没有梅花来的高洁,但是现在给你感染了。”

        边上立时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许文强不由的也笑了:“桃花是大俗大雅的。”

        那徐新点头:“听说为了推动国货运动以身而殉的那十七位义士就是埋葬在这桃林中的是吧。”

        许文强的眼神一阵深深的暗沉,半响才缓缓的点头。

        “这也是您一直以来比较喜欢这里是不是。”迪新认真的。

        许文强微微一怔随即笑。他看着迪新突然想起什么的:“你是崇德女中的,你认识谢灵韵吗?”

        “她是我的学姐。”迪新马上愉快的说。

        “她现在还在学校吗?”

        “没有,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和陆诗琪学姐去日本学医了。”

        “哦。”许文强缓缓点点头。一时一股没来由的痛突然莫名的袭来,似乎看到那个清秀的女孩不顾一切的扑向那汹汹的火堆……而现在,似乎已经物是人非了……

        迪新突然的想起的:“今年清明她还特意从日本赶回来到这里祭扫,上周才匆忙又去日本了。”

        许文强一时突然的有点恍惚……

        迪新似乎感觉许文强有点疑惑忙着解释:“听说一代大亨十分喜欢灵韵学姐,学姐每年清明都会来这里祭扫于镇海先生的。”

        许文强的身体微微战栗了一下,突然轻轻揉了下眉心,随即站起来:“走,我们一起去桃林走走。”

        那些年轻的学子,似乎感觉他突然想甩开什么。但是对这个提议很是乐意,一时都愉快的站了起来。

        许文强挥了下手,率先走出竹榭踩过溪水冲激的青石,大步往绚烂的桃林走去。身后七八个年轻人有说有笑的紧紧跟随。

        守在竹榭附近许文强的手下都散到桃林四处,或紧或远的跟着许文强。

        ……

         

        今日因为不是假日,所以桃林显的很安静,就在这份安静里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兴奋的叫了起来:“师兄,你看你看你看,许先生。”

        正抓着相机在桃林采风的晓白闻言怔了下。眼睛不由离开那朵正在抓特写的桃花,转眼时就看到桃林深处,许文强和七八名穿着学生装的青年一路谈笑着走了过来。一时他抓着相机不知抓拍还是不拍的……但是那画面温暖轻松到实在诱惑到他,一时忘了顾忌的快门已经按了下去。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睛远远而来,他接触到了许文强的眼神。那看他的眼睛在突然间有一点吃惊随即又有一丝恍惚。

         

        就那时周围的随从已经冲了过来,还没劈手来夺晓白手里的相机。许文强已经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四名体格坚挺的随从随即散去。

        那些学生也被这突然紧张的气氛吓了一跳。在那些样貌硬冷的男人走出视线才松了口气。

        晓白定了下神,才迎了上去有点歉意的:“许先生。”

        许文强看了他良久,突然的:“四年前你也是在这里偷拍我的。”

        晓白的心思一转很快机灵的反映过来:“那次谢谢许先生和于老板,让我给你们做了一次专辑。”

        那些学生都围了过来。

        “时间真的很快……”许文强的神色一阵的沉哀。

        空气突然的莫名的有点低沉,半晌,许文强才打开话题的:“你师父好吧。”

        晓白怔了一下,突然才醒过神的:“师父不知去哪里了,已经三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许文强原本不经意的一问,在听到回答的时候怔了一下,再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莫名的,心奇异的一跳:“你师父不在上海了?”

        晓白的情绪似乎也不是很好:“三年前突然留了张条,要我不要记挂他,说他想云游天下,这一走就黄鹤了。”

        许文强的眉突如的一锁:“三年前……”他的脸色莫名的一变,声音也有了微微的沙哑:“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晓白有点奇怪的看着许文强突然有点急促的语气,怔了良久突然吃惊的看着许文强:“对了,就是那天,那天于老板火拼冯敬尧的那天。第二天我去找师父的时候就见桌上留了张纸条说去云游天下了,让我不要想他,帮他好好打扫他的屋子等他回来住。”

         

         

        这里是北平郊区的一个小集镇,四月初的天气 还是很冷很冷的。

        横贯南北的一条长长的街道上几乎没几个路人,街道两边都是一些小商铺,因为天气比较的冷,加上生意清淡,所以有的商铺很早的已经打烊。那条石板铺成的街道就越发显得冷清了。

        ……

        疏淡的阳光洒在那条石板路上,历史的年轮和雨水冲洗下的石板路,透出凝练的亮色……

        在一家门墙红漆剥落的老旧的书局不远处有一个书画摊子,是专门给人写字画画的。守着书画摊的男子约有四十岁左右修长身材,一身洗的很旧的青灰色长衫让他透着一股旧旧的似从古书中走出来的清标淡冷气韵……

        或者感觉天色暗了下来,他抬头望了下天尽头被云层遮蔽即将西坠的太阳,

        那双眼睛就像早晨的晨岚一样让人感觉不真实中又透着干净舒适。就见他开始收拾那个书画摊。轻便的面板整合起来正好是个长形的箱子,然后把那些卷轴全部放进箱口里双肩背起书画箱。原本是打算往西去的,但是踌躇了一下还是往不远处的书局子走去。

         

        悄悄从西北云层里透出的日光照在那个人身上如雪般寒冽……那人原来却是如此的长身玉立的气度卓绝,眉目在淡的阳光里显出一份少见的清俊气质。

        他似乎对这书局已经很熟了,抬步就走了进去。里面的伙计迎了声:“苏先生,买书啊。”

        那人含笑点点头,尽直去了一个书架边取出一本线装的厚厚集子就去了账房那边。他把那卷集子放帐台上,从衣袋里取出一块银元,然后又点了几个小铜子放帐台上。

        那账房刚要收取,边上突然过来一个面貌红润的中年人:“不好意思,苏先生,这集子现在需二块银元才能买。”

        那人怔了一下,一时有点诧然。

        中年男子笑:“你付的钱银是年前的价。现在到处打仗,什么都飞速的涨,钱已经没有以前值钱了。”

        那男子顿了下,缓缓的从帐台上收起那块银元和铜子。

        掌柜的从帐台上取过那卷集子:“这卷集子非常的好,里面很详细记录了各个地方剧种的源流发展以及地域特点、流派、行当剧目、帮规等内容十分丰富的。”掌柜顿了一下看着那长衫清俊的男子:“苏先生留意这本书已经很久了,这样,这些钱留下你再给我们书局写块字幅,我们门上的字幅旧了想换一下,这样这卷书就归你了。”

        那长衫男子闻言唇角淡淡的勾起一抹笑意,于是在掌柜的指引下,走到店里的一张八仙桌边。放下书箱,从里面取了笔墨和一张够半张八仙桌大的纸,当时往门口处左右顾望了下,便落笔如行云流水,只一刻间,一幅门联就墨迹淋漓的写好了。

        掌柜当下很豪爽的把那卷书就递了过来。男子收拾了笔墨收了书,背起书箱就出了书局子。

        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在西坠的日影里走远。从帐台后面出来的账房先生嘀咕着:“我听说南巷子的成衣店老板娘死了汉子叫人说媒,那人没答应,结果惹毛了老板娘的表亲差点把他的书摊子给砸了。”

        面色红润的掌柜鼻子里转了下气:“就那娘们也想招赘他,这不是笑话嘛。别看他很穷,就靠卖字画谋生,人家好歹也是前朝御史大人的孙子,早年门庭可大着呢。”说着往店里走去。

        那账房不由吃了一惊,跟了进来。

        店里一个老学究一样的管事走了过来:“御史府家的事我听说过,早年闹的很凶。听说他是被开宗祠逐出门墙的,还说当时御史老爷为了他的事情几乎想绝食,真的造孽啊。”

        掌柜的跟着叹了口气:“这就是家门不幸出了逆子,听说他的母亲是个戏子,他年少的时候就混迹八大胡同和戏子为伍。”

        那老学究捻着几根山羊胡须:“要说我看过他演的一出戏,在戏台上一站!那一种风范可以说玉树临风、风姿如仙。就是现在也找不到这样漂亮的角。”似乎有点可惜的摇了下头:“那时候他才登台就和红遍京城第一人的伶王慕容云逸搭档,当时在大栅栏广德楼那里演的,可谓轰动一时。可惜没多久那位红极一时的伶王就死了,后来那个苏文海也不知下落了。”

        掌柜的点点头:“人红遭人妒嘛,伶王太红了,再加上这个苏文海搭档,以当时的气势其他红伶都要没饭吃了。”

        边上的小伙计凑了过来:“掌柜的,那个苏先生真的会唱戏啊。”

        “自然会,如果不是当时出了那件事,做伶王是不二人选。”

        “什么事,什么事啊。”小伙计好奇的。

        掌柜的透了口气:“现在说不要紧了,袁大督想做皇帝,那个慕容云逸居然领头反对,他在八大胡同是最大的角,他一摆明立场其他人自然都不买老袁的帐,捧他场子的戏迷也不答应老袁做皇帝,要说当时这戏子做到这样有骨气也是不容易的。当时谁不削尖脑袋捧老袁的场子啊!!。”说着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可是戏子自然斗不过掌控半壁江山的老袁,后来那个伶王就被抓进牢里,没多久就死了。据说苏文海接手他的戏班子之后,就被吓破胆的八大胡同踢出伶人界。后来不久又莫名其妙的遭到一群不明事理的学生冲击,说他是传播糟粕的领头羊什么的,戏子嘛列朝列代都是最低贱的。当时老袁为了讨好那些学生就把苏文海抓了牢里说要斩首示众什么的。”

        那小伙计紧张的:“后来呢。”

        老学究轻轻叹了口气:“老御史为了救自己的孙子屈节答应出来辅佐袁大督登基,袁大督就放了那个苏文海,之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苏文海失踪之后老御史为了保住自己的晚节自杀而死。”

        那小伙计听的一怔怔的:“你们都知道。”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那桩事件当时在北平传疯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好好的一个御史府一下子灭顶而亡,苏家家祠急着和御史府划清关系,御史老爷还有两个儿子一下子就从豪门望族落难成平民,那两个儿子原本是侍妾生的又是不学好的,苏老爷唯一器重的嫡出长子为了一个女人自杀,而唯一喜欢的这个孙子又和戏子为伍断送一生。所以这个老爷子真的让人想想就心酸。剩下那两个儿子在老爷子死后不到两年就把家产败光不知流落到了哪里,连祖坟也没人扫。”

        那个老学究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出这样的逆子啊。”

        “那,那个苏文海现在怎么一直在这里啊。”那伙计奇怪的。

        “三里外就是他们苏家的祖坟,他就住在那里,估计是给他祖父守孝。这对祖孙从来就像仇人一样,这回老爷子死了总算换回叛逆子的心了。”掌柜的感叹着……:“一晃的已经十几年了,这也是苏家的悲剧啊。”

       

        夭夭的桃林中,晓白和许文强的对话还没结束,突然插进来一个比较响亮的声音,或者那把声太爽朗了把晓白吓了一跳。回转头时看到一队人,不下十人,走在前面穿着中山装的是一男一女,都是身材高大英挺,浓眉大眼气势十分的强大,虽然穿着中山装但是不能掩去一股属于军人的英武之气。特别是那个女的虽然年轻,但是气势和高度一点都输于男人。他们一路指点着说着话走来,而在看到眼前一堆人站在那里聊天也不由注目了过来。

        照面之下,那个女的到是和气的和这边点了下头,那个男的一副冷傲的气势。

        那是拉段光烈出来踏青的段良玉。她看到许文强边上围着的都是年轻的学生,不由好奇的打了个招呼:“你们都是哪里念书的啊。”

        徐新看着那个女的长的也实在有点高大威猛了些,脸上的一道疤痕让人感觉一种莫名的震动,却也没有难看的感觉。只是感觉一种很厚重的气势和力量吧,不过那女子看上去很明朗豪爽一时心里有点震慑感,便已经抢先说话:“我们是上海各大学的学生。”

        段良玉笑着点点头,因为看到那些学生都围着一位挺拔英俊的青年,那青年有一股坚如花岗岩般的锐冷,然而又有一股阳光一样明朗的气势,一时十分有好感的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段良玉。”

        许文强莫名一怔,但唇角已经勾起他极富魅力的笑:“许文强。”

        他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令走过来的一队人都震了一下。段良玉的眼睛更是明亮的闪了一下:“原来你就是许文强先生!幸会幸会,这位是我二哥段光烈。”

        周围的学生全惊住了。这种巧遇也实在让人吃惊了,不知可不可以说是狭路相逢。

        许文强似已经有所感觉。他礼貌的走了过来,伸出手:“段将军您好。”

        段光烈冷冷的打量着眼前比自己年轻的这位青年,在那个青年的身上有一股耀人的光芒,不由他冷漠的没有伸出手:“试问许先生,历朝列代都有向民间征税的先例,民间有纳税的义务,这可是事实。”

        许文强微微一笑:“民间有纳税义务,但是历朝历代都没有逃脱税赋猛于虎,所以,现在已经是民族时代,我们该有更人性的税赋。”

        段光烈不由冷笑:“何谓人性。”

        许文强微微一笑:“就如此刻上海,现在百姓安居,民族资本都能健康的发展,我们轻赋税给予他们更大的空间发展,也可以给更多的民众提供工作的渠道。这就是人性,我不压榨他们,他们更有余力善待工人。”

        段良玉微微吃惊的看了许文强一眼,心里似乎被突然拉开什么的,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新奇的思路和无法反驳的感受。

        段光烈不由冷哼了一声:“国家税赋为了建国养兵给百姓更多的保障,如果都如你轻赋税,那国家用什么来调度整个国家机器的运转。”

        许文强抬头望着那夭夭如霞的桃花:“云南蔡将军为了养兵护国开禁鸦片,令云贵一代民众再次沦落鸦片的荼毒中……河南孙殿英为了筹集军饷保家卫国,盗墓挖陵,无所不用其极。”说着眼神冷冷的瞟向段光烈:“他们可有一发子弹射向侵略我们国土的洋鬼子,他们所谓的护国运动还不是为了自己开疆裂土!何来怀仁慈悲之心。现在国内各路将军英武,但是可见到百姓衣食无忧,可见到四野无饿殍冻尸?”

        段光烈震惊的看住许文强,脸一阵清一阵白的,猛的转身而去。

        段良玉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情绪看着许文强,那位英挺如旭日般明亮的青年,莫名她情绪复杂的注目着许文强,顿了片刻才带队跟着段光烈而去。

        一队人很快走出了许文强的视线,边上那些学子各个激动的脸涨的通红,他们没有料到这样大的一个军阀在许文强的一句话里狼狈而去,一时各个眼里更是无比的信赖和神往!!!

        许文强的眼睛并没有看着远去的段光烈,而是望着夭夭的桃林,那眼神深邃到没有人可以看明白……

       

        是夜……

        萧荣披着月色推开竹屋的门,迎头是浓浓的烟雾。不由他皱了下眉。

        “杨迪已经失踪三年了。”在他才进入屋子,一个声音从黑暗中沉沉的传来。

        萧荣沉稳的点头:“我见过李玉函了,他说就在于老板火拼冯敬尧和曹雄的第二天他们发觉他们的师傅走了,就留了张纸条什么都没有说,而且几乎什么都没带走,是轻身而走的。”

        室内突然静的近乎窒息……

        萧荣摇摇头,取过火柴燃了写字台上的烛台。光线一下亮了。许文强就靠在书桌边的藤椅里,不停的抽着雪茄……

        良久……

        良久……一声暗哑的声音近乎战栗的:“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

        “文哥。”

        “李健他们一定泼了命的要让他活下去的。”许文强缓缓的揉着眉心:“是那场火,那场火蒙蔽了我。”

        “文哥,如果于老板还活着你应该高兴。”萧荣低低的。

        缓缓的掐灭烟头:“杨迪是道外人,和他交情却不一般。李健他们想得很周到啊。想杀他的人很多很多,冯敬尧的手下,军政府里的人,如果知道他还活着,他一定没法活下去,所以必须和以前彻底斩断。”

        萧荣顿了下:“听说,今日你见到那个段将军了。”

        “是的,这个人不会安稳的,告诉穆虎他们要小心军队管制各处帮会,不能有差错给他们抓到。”

        “知道,我听说,这半个月他一直和外国人在周旋,似乎外贸局有点想抬头,也有外贸局的人接触丁先生。”

        许文强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阿力的权力欲望很重,他一直想做万人敬仰的大亨。但是唯一遗憾的是,他毕竟没念过什么书,除了够聪明有点手腕就是够狠。我原本很想他能接我的,可惜,我看了他三年了,他还是欠火候。”

        萧荣微微一怔:“文哥,你,你和丁先生就差四五岁啊。”

        许文强点点头让萧荣在边上的椅子里坐下:“上海滩龙潭虎穴,我不能保证我能活多久,现在这个局面很多当权者都恨不得我死,但是他们一时都不敢下手,但这个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文哥。”

        许文强突然的:“我想去找他。”

        “不行文哥,你离开上海目标太大了,而且外面都在打仗,再说中国这样大,你去哪里找他啊。”

        一抹笑轻轻的浮起于唇角:“我想我应该可以猜到的。”

        “文哥?”

        “他这一生还有一份心愿没法了,那就是他的祖父,我知道他必定在那里。”

        “文哥,现在段光烈才到上海,外面都是一片风声鹤唳的,而且有很多事你必须拿主意。你走不能速去速回还要隐秘行踪,所以不能一时半伙回来。这样吧,我先让阿勇和阿强去踩下,这两个人绝对可以信任的。”

        轻轻透了口气,随即淡淡的摇摇头:“我是不能见他了,只是说说罢了。”

        萧荣微微怔了一下。

        “十七条命压在他身上,就是他想见我也不行了。那十七条命是他的兄弟,他们用命完成他想做的事,用命换了他出来,他没法来见我,我知道的。”

        竹屋内突然的沉寂了下去……

        只有微微晕红的烛光,闪烁在深深的夜色里……

       

        果然如外界预测一般,段光烈在上海成立军政府,无形中已经把矛头指向上海第一人许文强。

        之后段光烈组织了数次中外贸易交流会,他的一系列努力动作获得了来之美法英日的欢迎,似乎一个固若金汤的城池已经出现了裂痕。

        日美英的贸易集团开始频频想渗透上海,日本的日用品又开始流入。

        各大院校接受到许文强的劝告并没有到街头抗议,但是这些学生每周拉队走街串巷的时间在增大。

        日美第一次贸易战在外贸局和外商鼓足劲的期待中毫无水花的飘过,日货英法美的日常货物堆积在各个贸易商行没有人问津。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口令,就是没有许文强出声,是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商品。

        这样的局面就似乎在段光烈脸上抽了一巴掌。

       

        那是一个晴好的天,许文强在桃园的竹榭意外的接待了突然而来的段良玉。

        两个人寒暄过后似乎语言上并没有什么障碍,所以话题很快切入到段良玉此行的目的。

        段良玉似乎希望许文强能做稍许退让,因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她承认各方军阀的确都存了私心在争夺天下,但是现在这世界若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她说段光烈也是希望能早日完成全国的统一,这样就会有以后的抱负。

        许文强只淡淡的笑笑:“任何事情只有靠自己才能做好,如果想依仗洋人,其最终结果就是把自己和国家全部卖了,洋人有良心的话不会来侵略我们奴役我们,这种与虎谋皮的相信段将军不会看不明白。”

        这样一针见血的话听得段良玉心惊不已,这似乎是她从前基本没有深入思考过的事情。

        ……

        就这样,他们坐在竹榭,茶炉煮着茶水,把各自的观点都说了出来。虽然许文强对段氏的军政府很是冷漠,但是一席谈话之后却莫名的对这位女将军心生好感。

        ……

       

        谈话一直到日落,女将军才告辞离去。

       

        之后的半月里,女将军数次来桃林和许文强讨论,对于自己的国家对于国内外的局势……对于如何救国的理解……

       

        后来,有一天,许文强带段良玉去了一片荒草凄冷的废墟,那巨大的废墟有十几公顷,虽然春日的阳光是明媚的,但是照在那巨大的废墟上依然令人感觉寒冽和决绝。

        “这里似乎是发生过一场巨大的火灾。这些建筑十分的恢弘,以前这里是什么?”段良玉极目而望,感觉这废墟实在有点震撼到她。

        许文强慢慢的往废墟深处走去:“这里曾经是亚洲最大的赌场,是日进万金的销金窝。是金山银山转眼就堆砌成的仙乐都。”

        “仙乐都。”段良玉念了一下,眼神突地醒起:“我曾听叔叔说过,上海有座亚洲最大的赌场仙乐都!非常的豪华,极其的富贵,那富贵就像古书上说的东海龙宫一样。”

        许文强微微感觉有趣的看了那女将军一眼,随即眼神莫名的一暗。

        “那它是怎样被烧毁的。”段良玉似乎感觉有点震惊。

        “是它的主人把它付之一炬!”

        “为什么?”段良玉吃惊的。

        许文强淡淡的:“你在竹榭时说,这世道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是没有私心。为了推动国货周他筹谋了七年,国货周推动之后政府承受不住洋人的各方压力就对他进行迫害,希望他回心转意。”许文强缓缓的抬起头,望着阳光绚暖的天空深深的透了口气:“于镇海,上海一代大亨!手下是富可敌国的庞大资产,但是他想给后人铺一条开启国货的路。所以压上了自己所有的身家乃至生命,为国货运动开辟出了一条血路,我就是踩着他这条血路走过来的。他为了怕自己死后仙乐都被列强控制以钱造权,鱼肉百姓。所以一场大火终是把仙乐都烧成灰烬。”

        段良玉听的莫名的震撼,虽是在春日的和煦下,但是极目处却是一片森冷的萧瑟。

        许文强缓缓走进那暗影重重的废墟:“这个世界没有不能做的事情,只有自己不真心去做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大亨尚且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火拼强权给后人打开一条大道。那么手握百万雄兵的军阀为何除了盘剥百姓扩充军队抢夺地盘就不想到我们国家在被奴役,我们的祖国已经千仓百孔……”

        段良玉默默的看着走在前面那个坚挺的背影,一时思绪如潮。似乎所有她以前理所当然的理解,在这样正气的精神和力量之下都变成了一种卑微的托词。

        ……

        正午的阳光下,她静静的看着带着无尽思绪走在巨大废墟里的许文强,那个背影被日光耀的光芒万丈!!





       

        时间飞速流过。

        军政府和许文强的关系若即若离,但是最终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破裂局面。

        萧荣和丁力穆虎分担着许文强手下的事务,在上海滩有三大龙头的称号。

        ……

        但是,

        也不知从何时起,外界开始传闻着丁力最得许文强的信任,他们是一起出来打江山的。

       

        对于这样的传闻,穆虎会在闸北堂拍桌子说:凭是什么说丁力是文哥最看重的。这位江湖老大是从血水里打出来的。根本不屑丁力看风云的做派。他是直肠子进出的汉子。

        但是从那传言开始风传的时候,明眼人都感觉,许文强的天平在倾向萧荣。

       

        民国17年年末,那一天雪飞的像一片片大大的棉絮。就在那天深夜,上海的各大报纸连夜加印一张晚报发布了一条惊天的新闻:【大亨许文强在百乐门遭遇枪杀,身中几十颗子弹】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大公报记者晓白抓到第一现场:一身白色西服的许文强倒在血泊里,他的眼睛是张开的,似乎看到遥远处的什么……充满念想……

        那张惨烈凄冷的相片当时被各报社转载,也同时转载到江浙各个地方报上。

       

        事后有知情人说在许文强的身上发现了一张去北平的火车票,车票是第二天清晨的。

       

        许文强百乐门遇刺身亡的消息像一道令人胆寒的飓风一下刮遍了江浙等地……

        江浙一带的民族资本家还没来得及醒过神的时候,上海的民众还来不及恸哭和悼念的时候,许文强手下最得力的部下萧荣在第二天清晨被枪杀在海天会馆的门口,还有管理上海各堂口的穆虎被发现暗杀在闸北堂口。一时各界震惊莫名。

       

        在许文强遇刺的第二天,段光烈的办公室,段良玉摔了军帽怒虎一样的离开,当天拉上她的亲兵团离开上海尽直去了松江县驻军基地。

       

        整个上海滩很快跌进一个黑暗的世界。连着几天市民听到最多的就是枪声。这凄厉的枪声持续了半个多月才渐渐的平息,之后丁力顺利的接收了许文强手下的所有势力,但是他的笑还没展开很快遭到内部很多老大的反对,一场火拼又次展开,最后段光烈的军队渗透进来以军权把反对丁力的人压了下去。

       

        连着一个月,上海都在下雪,雪下的很厚很厚……

        似乎在把一个时代的繁华和喧嚣掩埋……由于镇海许文强倡导出来的一股风潮,随着许文强星陨上海滩而划上了一个悲冷的句号。

       

       

        北平的雪下的更大,飞扬成癫狂……

        连着一周苏文海都没办法走出他的茅屋,外面的雪实在太大,把路面覆盖,河床覆盖,桥梁覆盖。

        还好同喜班的几个学生都是有心的,一早就把茅屋加固的严严实实的,不然就这场大雪整个的可以把茅屋压塌。

        在苏文海渐渐有点不安定的神色里,杨迪最是惬意的。抓着一壶酒,从窗户望出去都是飘蓬般的飞雪……一时他又是诗兴大发,一首首诗热乎乎的随口蹦出来。青年阿龙抓着狼毫不停的把杨迪嘴巴里蹦出来的诗给誊写到纸上。

        屋子里有七八个人,有看书的有吃花生米的,所以倒是一点都不冷清。

        除却静静望着窗外有点心神不定的苏文海,还有拿着酒壶摇头晃脑的杨迪。还有五个年轻人。阿龙、小虎、大黑、贞贞、老幺。他们是同喜班的领班艺人。阿龙是唱文武生的,小虎是唱小生的,大黑是花脸武行,贞贞是青衣,老幺是丑行的。就如他们的行当一样,阿龙一头长发帅气英气,小虎清秀文雅,大黑豪迈粗犷,贞贞美丽秀气,老幺精悍灵活。这几位是杨迪没事泡八大胡同给泡回来的。

        他们这几个原本有位师傅的。但是师傅死的早,几个人撑着同喜班的名号因为年龄小没人照顾所以处处受气被挟制。伶人界是斗争最激烈的,谁都想红,红了才有名有利,所以这看不见硝烟的战场有的时候比真刀实枪还险恶。

        戏子原本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只有熬到名伶的地位才可以扬眉吐气,因此戏子是一个最复杂的群体。”

        所以以阿龙为首带着他的师弟们跑码头找饭吃生活十分的艰苦。三年前无意中遇到杨迪,是他们在一个戏台上演出,结果出了状况,戏台的老板当时就扣下了他们的人工,最后吵了起来,后来在那老板的嘲笑声中年轻的他们激动的就和这个势利的戏院老板打赌,说:如果演不出让观众鼓掌的戏不要说工钱,他们立刻离开北平。

        当时杨迪正好路过那里,听到从里面传出的很大的争执声。杨迪看那些孩子各个穿的破旧很不容易,一时义气就给他们写剧本还指导他们怎样演怎样表现。如果他不明白参不透的就去问于镇海,从于镇海那里听了学了,就马上去教那些弟子。他原本就是骨灰级戏迷,加上他非凡的才气结果他一手策划导演的一出《霸王别姬》让大黑几乎要成红人了,这个令唱花脸的大黑自己都吓了一跳。顿时这群年轻人似乎看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希望一样,对杨迪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就黏上了他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无奈之下的杨迪就开始指挥他们干些体力活帮助买米买面买煤买柴什么的。

        因为那时刚到北平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于镇海一身伤病需要调理治疗。

       

        就是那个最血冷的夜晚他们出了上海,黄包车到达郊外有一辆车等在那里,受伤很重的于镇海还是硬撑着开着车出了上海地界。到了这地步他只能往前走,车轮飞速的碾碎了他的前尘往事……

        在一个偏僻的乡村里,于镇海在那里修养了半个多月。也不敢多逗留太久,在杨迪的陪同下起身往北平去。

        到了北平,杨迪出去打听才知道御史府已经没了,家产被败尽。

        他们于是就在客栈里住了将近半年。

        之后,于镇海的身体才慢慢的恢复过来。这半年杨迪一边照顾于镇海一边指挥同喜班这些徒弟,所以他倒是忙的一点都不寂寞。

        等于镇海身体基本恢复,他们带出的来的钱基本也花的差不多了,主要是用在杨迪莫名其妙接到手里的戏班上的。那戏班的孩子吃喝和行头什么的都要花钱。杨迪人又豪爽眼睛一眨不眨的钱就不停的出去了。

        后来没法子,实在没钱了于镇海只能出去找活干。看杨迪热火朝天的忙着带戏班,也不忍打击他。但是找了近一周都没找到工作。后来没有办法只能效法人家去买字画,好在他的一手字清俊漂亮,画画也拿得出手,那个是小的时候他的爷爷严格要求下的成果。但是靠买字画的收入实在太微薄了。正在他发愁的时候,杨迪带的戏班就紧锣密鼓的登台演戏了。于镇海也被杨迪拉着去看了几场戏,总体效果还可以。演出的人气也不错,因为都是青少年,所以充满活力和朝气很有观众缘。于是衣食住行好像又不愁了。

        杨迪也很快在八大胡同混的风生水起,大家都知道他的一支笔厉害,写出来的剧本观众就是爱看,然后求托什么的从四面八方而来,把他老人家忙的经常人影不见。

        那时于镇海就说他要去给祖父守灵三年。杨迪也没反对,就拉着一帮弟子去老御史的墓前盖了三间结实厚实的茅庐。然后于镇海就搬了过去。之后于镇海就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他该叫苏文海了。

        杨迪基本是两边住的,在前门胡同附近买了栋小宅子作为同喜班的住处,有很大的庭院就给阿龙他们练功用。他一周有二天是赶到郊外陪苏文海住,顺便带些吃用的。

        苏文海因为不想花杨迪的钱,一周里会有三天去买字画。积攒的钱,小部分买些书籍,大部分留着,到时杨迪的那帮徒子徒孙来拜年什么的是要封礼包,这方面他不想太寒碜,总得给杨迪撑场面吧。

       

        半年之后,他在杨迪不停的劝说下开始汇编国剧戏考。主要他曾经跟杨迪说过,慕容云逸有感于戏班的黑暗,很想编辑一本国剧戏考,一方面能让中国戏剧发扬光大,另一方面可以让有戏剧天赋的孩子在没有师傅的前提下也能入门。杨迪一直说他该帮助慕容云逸完成这未尽的遗愿,这对于慕容云逸来说泉下有知也安慰了。杨迪就凭他那张嘴巴硬是把原本没有念头的苏文海给说动了。

        但,这是一项工程浩大的工作,要把伶人史完整的整理出来,然后各个朝代的门派主流,还有各种演艺方式能还原的尽量还原。从这项工作开始,他就开始一边卖字画一边做编按,几乎脑子里没有办法去想别的东西。

        似乎后来他隐隐有点明白杨迪的用意,杨迪是不想他一直回忆,因为他的回忆只有血冷。心里知道也就没说。为了编写这部国剧戏考,他本身也自然而然的重新贴近戏剧这个行当,原本是想彻底放下的,谁知还是捡了起来。在祖父墓前晨起晚练的练功终也是没人看到的,一边帮助自己体验、浸入那戏剧世界,对编写国剧戏考很有帮助。一边用杨迪的话也是强身健体。慢慢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到可以如云如风般的收放自如。他的体力和精力自然不能和年轻人相比,但那成熟中的清透文雅,潇洒中的沧桑,清标孤高中的繁华绝对是可以让人怦然心动,至少杨迪会在边上看到发痴,以杨迪那把眼光,他知道他的技艺依然在。

        他想着,到现在这时候祖父必定也放下了,他其实是用另外一种态度在接触伶人这个世界。不似以前的执着和目标。

       

        他精湛的戏剧文武生的底子终是被阿龙发现了,苏文海知道这里一定有杨迪的鬼主意。随后阿龙整日黏着他,要拜师。最后拗不过只能收了这个徒弟。要说阿龙这小伙子人聪明诚恳,英气中带着孩子气。在他接收教他之后进步神速。然后同喜班就形成这样的人物关系网:杨迪是班主是那些孩子的师傅,但是阿龙叫他师伯。因为阿龙叫他师傅之后,其他比如大黑小虎贞贞老幺都叫他师叔。所以这样杨迪无形中就成了他的师兄了。杨迪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一会叫阿海一会叫师弟忙的不知该如何了。总之杨迪是老大,这个是铁的事实了!以杨迪的左右逢源,其实他不会实在的戏剧做念唱打,但是他帮他徒弟找来的老师都是北平叫的响的角。所以同喜班整体的水准出现了一个质的的飞跃。

       

        阿龙在苏文海的传授中进步很快,渐渐的在北平伶人界已经崭露头角,颇有红伶的锋芒。同喜班也越发的风生水起的。杨迪被各处戏院老板奉承着,到处踩饭局。

        一切似乎过的平静又热闹,大家都感觉这样真的很好。

       

        但是一切的融合和快乐似乎结束在除夕那天的早晨。

       

        苏文海记得杨迪昨晚叮嘱叫今日一定回城里的宅子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除夕年。杨迪为了这个除夕年特意推掉了同喜班的所有演出。

        所以一大早苏文海就穿戴好了,取了昨天准备好的要派给那些孩子的红包。

        才走出茅庐没多远,迎面见两个人左右而顾的似在寻找什么的走过来。

        当时他的眼就一紧,薄冷的阳光底,那两个人神色凝重衣衫不整,一入他的眼,他整个人就怔在那里几乎一步都迈不出。

       

        阿勇和阿强很快就看到荒凉的野地……一位干净素雅的人,在冬日寒冷的晨光下……眼神恍惚又吃惊的看着他们……

        ……

        风吹着他风袍的下摆缓缓的飞拂着,飞拂着……一切静的,静的,似乎有一个不能见的异变即将摧毁此刻的宁静……

         

        “于老板!!!”阿勇和阿强惊绝的呼叫,野地边的灌木丛中硬是惊出了尚在晨曦里安睡的飞鸟。两个人一瞬间已经泪雨滂沱,隔了许久才痛哭着奔向那个清俊的男子,一下扑跪到他的脚边拉住他的衣襟,那一刻已经哭的天昏地暗……血迹斑斑的血书带着绝望不甘的控诉高高的被阿勇颤抖的手缓缓的托起……于镇海整个人似坠入冰河一般的冷了下去……

         

         

        在上海,

        凄风苦雨中静静的流传着一句话:杀丁力者,于镇海!

        据说,这句话是穆虎临死的时候说的,带着诅咒的怒意!!

         

        在人们发现穆虎被暗杀的时候看到他的中指被咬破了,还有就是他的左膀右臂阿勇和阿强神秘失踪。

         

        警察局没有具体说出许文强是怎样死的,只是说,可能是一次国际暗杀行动。

        但是从许文强被暗杀之后他的得力助手萧荣和穆虎相继被杀死,只有丁力没死还做了许文强的接班人。所以这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的。

         

        所以坊间流传着的:杀丁力者,于镇海!

        一时传的疯狂。

         

        可是于镇海不是已经死于四年前那次和冯敬尧的大火拼?

        一时各种消息尘嚣般而起,似乎于镇海一袭白衫可以御剑而来,带着雪的冷意手刃丁力……

        就在坊间似乎都感觉于镇海已经回来,他没有死,一代大亨还活着的时候……

        在某一天的深夜,城郊外的十里桃林突然的起火了,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天,等人们觉察想去救火的时候,十里桃林已经在疯狂的火势里无法挽留。

        当时坊间有传,据说有人看到桃林里有白衫人影,于是桃林就突然的起火了。

        于是,坊间都说那把火是想烧死藏匿在桃林里的于镇海。

        于是,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天,疯狂的火势就像一道逆龙在宣告一个黑暗时代的到临。

        伴着坊间惊恐的议论,一种再也掀不开的阴霾已经深深的笼罩着整个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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